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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灵魂 李佩甫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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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人,对任秋风说:“任总,我有一个设想,给你汇报一下。”

任秋风说:“你说吧。”

上官很激动,她象连珠炮似地说:“咱们商场不是叫‘金色阳光’么?我想
了,进商场的大多是女士。这女士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有孩子的,她们带着孩
子购物,肯定不大方便。我想,在一楼大厅建一个小型的‘儿童乐园’。装上蹦
蹦床,海绵汽垫,小滑梯什么的,找上两个人……”

没等她把话说完,任秋风一拍桌子,说:“好,这个主意不错!来看看,看
看放在那个位置合适……”

上官走上前去,指着墙上的示意图,说:“你看,就这个位置,最好。不能
太靠前了,太靠前不安全……”

任秋风凑上前去,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果断地说:“行,就这个位置。你
赶忙搞个方案,让他们加上去。”

突然,场面就静下来了。上官象是才看见站在屋里的这个女人……于是,两
个女人的目光相撞了,电石火花一般,就那么相互看了一眼!尔后,很快分开了。

上官伸了一下舌头,有点调气地说:“呀,你有客人,那我走了。”“客人”

二字,她说得很硬。往下,她说就走,身子一闪,飞快地跑出去了。

苗青青很无趣地站在那里,她知道,扑上去……的时机,已经错过了。那个
闯进来的姑娘,那么年轻,那样漂亮,她单单这个时候进来,是什么意思?

任秋风很专注地看着示意图,象是把她给忘了似的……

往下,苗青青进退两难,她很吃力地说:“秋风,钱,我不要你的。无论怎
样,难道,你就不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吗?”

任秋风迟疑了一下,很坚决地说:“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苗青青默默地说:“明白了。”

三个月后,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出现了一道奇异的景观。

那是旭日东升的时候,迎着朝霞,在紧靠十字路口的商业广场上,从北边忽
然走出了一支亮丽的仪仗队。这支队伍全由年轻女性组成。前边是一个人,举着
指挥的仪仗,那仪仗是金色的;接着是两个人,一个托举着国旗,一个托举着商
旗,托国旗的在左,举商旗的走在右边;接着是三个手托礼剑的护旗手,护旗手
手举礼剑,飒爽英姿地走着正步;在护旗手的后边,是排成四列、手举长号的号
手,在号手的后边,是四列胸挂礼鼓的鼓手;再后,又是四列整齐划一的仪仗队
员。

这支女子仪仗队刚一出现,立刻吸住了行人的眼睛。是啊,七点半钟,正是
人们上班的高峰期,路人纷纷停下来观看,把一个十字口都堵了。这是干什么呢?

只见那些仪仗队员们一个个头戴天蓝色的船形帽,身着天蓝色的职业套裙,
肩上有醒目的肩章,领口上打着蓝白相间的海浪形花结,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
脚下是一色的黑色长腰皮靴,在进行曲的乐声中,“咔、咔……”地走在水泥路
上,一个个看上去美极了,也艳极了!她们就象是晴空里爆出来的礼花,一支怒
放中的花的团队,突然就出现在街口上,绚丽得让人吃惊!

只见这支女子仪仗队,迈着训练有素的军人步伐来到早已砌好的升旗台前,
“咔咔”,立正站好。尔后,两个手托旗帜的旗手和三个手举礼剑的护旗手,分
两列“咔咔”地登上旗台,再次立正站好。由走在最前边的旗手,把一面国旗挂
在高高竖立的银白色旗杆上。接着,第一个旗手用力一抛,庄严地喊道:升旗仪
式开始!奏乐!——敬礼!一时,鼓乐齐鸣,女子仪仗队在乐声中,又是“咔咔”,
齐唰唰地,全体立正行礼!当那面国旗升上顶端的时候,第一旗手又喊道:礼毕。

于是,第二旗手站在另一根旗杆前,把商旗挂好,那是一面比国旗略小一号
的米黄色旗帜,旗上绘有天蓝色海水托着的一轮红日……上边还绣着四个大字:
金色阳光。也是要庄严地奏乐,行礼……那姿态,那“咔咔”,完全是表演性质
的,看上去有着诗一般的韵律,音乐一样的节奏,动作洒脱极了!就象是优美的
动画一样,一招一式都是标准化的。待一切完毕,这支仪仗队才会列队“咔咔咔”

地重新走回去。

这是一个三角地带,斜对面还有两家大型的商场。每天早上,另外的两家商
场里总有些女售货员跑出来看热闹。她们脸上带着嫉妒和惊讶,指指点点地议论
着,也常常被商场的领导喝斥:回去,有什么看的?!做为斜对面“万花”商场
总经理的邹志刚,也在一次值夜班时发现了。他用很不屑的口吻对营业员们说:
有什么看的?净花架子!

是的,这道景观自出现那日起,就带来了很多疑问。这象是晴天里的一声惊
雷,又象是一颗冒着花烟的炸弹!很快就到了街谈巷议的地步。人人都在议论,
可谁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后来,也有人悄悄打问,知道是商场里走出来的,
就有人叱之以鼻:一个商场,升什么旗呢?这不是笑话么?!看了,摇头的人俱
多;摇头归摇头,可看的人却越来越多了。每天,当那亮丽的女子仪仗队在早上
七点半准时出现时,就有一群一群的行人围着看。它一次次地诱惑着人们的眼睛,
一次次地摧毁着人们嘲弄的口吻,一次次打击着人们那点有限的耐性……也许是
日子太平淡了,有成千上万的省城人都在等待着,要看看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就这样,一天一天,那女子仪仗队的皮靴随着鼓点“咔咔”地敲打着市民们
的心脏……目的是什么呢?仍然没有人知道。它“咔咔、咔咔”地走出来,好象
就是专门出来诱惑人的。也就真有人上当,据说,有一个大学生,一星期都没去
上课,每天早上跑来傻看,他是迷上了一女仪仗队员。再后,就有人不断地问:
商场什么时候开业?

那女子仪仗队的领队,就是上官云霓。

在这最初的创业阶段,上官云霓是追着心过日子的。她的那颗心似乎并不在
她的胸膛里,心是飘着的。就象是有一个无形的钩子,把她的心一下子钩到了半
空中,就那么飘飘乎乎地在空中荡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这些天,
她每天上班都是一路小跑,象是一刻不停地在追那心,却老也追不上。是啊,她
激动,她兴奋,她紧张,时间就象在耳边“咔咔”地响着,任总布置的事情那么
多,却老也忙不完,她得赶紧呢。她的美丽自然是不屑说的,当她做为女子仪仗
队的领队走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有那么多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她的身上,做为一个
姑娘,她怎能不兴奋呢?!她当然兴奋,那兴奋藏在心里,骄傲却溢在脸上。是
的,人的骄傲是要目光来滋养的。每次出来,她都走在最前边。一下子,有那么
多的人注视你,你想不骄傲都不成。可是,看多了,她就知道,那目光象苍蝇,
很脏。

她只在乎一个人,这人就是任秋风。这一切自然是他操纵的。

这个人就象大山一样,一直立在她的面前。她甚至觉得,无论她怎么努力,
这个人都是不可超越的。每天早上,她本是想第一个到的。可是,她总是落在两
个人的后边。一个是江雪(江雪是“跑步族”,她就是时钟,每天早上四点半准
时起来跑步),另一个就是任秋风了。无论她来的多早,任秋风都会比她更早。

每天,她来的时候,他一准会在大门口站着。他以立正的姿势站在那里,身
上的每一个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的,就象是一个不可企及的标尺。

在这段时间里,她不断地观察着任秋风,悄悄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连
夜里睡觉,她也会梦见他。她太佩服这个人了,她一下子就被他彻底征服了。开
初的时候,她也仅是觉得这人有意思,是个事业型的。但工作一段后,那心,就
象是挂住了似的,再也离不开他了。有那么几次,午休的时候,她会突然闯进他
的办公室,不管他在不在,象偷儿一样,三下两下的,收拾起脏衣服就走。有时
候,正好碰上,他说:“干什么?你干什么?放下!”她不管,她头也不回,端
上盆就走,只回一句:“我给你洗洗。”

初恋是火热的(虽然她曾有过很多的追求者,但在她的心目中,那是不能算
的。),是焦心熬人的,甚至是莽撞的。她每分钟都想见他,却又不能。有一天
夜里,她睡不着觉,就在商场外边转呀转,转了很久之后,突然就忍不住给他发
了一条信息!这条信息她只发了三个字:521 (这是她的密码)。

第二天,开会的时候,上官很注意看着任秋风,见他还象往常一样,脸上没
什么表情。可在会后,他却偏偏把小陶留下了。他说:“小陶,等一下,有个事
问问你。”

等人们都出了办公室,小陶问:“任总,什么事?”

任秋风把他的BB机拿出来,满脸狐疑地说:“有人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你是
负责公关的,看看是啥意思?”

小陶接过一看,“吞儿”就笑了,说:“——我爱你。”

任秋风说:“什么?什么?”

小陶脸一红,郑重地说:“不是。上边发的521 ,就是‘我、爱、你’的意
思。明白了吧。”

任秋风说:“谁发的?开什么玩笑!”

小陶说:“那我怎么知道。你问问信息台不得了?”

任秋风挠挠头说:“我问了,说、说什么‘信息来源保密’……胡闹嘛。”

小陶笑着说:“那是人家发信息的人不想让你知道呗。”

任秋风又看了一遍“521 ”,摇摇头说:“算了。什么521 ,乱七八糟的。

莫明其妙?“

后来,小陶悄悄地告诉上官说:“头儿,收了一条信息,你猜是什么:521 !

上官说:“是么?还有这事?头儿咋说?”

小陶说:“头儿说,什么521 ,乱、七、八、糟!”

上海,是江雪的第一站。

开业前,“金色阳光”的准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在这期间,江雪和原采
购部的老吴一块,被派到上海去了。他们去上海参加一个全国最大的商品交易会。

临行前,任秋风把他们两人个叫到办公室,嘱咐说:“商场开业在即,你们
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要告诉所有的厂家,要让他们知道,咱们‘金色阳光’
是中国第一流的商场,有第一流的服务设施,第一流的经营模式……不要觉得口
气大,这不是口气大的问题,我们就是要当第一!所以,我们进的货,必须是质
量最好,品种最全的!这就是我的要求。”

江雪还没开口,老吴就说:“任总,放心吧,到时候我听江经理的,保证把
事办好。”

任秋风望着老吴,又特意交待说:“老吴,这次去上海,主要靠你了。江雪
刚出校门,没什么经验。你呢,我知道,是老采购了。你多出些主意,带带她。

老吴,拜托了。“

在这一行里,老吴的确是老江湖了。他在商场干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
他一直做采购。看看他那双眼睛你就知道,那里边有多少走南闯北的人生阅历,
有多少个弯弯绕绕……他的眼并不大,总是有很多血丝网着,那光就象豆儿一样
的轱辘着,不时会闪出一些狡黠的小火苗。他的鼻头也总是红着,就象是刚从酒
缸里泡出来的大蒜。可那泛红的鼻头却有着警犬一般的灵敏!他佝着腰站在那里,
象一匹老狗似的表示着他的忠诚,一再地说:“放心。放心吧,任总。”

可是,一到上海,两人就很快地发生了分歧。

上海是大都市,在此之前,江雪没有到过上海。所以,一到上海,吴国富就
说:“江经理,你第一次来上海,好好玩玩。我嘛,是老上海了。货的事,你放
心,就交给我吧。”江雪说:“那不行。老吴,责任重大,咱还是先上会吧。”

老吴就说:“那好,先上会。先上会。”

商品交易会在上海商贸会展中心举办。那是一个占地三万多平方的巨型大厦,
楼前,上千条各式各样的广告条幅象瀑布一样从会展中心的顶端泻下来,人一走
近,就象是一下子就被那五光十色的洪流给吞噬了。在会展大厅里,那摆放出来
的一个个展台又象是万花筒一般的岛屿,人成了黑麻麻的鱼儿,不知该往那里游。

是啊,在这里,你的眼一下子就不够使了,你象是掉进了商品的海洋,颜色
的海洋!在一个个放射着无限磁力的岛屿前踌躇。江雪是个极其认真的人,她挎
着一个包,手里拿着一支笔一个本子,每到一处都要问,都要记……相反,老吴
却显得很松快。他背着两手,悠悠晃晃的,象是个出来逛庙会的老客。看样子,
他的熟人很多。在大厅里,不时有人跟老吴打招呼,一个个上前跟他握手,都叫
他“吴经理”。吴经理也笑着应。尔后,老吴贴着她的耳朵说:“你别在意。出
门人,乱叫的,装装样子。”她笑笑,没说什么。可是,走着走着,老吴就不见
了。

她再也找不到老吴了。她只好一个人看下去。

这天,江雪整整在会展中心泡了一天,记了整整一本子商品的产地、名称…

…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可当她回到住地时,老吴却还没有回来。于是,她就
随便泡了包方便面,一边吃一边等老吴。有些事,她急着想跟老吴请教。可是,
她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连续敲了三次门,老吴仍然没有回来。她心里说,这老
吴,也太不象话了!

第二天上午,江雪准时地敲响了老吴的门。老吴一身酒气,光身穿一裤头背
心,迷迷糊糊地开了门,他揉着眼说:“谁呀?这么早……”可一见是江雪,他
立马慌了,回身就去穿衣,一边说:“哟,失礼,失礼。”江雪手里端着买好的
油条、豆浆,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说:“老吴,你还没吃饭吧?快吃吧。吃了咱
就走。”

老吴虽穿好了衣服,却醉眼惺忪地坐在床上,说:“去,去哪儿?”

江雪说:“会展中心。”

可老吴说什么也不去了。老吴嘟嘟哝哝地说:“你,你去吧,我不去了。”

江雪说:“不去?为啥?”

老吴说:“我不想去。我,我头疼,不舒服。”

江雪沉着脸说:“老吴,你是经理,我是经理?”

老吴没好气地说:“你是经理。”

江雪说:“既然我是经理,你就得听我的。咱们是来进货的,不去会展中心,
不跟厂家见面,怎么进货?”

老吴又改口说:“我,我,我腿疼。走不动。”

江雪沉默了片刻,说:“老吴,吴师傅,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要有意见,
你就说。任总也说了,你经验丰富,让我多向你学习。”

这时候,老吴把两腿一盘,说:“你愿意听我说?”

江雪说:“你说。”

老吴说:“如果让我说,我就告诉你,去会展中心没有用。那里的商品都是
样子货,也就是做做广告、摆摆样子……”

江雪吃了一惊,说:“那你说……怎么办?”

老吴眨着他的小眼睛,说:“你知道什么是生意?”

江雪望着他。

老吴说:“生意就是来往,来往就是关系。”

往下,老吴说:“你知道关系靠什么建立?一个字:酒。搞采购,大多是在
酒桌上解决问题的。商品交易会,说白了,就是酒会。头一条,你得学会喝酒,
不会喝酒,你就白来了。那个会展,看一天也就是了,该记的也都记下了。你要
听我的,就坐屋里等的,该怎么着,我会叫你……”

江雪不服。她不相信一切都是可以在酒桌上解决的。她不相信不做大量的比
较,就能选出好的商品;她不相信这种“生意就是来往,来往就是关系”的屁话
;更确切地说,是她不相信老吴这个满身酒气的人!可是,她毕竟是第一次出来
搞采购。在会展中心那个商品的汪洋大海里,她的确有点晕头转向。那一处一处
的商品让人看的眼花缭乱,讲解者也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如果不信老吴,叫
她相信谁呢?!

接下去,老吴说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打动了江雪。老吴说:“江经理,说
实话,这次出来,你是不会担什么责任的。你毕竟是第一次……无论搞好搞坏,
都是我的责任。要是搞砸了,回去,我这饭碗就敲了。”

于是,江雪说:“好吧,我听你的。”可是,话虽说了,她还是不甘心。

尔后,一连三天,江雪都象是在“船”上度过的。她都快要晕死了!每到半
上午的时候,老吴一准会跑来叫他,说:“江经理,跟我走。”接着,一领就把
她领到豪华酒店里去了。尔后就是跟那些从山南海北来的供应商喝酒……开初,
她说她不会喝。可老吴说:“小江(一到酒桌上,他就叫她小江),有句话你知
道么?喝酒看工作,这是工作。咱就是干这的,你说你不喝行么?”再加上供应
商一劝再劝,她只有喝了……可每次喝酒回来,她就象死过去一样的难受!后来,
还是老吴的一个眼神让她产生了警觉。一次,酒至半酣的时候,朦朦胧胧中,她
见老吴正在给那些供应商递眼色?!于是,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老吴在故意整
她!也就是这一次,她学会了吐酒,她跑到卫生间里,把手伸进喉咙,硬是掏着、
呕着把酒吐了出来……也就是这一次,她是自己偷偷溜走的。

第四天,无论老吴说什么,她再也不去了。她说:“老吴,你去吧,进货的
事,就委托你了。”老吴就说:“那好,我霍出来了。你好好休息。”

后来的时间,江雪就开始单独行动了。她重新回到会展中心,跟一个一个展
台的厂家接触……夜里,当她弄清供应商的住址后,还专门跑去,跟那些供应商
见面,一个个向他们求教。在短短四天时间里,她接触了几百家供应商。就是这
四天,她甚至觉得比她上四年大学的收获都大!终于,在会展快要结束的时候,
她捉住了老吴的狐狸尾巴!

那是黄昏时分,她独自一人从会展中心走出来,却被一个南方小个子拦住了。

小个子说:“小姐,你是金色阳光的吧?”她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小个子说:“我是成都糖烟酒公司的,我姓蔡。你叫我小蔡好了。我们住在
花地酒店,我见过你的。”尔后,他说:“我跟你反映个问题。格老子的,你们
那个姓吴的,太不地道了!”江雪问:“老吴,咋不地道了?”小蔡气愤地说:
“他本来答应从我们那儿进酒的,后来,他受了厂家的贿,四万!就把合同取消
了!”

江雪说:“你说他受贿,有证据么?”小蔡说:“当然有证据。格老子的!”
江雪说:“我是经理,你只要有证据,我会处理的。”小蔡说:“狗日的,我原
也答应要给他回扣的,我正在请示……可他突然就变卦了。那天,就在花地,他
从三楼下来,夹着一个大信封,鼓鼓囊囊的。他酒喝多了,没看见我,摇摇晃晃
地走了。

第二天,口气就变了。我知道是哪家,我有一表妹,在那家酒厂当出纳,我
专门打电话过去,是她告诉我的,四万!不信,你去看看,他房间里肯定有个大
信封,上边有字的……“

当天晚上,江雪回到住地,立刻就去了老吴的房间。老吴不在,她让服务员
开了门,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那个空了的大信封……她在屋里站了
一会儿,就走出来了。

然后,她就一直站在楼梯口等老吴。一直等到十一点的时候,老吴哼着小曲
回来了。他摇摇地走上楼梯,见江雪在楼梯口站着,就诧异地问:“江江江,小
江,你站这儿干什么?”江雪很严肃地说:“老吴,有句话,我要告诉你:要想
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好好想想!”说完,扭头就走。老吴象是挨了一闷棍似
的,头上一下子冒汗了。他踉踉跄跄地追着江雪说:“你你你,我我我……你什
么意思?!”江雪说:“想吧,自己想!”尔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当夜,江雪给任秋风挂了长途电话。江雪说:“任总,我给你汇报个事。这
事很严重:老吴受贿,证据确凿。我打算让他先回去,听候处理……”在电话里,
任秋风沉默了片刻,说:“多少?”江雪说:“查证的,是四万。”尔后,又是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江雪急了,对着话筒说:“任总,这可是千真万确呀!老吴
他故易刁难我,就是要……”可是,却听电话里说:“你回来吧,你被撤职了!”

江雪一下子愣住了。她手拿着话筒,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她问:
“为什么?”电话里,任秋风冷冷地说:“没有为什么,你回来!”尔后,他又
说:“——你让老吴听电话。”

江雪放下话筒,木然地走出去,敲了隔壁老吴的门。老吴开门后,有点语无
伦次地说:“江经理,你听我说,你可不能听那些嚼舌头的……我,我可什么也
没干。”可是,江雪瞟了一眼桌子,那个信封已经不见了。她只默默地说:“任
总的电话,让你接。”

老吴脸色一下子变了,他跟着江雪走进她的房间,象是有些烫手似的,迟迟
疑疑地拿起电话,头上冒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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