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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灵魂 李佩甫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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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秋风说:“你这一哭,就狭小了。”

上官赌气说:“我就狭小。”

任秋风说:“你的心胸、气度、品格,就此也降下来了。”

上官不管不顾地说:“随你怎么说,我是个俗人,没品没格!”

任秋风说:“上帝把女人比做肋骨,看来是有道理的。”

上官反口回道:“肋骨怎么了?这不是女人的错,是上帝的错!”

任秋风用赞尝的语气说:“这句话说的,还有些份量。说实话,就你们两个
相比较,我更愿意用你。你只有一条不如她……”

上官最不愿让人轻看。马上说:“我哪点不如她?——你说!”

任秋风说:“就一条,经营上,你不如她。”

上官不服,说:“那不一定。”

任秋风说:“应该说,你综合素质比她高。可你太正,太优越,条件太好…

…所以,你缺的是她身上的那股狠劲。“

说着说着,上官的情绪不是那么大了,可她仍耿耿于怀,说:“反正,说来
说去,在你眼里,她比我能干,她什么都比我强!行了吧?!”这一点,是她最
受不了的!

任秋风望着她,默默地说:“你真想当么?你要是真想当这个副总,也不是
不可以。”

上官固执地说:“我要的不是副总,是公正!你明白么?”

任秋风急了,说:“你糊涂!你怎么那么笨呢,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句话把上官说愣了。她怔了怔,说:“怎么了?我什么不明白……?”

任秋风说:“好,你坚持要一个公正。我就还你一个公正。那么,我离开好
了,我只有离开了。”

在恋爱中的上官,象是钝到了极点。她是在跟她心爱的人赌气。她说:“你
这是什么意思?我要你离开了么?我不过是……”

任秋风吼道:“你,难道说,让我在这里……开一个夫妻店么?!”

上官醒过劲来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半天不说一句话。是呀,她爱他。

如果两人结了婚,一个老总,一个副总,这不就成了夫妻店了么?

任秋风冷泠地说:“如果你想分手,我马上就宣布。”

上官还是有些委屈,她说:“不。我不要了,不要还不行么。”

任秋风叹了一声,说:“让你为我做出牺牲,我心里也不好受。云,委屈你
了。”

第八章



邹志刚非常沮丧。

他觉得,他在那个人面前败得太窝囊了。商场上不如人家,情感上虽然稍胜
一筹,却也是个“替补”……怎么想怎么窝心。

他一直想打一个反击,那怕是小小的一次胜利呢,也总算是不弱于人。邹志
刚一向自视很高,他是中国经贸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学的就是商业管理,如今败
在一个“半瓶醋”手里,他怎么能甘心呢?

邹志刚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就要来了。临近年关,是电视机销售的旺季。这天,他从采购员那
里获得了一个情报,说是日本人推出了一种新款的平面直角高清晰度电视机,期
望在中原打开销路,正在寻找代理商。得到这个情报后,他连夜就去了北京,想
一举夺得中原的总销售权。

在北京,他通过毕业后经商的一些老同学,终于约到了日本在中国的总代理。

这人叫井口,是个中国通。井口并不老,也就三十多岁,是个白白净净的日
本人。

他们是在北京一家最好的“日本料理”见面的。那天,邹志刚临时学的几句
日语一句也没用上,井口开口说的就是中国话,他说:“邹先生是来自开封还是
郑州?

开封是九朝古都,郑州是你们的省会,那里有少林寺,我说的不错吧?“邹
志刚忙说:”不错不错。井口先生是个中国通啊!“井口说:”中国通倒说不上,
我去过开封,看过龙亭…郑州是路过,我倒很想去少林寺看一看。“邹志刚马上
说:”那好啊,井口先生要看少林寺,我可以做陪。“井口说:”那禅房里,真
有那么一个脚印么?“邹志刚说:”有,真有。去了你就知道了,那脚印在砖上,
是当年练功的僧人踩出来的,有这么深……“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接着,
他灵机一动,又说:”井口先生,我还认识一位武僧,他在少林寺是武功最好的。

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让他给你打一套少林拳。“说着,他在那个
矮桌上用手划了一个圈,”就这么一小块地方,武功越高的人,占地方越小,一
套拳打下来,是不出圈儿的。这叫‘拳打卧牛之地’……电影上的武术,都是花
架子。“

说到这里,井口有些不懂了,他说:“卧牛?”邹志刚说:“卧牛,卧,就
是这个这个牛、牛卧在地上,这么一块地方。”井口似懂非懂,说:“牛,一小
块地方?那我一定要看看。”接下去,就说到代理权的问题了。虽然谈文化时,
井口很兴奋,谈得也很融洽。可一说到代理权,井口就慎重了,他说:“我知道
邹先生是一家信誉很好的大商场的老总,这方面,王先生都给我介绍了。中原是
个人口大省,我们当然很愿意跟邹先生合作。不过,具体事项,我们还要考察一
下,这方面还请邹先生理解。”邹志刚心里骂了一句,这个滑头!但他还是笑着
说:“考察没问题,我们欢迎考察。我们‘万花’是省城最大的商场之一,地处
黄金地段,这一点,请井口先生放心,到时候,你一看就知道了。”井口说:
“我相信。好,期望咱们合作愉快。”临分手时,井口突然问了一句:“邹先生,
听说郑州有一个叫‘金色阳光’的商场?”邹志刚一怔,说:“有。他们广告做
的好…我们靠的不是广告。我们靠的是服务质量。”井口一边鞠躬一边说,“噢,
是这样的。那就好。”

待确定下考察日期后,邹志刚当天就飞回了省城。一回商场,邹志刚就马不
停蹄地做了全面布述,让人把商场的里里外外全面打扫了一遍,所有旧的、有碍
观瞻的广告一概换掉,店面、橱窗也都重新布置……连商场里的员工也都换发了
新的服装。可说是万事俱备,只等“鬼子进村”了。

三天后,鬼子来了。

那天上午,邹志刚是亲自到机场去接的。接到井口后,他并没有走高速公路,
而是抄便道走了新郑市区,在新郑上了301 国道。在车上,邹志刚对井口说:
“井口先生,你累了吧?”井口说:“一个小时的飞机,不累,不累。”邹志刚
就说:“如果不累的话,井口先生,这里离少林寺只有30多公里了。要不,顺路
去看看?”井口诧异地说:“这么近?好啊,看看。”于是,这车就直奔少林寺
去了。

在去之前,邹志刚是做过安排的。他们一到,早有人在山门前迎候了。在迎
候的人中,有一个是穿架裟的和尚。和尚上前打个问心,说:“阿弥陀佛,欢迎
施主莅临山门。”邹志刚赶忙介绍说:“这位就是少林寺武功最好的圆素法师。”

又回身指着井口说,“这位是日本友人井口先生。”井口深深地弯下腰去,
连连鞠躬。接下去,他们一边往寺里走,邹志刚一边小声对井口说:“井口先生,
之所以把你直接拉到少林寺来,是有原因的。这位圆素法师,明天就要到泰国去
了,机票已买好。在他临走前,我想让你见他一面。”井口听了,非常感动,连
声说:“谢谢,谢谢。”又说,“卧牛…?”邹志刚马上说:“对,就是让你看
看,什么叫‘拳打卧牛之地’。”

进了山门,又迈过两道过堂门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连拐了几个弯,邹
志刚把井口直接领到了西边一处较幽静的禅房里。现在的禅房已不似过去了。地
是青砖铺的,屋子里干净明亮,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高桌上有台灯、照像
机、收音机和一些武术杂志。只有佛龛前的长明灯,还冒着一缕淡淡的清烟。今
日的佛门,也有了一些现代生活的意味。

看了禅房,门外的一个藤架下,茶早已备好了。一个洁净的矮桌上,摆着一
个小泥壶,几只素杯,茶是竹叶泡着,泛着青涩的香气。等井口等人坐下后,品
了几口茶。邹志刚说,“圆素法师,井口先生可是专程赶来,一饱眼福的。您,
开始吧?”

圆素法师就站在门廊下,微微一笑,打了个问心,说:“献丑了。”

那门廊离藤架也只有四十公分的距离,半米不到,显得十分的窄狭,这拳,
怎么打呢?

只见圆素法师身子立在那里,先是手心向上,尔后微微下蹲,一只腿虚探下
去,身形向左,而拳出其右,倏尔就在那方寸之地跳跃腾挪起来……他身形步法
先是慢的,也还看得清,渐渐就快起来,有风声起了,嗖嗖的,就觉那方寸之间,
先后左右皆是拳,上下高低都是步,脚下的青砖咚咚响着,那拳风密得滴水不进!

人象是一直凝立不动,而影儿四下飘飞,先看象是四人在舞,再看犹如八人
相格,似短却长,忽高则低,软则柔若细柳;重则就象是抖然生出了一根根生铁
铸成的棍子,在打人的眼!……渐渐,势一收,影儿散了,人在那儿立着,不喘
不动,又是一个问心。

众人先是怔怔,象是被打花了眼;接着,都鼓起掌来。井口率先站起身来,
再次弯下腰去,深深鞠躬。他说:“少林寺,真是名不虚传。太好了!这么一点
点的地方,太奇妙了,我知道什么叫卧牛、对,‘卧牛之地’了!谢谢。谢谢。”

尔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邹先生,我能与圆素法师照张像么?”

邹志刚说:“这我已经请教过法师了,你是尊贵的客人,可以可以。”说着,
就上前把圆素请过来,让他跟井口一起合影。井口高兴坏了,一再地鞠躬致谢。

此后,在邹志刚的陪同下,井口先是吃了少林寺的素宴;尔后又看了当年和
尚们练功的禅房;上山看了“达摩面壁”的地方,又看了塔林……这一天下来,
井口除了一再地表示感谢,还特意说:“邹先生,我看我们的合作会很成功的。”

当晚,回到省城,邹志刚特意对下面吩咐说:“井口先生的住的地方,要绝
对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江雪的副总,从当上那天起,就做得有模有样。

每天早上,她都准时地站在“金色阳光”大厅的门廊处,迎接每一个职工的
到来。这件事,最初是任秋风做的。江雪当上副总后,就对任秋风说:“任总,
你是一把手,管全面的。这些小事,就让我来做吧。”任秋风点点头,算是默认
了。

自此,江雪就象总督查似的,每天早上站在门廊处,一脸的肃然。而每一个
上班的员工,都要经过这双眼睛的审阅……三天后,商场所有的员工,都开始叫
她江总了。虽然是副职,威已经立起来了。

江雪上任一星期后,悄悄地找上官云霓谈了一次话。她们的谈话是在上官的
部门经理室进行的,江雪进门后,先是把一瓶香水放在了上官的桌上,那是一瓶
香奈尔五号。她说:“上官,我送你一件小礼物。”上官淡淡地说:“江副总,
这就不必了吧。”江雪说,“是呀,你不用香水也一样美丽。可这款香水最适合
你,是大雅之人用的。”上官不好再说什么,就说,“小陶呢,你也送了?”江
雪很含糊地说,“我送她的是另一款。”上官只好说,“谢谢了。”接下去,江
雪单刀直入,说:“我知道,这个位置,应该是你坐的。”上官不好意思地说:
“我可没这样想。”江雪说:“是呀,你没这样想。况且,这对你来说,也不算
什么。”上官心里还是有委屈的,她看了看江雪,有句话,她想了,却没有说。

江雪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法国的夏奈尔说过一句话,‘不用香水的
女人没有未来’,我,就是不用香水的女人。”上官又抬眼看了看她,“你怎么,
这样说?”江雪说:“上官,在这个世界上,天时、地利、人和,可以说你全占
了。

剩下的,那么一点点儿缝隙,能不能、留给我们?“上官反击说:”上帝是
公正的,该得到的,你不也得到了么?“江雪尖锐地说:”上帝不公正,它从来
也没有公正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美丽,这是最重要的,你有了;爱情,这是
女人的第二生命,你也有了;学养、良好的家教、优裕的生活环境,该有的,你
全都有。甚至,甚至包括那些上苍轻易不会赐予女人的智性,你也有……你说,
你还要什么?!“当江雪说这段话的时候,她是眼里含着泪的。

上官云霓象是挨了一顿冰雹似的,她感觉到了疼,却不知道疼在哪里?!有
那么一刻,她直直地望着江雪,她看到了江雪眼里的泪。她问自己,我有了么?

我是不是什么都有了?……是啊,她天生丽质,在感情上,有那么多人追逐。
这些,在过去,她从来没想过。现在,象是有一把利刃逼到了眼前,她不能不想
了。

可是,当上官云霓心里一片混沌的时候,江雪说:“姐姐,有些事情,我从
未对任何人说过。你知道么,我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从来就是一个没人疼
的孩子……姐姐呀,你能不能帮帮我?”

美丽的上官,一下子热泪盈眶。这时候,她心里的善意全被调动出来了,她
热切地说:“江雪,雪,我不知道你是孤儿,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支持你的。

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

江雪说:“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任总。我不想让人同情我。”

上官说:“行,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临走时,江雪突然又来了一句:“任总是个好男人。你要珍惜。”

这是一个藏在内心的秘密,上官以为没人知道。现在一下子被江雪捅破了!

上官脸上一片羞红。

出了经理室的门,江雪挺着胸脯,硬硬地朝前走去。在电梯口,江雪碰上了
小陶。看见小陶时,她脸上似笑非笑地点了一下头。小陶手里拿着一份表格,象
是急着要办什么事,也匆匆地点点头……可是,江雪突然叫住她,严肃地说:
“小陶,公关部的事,你要给我汇报。”小陶怔了一下,也没多想,说:“行,
回头我给你汇报。”

在上任一个月后,一天晚上,江雪提着一兜水果,到采购部经理吴国富家去
了。吴国富住在一个新开发的豪华小区里,房子是刚刚装修好的,足足有一百五
十多平方。开门时,吴国富一下子愣住了,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搬进来
才三天,单位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怎么就来了?!就在吴国富愣神的当儿,江
雪笑着说:“吴师傅,我来看看你。”吴国富忙说:“江、江总啊,你怎么来了?

请,请。“

进了门,江雪站在那里,四下看了看,说:“房子不错么。”

吴国富有点紧张,鼻头红堂堂的亮着,他搓着两只手说:“唉,一般一般。

这还不是沾了老婆的光……江总,你坐,坐。“说着,扭过脸去,给他老婆
使了个眼色,没好气地说:”客人来了,还不倒水去,倒水!“

江雪款款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不用了,没别的事,我来看看你。嫂子
也坐呀?”

吴国富却生怕老婆哪句话说漏了嘴,等她倒上水,就吩咐说:“你忙你的去
吧,我跟江总谈点事。”他老婆撇了撇嘴,进里屋去了。

江雪坐在那里,再次四下看了看,见他家里一应电器俱全,而且全是新牌子
的……她说:“吴经理,看来,你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家里安排的不错呀。”

吴国富鼻头上亮着一滴晶莹的汗珠,说:“还行吧。干采购年数多了,买些
便宜货。”

江雪说:“吴经理,我一直很感激你。特别是那次去上海,你让我学到了很
多东西。”

吴国富更慌了,他说:“江总,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哎,我这个人,没
别的嗜好,喜欢喝点酒,这酒一上头,就有些不当家了。要是有啥得罪的地方,
你多担待。”

江雪说:“真的,我真的很感激你。”

话说到这里,吴国富的心有些松下来了,他说:“江总,你放心,我会支持
你的。采购这一块,我是太熟悉了……你要是有啥吩咐,尽管说。”

江雪说:“是啊,你是老采购了。不过呢,最近,商场里收到了一些客户的
来信,有二三十封吧。我从中挑出了六七封,把它带来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说着,她从随身带着包里掏了那些信件,递给了吴国富。

吴国富接过信,就着沙发前的落地灯,一封封看了。看着看着,他头上的汗
下来了。特别是那鼻头,象结了霜似的,下边成了酱紫,上边是一层白色的晶状
物,就象是陡然间生出的豆子!

这时候,电视仍然开着,是董荣华在唱歌……江雪一边很悠闲地欣赏着电视
一边说:“这电视29寸的吧?画面不错,很清晰,是国香54C10K301789?”

吴国富带着哭腔说:“江总,这些信……都是诬陷哪!”

江雪说:“是呀,也不能听一面之词,都是可以调查的……你说呢?”

吴国富知道,有些事是瞒不过去的。他已听出了弦外之音,江雪竟然念出了
那台电视机的出厂编号!这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于是就辩解说:“江
总,就这台电视,是他们让我试看的,试看一个月……我不要,他们非要放下,
赶都赶不走啊。其它,我敢保证,全是诬陷?!我要说半句假话,我不是人!”

江雪很平静地说:“吴师傅,你怎么不是人呢?你肯定是人。可、人不人,
我说了不算。我给你交个底吧,有几封信,是检察院转来的。他们要是介入,这
事就难办了。我说,还是先让我们自己查吧,如果有什么严重问题,到时候,再
请你们介入。”

吴国富毕竟是老江湖了。他知道吃回扣、拿提成、敲竹杠,很多采购员也都
这样。要是不查,什么事也不会有,可要认真查起来,就是罪孽了!他象散了架
似的瘫坐在那里,长叹了一声,喃喃地说:“这得花费多少心血呀!……我栽了,
我认栽。江总,你说吧,你要我怎样?”

电视机里还在唱,这会儿换人了,是韦唯,她在唱朋友啊,朋友……江雪不
看他,象是在很用心地听着。

吴国富颤声问:“这、这事,任总知道么?”

“你想让他知道?”江雪说,“他要是知道了,你还会坐在这里么?”

这时,吴国富象虾一样地弓着腰滚起身来,突然说:“江、江总,我我我方
便一下……”说着,他驼着腰推开了一扇门,进屋后,他把门一关,黄着脸低声
对妻子说,“…待会儿,就是外边天坍下来,你也不要出来。”妻子想问,他恶
狠狠地瞪了一眼,说:“你就呆在这儿,别动!”

吴国富再次走出来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就象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一拖一拖地走到江雪跟前,四五十岁的人了,精明了一辈子,竟然扑咚一声,在
她面前跪下来了。他流着泪说:“江总,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在上海,我一
次一次刁难你,我真不是个人哪!嗨,我再说什么都晚了。可江总,我上有老下
有小……你大人大量,就饶我这一回吧?”说着,他双手捂着脸,竟呜呜地哭起
来了。

江雪望着他,淡淡地说:“吴师傅,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吧。”

吴国富哭着说:“人到了这一步,脸就不是脸了。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
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江雪的脸一直沉着,她眼窝里的蚂蚁,泛着一芒儿一芒儿的紫蓝色的光!一
个男人,说折就折了,她有些看不起他了……终于,她说:“你起来吧,下不为
例。”

江雪慢慢站起身来,似走非走的样子,抱着膀在屋里走了几步……这时,吴
国富才站起,小心翼翼地陪着。江雪扭过头,撂下一句:“多好的家呀,你要珍
惜。——我走了。”

出了家门,吴国富一路陪着小心,极尽巴结地跟着。走着走着,吴国富说:
“江总,有、有个事,我得给你汇报一下。”

江雪说:“你说吧。”

吴国富说:“那啥,我一铁哥们,在万花当采购员。他在酒桌上对我说,他
那边的老总,在北京谈了一个电视机项目,还说要他们保密……”

江雪开初并没在意,她仍沉浸在胜利之中。片刻,她问了一句:“啥、啥项
目?”

吴国富说:“电视机。说是日本的,新款。”

江雪立时警觉了,说:“人呢?人到了么?”

吴国富好不容易逮一机会,赶忙靠近说:“说是人已经到了。”

江雪说:“你给我查查,看他住在哪儿。”



有车的感觉真好。

苗青青如愿以偿,当上了采访部主任。主任是可以配车的,于是她有了一辆
七成新的桑塔那轿车。本儿,她早就有,也正儿八经地在驾校学过。这会儿,车
有了,兴致也高,就一个人开着出来了。从冬青路的友谊饭庄一气开到了三环,
从三环又上了立交。这一路上,灯就象河一样,哗哗地从身边流过,只是有些紧
张,不敢乱看。街口上一会儿红灯,一会儿绿灯,那眼象是不够用似的……很刺
激!升了职了,同事们自然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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