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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灵魂 李佩甫著-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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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最美好、最纯洁的东西。我相信人类有最真挚、最纯粹的爱情。那怕
全世界的人都不信了,我也信。不然,我们还活什么?——如果没有,我宁愿独
身!”上官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并不高,可听上去,整栋大楼都在轰鸣!

听了上官的话,任秋风沉默了很久很久……尔后,他象是被那话震伤了似地,
塌着身子,无力地摆了摆手,很勉强地说:“书本,有时候也害人哪。好,好吧。

我答应你。走吧,你可以走了。随便!你和小陶的股份,随时都可以提取。


上官默默地望着他,临转身前,她说:“谢谢。——保重吧。”说完,她快
步走出去了。

上官走后,任秋风长久地望着那个地球仪……片刻,他用力地在上边拍了一
掌,那地球仪快速地旋转起来。尔后,他从桌上拿起一支飞镖,用力地朝地球仪
上掷去!

这一镖射偏了,本是射向美国的,却扎在了“阿尔巴尼亚”的土地上。任秋
风伤心地摇了摇头,问自己:“你怎么连个人也留不住?”

四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金色阳光”少了两个很重要的人,可整个商场却空前团结,效率反而提高
了。在这一点上,连任秋风都感到意外。

这是任秋风亲眼看到的。当他巡视商场的时候,他发现,现在的“金色阳光”

已经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成了一架高速运转的、吞吐着货物和金钱的机器。
这就象是一条战舰,一条高效率的、绝决听指挥的战舰。而他,就是这艘战舰的
大脑。他所下达的每一道指令,都会迅速地传达到每一个神经末梢。那怕是一个
小指头呢(比如说,保洁员),它也是根据大脑的指令在动,而且分毫不差!

整个商场都在高效能地运转着。那腾腾的热气、人流,象是感染着每一个人。

商场每一个职工看上去都精神抖擞,她们不管做什么都是一路小跑;每一个
楼层都象是开了锅的沸水,连穿黄马甲的搬运工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无论任秋
风出现在哪里,一路都是“——任总好!——任总好!——任总好!”。没人要
求她们这样喊,这是她们发自内心的。可以看出,这是真心诚意地拥戴。正上这
一点,让任秋风尤其满意。

在一层的食品部,这里有飞机空运过来的最新鲜的南方水果;也有从国外运
来的高级食品……这些东西贵是贵了一点,但却是最鲜眼、最刺激人的购买欲的。

有一次,他曾经说过,那些超过保质期一天半天的食品,可以打折出售,尽
快处理。于是,不到一个小时,处理方案就一层一层地报上来了。现在,那里已
设了一个专柜,食品上都清楚地超标1 超2 超3 或超6 的字样……有人排队在卖。
这既是一种节约,也提高了商场的声誉。

在二层的鞋帽部,那鞋架原是一排一排的,象个围栏,把顾客挡在了外边…

…一次,他看了后说,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要有变化,要突出重点。于是,
就在当晚,鞋帽部的全体人员都留下来,整整研究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那敞开
式鞋架的摆放,就重新变了一个样。的确不错,你一走进鞋帽部,就发现十二个
滑稽小人,这些滑稽小人是硬纸板做的,一个个卡通样,只有头上的帽和脚下的
鞋是真的,突出的是头和脚,很搞笑。另外,过去那种立式鞋柜变成了台阶式的,
而且搞成了一个个半圆形的隔间,隔间里设有沙发座和试鞋的小黄凳,脚伸在上
边,突出的是鞋。你最先看见的也是鞋,它让你下意识地就想拿起一只鞋看一看。
这就对了。

三层,电器部那里,过去是一片刺眼的色彩,放的样片是一模一样的,说红
都红,说绿都绿,而且总是把音量调的很大,闹嚷嚷的。他说,要改进一下,一
流商场,进来不能象赶大集。于是,也是一夜之间,很快得到了贯彻。而且改得
出人意料。仍然是有声音的,电器部不能没有声音,但音量小了,旋律悠扬,每
一个品牌的专柜放的是不同的音乐,有施特劳斯,有喜多朗,有柴可夫斯基,有
巴赫……显得典雅大方,不俗。有一位顾客说,在这里站站,就是一种享受。很
好。

尤其让他满意的,是那个三号保洁员。有一位喝醉酒的顾客,跑到商场的卫
生间里撒酒疯,还打了保洁员两个耳光!可这保洁员没有还手,很好。这事让报
纸登出来了,保洁员对报社记者说,我们有制度,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报社记者
问,他骂你显然不对,打人更不对。你要还手呢?保洁员说,那非开除我不可。

这无形之中给商场做了个活广告!很有意思。

每次巡视完毕,任秋风就会在商场的最高层站一会,居高临下地朝下望去。

这时候,他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愉悦。他能在这么一种乱哄哄的嘈杂中,享
受着一种别人所无法享受到的喧闹中的宁静。真的,他已习惯了这种喧闹,习惯
了站在高处的感觉。他站在最顶端,居高临下,一览无余,默默地享用着一个
“场”

的嘈杂,享受着指挥一切、调动一切的快乐。

当然,他知道,他的所有决策都是在江雪的监督下得到贯彻执行的。于是,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龙多不下雨呀!走上一个、两个人,也不一定就是坏
事嘛。

是啊,任秋风想,现在看来,你不可能把所有的人才都拢在一块。观点不同
的人,是不能强拧在机器上的。那样,产生不了合力。没有合力,就形不成强有
力的工作班子。你只能把同一目标、同一方向的人集合在一起,你必须强调方向
的一致性,这才叫志同道合。特别是那个小陶,在研究一些问题时,总跟他的思
路不一致,总要提“为什么”?总要他一次次解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毛
主席说,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么。这一句,很好。

可有人却不同意他的观点。他的老朋友齐康民就跑来跟他大吵了一通!这天
下午,他肯定是喝了酒的。他踉踉跄跄地推门走进来,指着他说:“你犯了一个
天大的错误!你如果不赶快纠正,总有一天,错误会把你毁掉的!你,成了一个
昏君!”

任秋风说:“你又喝酒了吧?”

齐康民说:“我是喝了一点酒,但是我没醉。我清醒着呢。你是经商的,你
知道‘商’是什么?商就是商量,商榷,是一个‘和’字!你听不得不同意见,
你毁了小子!你以为你没有对手,到时候,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对手!”

任秋风虽然笑着,脸却沉下来了,他说:“老康,不要再玩童年的把戏了!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老象长不大似的?谁是小子?——我告诉你,这里站的
是老子!你怎么就认定我会出事呢?不是你动员我出山的么?“

齐康民说:“正因为是我动员你出山的,所以我不想看着你垮台。小子,你
好好听着。我给你推荐的三个人,综合素质最高的,当属上官云霓。智性最好的,
是江雪。而最有人缘的、对人对事最客观的,当属陶小桃。你别看她平时笑笑的,
心里最有数。你一下子赶走了两个,你想想,你还干什么?你完了!”

任秋风说:“你错了,我这里的实际情况是,蒸蒸日上!再说,怎么是我把
她们赶走的?是她们自己要走的……人各有志嘛。”

齐康民喃喃地说:“我的学生,我了解。这里边有问题,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任秋风问:“你见过她们?”

齐康民说:“没有。我见过你的前妻。说实话,她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你
也要负责!……”

任秋风不想再跟他谈论前妻,说:“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么?”

齐康民望着他,说:“你还有感觉?你都成一盆浆糊了。还谈感觉?我再次
警告你,你已经听不得不同意见了,你脑子出毛病了,你毁了!”

任秋风说:“错。正象你说的那样,我现在也是一九四九。如今,是彻底解
放了。”

齐康民一针见血:“你解放什么?你是钱烧的!”

任秋风不想跟他辩论,就转了话题说:“说到钱,对了,有那么多人跑来入
股,到处托人……我忘了问你,你怎么不来入股呢?怕钱多了咬手?”

齐康民高声说:“恰恰相反!我是怕钱放在你这里,打了水漂!”

任秋风有些不高兴了,他挠挠说:“算了,你这家伙,越来越古怪了。我不
跟你磨牙了。”

不料,齐康民跳起来了,他肩膀一耸一耸地喊道:“你怎么不说了?为什么
不说了?理不辩不明,话不说不透!……”

两人正吵着,只见江雪推门走进来。江雪进门看了齐康民一眼,却对任秋风
说:“你别理他,他喝多了。”

齐康民一见江雪,那股张扬劲立时就下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多么?小二
两,不多呀。”

江雪说:“齐老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说完,扭身就走出去了。

齐康民怔了一下,又回过头,对着任秋风道:“老子曰,执大象,天下往。

你也敢言老子?!……“这么喊了一句,摇摇头,跟着出去了。

五江雪把齐康民领到了黑井茶社。

在一个包间里,齐康民看那些女服务员跪进跪出的,心里很不安,说:“这
地方,贵吧?”

江雪说:“我请老师喝茶,还不挑一好地方?不贵。”

齐康民仍有些忐忑不安,说:“那,还是、我请吧?”说着,他下意识地摸
了一下屁股上的兜。

江雪说:“听说老师喜欢喝‘碧螺春’?”她对那女服务员招了一下手,
“上最好的碧螺春。”

齐康民抬头看了看江雪,喏喏地说:“其实,好的碧螺春,我只在书上喝过
——‘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嘛。”

江雪笑着说:“这一次,你好好品品。”

茶上来的时候,江雪等服务员把洗茶、泡茶、筛茶那套程序全都做完,尔后
对服务员说:“你出去吧,不叫你别进来。”

于是,那服务员喏喏地跪着退出去了。

齐康民手捧着那一只小小的泥杯,品一口,又品一口,点着头说:“好杯,
嗯,好杯!”

江雪却不喝,看他喝……齐康民又喝了几口,说:“你怎么不喝?”

江雪端起杯子看了看,在手里转了一个圈,又放下了,说:“我不敢喝。喝
了,夜里睡不着觉。”

齐康民眨眨眼,说:“那,那你……这不可惜了么?”

江雪两手捧着脸,很专注地望着他,说:“可惜什么。你喝吧,我看你喝。”

齐康民喝一杯,江雪就执着泥壶给他到一杯,连着到了几杯之后,齐康民头
上冒汗了。他抓起泥壶说:“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酱紫,
我很不自由哦。”

江雪手里转着一只小泥杯,轻声说:“老师,你总是到商场里来,你每来一
次,都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有人,会说闲话的。”

听江雪这么说,齐康民有些尴尬,他说:“那我以后,以后……”

江雪却没往下再说,她望着齐康民,说:“老师,你真喜欢我的眼睛?”

齐康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当然。发明权,专利权,都在我这里嘛。”

江雪放下那只杯子,两手捧着下巴,亮着一双毛毛眼,说:“那你就好好看
看。今天我让你看个够。”

听她这么说,齐康民却有些不敢看了,他顾在右而言他,说:“这里,这挺
安静。可静是静,不过,好象还有什么声音……?”

江雪说:“这是我要让你猜的一个谜语。待会儿再让你猜吧。现在,你看着
我的眼睛,你是真心喜欢她么?”

齐康民头上又出了一些汗,他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喏喏说:“江雪,你别再
让我看了,你再让我看,我就掉进去了。”

江雪说:“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你是真心喜欢她。”

齐康民又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那当然。不过,不过老师一介
穷书生而已。实在有些,那个,自惭形晦。”

江雪说:“那我再问你一句,你愿意等她么?不管多长时间,你都愿意等么?

比如说,将来,要是她想出国,你也愿意跟她走么?“

齐康民吃惊地望着她:“怎么,你想出国?”

江雪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是打个比方。”

齐康民扶了一下眼镜框,说:“我要是取下眼镜,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是
个瞪眼瞎。他们都这样说。”接着,他又说,“不过,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
一生要爱一次。不管结局如何,要如火如茶(荼)地爱一次,只一次。”

江雪身子往上依了依,说:“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承诺:你给我三年时
间。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会跟你结婚。不过,在这三年里,无论别人说什么,
你都不要信。好不好?”

齐康民取下眼镜,用手绢擦了一下眼,说:“好,我等你。”接着,他端起
那小杯子,把茶一口喝尽,说:“我真想喝一杯酒。我知道你不让,算了。不过,
江雪,雪,你能让我吻一下,你的手么?”

江雪伸出手来,放在了齐康民面前的茶几上,他两手捧着江雪的手,伸着脖
子,嘴唇贴在江雪的手背上、指尖上,依次吻了一遍,喃喃说:“香。”

江雪把手缩回来,说:“老师,我还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齐康民说:“你说。”

江雪说:“听说你有个弟弟,也开了一家公司。叫万源公司,对么?”

齐康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家伙,游手好闲的,我不太理他。”

江雪手里转着那只杯子,漫不经心地说:“有一笔账,想在他那里走一下。

你能帮着说说么?“

齐康民一怔,说:“账?什么账?不会出什么事吧?”

江雪说:“就是那些散户的集资款,过一下,就有票据了。不走一下,是公
对私,不好下账。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说了,就一双眼睛望着他。

这时候,齐康民头上又出汗了,他有些紧张地说:“那,我问一下吧。我给
问一下。”

江雪说:“问了,你给我回个话就是了。具体事,我去办。——茶,喝得怎
么样了?”

齐康民说:“不错。好茶!”

江雪笑了笑说:“下边,我让你猜一个谜语。你喜欢听音乐,是么?”

齐康民说:“那是。在这方面,不客气说,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江雪说:“有一种音乐,你肯定没听过。——好,你现在闭上眼睛,细听。”

齐康民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江雪说:“你听到什么了?”

齐康民迟疑疑地说:“好象,好象有人……在哭?”

江雪笑着说:“有那么一点意思了。那不是人哭,你再猜?”

齐康民又闭上眼睛,细听了一阵,摇摇头,又摇摇头,不确定地说:“是哭
吧?呜呜的……好象没有别的,挺忧伤的。谁家的孩子在哭?”

江雪说:“我已经给你说过了,那不是哭。”

齐康民又听了听,摇摇头,很肯定地说:“这是音乐么?这不是音乐。”

江雪说:“正是。这是天籁之音。有时候,我心里烦了,就一个人来听一听。

听了,心里就平静了。“

齐康民诧异地望着她,大吃一惊:“你,你喜欢听——哭声?这,也叫天籁
之音?!”

江雪纠正说:“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哭声。你不是说,凡是来自大自然的,
都是天籁之音么?——好了,你猜不出来,我告诉你吧:是狼。”

齐康民惊得嘴一下子张大了:“狼?”

江雪说:“你还说你乐感好。你的耳朵是怎么听的?隔壁是个动物园,是狼,
象,还有狐……你明白了吧?”

齐康民嘴张得老大,说:“噢,噢。天哪!”

江雪说:“我原来也以为是哭声。好象是狼在哭,象在哭,狐在哭……后来
我才发现,不是的。”当江雪往下说的时候,她有一点碍口的样子,不过她还是
说出来了,“现在是春天。春天,你明白么?这是……春天的故事。”

齐康民忽地站起来了,他连声说:“江雪,江雪,你听我说。你别再来了,
你再也不要来了。”

江雪眨了一下眼,说:“为什么?”

齐康民迟疑了片刻,终于说:“不吉利。”

六在“静心湖”,任秋风居然碰上了苗青青。

任秋风是来做保健按摩的。前一段坐的久了,他的腰不太好,就定期来按一
按。在二楼的拐弯处,当“静心湖”的张总正陪他往前走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
一个女人的背影。那女人在前边走着,背影很熟悉,他多瞟了一眼。于是,张总
就告诉他说,任董,来我们这儿的都不是一般人。你看见了,刚才那女的,是跟
硬总一块来的。接着,他又小声说:“是硬总的鸟。”

任秋风正走着,突然站住了,他愣了一下,问:“鸟?啥意思?”张总很内
行地笑着说,“鸟儿,就是情人。”任秋风听了没再吭声。张总很识趣,也就不
往下说了。快走到房间门口时,任秋风皱了一下眉,突然又问:“——那个硬?

哪单位的?“张总说:”报社的老总,姓硬。“任秋风随口说,”还有这个
姓?“

张总说,“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当他把任秋风安排进单间后,张总很乖巧地说:“任董,您是大佬,轻易不
来。先喝点水,稍等,我去给你找一个最好的按摩师,挂头牌的。”说完,就退
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任秋风换了衣服,正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就听见有人敲门。

那声音是从下边响的,这谁呀?用脚敲门。任秋风有点不高兴,说:“进来
吧。”

不料,先进来的果然是一只脚。那脚上穿着红缎面的绣花拖鞋,翘着,很张
扬地伸进来,露着一节白白的小腿。尔后是声音:“听说来了一位任董,一个可
以用钱擦屁股的主儿。我来认个门,见识见识。”

是苗青青。果然是苗青青。任秋风想,她的变化太大了,那一张嘴,都快
“练”成了下水道了。她穿一身大红,脸上化着浓妆,头发也烫成了波浪形,扭
着水蛇腰,还戴一副墨镜,叫人看着很不舒服。

苗青青站在那里,说:“怎么,不欢迎啊?”

任秋风抬起眼来,说:“噢,是青青。我来按按腰。你怎么来了?”

苗青青说:“一个旧人。冤家路窄吧?”

任秋风说:“看你说的。请坐吧,苗主任。”

苗青青四下看了看,说:“你的新人呢?那羞花闭月之貌,怎么没带来?”

任秋风摇了摇头:“你的嘴,是越来越锋利了。”

苗青青往对面的沙发上一坐,说:“你可别有什么想法。听说你来了,一是
看看你。二呢,我是来要账的。你没听人说么,这年头杨白劳比穆仁智厉害。”

任秋风一愣,说:“账?什么账?”

苗青青说:“看看,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你忘了,分手的时候,你说过,要
给我五万块钱。现在,这对你来说,可谓九牛一毛。不过分吧?”

任秋风“哼”了一声,说:“不过分。原来给过你,你不要。现在,怎么又
想起这事来了?”

苗青青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总得给车加点油吧。”

任秋风底气很足,说:“好吧,我让人给你打过去。另外,你如果有什么困
难,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苗青青却偏偏不让他得意,她撇了撇嘴,说:“找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把我
当成要饭的了?”

任秋风皱了一下眉,想继续看报,可他看不下去了。就收起报纸,话头一转,
有意无意地说:“青青,听说,你是跟你们硬总一块来的?”

苗青青的目光象刀片一样刮了他一下,说:“你有病吧?”

任秋风不吭了。

“你要是没病,你管我跟谁一块来的?”苗青青说着,突然弯起腰,凑到任
秋风坐的沙发前,模样坏坏地笑着,小声说:“是啊。我是跟他一块来的。他很
硬。——你还硬么?”

任秋风说:“你?——坐好。青青啊,有句话本不该我说……”

苗青青马上反击:“不该说你就别说。”

任秋风说:“可我还是想说。你知道‘静心湖’的人,是怎么说你的?说你
是‘鸟’。是人家带来的‘鸟’!我听了心里难受。”

苗青青先是脸红了一下,尔后切着齿说:“你难受什么?我就是鸟!鸟怎么
了?鸟是有翅膀的。鸟想怎么飞就怎么飞!”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告
诉你任秋风,我在一棵树上拴了九年!九年来我只等着一个鸟人,可他给我什么
了?!你听清楚:从今以后,我不再守了,我不为任何人守。你去告诉所有的人,
我就是鸟,我自由了!”

任秋风探身朝外看了看,说:“你嚷什么?好好,我不说你了。你好自为之
吧。”

就在这时,张总领着一个穿白大褂的接摩师匆匆走来,人刚一进门,苗青青
嘴一呶,说:“张总,这人会治病么?”

张总不明就里,忙说:“会呀,会。他是最好的。”

苗青青当着众人,指着任秋风说:“这人是我丈夫——不过得加一个‘前’
字,前丈夫。他有病,我看病得不轻。你叫人给他好好治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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