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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和女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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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咱们看看——行!你要是这么想去,莫莉,我看咱们那那个安排好。”
接下来他们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莫莉说道:
“求你了,爸爸——我真的想去——不过不去也行。”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我看那你的意思是如果去那儿有困难的话,你就可以不去。不过,要去我可以安排,不费事,所以你可以认为这事就这么定了。记着,你要穿件白外套。最好告诉贝蒂你要去,她会操心把你收拾得干净利落。”
既然定了要去,吉布森先生就得办两三件事,办妥了他才能对莫莉去托尔斯庄园赴会一事完全放心。这几件事办起来每一件都要废些周折,但他一心要小姑娘高兴,于是第二天便骑马去了托尔斯庄园,装做来看看某个生了病的女仆,以便借机见到伯爵夫人,设法让她认可卡姆纳老爷对莫莉的邀请。他选好时间,使出点手腕,让人觉得他来得很自然,这样的小手腕在他和这个大户人家打交道时,还是经常要使一下的。十二点左右他骑马进了马厩院子,这时还不到午饭时间,但是开邮袋、看邮件的忙乱才结束。他拴好马后,从后面进了住宅;住宅在这一边,庄园的大门在正前方。他看了一下病人,给女总管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到了外面,手里握着一枝不常见的野花,去花园里找特兰梅尔家小姐中的一位。根据他的希望和推断,他会在花园里碰上卡姆纳夫人。果然不出所料,卡姆纳夫人正在花园里,一会儿对她女儿谈她手中一封打开着的信,一会儿又指示一个花匠处理花坛上栽培的花草。
“我是来给南妮看病的,顺便给艾格尼斯小姐带来了一株花。我曾对她说过这种植物生在卡姆纳沼地。”
“太谢谢你了,吉布森先生。妈妈,看!这正是圆叶茅,我找它好长时间了。”
“啊!对。我看真不错,只是我不懂植物学。南妮好些了吧?下星期我们不能有任何人卧床不起,因为家里会有许多客人。看看,这儿还有丹比一家等着上门来呢。人家来这儿想躲个十来天的清净,伦敦一半的家业也暂时不管了,大家一得知消息,我们就没完没了地收到信件,有的想吸点乡下的新鲜空气,有的说托尔斯庄园春天里看上去肯定非常美。我得承认,这都怪卡姆纳老爷;我们一到这里,他就骑马转遍了各处相邻,邀请他们前来住几天。”
“我们十八号星期五就回伦敦去了,”艾格尼斯小姐说,是安慰的口气。
“唉,是啊!表彰关心学校的事儿一完咱们就走。可是离那个热闹日子还有一个星期呢。”
“顺便说一下,”吉布森先生说道,不失时机地接上好容易提起这个话头,”昨天我在横梁庄上碰到老爷,我女儿和我同行,他便很亲切地叫她来这儿参加星期四的盛会。我相信小丫头来了会非常开心的。”他停住等卡姆纳夫人发话。
“噢,很好!既是老爷请了,我看她就非来不可,不过老爷也好客得出格了!话说回来,小姑娘来了还是很受欢迎的。只是你看看,前几日他又遇见个年轻些的布朗宁小姐,我根本没听过有这么个人。”
“她是访问过学校的,妈妈,”艾格妮斯小姐说。
“也许是吧,我又没说她不是。我知道有一个女士名叫布朗宁,但我不知道原来有两个布朗宁。当然啦,只要卡姆纳老爷听说了还有一个,就理应请来。这一次马车得打四个来回才能把人凑齐。那么你女儿可以轻轻松松地随车来,吉布森先生,
看在你的份上我很乐意见她。她可以挤在两位布朗宁小姐中间就座,你看如何?你把这件事与她们两位合计一下。还有,别忘了治好南妮,叫她下星期起来干活。”
吉布森先生正要走,卡姆纳夫人在后面叫住他。”噢!顺便说一下,克莱尔在这里。你记不得克莱尔了?她曾是你的病人,很久以前的事了。”
“克莱尔!”他照说一遍,口气迷惑不解。
“你想不起她?克莱尔小姐,我们从前的家庭教师,”艾格妮斯小姐说,”大概是十二年或十四年以前吧,那时在这儿得了猩红热,一个小巧玲珑的漂亮姑娘。不够我当时以为她已经结婚了!”
“是结婚了!”卡姆纳夫人说道,”她是个不开窍的小东西,生在福中不知福。我敢说当年我们家个个喜欢她。她却跑去嫁了个穷牧师,做了个没名堂的柯克帕特里克太太,不过我们还是叫她‘克莱尔’。如今她老头子死了,她成了寡妇,就一直住在这儿。我们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想帮她找个既不愁生计又不和孩子骨肉分离的去处。你要是想和她叙叙旧,她就在园子里什么地方。”
“谢谢你,夫人。我今天怕是没空了。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看个病人,在这里已经呆得太久了。”
这一天他是骑马走了很长路程,但在晚上还是去拜访了两位布朗宁小姐,安排莫莉和她们一道去托尔斯庄园的事。她俩个头高,模样儿俊,都过了青春年华,对这位鳏居的医生甚至有殷勤之意。
“哎呀呀!吉布森先生,我们自然很乐意带她一道去。这样大的事亏你想得起让我们帮忙。”两位布朗宁小姐中的姐姐说。
“我肯定要让这事情想得几夜睡不着,”妹妹菲比小姐说,”你知道,我从没有去过那里,姐姐去过的次数多。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名字上访校人名单已经三年了,伯爵夫人在发来请帖中却从来没提过我。我又不能硬往前站,没有邀请便去那么尊贵的地方。我怎么能那样呢?”
“我去年就告诉菲比,”姐姐说道,”肯定是伯爵夫人一时疏忽,可以这么说吧,忘了请她。她老人家如果在做客的访校女士中没见到菲比,会和大家一样伤心的。可是你看看,吉布森先生,菲比顾虑太多,我怎么劝她她也不去,一定要呆在家里。那回我上车走时,见她站在百叶窗前,我向你保证,我一整天想着她那张脸,我的兴致全被破坏了。你信不信,她当时泪水盈眶。”
“你走后我大哭一场,萨利,”菲比小姐说,”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我不去没请我的地方做得对。你说呢,吉布森先生?”
“当然对,”他说道,”你今年一定要去。再说去年那一天下了雨。”
“对!我想起来了!我那天既不去了,便整理起我的柜子来,也算强打精神吧。正收拾得聚精会神,忽然听见雨打窗户,不由得吃了一惊。‘我的天!’我自言自语说,‘这么大的雨下过后,草也就泡湿了,我姐姐还得踩着湿草各处转,真不知她那双白缎子鞋会成什么样子?’你看,我还惦记着她穿了一双漂亮鞋呢。今年她也给我买了一双白缎子鞋,和她那双一样漂亮,真是想不到的事。”
“要让莫莉明白应该穿上最好的衣服,”布朗宁小姐说,”她要是没首饰戴,我们可以借给她一串儿珠子或是人造饰品。”
“莫莉必须穿一身干净的白外套去,”吉布森先生说,说得很急促,因为他不欣赏两位布朗小姐的穿戴趣味,也不愿意让孩子按她们的想法打扮。他认为他家女仆贝蒂老太太的穿戴趣味比较正确,原因是比较简朴。布朗宁小姐一挺胸,话音里含着一丝恼意:”噢!很好。那样穿肯定没问题。”菲比小姐却说:”莫莉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这没问题。”


第二章 初入庄园

在那个不同寻常的星期四的上午十点钟,托尔斯庄园的马车开始工作。莫莉早在马车第一趟到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虽说定下的是她和两位布朗宁小姐坐第四趟,也就是最后一趟马车去。她的脸用肥皂擦洗过了,显得干干净净,容光焕发。她衣服的饰边、外套、扎头发的缎带,全是雪白颜色。她身披意见她妈妈穿过的黑色时装斗篷,周围装有鲜艳的花边,穿在小孩子身上显得古雅而老式。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戴上了小山羊皮手套,这之前她只戴棉布的。现在这双皮手套戴在长着小酒窝的小手上,显得太大了,但贝蒂说这手套可以戴很多年,所以也就该戴了。这个早上她望眼欲穿地等,等得太久了,结果发抖了好几次,有一次还险些晕过去。贝蒂也许会用她的口头禅”心越急越锅越不开”来说她。莫莉一直盯着蜿蜒的街道看,注意车来了没有,终于在两个小时后,马车来接她了。上车后她只好朝前倾身坐,以免压坏了两位布朗宁小姐的新衣服,但又不能太朝前,怕挤着了肥胖的古迪纳夫太太和她的外甥女,她二人占据着车上的前排座位。这么依赖,莫莉到底算坐还是没坐,就很成问题;身子不得安稳,心情也不得安稳,原来她感觉到自己招人现眼地坐在马车正中央,成了霍林福德人人注意的目标。这一天是个无比盛大的节日,影响得小镇上的工作无法正常进行。各家女仆从楼上窗户往外看,各家店铺的老板娘站在铺子大门的台阶上看,乡下雇工抱着婴儿跑出来看;还有很多小孩子因为太小,不懂见了一辆伯爵家的马车应该毕恭毕敬,所以当马车驶过时便欢呼喝彩。门房里的那个女儿将庄园大门打开,朝身穿节日盛装的人们深深地行屈膝礼。这时一车人都进入庄园里了,一会儿托尔斯庄园的住宅就映入眼帘,全车的女士顿时寂静无声,只有古迪纳夫太太的外甥女,一个才来该镇的陌生人,在马车停到住宅之前的双行半圆台阶前时,说了一句声音微弱的话。
“我想这就叫露天楼梯吧,对不对?”她问道。可是她得到的回答只是众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嘘”声。真叫人望而生畏,莫莉机会觉得还是回家好。可是后来大家到园里散步,她从来没想到有这么美丽的庄园,便渐渐忘了自己。绿茵茵的草坪上细草如绒,沐浴在阳光里向四面伸展而去,最后通进树木森森的园林中。洒满阳光的柔嫩草坪与远处幽静深沉的树林之间即使有分界有差别,莫莉也没有看见,她只觉得人为的精耕细作渐渐消失,终于汇入天然的野林荒地,这使她感到一种说不明白的美。住宅附近有墙也有围篱,上面盖满着野玫瑰、名贵的金银花以及其他攀缘植物,它们都在春花怒放。还有各色花坛,赤橙青紫,草地上也大片大片地开满鲜花。莫莉紧紧拉着布朗宁小姐的手,和几位女士一道向各处闲逛,领头的是托尔斯庄园的一位千金,一路上每一样东西、每一块地方都让众人赞不绝口,她听了似乎挺开心。莫莉年纪小,也没什么名份,所以就不说话,只不时地深深吸气,排解胸中的闷气, 差不多跟叹息一般。过了一会儿,她们来到一长排闪闪发亮的玻璃房和温室跟前,一位当班的花匠把众人接进去。莫莉爱看外面园中的花,一点也不喜欢温室中的花,可是艾格尼斯小姐讲究科学,又是细说这种植物如何名贵,又是详述那种植物如何栽培,到后来莫莉开始发困,进而发晕。她怕生,一直没开口说话,但这时终于忍不住了,担心要是哭起来或者站不稳跌倒在摆珍贵花木的架子上,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于是她扯布朗宁小姐的手,喘着气说道:
“我可不可以再到外面的花园里去?我在这透不过气来!”
“噢,当然可以,宝贝。这些学问你可能听不懂,宝贝,但细致深入,颇有教益,还有许多拉丁词语。”
艾格妮斯小姐又讲起了兰花,布朗宁小姐赶快回头,唯恐漏了一个词,莫莉转身走了,离开了闷热的温室。外面空气清新,她觉得好受了些,也不再受人注意,自由自在的,她便挨个儿转那些好看的地方,一会儿走到大园子中,一会儿又走到围起来的小花园中。宁静的园中只有小鸟的歌唱声和中央喷泉的喷水声,树顶密接,在蔚蓝的六月晴空中围出一个圈。她东游西荡,也不管所到之处是什么地方,就像一只蝴蝶漫无目标地掠过一株株花儿一样。终于她转累了,想到回住宅那边去,但她却不知该怎么走,又担心两位布朗宁小姐都不在,她没个人照管怎么见屋里那么多的陌生人。大太阳直照在她的头顶,她的头开始痛起来。她看见一棵亭亭如盖的大雪松,就长在她正走去的那块突然冒出来的草坪上,树荫下恬静清爽,引诱她前往。树荫下有个粗木料做的椅子,疲惫的莫莉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过了许久,她从沉睡中惊醒后便一骨碌站了起来。两位女士站在她的旁边,正在说她。她觉得她们很陌生,根本没见过:她隐约觉得她做了什么错事,加之又饿又乏,早上等车太激动,她实在支撑不住,便哭起来。
“可怜的小女孩!她迷了路。我看毫无疑问,她是霍林福德来的客人之一,”两位女士中模样较老的那位说道。她看样子四十上下年纪,其实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十岁。她相貌平常,脸上是一副古板严厉的表情。她的衣服算得上女晨衣中颜色最鲜艳的了,她的声音低沉单调——下层人要是声音如此,就会被称作粗俗生硬。然而这样的贬义词语不可能用在库克斯黑文夫人身上,她是伯爵和伯爵夫人的大女儿。另一位女士看上去年轻多了,实际实际年纪反而比前一位大好多。乍看之下,莫莉觉得她是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当然也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女人。她向库克斯黑文夫人答话时声音柔和哀婉。
“可怜的小宝贝!她给热坏了,毫无疑问——还戴顶这么沉的帽子。让我来替你解开它吧,亲爱的。”
这时莫莉开口说话:”我是莫莉·吉布森。我是和两位布朗宁小姐一起来这儿的。”她这么说是怕被当作一个未经许可私自走进庄园的人。
“两位布朗宁小姐?”库克斯黑文夫人对同伴说道,像是在询问。
“我觉得她们是两个高个头的年轻女人,艾格妮斯小姐刚才还说过她们的情况。”
“噢,也许是。我见她身后跟着一大帮人。”这时这时她又看看莫莉,说道:”你来后一直没吃点东西吗,孩子?你看上去真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小东西。莫非是热坏了?”
“我什么也没吃,”莫莉说得好可怜。说来也是,她睡着之前就很饿。
两位女士低声说了句,接着年纪稍长的那位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了话,其实她对另外那一位说话从来都是这种命令口气。”坐在这儿别动,亲爱的。我们这就回房去,克莱尔会给你端些吃的来,你吃了再走回来。这段路至少有四分之一英里。”说完她们走了。莫莉坐得挺挺的,等说好的使者端吃的来。她不知道克莱尔是谁,这会儿也不是很想吃,但她觉得如果没人帮一把的话,她恐怕走不动。终于她看见那位漂亮的女士又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手端小托盘的男仆。
“瞧瞧库克斯黑文夫人有多好,”叫克莱尔的女士说道,”她亲自为你挑选了这盘东西,现在你必须使劲吃了它。吃上些东西后你就好受了,亲爱的。——你不必在此等候,爱德华兹。我把托盘带回去。”
盘子里有面包、冷冻烤鸡、果子冻、一杯红酒、一瓶汽水和一串葡萄。莫莉伸出发抖的小手去拿汽水,但她晕得拿不住。克莱尔把汽水送到她嘴边,她长长吸了一口,精神一振。可她还是吃不下;试了试,还是不行;头痛得太厉害。克莱尔看上去很为难。”吃葡萄吧,葡萄对你最有好处。你必须吃一点,不然的话你叫我怎么把你带回房去。”
“我头痛得很,”莫莉说道,伤心地抬起沉重的眼睛。
“唉,亲爱的,你真难侍候!”克莱尔说道,仍然是那种甜美温柔的嗓音,全不像是生了气,只在说明摆着的事。
莫莉觉得又惭愧又伤心。克莱尔话音里含了点严厉又往下说道:”你看,你要是不吃点,没力气往回走,我拿你在这儿怎么办。我自个儿出来也有三个钟头了,在园子里各处走,这会儿能有多累便有多累,连午饭也耽搁了。”说到这里,她好像灵机一动,又说:”你在椅子上再躺几分钟,试着吃吃葡萄,我等你,边等边自个儿也吃口东西。这鸡你真的不想吃?”
莫莉按照吩咐半躺下,懒洋洋地摘葡萄,看着那位女士胃口那么好,吃光了鸡和果子冻,喝完了那杯红酒。她穿着丧服,仪态端庄,楚楚动人,虽然吃得匆忙,像是怕意外地瞧见谁走过来,却仍然没有使这个小小的旁观者打消对她的赞赏。
“亲爱的,你现在可以走了吗?”她说道,这时已经吃光了盘子里的各样东西,”噢,好啦。你葡萄也快吃完了,这才是好姑娘。现在,你要是和我一块儿走边门,我就带你去我自个儿的房间,你上床躺一两个钟头。好好睡一觉,头痛也就过去了。”
于是她们出发了,克莱尔拿着空托盘,真叫莫莉难为情。可是这孩子拖动自己的身子也够她全力以赴了,再不敢表示出多干一点的意思。”边门”是一段台阶,从各一个僻静的花园通进一个僻静的铺着地毯的大厅,也就是接待室,厅里向外开着很多个门,还放着轻便的园艺工具和这家年轻小姐们的弓箭。库克斯黑文夫人肯定看见她们来了,因为她们刚到她便来厅里迎接。
“她现在怎么样?”她问道。接着她一瞅那些碟子杯子,又说:”我看不要紧了。你是勤快的老克莱尔,不过你应该让仆人把托盘收进来。这样的大热天,空着手什么都不干就够难受的。”
莫莉真希望她这位漂亮的伙伴对库克斯黑文夫人说明一下,是她帮着吃光了那份丰盛的午餐。可是她似乎没有那个意思。她只说道:”可怜的孩子!她还没好过来,说头痛呢。我去把她安顿在我床上,看她能不能睡一会儿。”
这位”克莱尔”走过去时,莫莉看见库克斯黑文夫人半笑着对她说了点什么,这孩子便禁不住胡思乱想,总以为说的话不知为何好像是”恐怕吃得撑着了吧”,心里实在难受。然而她很不舒服,顾不了老想自己的事,再说凉爽好看的房里有那张白色的小床,对她的头痛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带着香气的微风从开着的窗里吹进来,平纹细布的窗帘在微风中轻柔地拂动。克莱尔给她盖了个薄披肩,放下窗帘遮暗了屋子。她正离开时莫莉打起精神说:”夫人,请别让她们撇下我走了。要是我睡着了,请到时打发个人叫醒我。我要和两位布朗宁小姐一道回去。”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亲爱的,我自会关照,”克莱尔说道,这时她已走到门口,回过身来给放心不下的小莫莉一个飞吻。随后她就走了,再没记着这事儿。四点半时马车来了,是卡姆纳夫人催来的;原来她突然对大会宾朋的事讨厌起来,恼火把那些杂乱无章的奉承话拿来又说一遍。
“不妨让两辆马车都出动,妈妈,一下子全拉完算了,”库克斯黑文夫人说,”这种分批走的办法是最烦人的事。”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场慌乱,也不分谁是一块来的,糊里糊涂一次打发掉完事。布朗宁小姐坐那辆彩车走了(卡姆纳夫人有时把这辆车称为”乔约特”,这名儿和她女儿霍约特小姐押个尾韵;在《贵族姓名录》一书中,霍约特小姐是写成哈里特的),菲比小姐则和另外几位客人一起坐着一辆 宽敞的家用运输车走了,这种运输车我们如今改叫”公共马车”。两位布朗宁小姐都以为莫莉·吉布森和对方在一起,其实她在柯克帕里克太太——娘家姓克莱尔的柯克帕特里克太太的床上倒头入睡了。
两个女仆进来收拾屋子,说话声惊醒 了莫莉。她从床上坐起来,从发烫的前额上撩开头发,要记一记她在什么地方。她溜下来站在床边,把两个女仆吓了一跳,说道:”请问我们多会儿走?”
“上帝保佑,谁想到屋里还睡着一个?你是霍林福德来的女士之一吗,亲爱的?她们全都走了,早走了!”
“天啊!我可怎么办那位夫人,人们都叫她克莱尔的,答应到时叫醒我。这一下爸爸不知道我上哪去了,也不知道贝蒂会怎么说。”
这孩子哭了出来,两个女仆互相看了一眼,又是惊愕,又是同情。正在这时候,她们听到柯克帕特里克太太的脚步声沿过道传来。她低声唱着一支意大利小曲,嗓音动听,回房来准备换衣服去用正餐。两个女仆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一个说道:”最好由她处置去,”说完她们便到别的屋里继续干她们的活儿去了。
柯克帕特里克太太打开房门,一见莫莉,怔住不动了。
“哎哟,我把你给全忘了!”她终于说话了,”好啦,别哭了,哭成个泪人儿就不好见人了。你自己睡过了头,后果自然由我承担,我要是今晚没法把你送回霍林福德,你就和我一块儿睡,明天上午我们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可是爸爸!”莫莉哭着说,”他总是要我给他沏茶。再说我睡衣也没带。”
“好啦,没法子的事儿别再瞎操心了。我借睡衣给你,你爸爸今晚没你沏茶也只好将就了。还有一件事,往后别在生地方睡过头。这里的人都好客友善,你哪能老是遇着这样的好人家。好啦好啦,你要是不哭,乖乖地像个样子,我就请你到里头去,和斯麦思少爷及众位小姐一起吃点水果。你还可以去保育室玩,陪她们喝茶,完了再回到这里,梳头洗脸,收拾干净。你在这么阔气的大庄园里住下我看很好嘛,多少小姑娘还求之不得呢。”
说话间她自己开始梳洗打扮,准备去用正餐——只见她脱下黑色的丧服,换上晨衣,把一头红褐色的柔软长发披下肩来,又在屋里各处看看,找各式各样的裙装。这期间她无拘无束的话流水一般不停地淌出来: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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