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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美人赠我蒙汗药-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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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她 接受了。接受以后,在很熟的朋友之间,你刚才提的那种事可能就不是事了。她不在乎 了,只要老公别跟她发生情感危机,就没关系,能接受,能就那么过下去,可能日子过 得也比较安稳。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要说女人在这事上多有原则我倒觉得也未必,一个 特别有原则的人,无论男女,就决不跟这种生活沾边儿了。 老侠:我还不理解朋友在这方面的好客。如果我平时就好这口,或我在家压抑,想 借去外地的机会宣泄一下,或者出于好奇心,以前没尝试过,这次要试试,朋友们帮个 忙,这都可以理解。但你不想要这个,你拒绝了,他们好像受了侮辱,有种非要置你于 死地而后快的那股劲头。他们一帮人帮你安排,把你领进一间屋子,灯光昏暗,莫名其 妙地,门一开,突然就进来好多个女的。他们就对那些女的说:这是我们的老板或领导, 你们得好好给我伺候。那些小姐“哗”地就扑上来,就这劲。 实际上我跟他们没有商业关系,也没任何利益上的纠缠,就是朋友。他们这种非要 使你同流合污的劲,甚至会影响到朋友关系,认为你这人虚伪不诚实什么的。 王朔:我对这个事倒不是太有感觉,起码不是像你这么强烈。我担心的倒不是这种 事,而是另一方面,有人不是提出要弄通奸法建立道德法庭之类吗?我觉得即使是这种 事,相对于全面禁欲全面控制的时代也是特别大的进步。社会不能把这种事看得那么重 要,像烟这种东西是有害,对地人也有害,社会应该更重视烟的问题。 而那种事我觉得它是个人选择。你可以不选择,拒绝这事也很对,也不是说就那么 没有自制力完全做不到。 接受它呢,可能要比拒绝它难一点儿,真的,我也有过类似的经验,一点都不舒服, 很尴尬的。我没有什么特别的道德观念,在这上头的道德观念也不强,但我反对通过什 么立法啦。道德法庭啦这种强制性的社会手段来管理和制裁诸如通奸、婚外恋。我觉得 只要是合理的、非暴力的、双方自愿的、公平的、互利的、双赢的,都可以,反正是让 人充分自我选择就行了。 老侠:我同意在道德领域决不能搞强制性的东西,一切要凭每个人的道德自觉和所 谓道义良知。我不知道你是曾经置身于其中才这么说,还是由于其他的原因这么说。我 觉得在两个无耻的东西之间,一个是权力的无耻,另一个是无权者的无耻,我肯定站在 无权力的无耻者一边。企图通过立法来管理私人的感情问题、道德问题,尽管它表面的 理由冠冕堂皇,但骨子里是一种权力的无耻,我们经历过太多这种权力的无耻了。 但是一旦这个背景消失了,我觉得从道德的角度讲,人不能无耻到没有底线的地步, 比如我刚才讲的几个男人当着他们老婆的面讲与妓女上床的细节…… 王朔:你知道我的底线是什么?我的底线是:可以无耻,但不能伪善。赤裸裸的无 耻,我指的是道德的领域,我能接受或理解,即使我自己不会去同样无耻。但我最不能 容忍的是,你丫的无耻的事没少干,但掉过头来又正人君子式地谴责这种事,这我就觉 得做人没有底线了。很多人现在都沾这个,三角啦、嫖妓啦,但他们的道德文章还做得 很岸然很厉害。这方面我的底线就是:别伪善,就可以了。私人的事,道德上的事,不 伪善就都好说,一伪善就没的说了。 老侠:可能这是我俩对“无耻”这个词界定的范围不一样。我觉得最无耻是当婊子 又立牌坊,这是中国最普遍的无耻,遍布各个领域,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伪善的无耻。 但另一种无耻也挺可怕,就是我刚才讲的男人们当老婆的面交流与妓女上床的经验,还 互相比谁更壮更男人。这两种无耻我都不能接受,也不准备有同情的理解。有些东西作 为人是无法容忍的,真实也好,赤裸裸也罢,但不能用真实抹煞做人的底线或原则。一 真实就可以什么都干。干了什么都可以容忍吗? 王朔:也可能是我俩接触的人不太一样吧。你说的无耻,性关系上的无耻,妓女是 这几年才出来的事,婚外恋只是这两年才可以在影视中不那么做贼似地表现,要说无耻, 中国政治上的无耻是早就有的事了,包括“文革”后对钱的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见集体的无耻是早就开始了。前些年的腐败案,抓了个上千万的或曝光个司局级的, 就在老百姓中有很大的震动,但这几年动不动就是几千万、上亿的大案,司局级的腐烂 就是媒体上曝光的也能成把抓,而老百姓反而平静了,不那么义愤了,习以为常了。你 再想想咱这儿经历过的那么多次政治运动中,大家相互揭发,朋友之间、夫妻之间、父 子之间、母女之间的相互揭发,那种无耻的程度决不比现在的无耻差多少,我甚至认为 那才是全民族的最大无耻。人人都无耻反而不以为耻,反而高唱革命高调、道德高调。 可见,道德崩溃也好,信仰真空也好,什么什么消失也好,都不是这几年才开始的事, 我们一直就是这样。 老侠:从几千年前孔老二四处去“跑官”到司马迁被割了那玩艺儿还写藏之名山传 之后人的大书,再到郭沫若的表演、再到巴金称郭沫若“非常真诚……没有半点虚假”, 再到一群貌似愤世嫉俗的小人精们向导师献媚和互媚,咱这地方的无耻所造就的最无耻 的群体就是知识群体。他们无耻就无耻在以一副良知的社会导师的姿态去无耻。鲁迅当 年说中国就没有什么智识阶段,真是一语中的。 王朔:就是。我接触的周围的人很难找到不无耻的,包括我自己。可能是我接触的 这种人多,所以就会有我刚才说的这个界限:不伪善。大家都不怎么样,你就别装了, 你要装,就很不像话了。我就对人们都说这些年是道德崩溃不以为然,特别是对那些自 以为很有人文精神的学院派们这样说更是反感。 你们他妈的谁有道德,是过去还是现在?我觉得这几年道德规范倒是在逐渐建立起 来。因为我们过去的所有规范包括道德规范都是权力强加的,我不认为强加的规范是规 范,因为凡强加的最终导致的是灵魂深处完全没有了规范,他的守规矩是出于无奈装出 来的。你谈过制度性谎言,这不就是最大的无耻吗? 而商业无耻、道德无耻你还可以拒绝,你拒绝它也不会伤害你,在拒绝这种可以拒 绝的无耻的那一部分人中,道德规范就等于建立起来了。比如说,其实原来我们在一个 饭桌上谈女人就可以谈得非常无耻,但现在再谈这些事就有一些顾忌了,甚至我也不愿 意谈了。说那些话的时候,兴味索然,大家觉得没意思,也不笑,那些以开黄色笑话为 乐的人也就觉得无味了,他也就不太多说了。以我接触人的经验,我倒觉得无耻的人这 几年似乎少了。起码在我这个圈子里是少了。背后大家召个妓什么的,我看有些人一点 儿也不喜欢这样,给你召妓的人他自己也不干这个。但他这样做似乎是时尚所致,觉得 朋友来了我就要尽地主之谊,反正这是一种风气,大家都这样,我不给朋友弄点儿这个, 我礼数就不周全。 老侠:现在不分官场、商场、文化圈,的确都是这样,召妓待客为重要的礼数之一。 王朔:后来我发现在这种事上人们都没了羞耻感。当然我没拉谁干过这种事,但别 人的确给我安排过这种事,我当时就没什么羞耻感,听别人讲起这事就更没什么感觉了, 可能这种心态确实是一种无耻的状态。见惯了这种事,你就会当作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把它当成正常的事一笑了之,没有什么。但我见过一些人对妓女非常无礼、非常粗暴, 这倒是我不太习惯也习惯不了的。人家也是劳动者,靠这行挣钱吃饭,总有个公平交易, 你不能说因为你出了钱就可以对人家粗暴。我对这种事最多就是到这种不习惯或义愤了。 别的东西可能是看得太多,就有点麻木了。或者说,经历过政治胁迫下的无耻之后,中 国人道德感的麻木看来是一种必然。我还是觉得,现在的一些商业上道德上的无耻,要 好于当年政治运动中的无耻,比起那些政治无耻,这些年真的已经不那么无耻了。 老侠:你说的那种集体无耻很准确。一个社会或民族一旦可以集体无耻了,不要说 政治规范道德规范没有了,就是通行的国际商业规范也无从建立,即使建立了也没人遵 守。因为首先最有权力的人就可以不讲规范,上行下效。
第十四篇 生活里有一种野蛮的力量
王朔:外国不这样。我原来以为美国这样,性关系上的无耻、随便,在我以前接受 的信息中,美国一定是世界之最。但我一到美国,呆了一段时间就知道美国不这样,人 家很重感情、家庭。妓女行业也很规范。看来看去就咱这儿才这样,这是咱的特产、专 利,也就是咱们的集体无耻。为什么现在咱们可以集体不讲道德呢,因为咱们在过去为 了政治上的进步什么的,早就把道德的包袱放下了,早就抛开了良心啦、诚实啦,不是 说现在才这样。 老侠:生活好像已经把人性从根上拔掉了。所以在生活中,不论做了多么无耻的事, 在人性没有恢复之前,在新制度新规则没有逐步建立时,你就只能这么走,走向无耻, 在无耻中活着反而自由自在的。咱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却没有对苦难的意识;咱们干 了太多的无耻,受了太多的耻辱,却没有耻辱意识。人性的麻木、灵魂的麻木,最后连 他妈的肉体也跟着麻木了,跟妓女上了床都找不到感觉了。 王朔:我发现这种东西也有减弱的迹象,起码就我接触过的我敢说这种东西在减弱。 三陪小姐这项娱乐已经不如前些年那么好玩和刺激了,不再有人把这当大事了。 老侠:经济上的富足究竟能把制度和道德推向哪儿?古代的中国人讲衣食足而知礼 仪,有恒产才能有恒心,但我在中国的史书中找不到多少真正知礼仪有恒心的人,特别 是那些富有的。掌权的、学问大的。比如说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我从小就被教导说,白 居易是同情下层人们苦难的揭露统治者黑暗的现实主义诗人,有他的《卖炭翁》啦、 《上阳白发人》为证。但他的私生活却极为荒淫、残忍。倒不是三妻四妾什么的,而是 他养雏妓,十四五岁就买来,都是处女,玩到十八九岁,二十岁就感觉这些女人老了, 他也玩腻了,就把这些老了的女人与他家要卖的马啦牲畜啦一起拉到市场上去卖,他的 生活那么富裕,但他对女人那么残忍,完全不把人当人。不光白居易,这也是当时有钱 人家的一种风气。据说与年龄小的处女性交对长寿有益。你说他关心下层人的苦难,我 才不信。他这么对待少女、年轻的女人,20岁左右就老了,跟老马什么的一起卖掉,这 叫关心人?人在他们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概念?我倒觉得,这个民族最缺乏的不是财富、 不是一套规范人的礼仪,而是怎么样对待人,怎样把人当人,怎样尊重人。知道国家利 益。民族利益甚至全球利益对中国人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知道自己是人,自 己把自己当人待,同时也把别人当人待。西谚曰:你起而捍卫别人被非法剥夺的权利, 就是捍卫你自己的权利。比如,在美国,容忍了警察或政府对一个人合法权利的侵犯, 就等于怂恿了权力对所有美国人的侵犯。 现在的许多经济学家也强调让人先富起来,其他的改革就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先富了起来,人家才能知道什么什么,做到什么什么的。过去我对这种说法还是有 些相信的。就是说,以前一个混不吝的小流氓成了富有的个体户,他身穿名牌西服,脚 蹬意大利皮鞋,小头弄得光光滑滑,他就不再会随口骂人随地吐痰了。现在我越来越怀 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一旦富起来,他可以讲究些外在的礼貌,诸如不随地吐痰啦, 觉得这样做不符合他的身份,不配他那套名牌的行头,但他却能用手中的钱去做更大的 无耻。 壬朔:你说的更无耻是指什么? 老侠:比如说去贿赂当官的,还有我刚才说的那种事,至于交易中的欺骗就是小无 耻了。 王朔:我就觉得没有谁更无耻了。咱们最大的无耻早就干过了,在这之前只是不同 程度的收敛,不能说现在比过去无耻。经过文化大革命失败,咱把最无耻的事做过了。 现在,仅仅是富裕就能带来某种收敛,可能他的内心不会因有了钱变得道德了,反而他 可能在内心里变得更不道德,比如你讲的那些事。但他在公开场合还是有所收敛,他怕 嫖妓被逮住被曝光,逮住了要么破财要么被关上半年一载的。所以他表面上还要摆出有 钱人的外观,人五人六的。我觉得指望用道德约束人的行为是很难的,只有个别优秀的 人才能有道德上的自律,道德是不能制度化的。一个优秀的国企头头可能廉洁自律,但 大多数头头们做不到,这就要拿制度化的强制来约束他们。我觉得制度化的强制约束不 能带进私人道德,只能在社会的最低舆论共识中建立一种最低限度的公共道德。什么是 最低呢?比如说,这种道德不能要求人人都去舍己救人或帮助穷人,但这种道德知要求 人人不去整人害人坑人,不去伤害别人。你可以不给穷人捐钱,但你不可以从穷人那里 变着法弄钱。但是公共道德这事又挺危险的,稍微建立点儿公共道德又容易侵犯个人利 益,咱们这儿又有那么个不尊重个人利益的传统,一旦呼吁建立公共道德,负面影响可 能就会超过正面作用。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但说今天比过去无耻,我已经讲过我不这么看。 与最无耻的强迫性政治相比,这些小小的无耻它腐蚀别人,但不是直接地强迫别人, 特别是在性上,在中国文化里的强制传统,特别适应于那些卫道士们。 老侠:吸毒一旦上瘾就是终身的,无耻一旦上瘾也是终生的。要再建立起一种东西, 得有最低限度的人性基础,而现在这基础没了,怎么建立? 王朔:这点上我倒跟你没什么冲突。我也觉得没可能,建立集体胜的道德意识没可 能,甚至我刚才谈的最低限度的公共道德都难以建立。恐怕就得是制度性道德了,把约 束变成一种叶以对这些无耻之人公之于众的机制,让他彻底曝光,再没脸见人。罚款的 办法是现在比较普遍的,但罚款是以无耻对无耻,谈不上是多有效的手段。在我看,罚 款是以权力无耻制裁道德无耻,前者比后者更无耻,因为它是强制性的权力所为,是~ 种类似于掠夺胜的野蛮行为。罚一个不遵守通好道德令的人,在我看本质上与中国古代 因写了某个字犯了帝王的讳而被处刑或流放一样。 老侠:我觉得新加坡式的干净讲道德什么的,被国内某些人奉为榜样,美国的一个 年轻人因犯了点儿小错被处以鞭刑,它的这种道德秩序是靠强制性无耻建立起来的,只 有两个词“钱与暴力”。 王朔:我觉得新加坡那种接近于伊斯兰国家的道德至上的东西,它把这东西区域化, 把这个东西限制在一个范围内还可以。泛道德和泛政治一样可怕。假如说这是人性弱点 的一部分,你没法解决,我觉得光靠道德不行。因为道德也有道德过不去的地方,涉及 到人的根本弱点,我觉得只能尽量减少或缩到尽量小的范围,想从根本上解决,所谓再 造新人,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老侠:想再造新人的社会实验,其结果非但没造出新人,反而使人退化。 王朔:这么看,在性上也有这个问题。想从根本上杜绝性关系上的不道德,没有哪 个国家成功过。现在成功的例子就是把它限制在一个范围内,用规范的法律进行管理, 恐怕这也是人类无奈的选择,最终也只能做到这一点。在道德上起码要做到“不以为耻 可以,反以为荣就有点过分了。”能做到不以为荣就够了。 老侠:在墨尔本中国去的人也弄了不少妓院,把澳洲本地人的卖淫生意抢走了不少, 因为中国人的开价低。一个朋友曾带我去了一家上海人开的妓院,我是想看看是怎么回 事。让我特别吃惊的是,那家妓院老板的孩子就在里面玩,我问他怎么不给孩子找个保 姆?他说这里保姆太贵了,我说你这行不是挺挣钱吗?干吗要让孩子放学后到这种 环境中? 这时他的老婆从里面出来,刚刚服侍了一个客人。他们一家三口全在妓院,人手不 够时,妻子也接客。真他妈的想钱想疯了。 王朔:我觉得人还是应该有点钱。可有些人挣钱刹不住车,越挣越想挣,这个月挣 这么多,再干一个月就能翻一倍。 但有了钱之后,我不相信他的道德水准提高了,而是他顾虑多了,他觉得自己有了 点儿体面(不管这体面是真实的面子还是虚假的面子),行为多少有点节制。 你别说人的内心如何如何,他能有表面的节制已经够了。要是连这点节制都没有, 我想会更可怕。怎么说呢?我觉得我这种道德要求是相当低调的。 老侠:世界上最无耻的残忍都是智力造成的,人可以用智慧去无耻。特别是在对待 同类上。动物之间的相互残杀,怎么可能比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残杀更残忍更无耻呢。两 只猫打了起来,如果其中一只觉得另一只极无耻极残忍,就一定会说,你他妈的“人类 不如”。这种无耻与残忍在“文革”中已达极端了。苏联的残忍要比中国式的残忍简单 得多,大清洗,从肉体上消灭就完了。中国式的则要先在人格上尊严上侮辱你、击垮你, 游街、戴高帽、挂破鞋。万人大会批斗,让你自己当众骂自己抽自己嘴巴,当众低头认 罪,这要比从肉体上消灭更残忍。 王朔:我觉得,我们现在道德上的这点无耻,旧中国肯定很普遍。很多人不喜欢这 东西,要改变它。所以中国模仿了苏联式的革命,苏维埃在当时提出“再造苏维埃新人” 的口号,而且相信只有社会主义的苏维埃才能塑造新人。他是想从根本上改造人性,这 种改造的出发点也许是基于理想的正义。但他们从高尚的目的出发,不择手段地搞起来, 最后制造的却是人间地狱和人性沦丧。今天已经没人再信那套了,低调了。回到一种基 本的道德标准:做人只要奉公守法也就可以了,其他的私生活完全是个人的事。 老侠:中国传统的以行政干预个人私生活的那套,还没有死,谈不上复燃,现在的 生活中还有大量的这种干预。你要整人的时候。治人的时候、约束人的时候、剥夺人的 时候,一定有许多人看到这个就两眼放光,兴奋得摩拳擦掌。 王朔:它就会把道德呼吁很快转变成一种有效的行政监控和处罚,最后就是文化大 革命时的某些东西的迅速恢复。比如,“通好法”就要确认通好的发生,那就会溜墙根 儿。偷听、跟踪、小报告全出来了,居委会闲着没事的小脚侦缉队就有事可做了,或者 不经你允许就进了你的家,突然进行搜查,男人与女人的交往会回到草木皆兵的时代, 最后那就所有的个人隐私都没有了。而现在,刚开始有了一点点私人空间,大家能在一 起聊些个人的东西,个人也能保住不想让他人知道的隐私,有了个互相尊重,进屋要敲 门,旅馆里也不会突然有警察闯进来。如果用性混乱作借口,在维持道德秩序的借口下 恢复过去那一套,警察就会突然闯进来搜查,你还没法拒绝,没法保护自己。 老侠:现在它要想这么做也能做到。一旦他想这么做,它才不管你是旅馆还是大街 还是私人住宅。 王朔:所以咱们的生活中还有一种野蛮的力量,不是很理性或根本无理性的。 在有理性的地方,比如在美国,再多的道德呼吁也不会怎么样。美国那儿有大量的 人在道德呼吁,但它的不可怕在哪儿呢?在于它有一种理性、制度化的理性制约着,任 何一种新的法律的成立,比如限制枪支呀,都要反复讨论多次,而且是就事论事,限定 在特定的范围内,不会对其他权利造成威胁和侵害。而咱们这地方野蛮的力量确实还存 在,你给它一个借口,他就会东山再起。我原来真以为是比较安全了,但是最近的一些 事……就让你感觉会随时再来,你要稍不留神给它个借口,或者它自己制造个借口, “咣当”一下,这种野蛮的力量就会动员起来,到那时,全瞎。还是有许多人愿意听它 驱使,多数人是抗不住的。对于它来说,不是在一个有限度的范围或理性的控制下进行, 它这个东西一来,在扫荡这个的同时会扫荡很多别的,大多数人只能顺从…… 老侠:它的确是这样。你刚才讲到的那种感觉无论你采取什么姿态,痞子姿态也好, 大众文化的“腕儿”也好,像现在这样向大众文化开战的姿态也好,都离不开这样一个 大背景。 没有安全感是全体的,每个人都没有,像“文革”时,刘少奇,国家主席又怎么样 呢?还不是说羞悔就羞悔,说赶下台就赶下台,说弄死就弄死了,他的命运并不比一个 普通的平民好,有时还要比平民惨,比如批斗会什么的…… 王朔:我不觉得刘少奇那么惨,更惨的最惨的还是平民们。刘少奇死得冤,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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