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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晚照又一春-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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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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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醒海棠院
景和宫后院的榴花开得正盛,将半边天空都浸得如染了血般鲜红,像极了那天,从她颈部喷到纱幔上的颜色。
虞琬宁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三年了,那天的情形时常入梦,她已是习惯了。
又一次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轻轻地落在他肩上,看着他亲手为她整理遗容,亲手将她放入那精美描金的棺椁。
看着他,在她灵前万念俱灰,看着他,浓密黑发,寸寸成雪。
外面似乎传来鸟儿的啼叫声,虞琬宁幽幽转醒,抬手撩起纱帐,雕花缕空的窗缝里透进几许亮色。
她刚坐起来,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奴婢正打算进来叫呢,小姐您就醒了。”
来的是侍女雪镜。
雪镜长着一张圆呼呼的娃娃脸,一对黑亮水灵的眸子,笑起来唇边会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十分讨喜。
虽然她年岁不大,仅十二岁,但性情灵俐聪慧,虞琬宁便让她近身伺候了。
“每天都这个时候起,习惯了,到时辰自然就醒了。”
虞琬宁坐到床边,伸了个懒腰。
雪镜手脚麻利地为她去了寝衣,换了一身淡青色的武服。
“小姐每日起的也太早了些,便是连大公子都不及小姐勤奋呢……”
雪镜说着,便已帮虞琬宁穿好了鞋。
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另一个侍女墨梨,端着洗漱的水进来。
墨梨今年十三岁,略年长一些,身材修长,容貌清丽,只是一双薄唇总是紧抿着,话少手勤,很是谨慎稳妥。
虞琬宁没有再理会雪镜的聒噪,转身在墨梨的服侍下洗漱,然后将头发束起。
一切打点停当,因三个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也没用多少时间。
出门的时候,夜露尚且未散,空气里尚有些寒意。
墨梨便要转身回房拿件披风出来,被虞琬宁止住了,这点凉意算不得什么。
想想往后余生将要面对的风雨波澜,她必须要有一副好筋骨去面对。
院子里种着几树垂丝海棠,是她出生那年,阿娘便种下的,如今花开满院,香气袭人。
不知是从哪里飞来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吵闹嬉戏着。
“原来是这些小东西扰了小姐清静,一会我叫人都捕了去。”
雪镜不满地嘀咕着。
“无妨。”
虞琬宁淡淡地瞥了一眼在院墙上跳来蹦去的鸟儿。
“反正我每日这个时辰也是要起身来,便是不被它们闹起来,你方才不也正打算进屋唤我么?”
“说的也是……”
雪镜又想说身为一位将军府的千金小姐,没必要如此勤奋,但想起来每次说这话,虞琬宁都不加理会,她便又闷闷地住了嘴。
倒不是雪镜偷懒,反正依照规矩,即使小姐晚起,她们做侍女的,也得早起准备主子晨起要用的东西,她只是心疼小姐罢了。
没听说哪家贵门小姐像她家小姐这般的,起得比公子都早,从不放松片刻学业。
女儿家家的,又不必考科举做官,这般拼命做什么?
可她也只是想想,半句也不敢问,反正不管主子做什么,什么时候也轮不着她一个小丫头多嘴的。
就像这每日起身的时辰,都是定好的,她一到时间便得进屋伺候,若是小姐未醒,她也得叫醒。
否则误了时辰,小姐可是要发火的。
以前雪镜也曾为心疼小姐想让她多睡会,而没有按时叫醒,结果小姐醒来便对她严加斥责。
说起来,小姐今年虽然才八岁,平日里待下人也算宽和,可一旦沉下脸发起起火来,还是很吓人的。
只那么一次,雪镜便再也不敢犯了。
旁的勋贵府邸,都是花园月墙,小桥流水,唯只有这大将军府不一样。
虞德陵一生行武,弄不来文人那一套,便将偌大个将军府后院,直接修成了个演武场,占地不小,甚至可以跑马。
天色尚未全亮,虞琬宁的父亲却已在此等候了,今天起,他要教女儿骑马。
大胤朝历来重文轻武,无论是勋贵子弟还是平民学子,均以读书科考为荣,无人愿意习武,除非是天赋不足,习文不成,才会无奈之下参军行武。
所以这些年了,虞德陵总是觉得寂寞,朝中武官本就没有几个,还不敢走得太近,怕引起龙椅上那位的猜疑。
自己家里,虽有个嫡出长子虞绍庭,却瞧不上他这个武夫父亲,不肯习武,功夫不学也就罢了,连君子六艺中的射艺都不肯学,认为有辱斯文,更不用提兵法了,甚至连碰一下兵书,都像是辱没了他一般,只一心习文。
可偏偏他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习文方面的天赋有限,成绩不算上佳,顶多中上等罢了。
幼子虞绍垣如今才七岁,顽劣成性,懒惰贪吃,教什么都不成。
于是这偌大的演武场,便经常只有虞德陵和几个亲兵而已。
然而三年前,年方五岁的女儿虞琬宁,在一场发热清醒后,独自呆坐两日,却突然提出要请先生进府教她开蒙读书,同时还要求父亲教她功夫骑射,以及兵法。
虞德陵初时惊疑不定,且不说一个深闺女儿家,读书识字也就罢了,便是连当今男子,都没几个愿意习武的,自家这个女儿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等要求。
虞夫人叶琴香更是不允,她本是翰林掌院的嫡出女儿,家学渊源,却从小被教导女子无才便是德,连字都不识一个,自是笃信娘家的家教必定没有错的,也不同意女儿读书,更不用提习武了。
可虞琬宁一再恳求,态度坚决之极,甚至绝食相胁,虞德陵心疼女儿,一时只觉得只要女儿高兴,好好吃饭,先答应下来再说。
读书倒也罢了,可这习武,却是要吃大苦头的,虞德陵想着,小小女娃儿,学不了几天,就得叫苦打退堂鼓了。
虞夫人见夫君应了,秉着三从四德的原则,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练,竟风雨无阻地坚持下来,三年来,除了每年除夕初一,其余从未有一天间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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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习武
有时候连虞德陵都想偷个懒了,却又怕令女儿失望,如今倒也养成了习惯,每日清晨天还不亮,便到演武场等女儿了,待给女儿授完课,方才出府上朝。
官员上朝的时辰本就很早,还要在些之前授课,便可见虞琬宁每日起的有多早,对学业有多勤奋了。
“女儿琬宁,给阿爹请安。”
虞琬宁看见演武场上,父亲伟岸如山的身影,便紧了两步上前,行了礼。
虞德陵是个性情直爽之人,向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女儿坚持,便也只好随了她,只是呵呵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旁人家里儿女请安,都是在厅里奉茶,他家倒好,直接在演武场见。
“兵书你已读了三年,也随为父练了三年功夫,近来你长高了不少,所以从今天起,便可学习骑马了,等你能在马背上骑得稳了,为父再教你射箭。”
虞德陵慈爱地看着女儿,心里却暗暗叹息:虽然长高了些,只是却太过纤瘦,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一会可得小心护着,别让她从马背上摔下来。
若真摔着了女儿,夫人非把他的脑仁儿哭炸了不可。
“多谢阿爹。”
虞琬宁抬头,笑意灿然,扯着父亲的袖角,迫不及待地向演武场边上的两匹马走去。
雪镜和墨梨安静地退到一边,看着虞德陵从家丁手里接过马疆,扶虞琬宁上马,一时不由地紧张起来。
上了马背,虞琬宁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许紧张惧怕的,但她深吸一口气,便将这种恐惧生生压了下去。
上一世,虞琬宁位至皇后,却终落得个红颜薄命,仅二十余岁便被迫自刎,惨死于景和宫中,连儿女,都未及留下一个。
死后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她化作蝴蝶,看着她的结发夫君永安皇帝季安辰,一夜白头,看着她拼上性命也未能护住他,看着他终究也被人所害,饮鸩而亡。
虞琬宁向天长哭,痛责苍天无眼,而后烟消云散。
再醒来,却是回到了五岁那年。
想想自己上一世信了母亲“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导,不识字,不读书,胸无点墨,遇事无策,当大难临头时,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去保护她深爱的夫君,落得个身败名裂,惨死深宫的下场。
而且死后连累母家,连大将军府一众亲人奴仆皆被牵连,被御林军围府剿杀,父亲力战而亡,母亲触壁而死。
也许是她烟消云散前那番长哭痛骂使得老天开了眼,也许是别的什么缘故。
总之虞琬宁重生了,终究是苍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即如此,她岂能浪费,这一世,她定要勤奋上进,识文习武,努力将自己武装到牙齿,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父母亲人,才能辅佐她的夫君坐稳帝位,自己稳居凤座,方不至被人所害。
想想上一世,她十三岁便被皇后随意指婚给不受重视的皇子季安辰,算算只剩五年了,可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时日紧迫,虞琬宁半刻也浪费不起。
东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却刮起了一阵风,在这春日里,吹在人身上还是能感觉到寒冷的。
只是虞琬宁虽穿得单薄,但此时正在马背上努力稳住身子,连鼻子都冒了细细的汗,自是感觉不到。
而立在场边的雪镜和墨梨,也是浑然不觉,她俩担心小姐摔着,连眼睛都不敢眨,时刻紧盯着马背上的虞琬宁,虽明知有行武半生的大将军虞德陵护着,但俩人还是紧张地出了一手心的汗。
每每看到虞琬宁身形晃动,雪镜便忍不住会发出一声轻呼。
一旁的墨梨,薄唇紧抿,虽一直未曾出声,但也一刻不曾放松地紧盯着虞琬宁,倒像是虞琬宁万一落马,她就能马上扑过去接住似的。
虞夫人差人送来早点,虞德陵小心翼翼地扶着虞琬宁下了马,意示她休息一下。
第一次学骑马,虞琬宁其实苦不堪言,只是她依旧面色平静,绝口不提。
坐到场边,在雪镜墨梨的服侍下吃了几口东西,又喝了点热汤。
见父亲吃完,知道离上朝没剩多少时间,虞琬宁便不肯再歇,马上又扯着虞德陵的袖角向马儿跑去。
虞德陵上朝走后,虞琬宁又独自练了上早上功夫,方才出了演武场。
她自己订的规矩,上午习武,中午略事休息,下午习文。
回房重新洗漱更衣,换了鹅黄襦裙,又梳了少女发髻后,才慢慢往饭厅走去。
虞德陵多年行武,大将军府并不像旁人家里那般规矩繁多,向来都是一家子坐在一起用饭的。
今日朝中似乎没有多少公事,虞德陵居然难得早早下朝,回府与家人一同吃午饭。
他与夫人先坐下,然后妾室孙姨娘,以及嫡长子虞绍庭、嫡女虞琬宁、庶女虞琬瑶、庶子虞绍垣便可落坐了。不像尊卑分明的府邸一般,妾室不得与正室一同用饭。
虞德陵素来不喜欢繁琐,虞夫人贤良淑德,自然也不会不悦。
上一世,幼年时的虞琬宁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也没觉得怎么样。
可到了这一世,却生出些许不适来,毕竟她上一世好歹做过七年皇子妃,夫君季安辰登基后,虽然俩人一直处在太后的铁腕撑控之下,虞琬宁却也是做了两年皇后的。
虽在太后面前战战兢兢,但至少在自己的王府以及后来景和宫里,还没人敢这样尊卑不分。
再者,若是庶母与庶姐庶弟同她和睦亲近倒也罢了,可上一世庶姐暗地里时常欺负她。
就连三年前那次发热,也是因为在荷塘边玩耍时,被庶姐虞琬瑶暗暗绊了一脚,掉进水里,受了风寒所至。
而且平常小孩子耍耍心眼闹一闹也就罢了,偏偏后来见风向不对,庶母孙月枝便带着虞琬瑶虞绍垣迫不及待地倒向了敌人,甚至就连敌人用来诬陷虞德陵的所谓“证据”,都是孙月枝提供的。
这一点,是虞琬宁决计不能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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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自己的闺女想怎么惯怎么惯
只是这一世重生时,虞琬宁尚才五岁,实在太过年幼,便是说什么,也是稚子之言,父亲不见得会放在心上,只好一直忍到现在。
接过墨梨盛好的汤慢慢喝着,虞琬宁默默在心里盘算,得尽快找个合适的机会,让父亲把孙姨娘,和碍她眼的虞琬瑶虞绍垣以后都赶去她们自己翠柳院用饭才好,至少让人眼前清醒些也好。
以后再寻契机,将孙姨娘赶出府去,就更好了。
心里想着事,胳膊便不小心碰到了虞绍庭一下。
未及虞琬宁说致歉,虞绍庭便一脸厌烦地推了虞琬宁一把。
“虞琬宁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吃个饭那么大动作做什么?能不能有点女儿家温婉端庄的样子?”
虞琬宁:“……”
就这么大个桌子,坐了这么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不小心挨着碰着明明是常有的事,虞绍庭发的这是哪门子的邪火。
虽然她也知道,一直以来,对于自己读书习武,笃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虞绍庭十分看不惯,尤其嫌她女儿家习武,更是粗蛮不雅,有失女子淑雅德行。
但因不愿招惹父亲训斥,虞绍庭向来都是能避则避,避不过也只是冷嗤一声以示不屑,并不搭理她。
像今天这般直接开口指责的,十分少见,尤其还是当着父亲母亲的面。
“吃错东西了?你发的什么邪火?”
虞琬宁放下手中的汤,瞥了虞绍庭一眼。
“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轻轻碰着一下怎么了?再说谁让你坐我旁边了?你一大小伙子,只是被我轻轻触碰了一下胳膊,能伤着你了?那你未免也太脆弱了些,为你好,劝你今儿还是别出门了。”
“为什么我今儿个不能出门了?”
虞绍庭不解,同时心里又暗自嘀咕了一句:谁爱坐你旁边了?只是再往过就是虞绍垣他们了,他更不愿与他们坐在一起。
“因为今日起风了。”虞琬宁淡淡地答。
“呵,不劳你操心,我穿着暖着呢,不会受寒。”
虞绍庭以为虞琬宁是在向他示好,便不屑地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
真是个蠢蛋,难怪课业那么差,虞琬宁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才懒得关心你会不会受寒,我是说,就你这身子骨,跟门口那盆里的小兰花儿似的,小心一阵风给你吹走了,这要是落在城内倒也还好,若是风再大点,给你吹去城外山中,怕是要被山上的女土匪头子给捡去当压寨相公了……”
“你……虞琬宁你……一个女儿家,怎能口出如此轻薄之言……”
虞绍庭不善言辞,却又脸皮极薄,一时被虞琬宁说得红了脸,气得两手发抖,指着虞琬宁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行了,用饭之时,哪来这么多话?”
虞夫人先意示虞绍庭把手放下,然后又微微皱眉瞪了虞琬宁一眼。
“你是女儿家,这样的话,怎能随意出口?更不该如此调笑你的兄长。”
“明明是他先惹我的,还不准我反击了?”
若是旁的人这样说她,虞琬宁必须毫不留情地怼回去,然而现在说她的是自己亲眼,她便只好撇了撇唇角,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女子当以温顺柔婉为美,”虞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似你这般牙尖嘴利,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后谁家敢要?”
孙姨娘在一旁看看虞夫人,又看看虞琬宁,一副吃瓜看好戏的表情。
只是心里正暗暗兴灾乐祸,却被虞琬宁狠狠地盯了一眼,顿时手一颤,连筷子都掉了,好在没人注意到她,便悄悄拿起来,低头吃饭。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三年前,这位三小姐一次发热之后,便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原本软萌可爱的个小人儿,突然变得持重少语起来,怎么看也不像个五岁小孩,便像个小大人似的。
看着少言少语只知埋头读书,可若谁惹着她了,但凡说出话来,能呛死个人。
而且随着一天天长大,这眼神也一天比一天凌厉起来,偶尔被他那么一瞪,便觉得整个人都掉了冰窟窿似的,不由地让人心里发憷。
不过除了虞琬宁,倒是没人留意到孙姨娘的内心戏。
虞德陵终于忍不住开口接话:“谁说我闺女没人要?就算没人敢要,那也都是配不上我闺女的,老子便将闺女留在身边养一辈子,又有何难?”
“你就这样惯着她,”虞夫人嗔怨地看了虞德陵一眼:“瞧你都把女儿惯成什么样子了?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话。”
“女儿被我惯成什么样子了?”
虞德陵微瞪了一下眼睛:“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我自己的闺女我想怎么惯怎么惯,外人管不着。”
“外人是管不着您怎么教养自己的女儿,只是如今外头可都已经当笑话看了。”
虞绍庭一脸烦闷地扔下筷子插嘴:“如今外头可都传偏了,说大将军府的嫡小姐不习女红,不修女德,不光是读书习文,更是整天跟着您这位大将军骑马练武。
一个女儿家,以后总是要嫁人生子,囿于后宅的,难不成将来要和公婆辩论,和夫君动手论拳脚的吗?我们书院的同窗时常拿这事来取笑于我,明年我就要进国子监读书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看我的笑话,我这张脸可往哪搁?”
“噗……”
虞琬宁突然笑了出来。
“您虞大公子好大的脸面,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是囊尽天下英才学子的地方,就您这成绩,国子监会收你?要我说,反正你这脸面,也不值几个钱,不必专门儿寻地方去搁。”
“你……”
虞绍庭又一次被气得满脸通红,瞪着虞琬宁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京城勋贵之子孙,皆可在十一、二岁入国子监读书,但要通得过四书考试,而虞绍庭今年十三岁,早已是能入国子监读书年纪,可偏偏他接连两年,考试都未能合格,被刷了出来。
所以虞琬宁这话,可是实打实的骂人揭短了,也难怪虞绍庭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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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个气哟……
“咳……”
虞德陵看着长子那被人呛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虞琬宁说的毕竟是实情,谁也反驳不了,只好咳嗽了一下打断儿女的争辩。
然后方才正容道:“我虞德陵的女儿,我就乐意这样教,旁谁也说不着,古人言人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绍庭你受朝中重文轻武的影响,不肯习武,心不在此,教也白教,为父自不勉强于你,只是,既然你妹妹有心向学,为父便没有不精心施教的道理,更难得琬宁天赋极佳,学有所成,为父能将这一身本事传授于她,也觉心中畅快。
虽然将来琬宁终会嫁人,但技不压身,学了总归会有用处,至少能保她不受人欺辱,绍庭你身为人子,难道要将为父这得英才而育之的人生一乐,也要剥夺吗?这便是你的孝道?
至于旁人说什么,你又何必理会,一心向学之人,又何来这等闲心,去对旁人的事说长道短,指手划脚,至于那不务正业,满眼皆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无聊之人,你又理他做甚?”
虽然虞绍庭受当朝风气影响,不大瞧得上行武之人,但毕竟虞德陵是他父亲,对于随时有资格揍他的亲爹,还是有几分畏惧与敬重的。
虽心中依旧有所不服,但也也敢再多做争辩,只好低声应道:“父亲说的是,儿子知错了。”
“行了,你也不必懊恼。”
虞德陵见儿子低头认错,心中还算满意,便又安慰他。
“今年你再考一年,若还是不成,为父便只能豁出这张老脸,去为你求个名额了,你只管放心好好读书便是。”
说完,心里不由地还是一声哀叹——真是糟心。
“儿子谢过父亲。”
虞绍庭不免又觉脸上发烫,道了谢便低头吃饭,再不多嘴了。
看着一场争吵就这样落下帷幕来,孙姨娘觉得有些兴味索然,微微撇了撇嘴,低头吃饭。
虞琬宁见孙姨娘一副看好戏不过瘾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放下筷子。
“方才没觉得怎样,可仔细一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她的话,再一次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又怎么了?”虞夫人不解。
“我在后宅读书习武,极少外出,旁人对咱们府里的事儿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虞琬宁直直地看向孙姨娘。
“我记得府里早有规矩,但凡领了差事外出办事的下人,都是不许擅自对旁人提起府中事的,无论大事小事,更不许议论主子,这样的事,阿爹阿娘自然不会与人提起,大哥嫌我习武丢人,更是不会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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