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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和女儿-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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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姑娘,这里的早晨这么好,你却一个人呆着,啥也不干只拿着些书看,肯定闷得慌。不过你看,夫人喜欢上午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这事她对你父亲说过,我也对你父亲说过,但我见你孤零零地坐在客厅地上,还是觉得怪可怜的。”
莫莉读《拉莫穆尔的新娘》正好读到一半,很想呆在屋里读完,但她还是被老乡绅的好意感动了。他们两人出来进去地在老式温室里转,又走过一块块修剪整齐的草坪,老乡绅还打开上了锁的厨房菜园门,菜园的四周高墙围着,去各处对原定花匠下达指示。莫莉一直跟在他身后,像只小狗,脑子里却全是”雷文斯伍德”和”露西·艾什顿”。后来宅子附近的每个地方都巡视观察看完了,老乡绅比刚才闲了些,便关照起他的同伴来,这时他们走过了那片把花园和临近的田野分开的小树林。莫莉这时也把思绪从十七世纪拉了回来。不知怎么的,那个先前不断困惑她的问题无意间从两嘴皮子之间冒了出来——不折不扣脱口而出:
“大家认为爸爸会娶谁呢?我是说那时候——很久以前——妈妈去世不久的时候。”


①一种玩具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小人,盖一打开,小人就会蹦起来。
②瓦尔特·司各特(17711832),英国影响深远的小说家。下文提到的《拉莫穆尔的新娘》是他的主要作品之一
③《拉莫穆尔的新娘》中的男女主角。


她说最后那句话时声音放得很低,非常轻。老乡绅朝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脸,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那张脸非常认真,有点苍白,但她毫不躲闪的目光差不多在命令他给她个回答。
“哎呀呀,”他说道,打着口哨拖延时间。其实他当年说吉布森先生要再婚不是他言之有据,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把吉布森先生的名字与任何一位有姓的女士联系在一起。他那样说仅仅是随意猜测,赶巧说在了点子上——一个年轻的鳏夫,带着个小姑娘,有再婚的可能。
“我当时没听说有谁——他的名字没和哪位女士的名字π在一起,只是觉得她该再婚,凡事合乎自然嘛。他现在还可以再婚,但我不大清楚,而且我认为再婚也不算一步差棋。我对他这么说过,上次他来时说的,也就说过这么一回。”
“他怎么说的?”莫莉几乎透不过气地问。
“这个嘛,他只笑笑,什么也没说。亲爱的,你不必把别人的话太当真。很可能他根本不想再结婚,万一他想再结婚,那对他对你都是好事一桩呀。”
莫莉喃喃说了几个字,好像是自言自语,老乡绅想听的话可以听清楚。不过他很明智地拨转了话头。
“看那边!”他说道,这时他俩正好走到大池塘边上。平稳似镜的池水中央有一个小岛,岛上长着又高又大的树,中间是深色的苏格兰枞树,靠近水边的是闪着银灰色的柳树,”我们该撑船送你过去玩,过些日子吧。我不爱在这个季节撑船过去,因为芦苇和水边植物丛中到处是鸟窝,小鸟还没长大,离不了窝。不过我们会去的。那边有水鸭和䴙䴘。”
“看啊,有只天鹅!”
“对,这一带有两对。那片树林子里有片白嘴鸭栖息地,还有个苍鹭窝。苍鹭现在该来了,它们八月里飞到海上去,但我还没见到一只。别动!那不是一只吗?——停在一块石头上的那个,长脖子弯下去,正在往水里瞧。”
“对!我看是的。我从没见过苍鹭,只在画片上见过。”
“它们和白嘴鸭经常打架,近邻之间这么搞就不好。要是一对苍鹭双双离开正在修筑的窝,白嘴鸭就赶来把窝捣毁。有一次罗杰指给我看一只长期离群流落的苍鹭,后面紧追着一群白嘴鸭,我敢断定白嘴鸭没安好心。罗杰对自然知识懂得多,便时不时发现这些怪事情。他要是在这儿,我们散步的这一阵工夫里她早跑十几趟了。他的眼睛闲不住,到处看那,他见了二十样东西,我才见一样。真的!我知道他只要窜入树林中,那就是他看见了十五码以外的什么东西——大概是某种植物,他总会对我说这植物多稀罕,可我说我常在林子里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我们要是碰上了这东西,”他说着用手杖轻轻点一点软软结在一片草叶上的蜘蛛网,”呵,他讲得出是那一种昆虫或蜘蛛结成的,还讲得出这种昆虫或蜘蛛是生活在腐树还是生活在好模板的缝隙中,是生活在深深的地下,还是生活在高高的天空,要么生活在别的地方。剑桥大学自然史这门课中没有优等生,真是遗憾。设了的话,罗杰会稳拿了它。”
“奥斯本·哈姆利先生很聪明,是不是?”莫莉不好意思地问道。
“啊,对。奥斯本有才。他母亲指望着奥斯本成大器呢。我倒是为他自豪。如果凭实力公平竞争,他可以在三一学院念研究生。昨天我在地方治安推事会上说了:‘我有个儿子,将在剑桥引起轰动,不然算我看错了人。’你说天意安排得奇不奇,妙不妙吧,”老乡绅接着往下说,诚恳的脸正对着莫莉,像是要给她灌输一个新见解,”我,一个哈姆利家族的继承人,一直么人知道的远古传下来——人都说是从七国时代传下来的——七国时代是哪年哪月的事?”
“我不知道,”莫莉苏红,有人这样请教她,吓她一大跳。
“好!那是艾尔弗雷德王以前的什么时候,因为艾尔弗雷德王统一了英格兰,明白不?可是我刚才正说呢,我这个人,论出身,背景好,历史久,敢和英格兰任何人比,但我不敢说一个外向人要是看见我,就一定会看出我是个堂堂乡绅,长这么个大红脸,手打脚粗的,身材也这么厚实,十四英石①年轻时也从来没少于十二袥。奥斯本就不一样了,他像了他母亲,她家自祖父以上便无人知晓了,祝福他。奥斯本生来一张细皮嫩肉的女孩子脸,瘦长体型,手和脚也像个女人那么小。他像了我家夫人的长相,我说了,夫人连她祖父是什么人都说不上。罗杰倒是像了我,正宗的哈姆利传人,走在大街上,谁见了也想不到这个黑里透红、大块头、粗手笨脚的小伙子是名门出身。然而卡姆纳家的上上下下,你在霍林福德费尽力气去打听打听,不过是昨天的垃圾而已。前几天我还和夫人说过奥斯本娶个霍林福德少爷的女儿——那是说,假如他有女儿的话——其实他只有儿子。但现在我拿不准该不该同意。我真的拿不准。原因嘛,你看奥斯本受的是一流教育,家庭又远从七国时代算起,而卡姆纳家的先人在安妮女王②时代是什么地位就不知道了。”他边走边沉思,考虑能不能答应这门根本不可能的婚事。过了好长时间,莫莉早忘了他说过的这件事,他突然叫道——”不行!我一定要眼光放高些。这么说,霍林福德少爷还是只有儿子为好吧。”


①英石(stone)是英国重量单位,用于体重相当于14磅
②英国女王,在位时间为17021714年


过了一阵儿后,他向莫莉致谢,感谢她一路陪伴,用的是老式礼节。他告诉她说他认为这会儿夫人可能起来梳洗过了,想和她年轻客人在一起。他指给她看深红色的正宅,从树木之间望去远远可见石头墙面。他关切地目送她沿着田间小道走去。
“不愧是吉布森的好闺女,”他自言自语道,”可这丫头一听吉布森再婚的话,便抓住不放了!在她眼前说话可得小心点。她竟然从没想过有继母的事。说来也是,继母对孩子和续弦对丈夫可是两码子事。”


第七章 痴情之兆

老乡绅哈姆利到底认为谁会是莫莉父亲的第二任妻子,这他没对莫莉说,但这一阵命运却在为莫莉那充满好奇心准备一个相当明确的答复。不过命运是个狐狸精,自有巧妙安排,让人难以察觉,就像鸟儿筑巢那么不起眼,而且还掺和着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这也和鸟儿筑巢很相似。这头一桩小事件就是珍妮(吉布森先生的厨娘)为解雇贝西娅打抱不平。贝西娅是珍妮的远亲,珍妮当然要护着她,珍妮口口声声说该扫地出门的是拉人下水的考克斯先生,而不是受了诱惑的牺牲品贝西娅。这意见还提得颇有道理,使吉布森先生觉得她的确处置不公。不过他已经尽心尽力给贝西娅找了一份差事,实实在在一点也不比在他家干差。可是珍妮仍不罢休,口口声声说不干了。吉布森先生根据以往经验非常清楚,她这只是口上喊,不行动,但家里这么别别扭扭不得安静叫他讨厌——珍妮只要成心闹,脸上便明明白白挂着受了伤害委屈的神色,和这么个脸色的女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真是活受罪。
这一桩家务小风波才闹到一半,另一桩接踵而至,而且影响更大。原来艾尔小姐在莫莉出门期间陪她的老母亲和几个没爹妈的外甥去海滨玩,起初说好莫莉要外出两个星期。两星期时间过了约摸十天,吉布森先生收到一封艾尔小姐的信,字体优美,文笔也优美,折得叫人羡慕,封得整洁无比 。信上说她的大外甥染上了猩红热,病倒了,很可能几个小些的孩子也将同遭此难。这对可怜的艾尔小姐来说苦不堪言——一大笔额外的开支,焦急担忧,久久不提从病魔横行的家里脱出身来。但她对自己的不便之处只字未提,只是谦恭而又真诚地位她不能按约定时间返回吉布森先生家尽她的职责而道歉,又客客气气地为她不能按约定时间返回吉布森家尽她的职责而道歉,又客客气气地补充了一句:莫莉没得过猩红热,难保不受感染,所以她不来也好,即使艾尔小姐能撇下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回来上班,那也可能并不是安全慎重之举。
“说得对,肯定不安全,”吉布森先生说道,将信撕成两半,扔进壁炉,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我恨不得找个简易房去住,周围十英里内见不到一个女人才好,那样我才能得个清静。”他显然忘记了考克斯先生调皮捣蛋的能耐,不过那桩事他没忘,倒是赖在不知情的莫莉头上。那位受苦受难的厨娘进来收拾早餐用具,故意长叹一声以示人来了,吉布森先生一惊,停下了思考,开始行动。
“莫莉必须在哈姆利家多呆些时候,”他下了决心,”他们总是叫她去,现在我看给他们去个够吧。”反正眼下不能叫她在这儿,那么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原地不动。哈姆利太太看样子非常疼爱她,孩子在那里看上去也快快活活的,身体也壮实了一些。今天我无论如何就跑一趟哈姆利庄,顺便看看那一带的景致如何。”
他看见哈姆利太太躺在草坪上那棵大雪松树荫下的一张沙发上,莫莉在她前后左右快步走动,按她吩咐收拾花园,一会儿把长者麝香石竹花苞的海绿色长茎捆在一起,一会儿把蔫了的花朵掐掉。
“啊!是爸爸来了!”她高兴得叫出声来。这时已策马来到白栅栏跟前,栅栏这一边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比草坪更整齐的花园,另一边便是房屋正前方比较粗犷的庄园田野了。
“进来——到这儿来——从客厅窗户进来。”哈姆利太太一只胳膊肘撑起身子说道,”我们有株玫瑰树让你参观,是莫莉自个儿独立芽接的。我和莫莉都为它而自豪。”
于是吉布森先生策马绕过去进了马厩,把马留在那里,自己从正房里出来,来到雪松树下夏天会客的露天大客厅,那里摆着桌子椅子,书,还有乱摊着的针线活。不知怎么的,他真不愿意开口叫莫莉在这里继续做客,所以他决定先压下心中的苦楚,好好享受一下这大好时光,这甜蜜的小憩,这索索有声,散发着想起的微风。莫莉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他的座位正对着哈姆利太太。
“我今天来有事相求,”他开始说。
“在你请求之前我就同意了。我这么说不算唐突吧?”
他微微一笑,欠欠身,但仍然往下说他的。
“艾尔小姐,就是给莫莉当了多年家庭教师的艾尔小姐,我想该这么称呼她——有很多年了,今天来信说莫莉在这儿做客期间她带到新码头玩去的几个小外甥中有一个染上了猩红热。”
“我猜着了你想求什么。我赶在你前面开口。我请求亲爱的小莫莉在这里住下去。艾尔小姐当然不能回你家,莫莉当然必须在这儿往下去!”
“谢谢你,非常感谢。这正是我的请求。”
莫莉的手溜下来贴进他的手中,他的手结实有力地捏了一下。
“爸爸!——哈姆利太太!——我知道你俩都会理解我,可是我就不可以回家吗?我在这儿很愉快,可是——啊,爸爸!我觉得我还是最喜欢喝你呆在家里。”
一团恼人的疑云闪过他的心头。他将莫莉拉到一边,严厉地盯住她天真无邪的脸仔细看。他这么样刊她不是常有的事,看得她脸红起来,但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疑惑,根本没有他担心的那种感情名堂。原来他刚才突然怀疑会不会是年轻的红头发的考克斯先生那片痴情打动了他女儿的心,不过一看之后他完全明白了。
“莫莉,首先你有失礼貌。不知你如何跟哈姆利太太讲和,这个和一定要讲的。其次,你以为你比我还聪明吗?你以为你比我还聪明吗?你以为事事都顺顺当当的话,我难道不想让你回家吗?老老实实呆着,领情才好。
莫莉非常了解父亲,知道她留在哈姆利家继续做客是他心里已经决定了的事,走到哈姆利太太跟前,俯下身吻了她,但没说话。哈姆利太太拉住她的手,在沙发上给她腾出点地方。
“吉布森先生,本来你第二次来时我就打算求你叫莫莉多住一阵子。我们已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对不,莫莉?既然艾尔小姐的那个小乖乖外甥——”
“我恨不得抽他一鞭子,”吉布森先生说。
“——既然这个小外甥已经给了我们一个留人的主要理由,那么我就真的留下莫莉,来个长期访问。你必须经常过来看望我们。你知道这里什么时候都有你住的地方,我真不明白你何不每天上午从哈姆利庄出发四处看病,这与你从霍林福德出发不是一模一样的嘛。”
“谢谢你。要不是看在你对我女儿如此疼爱的份上,我就会忍不住说几句粗鲁话来回答你刚才的话了。”
“请讲。我知道你是不吐不快的。”
“哈姆利太太已经发现我的粗鲁从何而来,”莫莉得意扬扬地说,”这时遗传德性。”
“我要说的是,你刚才那个药我睡在哈姆利庄的建议真可谓是妇人之见——好心一片,却于理不通。住在离老地方七英里开外的去处,叫我的病人如何找我?找不见我他们就肯定去请别的医生,不出一个月我就得破产。”
“他们难道不会来这儿请你?找个传话的人花不了几个钱。”
“你想想,古迪·亨伯里老汉一步一呻吟地挣扎到我的诊所,得到的话是再往前走七英里!再拿另一层人来说吧——卡姆纳夫人什么时候要我去,她的英俊马夫就得直奔哈姆利庄,恐怕他不会因此而感谢我吧。”
“好啦,好啦,我服了。我是个女人嘛。莫莉你也是个女人啊!去叫人端一些草莓和牛奶来,款待你这位父亲。干这等下贱差事才是恪守女人的本份。草莓和奶油才是好心一片。,不管什么道理,会馋得他吃个消化不良。”
“请别扯上我,哈姆利太太,”莫莉兴冲冲地苏红,”我昨天吃了——啊,吃了一大篮子草莓,老爷见我吃得忙,便亲自去牛奶房端回一大碗奶油来。我今天还不是好好的,根本没什么消化不良的事。”
“她是个好姑娘吧,”她父亲说道,这时她已经连蹦带跳走远了。这句话倒不是真的询问。答案他非常清楚。他的眼睛里含着亲切和信任,等着回答,回答立刻有了:
“她是个心肝宝贝。我讲不出老爷和我多么疼爱她,我们两人都疼她。一想她好长一阵子不走了,我真要欢天喜地了。今天早上我醒来想到的头一件事就算,不久她非得回去了,除非我能说服你把她给我躲留一阵子。现在倒好,她必须溜下来——啊,至少两个月。”
老乡绅已经非常疼爱莫莉了,这的确不假。有幸来个年轻姑娘在他家各处和花园里蹦蹦跳跳,哼着无词的小曲,这对他来说是难以言传的新鲜事。再说莫莉人勤快,脑子灵,说话听话都赶在点子上。哈姆利太太说她丈夫疼爱莫莉真是说对了。不过,他听到莫莉要留下的消息时无论如何不算是好心情,这要么是因为哈姆利太太挑了个不合适的时间说此事,要么是因为他正在火头上。他那个火爆脾气说来就来,只是平常在妻子面前尽力控制着。
“多住一阵子!吉布森要求的?”
“对!我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艾尔小姐一去不返,像她一个没娘的孩子,在一个住着两个年轻小伙子的家里当主人,处境很为难啊。”
“这都怪吉布森。他在收学生之前就该考虑到这一点。也就是学徒吧,管他叫什么呢。”
“我亲爱的老爷!你怎么啦,我原以为你会像我一样高兴——是我要留住莫莉的。我请她再住一阵子,时间没定死,至少两个月。”
“和奥斯本住在同一个家!罗杰也要回来的。”
一看老乡绅眼里的阴云,哈姆利太太便明白他的心思。
“哦,她根本不是那种让他们那样大的年轻人一见倾心的姑娘。我们喜欢她是因为我们对她知根知底,但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对年轻女人要看她全面的情况。”
“要看什么?”老乡绅阴沉沉地说。
“要看衣着得体,文明礼貌等方面。像他们那样大的年轻人不会非求长相漂亮不可,他们的审美观中包括着皮肤、头发、眼睛等的颜色。”
“看来你说的全是聪明话,但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把两个二十一岁和二十三岁的小伙子同一个十七岁的姑娘一起关在像这样的乡下庄子上是非常危险的,管她穿什么衣服,头发眼睛什么颜色。我特别关照过你,我不愿意奥斯本,或者兄弟俩中的任何一个,爱上她。我烦透了。”
哈姆利太太的脸垂下了,脸色很苍白。
“可不可以作个安排,她在这儿时别让他们回来。比如留在剑桥,或给人当陪读?要不出去旅游一两个月?”
“不行。你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算计他们何时回来,我都看见你在日历上打下的几星期的记号了。我马上对吉布森讲明,就说他必须领走他的女儿,因为留下了我们不方便——”
“我亲爱的罗杰!我求你别做这种事。这样做太不好。这样做会使我昨天说的话变成谎言。求求你,别那么干。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找吉布森说!”
“好啦,好啦,别搞得自个儿心绪不宁,”他害怕她以激动闹起来,”奥斯本回家后我会找他谈,告诉他我死活见不得发生这种事。”
“罗杰总是钻在他的自然史和比较解剖学中,乱糟糟忙不过来呢,就算维纳斯亲自驾到,他也想不起爱上她。他没有奥斯本的感情和想象力。”
“这你就不懂了。年轻人的事你根本说不准!不过这事放在罗杰身上倒也关系不大,他会明白他在今后好几年里结不了婚的。”
这天整整一下午老乡绅尽量躲着莫莉,觉得自己背叛了她,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可是莫莉却根本不知道他在故意躲着她,还像个受欢迎的客人一样欢欢喜喜活蹦乱跳,不管老乡绅脾气多火爆,她一刻也没有失去对他的信任。这样到第二天上午她已经完全赢回了他的好感,两人又相好如初了。就在这天早饭时分,一封信从老乡绅手中传给他的妻子,又传回来,没说一句写的是什么,只说道:
“万幸!”
“对,万万幸!”
莫莉根本没想到这两声”万幸”与哈姆利太太后来告诉她的一则消息有关。原来她儿子奥斯本已经接受邀请到剑桥附近的一位朋友家去住,兴许接着还要去欧洲大陆旅游一趟。这么说来,他就不陪罗杰一起回家了。
莫莉对此深表同情。
“天啊!我觉得太遗憾了!”
哈姆利太太暗暗庆幸她丈夫不在场,莫莉说得真动情,话从心坎里发出的。
“你这么长时间盼着他们回家,这一来恐怕太失望了。”
哈姆利太太微微一笑——松了口气。
“说得是!当然叫人失望,但我们必须为奥斯本的快乐着想。再说他有诗才,会给我们写来欢乐愉快的游览信笺。可怜的孩子!他今天肯定参加大考了!不过他父亲和我都很放心,他肯定以高分成绩成为数学学位甲等及格者。只是——我很想见他一面,我亲生的宝贝儿子。不过不回来最好。”
莫莉被这番话搅得有点糊涂,但很快就忘之脑后了。她自己见不上这位漂亮聪明的年轻人、他母亲心目中的英雄,也觉得失望。在她少女的幻想中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他的形象;哈姆利太太的化妆室里挂着十年前画的那幅肖像画,十年过去了,画上那位可爱的男孩变成了什么样?他是不是朗读诗歌?他是不是读他自己写的诗?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失望。第二天早晨一醒来,便又想起来,那形象已朦朦胧胧不大清晰,不像原先想像的那么好,后来便像一件后悔事情一样时过境迁而消失了。她住在哈姆利庄上天天要干许多小事情,就像这家女儿该干的那些活儿一般。她为早上一个人单独用饭的老乡绅做早餐,本来还会很自愿地给老太太往楼上送饭,只是这份工作天天由老乡绅亲自干,他警惕性很高,决不叫别人插手。报纸上的字体小,她便念个老乡绅听,内容包括伦敦消息、货币和谷物行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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