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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灵魂 李佩甫著-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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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给你送。苗青青说,你又不是养狗专业户,怎么知道这么多?老硬笑着说,
就是那养狗专业户告诉我的。他养狗发了财,想在报纸上发篇文章,吹吹他的狗,
也就是软广告……你得空给他写两句得了。

苗青青的心思还在狗身上,她把两只小狗抱在沙发上,摸了又摸,拍了又拍,
喜不自省,说:“这狗有名么?得给它起个名。叫啥呢?老硬你说。”

老硬挠挠头说:“狗是你的了,你起吧。”

苗青青用有点撒娇的口吻说:“叫什么好呢?那干脆就一个叫‘老硬’,一
个叫‘老软’吧。”

老硬听了,勃然大怒:“不许这样叫!你可不能这样叫。开玩笑!我告诉你,
玩笑不能乱开。——象话么?传出去影响不好!”

苗青青站起身来,象哄孩子一样拍拍他,说:“好,不叫就不叫。看把你吓
的。”

老硬仍然担心她到单位会乱开玩笑,沉着脸说:“你这人,没个深浅。我可
警告你,到了单位,千万不能乱开玩笑。这玩笑开不得!”

苗青青也装出半恼怒半撒娇的样子,说:“你这也不让叫,那也不让叫,你
起。你给起个名?你要起不来,我就叫老硬。老硬老硬老硬!”

老硬的头发不多了,前脑门就靠一络头发罩着,那一络头发是用魔丝粘上去
的,一不小心就秃瓢了。他又小心地拢了一遍,尔后说:“叫我说,名字越简单
越好。干脆,一个叫蓝蓝,一个叫黑黑。”

苗青青说:“什么呀?你这也叫名字?太俗,俗不可耐。”

老硬说:“好,我俗,我俗。你起吧。”

苗青青在屋里走了一圈,先是进了厨房,尔后拿着一根香肠走出来,说:
“我已经想好了,既是英国种,就给它起个英国名字吧:一个叫尤里,一个叫西
斯,合起来就是尤里西斯,名著。好吧?”

老硬的心放下了,连声说:“好好,到底是报社一支笔,这名子好。”

苗青青拿着那根剥开的香肠放在狗的嘴边上,说:“吃吧乖乖。好乖乖,快
吃呀尤里,西斯……”

老硬说:“这狗娇贵,它不吃香肠。”

苗青青一怔,说:“那它吃什么呀?”

老硬说:“养狗的说,没出满月的时候,喂它牛奶,蛋黄、肉松。出了满月,
就可以喂些狗粮、牛肉什么的……噢,对了,忘了告诉你,这狗每天必须给它刷
毛,洗澡。”

苗青青说:“这么麻烦?它要是屙了尿了,怎么办?”

老硬说:“不麻烦。那养狗的说了,它会自己上厕所。不过,你得教它。这
狗还有个好处,短距离活动活动就可以了,不用专门去遛它。”

苗青青摇着头说:“哎呀,太麻烦太麻烦了。我这人最怕麻烦。”

老硬说:“你要不想养,我送人了。”

苗青青说:“我养。我想养。可我又要出差又要采访什么的,怎么办呢?”

老硬说:“这也好办,雇个保姆就是了。”

苗青青说:“你也太离谱了吧?给狗雇个保姆?!”

老硬说:“看你这话说的,怎么是给狗雇保姆呢。你这不正缺个打扫卫生的
么?平时给你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捎带着就把狗喂了。”

苗青青一听,也对。就又扳着老硬的肩膀撒娇说:“好吧,好吧。你给我找,
你给我找一个。”

老硬说:“这还不好办?回头我让人给你找一个。狗你放心,找了人让她先
上养狗专业户那儿学两天。”说完,老硬抱住苗青青小声说,“怎么样?奖励一
下?”

苗青青听他话里藏着什么,就脸一红,回道:“你才狗呢。奖励你什么?”

老硬是山东人,老硬说:“整(亲)一个。你知道该奖励什么。”说着,他
抱着苗青青亲了一下,尔后一把把苗青青抱起来,朝里屋走去。

苗青青弹着两腿说:“你坏你坏,你就是个喂不饱的小狗,不,老狗!”

两人刚躺床上,正亲亲热热地扒衣服呢,老硬的电话响了,是老硬的老婆打
来的。老硬给苗青青示意了一下,他坐起身子,人绷得象弓,一张脸陡然严肃起
来。老硬对着电话很郑重地说:“嗯,怎么了?嗯,等就等呗……我在会上呢,
正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嗯,现在回不去。我告诉你,我在开会!让他等着吧。
几点?这不好说。嗯,就这吧,就这。”

苗青青斜身望着他,吃吃地笑着说:“你说谎都不带编的。”

老硬脸上的严肃还没褪下来,唬着脸说:“笑什么?看我不收拾你……”说
着,就身子一翻,扑上去了。

不料,这时候,小狗叽了一声,苗青青把老硬从身上推开,一咕辘爬起来…
说:“狗不会尿沙发上吧?”

老硬有点急,说:“不会。这是贵族狗,不乱尿。”

可苗青青还是披衣下床,看她的尤里西斯去了……过了一会儿,苗青青手里
点着一支烟,闷闷地走回来说,“我今天没情绪,你走吧。”

老硬裸着一个大肚皮,一丝不挂地在床上躺着……他怔怔地望着苗青青,说
:“你怎么猫一会儿狗一会儿的?”

苗青青冷着脸说:“我就这样。你家里有人等,你回去吧。”

二只从有了尤里和西斯,苗青青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充实了。

她除了上班之外,剩下的时间,大多都花在狗身上了。一早一午一晚要喂狗
:一次还不能多了,多了就溲了,狗就不吃了;满月后,有时候从商店里买来的
狗食,这些狗不大爱吃,就买些牛肉、猪肝之类给它调剂一下,每次都得用刀剁
碎了,用牛奶面包拌一拌它才吃;喂了还要遛,狗在屋子里憋了一天,都急着出
去呢,要呼吸新鲜空气呢,要见阳光呢,于是就买了两个专用的狗项圈,拴上绳
子牵着在院子里一趟一趟遛;遛了还要给狗洗澡,狗也喜欢在浴盆里洗,一般都
是尤里先洗,接着是西斯;西斯有意见了,就隔天一换;洗的时候水不能太凉,
也不能太热;洗了之后得赶快拿毛巾擦干了包上,等给西斯洗完了,一块用吹风
机吹,吹了之后是梳,先粗梳后细梳,梳了之后一只只放到沙发上,教它们坐、
站、起立之类……当然,狗也会生病。每过半个月,还要去一趟狗医院,给尤里
西斯检查一下身体,打打预防针之类。有时候,下了班刚好有人去办公室给苗青
青说点什么,可正说得高兴呢,苗青青会突然站起来,说不行不行,我得回去,
尤里等着呢。人家问她,尤里是谁?苗青青就说,还有西斯。我的小乖乖。

等有了保姆之后,苗青青就轻松一些了。可一些细活,苗青青只要在家,还
是她自己亲自动手干。比如给尤里西斯洗澡吹风梳理之类,都是苗青青亲自做,
她嫌那从乡下来的小姑娘洗不干净。有时候,苗青青出差在外,无论多忙都要给
家里通个电话,问问尤里怎么样?西斯怎么样?问吃了没有,胃口怎么样?洗了
没有?吹了没有?待叮嘱一些注意事项之后,苗青青最后会说,尤里呢,让我给
尤里说几句。小保姆就把尤里抱到电话筒前,苗青青就说,尤里尤里,你想我了
么?尤里就汪汪叫两声,苗青青就说,好了我听见了,尤里听话,尤里乖……尔
后又说,西斯呢,让我给西斯说几句。小保姆又把西斯抱到电话机前,苗青青说,
西斯西斯,你乖么?想我么。西斯也汪汪叫几声……苗青青就说,好,乖西斯,
好西斯。这以后,次数多了,就成了惯性了。只要苗青青不在家,电话铃一响,
尤里西斯就会跑到电话机跟前,汪汪汪地叫。

时间一长,有时候,连老硬也会吃尤里西斯的醋。老硬每次来,都会打发小
保姆去遛狗。因为小保姆是老硬给找的,工资也是老硬给发的,所以小保姆很听
他的。可是,每当两人要欢乐的时候,只要听见狗咬声,苗青青马上就会拉开后
窗大声问:“——尤里呢,——西斯呢,没事吧?”这时,老硬就酸酸地说,你
看,我还不如狗。苗青青说,你又不是畜生。老硬佯装恼怒,说你这话咋说的?
苗青青就笑着说,行行,你是畜生。于是苗青青就赶忙回过头安抚他,两人就
“动物”一番。

很快,老硬发现,尤里西斯居然改变了苗青青的性情。原来,她是一个很焦
躁的人,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可自从有了尤里西斯之后,她一下子变得温柔
了,平和了,有一种母性的东西被唤醒了,更有女人味了。有了尤里西斯,两人
要说的话也多了。这样,老硬来的次数就多了。养狗就象养孩子一样,总有很多
事情。于是,尤里西斯就成了两人之间的沟通媒介。老硬名义上是看狗,实际上
是看人。来的次数一多,两人不免日久生情。老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知道自
己没法离婚,就借着一个机会,给苗青青提了个副总编。客观地说,论水平,论
能力,苗青青也是该提的,她是报社一支笔么。可是,提了苗青青,却引起了报
社的轩然大波!按说,两个人的事情,是没人知道的。可报社的人都知道……于
是,一些想提拔的中层就齐伙伙恨上了老硬,他们私下里收集了一些老硬的材料,
偷偷地把老硬给告了。

这年秋天,苗青青刚搬到副总编办公室不到十天,老硬就被检察院的人“请”
走了,一去再没有回来。听说,老硬这人,平时梆硬,可一到检察院就软了。他
是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吐得很净。仅男女关系一项,一下子就交待了
九个!这话传出来之后,报社又是一场地震。男编辑看女编辑,男记者看女记者,
眼里都多了个黄色的“?”当人们说到“老硬”的时候,就有了更多的含意,那
“硬”不再是一个稀有的姓氏,而是一个“状语”了。报社的才子们竟然还创造
了一个歇后语:老硬进检察院——软而巴叽。紧跟着,有很多当丈夫的不放心了,
一个个把自己的女人请回家,就象审稿一样,一审再审三审……第二天上班,报
社里上下一片哭声!女编辑、女记者一个个都痛骂老硬不是东西!一时间,老硬
成了臭不可闻的人了。

这时候,苗青青倒是很冷静的。她每天仍然是照常上班,照常下班。上了班
就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串门,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报社的人,
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老硬,谁也不提老硬。

当然,她也被检察院的人悄悄地“请”去过,检察院的人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可客气归客气,他们还是问了老硬的一些事。苗青青都坚决否认。她说,经济上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至于男女关系,硬总是个很正派的人,根本没有这回事。
检察院的人提醒她说,老硬已经交待了,交待的很细。我告诉你,他不至你一个,
你就不要替他隐瞒了。苗青青青着脸说,他交待是他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检
察院的人再次诱导说,据说,他送你一条白金项链?苗青青说,没有这回事。检
察院的人说,我们可是有证据的。你要说了,就算你检举揭发,我们不予追究。
你要不说,查出来就是包庇罪了。苗青青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去搜。人说,要
是查出来呢?苗青青很决绝地说,查出来该抓抓,该杀杀,我认了。就这样,一
直问到了深夜两点,苗青青不吐一字。检察院的人无奈,只好说你回去吧,回去
好好想想。苗青青什么也不想,苗青青已经知道男人是什么东西了。

这天,苗青青刚进办公室不久,她泡了一杯茶,还没喝呢,就听“咚!”的
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十分憔悴地胖女人披散着头发冲进来,她
进门就喊:“谁是苗青青?!就你?你是苗青青?!”

苗青青愣了一下,说:“是,我是苗青青。”

这女人两眼瞪着她,喝道:“——你是个婊子!”

苗青青说:“你怎么骂人呢?”

不料,这女人往下骂得更难听了:“你个狗娘养的!你个卖X 货!你这会儿
还排排场场地坐着,你可把我男人害了!”

顿时,苗青青听出来了,她是老硬的女人。苗青青很平静地说:“嫂子,到
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往硬总身上泼脏水了,没有这回事。”

这女人瞪着她,说:“呸,你个浪母狗!没有?你敢说没有?都是因为你,
我男人就毁在你手上了!呸呸呸,你为了当官,硬把我男人往你床上拽,你还说
没有?!”

苗青青脸都白了,仍然说:“嫂子,你听我说,没有这回事。硬总是个正派
人,你不要相信。”

这女人指着苗青青的鼻子说:“呸呸!谁是你嫂子?你个贱货,你就是个狐
狸精!你就是个害人的苏妲己!你就是个胡媚娘!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日的货!”

苗青青眼里浸着泪,说:“嫂子,你不要听人挑拨。真的没这回事。就是退
一万步说,男人是能拽到床上去的么?”

这时候,忽的一下,这女人象是拔出了一柄长剑,那是她陡然间从包里抽出
来的电话单子。那一长串打印出来的电话单子越扯越长,象一道白绫朝苗青青身
上飞去!这女人的嘴也象机枪一样射出了无数颗子弹:“没有?你敢说没有?你
敢说没有?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都来看哪!这个狐狸精,这个不
要脸的,把我一家人都毁了!钱呢?说他受贿三百万,钱在哪儿?塞你X 里了?!
……”

门开着,楼道里站满了人。那不是人,那是一排排挂肉的钩子!

苗青青一下子崩溃了。她在检察官的询问下没有崩溃,可在这个女人面前,
在那一长串电话单子面前,她崩溃了。

三苗青青是被人用救护车送进医院的。

她的心肌炎又犯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是一片晶莹的白色,久久之
后,她才看清,那是一个吊瓶,医生已经给她输上水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手
开始在床上摸来摸去,一会儿探探这边,一会儿又摸摸那边……站在一旁的护士
问,你找什么?苗青青不吭,手慢慢缩回去了。再过一会儿,她又伸手去摸。那
护士说,你别来回乱动,小心跑水。你到底找什么?这时,苗青青才低声说,我
的手机呢?那护士说,你早说呀。说着,她从床头柜里掂出一个包,拉开拉链,
从里边掏出手机递过去,说是你的吧?苗青青点点头,说谢谢。

那护士肯定是听说了点什么,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鼻子里好象是哼了一声,
什么也没说,端着针盒走出去了。

等病房里没人的时候,苗青青拿出手机,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刚拨通,
她就有点泣不成声了,她呜咽着说,尤里,尤里么,妈妈不好,妈妈不大好,妈
妈病了……你呢,你还好么?你说,尤里,人怎么这样呢?人怎么跟狼一样。我
知道你不怕狼,你不怕。可妈妈怕。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真的很无趣呀
尤里!你说,我是一个坏人么?我坏么?我一直是想好的,我也想做个好女人。
可他们给我机会了么,没有人给你机会。尤里,我从来没害过人哪,我从未伤害
过任何人,我是报社最好的编辑,也是发稿最多的记者,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尤里,好乖乖,你让西斯听电话好么……西斯西斯,我痛,我心口头痛,妈
妈病了呀,西斯。妈妈快要死了呀!西斯。你呢,西斯,你好么,乖么,听话么?
妈妈嘴苦,心里也苦。把日子过成这样,都是妈妈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也知道
不能指望男人,男人靠不住。天下的男人都象乌鸦一样,眼里看着一块肉,嘴里
含着一块肉,说不定那天就把你卖了!可是可是可是,你叫我怎么办呢?……听
我给你背首小令好么:大江东去,长安西去,为功名走遍天涯路。厌舟车,喜琴
书,早星星鬓影瓜田暮,心待足时名便足,高,高处苦;低,低处苦……背到这
里,苗青青失声痛哭。

苗青青躺在医院里输了三天水,尔后,独自一人离开医院回到了家里。在家
里,她也是闭门不出。她已经没脸再去单位了。报社换了新总编,她的副总编也
给免了。免了就免了吧,她也不在意。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她
竟成了一个没人要的人了。她找过新来的总编,新总编见了她就象是躲瘟疫似的,
每次她去,那人就故意把门大开着……她对新总编也不客气,说你这是干什么?
我会强奸你么?!新总编忙说,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可门依旧开着。每次
都给她打官腔,说这要研究。找了两三次之后,新总编告诉她说,社里已经研究
过了,要她去广告部上班,让她再找广告部主任谈谈。可她不想找他。她知道那
个人,那人姓姜,绰号叫姜麻子,原是报社打杂的,见人总是点头哈腰的,不知
怎地就混上去了。她不喜欢他。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人却找上门来了。一天晚
上,苗青青听见有人敲门,就问:“谁呀?”只听门外有人在捏着嗓子学猫叫,
“喵,喵,是我呀,我是老硬,开门吧。”苗青青身子一下子凉了半截,她抖着
身子站在那里,几乎就要气疯了!过了一会儿,“咚咚咚!”又有人敲门,这一
次敲得更响,苗青青厉声问:“你想干什么?”只听外边大声咳嗽了一声,说,
“我是老姜啊,广告部的老姜!”苗青青想了想,就把门开了,说:“姜主任,
有事么?”姜麻子说,“听说你想来广告部?有这事吧?”苗青青说,“是总编
说的。其实,哪个部门都行,我也无所谓。”姜麻子看了她一眼,话里有话说,
“老硬挺有眼光的。其实,你这人不错。”苗青青一声不吭。姜麻子以为戳到了
她的要害处,就得寸进尺,伸手照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苗青青一瞪眼:“你这
是干什么?”姜麻子涎着脸说,“没啥,我就是想摸摸。”苗青青厉声说:“你
放尊重些!”姜麻子望着她,那眼里分明写着:老硬摸得,我怎么就摸不得?苗
青青沉吟了片刻,后退了一步,说:“——尤里西斯,送客!”于是,两只狗扑
上来,汪汪地叫着!姜麻子吓了一跳,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恶狠狠地说:“有啥
了不起的,不就一块破抹布么?!”苗青青放下脸来,也恶狠狠地回道:“就是
下水道,也不是你用的!”姜麻子一看来势不妙,赶忙扭头走了。第二天,就有
话传出来,广告部坚决不要!不要就不要,她就在家歇着。在家歇着,只发基本
工资,每月只有800 块钱,她只好把那小保姆给辞了,一个人带着尤里西斯生活。

她几乎是夜夜失眠。睡不着觉的时候,她就象夜游神一样,爬起来吸烟。烟
是越吸越多了。抽烟多了,夜夜咳嗽,就更难入睡。有时候,她会点着一支烟,
倦在沙发上,默默地与尤里西斯说话,说一夜的话。她说,尤里呀,西斯呀,你
们不知道,我年轻时是很漂亮的。上大学的时候,追我的人多着呢,一个加强排
都不至。那些小男生,跟在我后边,屁颠屁颠的。这些人当中,现在有当副市长
的,有当法院院长的,有当县委书记的,还有一个叫江东生的,是追我追得最紧
的,天天给我写诗,啊你葡萄般的眼晴,现在当了作家协会的副主席,成了大名
人了。那时候啊,我一个也看不上……

一天深夜,她又睡不着了,想吸一支烟。可是,她起的有些猛了,刚从床上
爬起来,头一晕,就一下子栽倒在床前的地上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又一次躺在了医院里。邻居告诉她说,她犯病
了,是尤里西斯救了她。那天半夜里,她躺倒之后,尤里西斯在屋子里一直不停
地叫,狂叫不止!叫得一院子人都睡不着觉……先是有人给她打电话,可电话一
直占线,打不通。后来让巡夜的保安把门撬开,这时才发现,两只狗都跑到门口
狂叫!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电话的听筒已经被拿掉了,上边竟然有狗的爪印!
可能是尤里西斯想打电话,却不知打给谁……苗青青听了这话,眼圈一红,拔了
针,起身就出院了。

回到家后,她特意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就出门去了。临出门时,她抱抱尤里,
又抱抱西斯,说为了你们,我也得活着。

四苗青青狠下心来,到金色阳光的总部去了。

现在,任秋风的排场越来越大了,不象当年那么好找了。他身边,光秘书就
有一大群。没有办法,苗青青是拿着记者证闯进来的。

说是总部,也是租下的一栋楼。这栋楼装修极为豪华,门前竖着两个大牌子,
一个是“金色阳光集团公司”,一个是“摩天大楼工程指挥部”。吓人哪!苗青
青自进了楼以后,就不断地被人盘问,对付那些保安,苗青青的记者证还是管用
的。可是,上到第三层的时候,她的记者证就不那么管用了,这里的办公室一个
个都写有“秘书一科”,“秘书二科”,“科书三科”的字样,让人弄不清他到
底有多少个秘书……在秘书三科,她被人拦住盘问了好半天,那人反复问她预约
了没有?如果没有预约,任总不见任何人。她说预约了。那人说,单子上没有啊?
问得苗青青烦了,说你可以打电话问一问,我叫苗青青,你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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