再世为君以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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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子墨打开纸扇，眼睛微眯，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却还是沉着性子，“若非她亲口所说，白某并不在意。即便她亲口所言，白某定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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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黄昏时，对账终于结束，凌峰依旧精神奕奕，先行回府去给黄夫人回话了。

　　　　君瑜却是累得够呛，方才出了堂屋，脚下就不小心绊了一下，却稳稳地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累了吧。”崔觐温温糯糯地问道。

　　　　“嗯。”面对崔觐，她不想再掩示，而是乖巧地点点头。

　　　　崔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她横打抱起，“我抱你去马车。”

　　　　司徒君瑜挣扎，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开他的怀抱，只好任他抱着。

　　　　似乎是故意避开他们，一路上都未再见任何仆役。

　　　　直到马车前，他才不舍地放开她，扶她上车，自己也跟着跳上来坐在君瑜旁，拉着君瑜的手不迟迟不肯放。

　　　　“不要一直盯着我看。”饶是活了两辈子，被崔觐一路盯着，君瑜还是受不了，伸手在崔觐脸上捏了捏。

　　　　崔觐傻傻笑了笑，哪里还有平日聪明的模样，“阿瑜，待会给你一个惊喜，你先闭上眼。”

　　　　君瑜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双眼，却不料唇上有种温温热热的触感，惊得她立刻睁开了眼，崔觐则像是偷馋的猫儿一般躲在一旁，单手钳制住她上扬的双手，笑得开怀，“是你自己笨。”

　　　　马车行驶到黄府时天色已黑，君瑜率先下车，不理崔觐，崔觐得了便宜心情甚好，跟在她身后，笑意盎然。

　　　　君瑜还在气头，兀自向自己的苑中走去，却在刚进拱门时停住了脚步。

　　　　漫天飞舞的流萤在晴风苑里翩翩起舞，仿佛落入尘间的星河，与天边的星河遥相呼应，君瑜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便有小小的流萤落在她的指尖，尾端仿佛带着发着淡色蓝光的小灯笼。

　　　　崔觐牵起她的手，缓步走入庭院，“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阿瑜，我想看你扑萤火虫的模样，画下来。”

　　　　“呵呵，这有何难。”君瑜欢快地跳入院中在漫天的流萤中打着旋，似乎一天的疲惫都消失殆尽了，两世为人，她却是头次看到萤火虫，心中五味陈杂，既是感动开心又是难过伤感。

　　　　司徒悦听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地议论，与司徒婷也携手一起过来。走到门口，就看到崔觐傻傻地站在拱门旁笑得灿烂。

　　　　“愈发的魔怔了，我看阿觐是中了一味叫君瑜的毒药了。”司徒悦感叹道，这两个孩子怎么就这般不省心。一会好得和蜜一般，一会仿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入夜，君瑜靠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翻阅着外祖当年留下的商经，心中脑中全然被崔觐占据，七夕的孔明灯，如今的萤火虫，她真得有些迷茫了，难道上辈子只是自己一个悲伤的梦？不，不会的。没有梦会那么的真，那么透彻身心的痛。

　　　　橘黄色的烛光透过紫红色的流云帐，折射出温暖的颜色，君瑜不禁蜷缩在床角，头埋在双膝里，努力回想着上辈子她和崔觐之间是否错过了什么。

　　　　记得景初四年冬，她及笄礼之前的大雪，那年栎阳的冬雪来得早且丰瑞。

　　　　明明是初雪，却在一夕间铺满了全城，犹若梨花纷飞般美丽。

　　　　她犹记得自己穿着堇色的棉袍，在雪中走着，崔觐从她身后走来，不言声息地握住她的手，一路扶着她走过积雪皑皑的道路。

　　　　“阿瑜，你及笄后嫁给我，我便扶着你走一辈子，可好？”忽然，他止步，郑重其事地朝她道。

　　　　“好。”她默默地颌首，心中却如春日般温暖。

　　　　但，及笄那日绝情冷酷的人又是谁？君瑜永远无法忘记他说得一字一句，永远无法忘记观礼的众人嘲笑讽刺可怜她的眼神，永远无法忘记母亲与人闲聊时要送她去外地躲风的时候。

　　　　崔觐如斯聪明一人，退婚的方法千千万万种，为何他独独选择了一种最伤害自己的，让她声名累败的方式。他恨她还是恨母亲？不，他不该恨，母亲待他如己出。

　　　　即便他当中羞辱她几乎毁了她的一辈子，母亲却还是偏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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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爆破的火烛打断了君瑜的思绪，月上中天，她却再也睡不着了。掀开流云帐，拾起榻上的披风，外间的喜乐听到里面的动静，捧着烛台走了进来。

　　　　“小姐？”喜乐睡眼惺忪，满脸的疑问。

　　　　“去拿盏灯笼，与我一同去留香苑赏夜桂花吧。”君瑜低声吩咐道，她心口闷得慌，只想尽快出去透透气。

　　　　有两个婆子在前面开路，喜乐提灯跟在她一旁。

　　　　留香苑里桂花香气四溢，沁人心脾，便是离着几层院落，桂花浓郁的香气也隐隐浮在空中，又伴一轮皎白无瑕的明月，分明添了几分冷色。

　　　　还未进苑，其口已有两个小厮把守着了，见君瑜等忙弯腰问礼。

　　　　君瑜默默颌首，只见崔觐手执书卷，一身玄色衣袍，长发散落在肩上只由一根白色丝带松松打住，正在留香苑的亭中温书，模样十分认真。

　　　　不忍打搅他，君瑜示意两个小厮低声，正欲离开时，崔觐朗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既然来了，又何必走？”

　　　　君瑜并未说话，走到亭中，顺手捻起一本太公兵法，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注释，字体隽秀不失苍劲，“打搅你了。”

　　　　“呵呵，不，也不算。”崔觐放下手中的笔，撑着下巴双眼眯起看着她，“果真是要灯下观美人，我家阿瑜在灯下看起来比九天姮娥还要美。”

　　　　饶是活了两辈子，听到此等蜜语君瑜还是红了脸，伸出如嫩葱般的手指点了点崔觐的脑袋，“满口胡言。”

　　　　崔觐但笑不语，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看来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手也不那么冷了。”

　　　　“好了，不和你闹了。你来读书，我帮你磨墨。”君瑜看他写了一半的注批，不禁道。

　　　　“有阿瑜你素手添香，我后日的考试必得魁首。”崔觐心中一暖，阿瑜终于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哦？你不是一直都是魁首么？”君瑜惊异，国子监文试竟然有人在崔觐之上。

　　　　崔觐呵呵一笑，“不就是慕容明达么，那小子可有意思了。尤其是对兵法这部分，不过，我可不愿意认输。”

　　　　“你们相处地可还好？”君瑜想起慕容明达心情也豁达了起来，“他一定很好玩吧。”

　　　　“阿瑜，你这么说不怕我吃醋么？我嫉妒心可是很强的。”崔觐故作不开心，眼底却是笑意冉冉。

　　　　君瑜笑着摇摇头，挽袖轻轻地帮他磨墨，“快温书。慕容明达在兵法上的造诣，你未必达得到，你与他志向不一。”

　　　　“哦？阿瑜知道我的志向？”崔觐伸了伸懒腰，眼睛一亮，似乎有所期待。

　　　　夜风陡然袭来，君瑜忽然觉得全身发冷，想起齐煊在崔觐战死后给她的解释，崔觐为人诡谲难测，心狠手辣，可谓乱世霸主，治世枭臣。

　　　　为何她从未发觉崔觐有如此野心，自小在芝兰玉阁里熏陶的他本不该有如此多的**。

　　　　“不做奸佞之臣就好了。”君瑜脱口而出，发觉时为时已晚。

　　　　崔觐先是一愣，不一会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阿瑜，我便是佞臣，你也要陪我一起下地狱。”

　　　　说罢，他起身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君瑜身上，秀丽的双眸若点漆明亮而深邃，“阿瑜，夜风太凉，我送你回去歇息。”

　　　　“你呢？”君瑜心中微动，感受着披风传递的暖意。

　　　　“曹辅，将书本收拾拿去我书房。”崔觐吩咐道，顺手牵起君瑜的手，“乖，回去歇着吧。”

　　　　便是这样一路牵手，两人一路无语。

　　　　停在晴风苑门口，崔觐止步，松开君瑜的手，“好梦。”

　　　　君瑜颌首，转身那一刻忽然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目送她进屋，崔觐眼底缱绻万分，低声呢喃着，“阿瑜，我的阿瑜。。我该拿你怎么办，就算下地狱，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下半夜，君瑜梦里穿杂着上辈子的许许多多的事情，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她要跳下城墙的那一刻。

　　　　“小姐！”喜乐的声音惊醒了她的噩梦。

　　　　君瑜睁眼，外间早已是日头高升，手扶到枕头，却摸到一片濡湿。

　　　　“小姐，可是梦魇了？”喜乐递上湿巾帮她擦拭，柔声问道。

　　　　“无事，这个时候怎地不叫我起来？”君瑜问道。

　　　　喜乐吐了吐舌头，“夫人今日派喜鹊姐姐来传话，说小姐昨日定然是累了，不必晨醒，叫你多休息一日，明日和凌管事去郊外黄家田产查勘。”

　　　　君瑜心里了然，母亲有意再给她机会，她的胜算也算是有一半了，“虽如此，但礼不可废。喜乐，帮我梳洗，我向母亲问早。”

　　　　喜乐手脚倒是麻利，很快就将君瑜打理好。

　　　　到了黄夫人的院落，仆妇们的语气明显与之前大相径庭，见到君瑜没有一个不客气有礼，昨日的事情看来已经在府里传开了。这府中有多少外面铺子的眼线便可知，里外猫鼠沆瀣一气，难怪黄家到她出嫁之时，资产缩水的如此厉害。

　　　　黄夫人正在屋里与司徒婷司徒悦崔兰商议大婚事宜，听她来了，倒也心下惊奇，“不是说了叫你休息？”

　　　　“母亲体恤，儿十分感涕，不过礼不可废，国是如此，家也是如此。若君瑜总是偷懒，又如何能使府中与商队众人信服。”君瑜说得诚恳。

　　　　司徒悦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感受到来自崔兰的恶意，天地良心，她可从未交过自家幺妹这些话。

　　　　“你倒是懂事许多，既然来了便坐下来一起商量事宜。”黄夫人笑了笑，示意她坐在崔兰下手。

　　　　崔兰低声笑道，“妹妹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好说。”君瑜笑着回应道，“眼见着兰姐姐就要出嫁了，我也该学着帮母亲打理家事，总不能当甩手掌柜，使姐姐嫁出去也要常回来照看，恐怕姐姐的婆母便是头一个不愿意的。”

　　　　“呵呵，阿瑜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司徒婷由衷地赞道。

　　　　司徒悦也跟着点头，“可不是么，上次去山庄取花的事，我听曾婆婆说，是阿瑜一手督促着办得呢。”

　　　　“姐姐们就莫要取笑阿瑜了。还有正事呢。”君瑜适时地红了脸，做出一番小儿女姿态。

　　　　崔兰心里冷哼，两三句赞美就承不了，未必能成大事。等大婚后，她再腾手整治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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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次日天未亮，凌峰就在大门口看到正在马车旁与车夫聊得正欢的君瑜，他以为自己还要再等上半个时辰，没有想到。

　　　　不过，眼前这个满脸笑意，恣意欢快的君瑜才符合他心中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记得初次见到君瑜时，她才三岁，生得极其可爱，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小棉袄，好似一只粉色的团子爬到他膝上问他是谁。

　　　　每次见到他都喜欢凌叔，凌叔的叫着。一向没有小孩缘的他，竟然很得她喜爱，就连当年的黄老爷也啧啧称奇。

　　　　不过，后来他去了西域，再回来时，大小姐已经和离带着君瑜回来了，比起之前那个可爱的粉团子，五六岁的君瑜似乎沉默许多。他见过大小姐将气撒到过君瑜身上很多次，他以为这个小团子会反抗，多半他都看到她一个人偷偷地在一旁抹泪，却不从在大小姐面前哭。也许，许多人都小看了这个女孩，她身上如菟丝草般的韧劲并非常人所有。

　　　　“凌叔，你来了。”君瑜感觉到身后一股视线，不禁转身，看到凌峰正看着她，赶忙道。

　　　　“嗯。”凌峰点头，“可用过早饭？”

　　　　“用过了。凌叔呢？要不要我让喜乐打包些热点心？”君瑜反问道，落落大方。

　　　　凌峰略微迟疑，似乎眼前的女孩又回到了三岁那年的性情，是好事。

　　　　“凌叔？”君瑜摆摆手，笑道。

　　　　“不必，我们启程吧。”凌峰心下安慰，或许黄老爷后继有人也未可。

　　　　金秋八月，夏意未消秋意渐浓，只是这丰收的季节，一路上农户们倒也是结伴田间，欢声笑语，不比春夏忙碌，一片安逸的景象。

　　　　如今的大胤虽说平定却算不上繁华，佃户们的日子不算好过，每年劳作辛苦，大约只能得上温饱。而各地百姓流离数只增不减，街上乞丐也比比皆是。百姓无田可耕，豪门高族正是趁此趋势大肆剥削百姓。大胤建国未满三十余年，土地多封赐与王侯将相，近些年又与突厥南楚等国多有战事，国库虚空。记得当年太子便是因为触动了高族的利益，被人暗害。齐煊登基，雷霆手段，借由白子墨崔觐之手不知扫了多少障碍，才推行了均田制。其中心酸血泪，她看得最是清晰。齐煊的后宫冷清，除了出于某些压力娶进来的女人，齐煊很少纳新人入宫。每夜必然在紫宸殿批奏折到深夜，睡不了三个时辰便又是早朝。

　　　　在崔觐未死之时，她尚算尽职尽责，一月有一半时日都在紫宸殿侍奉，众人都谓帝后情深，谁又知是齐煊登基后脾气大，受不了他人的伺候，每每心烦意乱时，她不在一旁侍候，旁人就要遭殃。

　　　　齐煊登基六年，中宫无所出，却无人敢弹劾。只因有次新进宫的某位妃子以怀有身孕为由妄图登上后位，然后，就没然后了。皇女平安落地，交由淑妃亲养，而那人却被关在冷宫，父兄在朝中失势，连带着一众势力被连根拔起。再后来，那人死在了冷宫。

　　　　后宫之人莫不是怕她在朝中的势力，不是怕她的父亲，而是崔觐。她曾经有所顾忌，请求齐煊准许父亲提前回乡养老以避免外戚忧虑。齐煊却满口拒绝，甚至于更加器重司徒凯。

　　　　崔觐死后，齐煊亲自提了司徒凯为御史台大夫，位列三公。她明白是齐煊对她的抚慰，一个缺少了家族势力的皇后，又无君王的宠爱，更没有自己的子息，似乎被赶下后位只在时间长短。

　　　　只是没有想到，齐煊会以那样尴尬的方式让她心死。

　　　　一个人再完美也总有瑕疵，一个人再得天独厚，也总是得不到的东西。于齐煊，崔兰是他得不到的。于崔觐，天下是他得不到的，以后要经常敲打崔觐，免得他走上不归路。

　　　　在庄子上住了两日，与凌峰一同查账算息。君瑜愈发地觉得此时大胤的捐税并不轻，这些压力最后都转移到了佃农身上，外祖父以薄利长远为主策，因而黄家所收佃户的租子比之其他人家也轻了一两分。君瑜想不通的是即便如此，黄家的资产也是十分庞大，到底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黄家发生了什么。

　　　　再次回到黄府时离崔兰出嫁不出五日了，全府人提头待命，生怕出半点差错。

　　　　就连君瑜也被黄夫人临时拉去核算彩礼用度。自然，黄夫人也是有她的目的。

　　　　在库房中核算清点了一日的君瑜也注意到了几个纰漏，不过仔细想过后，便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了。多陪嫁过去几个金器银器左不过死物，黄白物件只要好生经营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来。崔兰出嫁，母亲大头已然给出，何况在乎这几件小的。

　　　　黄昏，她亲自去黄夫人房中复命。

　　　　“小姐，你查出来那几样不与夫人说可行？”喜乐在一旁嘀咕着，她近来在君瑜的调教下，也粗略懂了些东西。

　　　　君瑜端正地走在前方，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两人可以听到，“我自有法。”

　　　　黄夫人观察她进来脸上神色平和，丝毫无嫉妒之色，似乎很是诧异。

　　　　“母亲安好。”君瑜欠身行礼。

　　　　“不必，快坐下。账目查地如何了？”黄夫人示意喜鹊给她端过去几盘她喜爱的小点心。

　　　　“大致无虞，不过君瑜今日清点库目，发觉几样兰姐姐甚是喜爱的物件，便私心里觉得该给兰姐姐带过去。俗话说，好的东西也要懂的人才能欣赏，儿便先做决定将其划入给兰姐姐陪嫁的嫁妆里了。这是这几样物什的单子，还请母亲过目。”君瑜将账本打开，里面夹杂着一张纸，喜乐便捧到黄夫人面前。

　　　　黄夫人扫视一眼单子上的物什，眼中笑意加深，对君瑜的表现十分满意，甚至于是惊喜，接手黄家的生意，阅历深度可以培养，但一个人的胸襟眼光却是难以改变的。崔兰一切都好，坏在过于看重利，过于的自以为是。反而无君瑜一片质朴赤子之心来得合适。黄夫人心中了然崔兰私自加嫁妆之事，便也不在意。这次故意派人将这几件物什摆在君瑜面前不过是测她的胸襟。却没有想到君瑜可以将此事做得如此厚道规矩。虽然黄白物件算不了什么，但如果瞒着不报就是不对，可如果报上又显得过分追究，她倒是会揣摩人心思，知晓自己不在意这几样，反倒是给了崔兰一个台阶下，容人的心胸不可小窥。

　　　　加之凌峰对君瑜这些日子表现的赞扬，黄夫人坚定了培养君瑜的心，等崔兰大婚礼成后，她再好生与君瑜说，这孩子真是明珠蒙尘，错在自己，这些年总是透过她去看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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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崔兰大婚的这日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出嫁的街道上十里红妆铺地，显出黄夫人对她的疼爱。即便下着雨，也阻挡不了百姓们看热闹的心，京城第一才女崔兰出嫁，也算是近来京中贵女中的头等大事。

　　　　穆府此时也是十分热闹，往来迎送的客人络绎不绝，男女傧相皆是喜气洋洋，都着色彩明艳的衣饰，十分养眼。

　　　　白子墨摇着手中的薄扇，目光落在新嫁娘身旁的女傧相那里，却只看到了司徒悦。

　　　　正当他四处用眼睛寻找时，方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跑了回来，“公子我方才打听，黄夫人吩咐司徒三小姐在黄府打理，不来这边了。”

　　　　“又扑空了？”一旁的尉迟坞不怀好意地嘲笑着他。

　　　　“追妻之路漫漫兮。”白子墨看似十分惆怅，信步朝外走去，“既然礼物已经送了，我们该回去了。”

　　　　“喂，子墨你和我回去喝酒。”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聂生抓住他的肩膀，“追妻不在于这一时，我堂哥是司徒三小姐的大姐夫，过几日就是他的生辰，想必。。。”

　　　　白子墨转身，呵呵一笑，与聂生勾肩搭背，“喝酒么，不醉不归。”

　　　　尉迟坞拍手叫好，“不醉不归，我们去醉阳楼好生拼一拼！”

　　　　“爽快！”聂生哈哈大笑。

　　　　当夜幕降临时，黄府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崔觐作为崔兰唯一的弟弟必须要在穆府作陪，而司徒悦作为女傧相之一要在穆府闹洞房。黄府只有司徒婷与司徒君瑜两人操持，黄夫人前两日得了风寒，此刻正卧在榻上休憩。

　　　　索性君瑜做事井井有条，黄府的大小事务皆是与司徒婷商量着来，一切都收尾得妥当。司徒婷看她累了好几日，心下不忍，特意让她休息，一切有她盯着便是。

　　　　今日崔兰出嫁让君瑜想起了自己当年出嫁时，坐在花轿里，她心里悲戚害怕，却连眼泪都没有了。洞房花烛夜，齐煊丢下她一人独守空闺。伴着红烛蜡泪，她坐了整整一夜，那时候整个人生都是灰暗晦涩，为了不连累黄家，她力所能及小心翼翼地去做着每一件事情，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日子，又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撇下众人，她只带着喜乐一起去夜市游玩，此时临近中秋佳节，栎阳素来有中秋前后放河灯的习惯。

　　　　在河灯小贩的摊前，她驻足良久，终于选了一盏牡丹河灯，又从卖灯的小哥那里借了笔墨纸笺。

　　　　“小姐，你能帮我写么？”喜乐踌躇了半晌，终于道。

　　　　君瑜微微一笑，将自己写好的纸笺折好放在河灯里面，提笔道，“想些什么？”

　　　　“就写保佑我哥哥一世平安吧。”喜乐恬静地答道，眼底却泛着点点泪光。

　　　　“喜乐，你哥哥会无事的。在这世界上，只要心中还有牵挂的人或者事，每个人都会努力活下去的。”君瑜轻轻地拍了拍喜乐的肩膀，“来日，我带你去寺里添香，想必佛祖会保佑你与你哥哥相见的。”

　　　　轻轻地跪在河边，将河灯放在水中，君瑜与喜乐两人静静地看着河灯愈飘愈远，走得飞快，很快就淹没在百盏河灯之间。

　　　　一声轻佻响亮的哨音在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喜乐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看着身后来者不善的几人，均是街痞流氓的打扮，心中大叫不好。

　　　　君瑜也跟着站了起来，拉着喜乐就径直走，却不想那几个街痞流氓将两人团团围住。

　　　　“啧啧，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的如此俏。”为首的人露出般黄的牙齿，笑得极其猥琐，其余几人都大声附和笑着，摆明了不会放过两人。

　　　　“你们几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小姐岂是你们几个可以冒犯的！”喜乐大声道，气得脸都红了。

　　　　“哈哈，我倒是想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如何就冒犯不了了？”为首的混混继续道。

　　　　君瑜心中一动，这些人并不是偶然出现的。大胤刑法苛刻，若是庶民调戏了官家小姐，可是要充边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