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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夜行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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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轻轻地“哦”了声,又回身坐好。转而又倾身问道:“那你叫什么?”
“杜婉儿。”
阿沅一脸“原来是你”地看着微微含笑的杜婉儿。
来书院前就听母亲提过,姑母家的大小姐杜婉儿、二小姐杜婉琪也在书院就读,杜婉儿跟她还在一个班。原来本尊长这样。阿沅又扭头看了眼杜婉儿,她眼角和唇边的笑意犹在,整个人如和煦暖风,吹得阿沅甚为舒坦。
第一日学的是刘清平的《淮南赋》,这首赋阿沅曾学过,知其意,便不再将心思集中在听讲上,开始神游起来,神游着神游着就睡着了。正梦见跟白家三姐姐白可音粘葫芦粘的起劲,鼻间瘙痒难耐,一个大喷嚏,醒了。婉儿被阿沅这声喷嚏喷的不轻,刘海直接被喷成了中分,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愣了。
一瞧婉儿那模样,阿沅乐得哈哈大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狗尾巴草道:“这从哪儿弄来的?”
婉儿快速伸手弄了弄刘海,回神道:“婉琪早上在路边薅的,塞在我包里的。”
“还挺刺手的。你刚才就用这个挠我的?”
“叫了你好一会儿你都不醒,只好用它帮忙喽。”
“我正做梦呢,叫我做什么呀?”
“都下学了。你瞧,就剩我们两个了。”
阿沅这才放眼四望,阁室里果然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这么快就下学啦?”
“我们女院只上半日课。男院那边才会上一整日呢。”
“哦……这样啊。那走吧。”
“好。”
行至中庭,婉儿的裙摆被地上的碎枝勾住了,婉儿挪摆了几下都未摆脱,阿沅回身瞧见,俯身将那碎枝抽出,扔到一边,问道:“书院不是要求都穿院服吗?为何大家都锦衣华服的?”
“书院是规定要穿院服的。不过每月的最后一日是可以不穿的。”
阿沅明了地哦了声。“原来如此,早上那会儿我还以为我走错地儿了呢。”
婉儿莞儿一笑。“下月最后一日你也穿自己喜欢的衣裳来便是。”
“其实这院服挺好看的,又轻便,我倒是蛮喜欢的。”
婉儿双眉微抬。心想:“大多数女子都喜欢穿得花枝招展些,她倒是不同。”
阿沅被婉儿看的略有不适,“为何这样看着我?”
婉儿还是一副笑态,轻摇摇头道:“无事。我们走吧。”
阿沅微张口角。嗯了声。
阿沅一上马车,就瞧见曼舒一脸不悦。想着是自己耽搁了,便也不跟她计较,径自闭目养神去了。
………………………………
第四章 扬名帝都
对阿沅来说,书院最有趣之处便是人多。
半月后,把女院犄角旮旯都熟悉了个遍的阿沅又无聊起来。这日课间休息,她溜达到琴室后墙那里,纵身一跃跃到了墙的另一侧。脚还未落地,一股难闻的气味便扑面袭来,熏得她直皱眉屏气,四下瞅了瞅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雪隐之所。
前几日她四处闲逛时发现琴室后墙另一侧有男子的说话声,一直想一探究竟,只叹从未找到机会。
这时有男子的声音隐隐传来,阿沅匆忙一跃上了屋顶。上去之后才发现所站之处能窥见雪隐内部,一时情急没留意脚下,致使两片屋瓦向下滑去,揪心之际,那两片屋瓦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担忧,竟在中途停止了滑落,阿沅这才心头稍安。听到头顶有响动,里面的男子抬头向上望去,发现没什么异常后,碎语了几句又继续未完之事。待无人注意时,阿沅悄悄挪着身子,伸手去够那两片屋瓦,把它们又安回到原先的地方,这才松口气又悄悄沿着屋顶向前爬去。
从上往下看,男院可比她们女院恢宏气阔多了。阁室一间连着一间,楼宇一座挨着一座,此时可能都在上课,庭院里并无人迹,除了隐隐的读书声,尚无其他声响。
阿沅轻脚落地,如探险般在一个一个回廊一个一个中庭间穿行,许是偷窥的缘故,格外刺激。绕到一个圆形拱门附近,有声音传来,阿沅脚下立顿,心想不妙,要是被人发现可不好,遂决定逃走。就在转身之际,一个怯弱的声音传来,“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撕的!”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阿沅悄悄挪到拱门附近,伸头向里瞄了眼,这一瞄可好,直接现身喊道:“干什么呢?你们几个!”
倒在地上的曼泽一看是阿沅,顿时“哇”地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忘跟阿沅解释:“大姐!真的不是我撕的!真的不是我!”
阿沅俯身把曼泽扶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有个声音呛道:“他把我的课业本撕了!”
阿沅转身看着出声那个,跟曼泽差不多大,身旁还站着三个明显是中班的男娃子,看来是给那个小鬼撑腰的。阿沅回头看看曼泽,继而对着出声那个小鬼道:“可他说没撕你的课业本呀。”
“还狡辩!你敢说你没撕!”中班男娃子中的一个这时吼道。
曼泽显然被这声吼给吓住了,哭都不敢出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就是不敢掉下来,那样子可怜死了,阿沅一看,心头顿时起火,声音也不由得厉起来:“说是他撕的,可有凭证?!”
“就是他撕的!这些都是在他包里发现的!”另一个中班男娃子从怀里掏出一把碎纸道。
瞅着那堆碎纸,阿沅不以为然道:“在他包里发现碎纸就说是他撕的?那要是在你包里发现一堆碎纸,岂不可以说是你撕的?”
四人顿时哑了。
“你谁啊?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阿沅本欲带着曼泽离开,突然被质问道。
“我?我是这家伙的大姐。明白吗?”阿沅说着摸了摸曼泽的头。
“这位大姐,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里可是男院,不是女院!”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这是哪儿。不管男院还是女院,污蔑可都是不行的!”
“谁污蔑了!他就是撕了我兄弟的课业本!”
“谁看见他撕了?你?你?你?还是你?”阿沅一溜地指过那三个中班男娃子,最后指着那个小的问道。
“你们想赖账?!”
“谁赖账!要算账,可以,拿证据来!刚才那堆废纸,不算!”
阿沅说完就带着曼泽走,这时有双手拽着曼泽的肩膀不许他走,阿沅伸手一推,那双手臂吃痛松开了曼泽,阿沅立即将曼泽护在身后。看到同伴受挫,其他三个作势将阿沅和曼泽围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可他们哪里知道阿沅如此能打,很快便纷纷挂了彩,想撤都撤不了。自从来了永平府,阿沅还没跟人练过手呢,眼下正打的起劲,哪肯放手。
原本只是在僻静的庭院一角,随着你逃我追,不知不觉间已闹到了男院阁室的中庭,引来了不少围观。有围观的、有窃窃私语的、有起哄的……也有闵孝煜那般默默静观的。
只见那四个小鬼跑的贼快,阿沅追的亦甚为欢实。阿沅这时其实已累了,可面上却难掩兴奋。闵孝煜的嘴角下意识地闪过一抹笑。
围观的越来越多,最后惊动了全书院,再经由书院各位公子小姐之口,传入了永平府权贵府邸,阿沅由此全城扬名。
好在这次她不是无理取闹。最后查明是那小鬼自己撕了课业本偷偷塞到曼泽的书包里,污蔑是曼泽撕的。原由是曼泽每次书法都考第一,小鬼总被父亲训诫,心里一时不悦,就撕了自己的课业本来污蔑曼泽。
大闹书院,影响是不好,但书院也不好处罚太过,最后只罚阿沅在家抄《淑女有德》三百遍,三日不许上书院了事。不上学阿沅高兴,可抄三百遍《淑女女德》,那是要她命啊!……可她还是乖乖在家抄了三日。因父亲这次特别生气,特别生气!她从未见过父亲生那么生气,差点都拿戒尺抽她了。
想想啊,她这下全城出名了,她的举止实在不符合一个官家女子贤良淑德仪表端庄的典范。女子失德,是家风问题,父亲岂能不气。更何况父亲还是皇帝的陪读老师,父亲的脸面何存?还有日后婚嫁,谁家敢娶她这样的女子?母亲这次也不偏袒她,连祖母也不好再帮她说话。曼舒也埋怨她,说她丢人,害她在书院没脸见人。曼泽倒是仗义,不枉她为他出头,一再声明最爱大姐,大姐好厉害。
自此之后,书院里都知道了阿沅不是好惹的,有的是怕她,躲着她,有的是不屑于跟她说话,有的则是担心跟她在一块儿也被认为品行有缺,躲着她。就连已经熟络的婉儿和婉琪也变得不再跟她说话,碰见了也似没看见,躲着她。可她们的二叔杜绍卿却变得很爱跟阿沅说话。
自那日围观了阿沅大闹男院后,杜绍卿就对阿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常在上学下学的路上等阿沅,有时还让婉儿替他给阿沅捎纸条。婉儿每每一说“这样不好,还是不要了吧”,杜绍卿就摆二叔的架子,最后婉儿又不得不为他捎纸条。
杜绍卿老让阿沅指点他功夫,每次都借指点的名义诱导阿沅教他,头两次阿沅没察觉,不知不觉间就露了几招,后面就再也不上当了。杜绍卿生气说她小气,她只好认了这个名号。谁叫她答应过阿贵,不许把功夫外传呢。要是传出去了,不仅阿贵不会再理她,还不会再教她功夫,那她损失可太大了。杜绍卿再重要也没有不能跟阿贵学功夫重要啊,遂阿沅后来都果断拒绝。实在逼的没法,只好如实招供,他才不再纠缠。但一逮着机会,他还是诱导阿沅亮招。对此,阿沅觉得好烦,时常疑惑他是怎么念到大班十七年的。相识以来,真是没看出这人哪儿优秀了,太奇怪了。
两个月嗖地就过去了,学末测评一结束就要夏休了。阿沅从十多日前就开始盼着。
学末测评结果,书法、绘画,阿沅均是第一。
很多人想不通阿沅这样品行有缺之人,书画怎会得第一?
有人终于还是没忍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写会画之人,该不会是请人代笔的吧?”
又是她!阿沅刚来书院时就是这人质疑自己入班资格的,今次竟然污蔑自己作弊!阿沅想着想着就来火,正想反驳,婉儿发声了。“曼均的书画功底我是亲眼见过的,绝不可能作假。更何况她父亲乃当今举世皆知的书画大家,又是天子侍读,自幼家学就丰,书画成绩斐然是自然的。”
“照杜小姐这么说,我们这些没得过第一的敢情都是家学欠丰喽?”
“我不是这意思……
“唉,书画大家?天子侍读?这福分岂是我们能有的,也难怪我们都得不了第一呀。”
杜婉儿一听自己的话被曲解急于辩解,又被另一个声音曲解了,急的脸倍儿红。
“唐小姐,您是在质疑测评标准吗?”先生此时正言道。
“先生说笑了,测评标准哪是我敢轻易质疑的,只是对这结果有些疑惑罢了。”
“唐小姐有何疑惑,不妨开诚布公。”
“先生您不会真的没听到吧?刚才唐小姐已经说过了呀。”这时另一个声音道。
“哦?敢问唐小姐可否将刚才的疑惑再重复一番,老身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没听清您刚说的。”
唐佩如顿时窘起来,不知该不该对着先生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半日没声响,先生作状重听,特意向坐在最前排的女子求证,“唐小姐可有再重复刚才的话?”那名女子恭敬道:“唐小姐没有再说。”先生于是问道:“唐小姐怎么不说话,难道疑惑这么快就解了?”
唐佩如涨红着脸急言道:“纵观何小姐的品行,不大像是……像是能写会画之人,遂有些疑惑。”紧接着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测评书法那日天降暴雨,大家都未来书院,皆是在家完成作业的……这就难保都是出自自己之手……”
“林小姐言下之意是想再进行一次书法测评?”先生此时插言道。
“不不不,不是的,先生误解了,我……我就是提出点疑问……”
“不知何小姐可否现场书写一幅测评的篇目,以解大家的疑虑?”
一直静观的闵孝云此时发问道。阁室内众人齐刷刷地看看她,又看看阿沅。
阿沅灿然一笑,道:“当然可以。不知先生准否?”
先生迎着下方二十几双求问的眼睛,思虑后道:“既然何小姐愿意,现场书写一番也无妨。”
学末书法测评测的是岑坤的《春柳吟》,全词一百二十八字。阿沅以每列十字,最终十三列书写完毕。
当纸上出现第一个字时,闵孝云就听到一声低沉的赞叹声,随着纸上的字越来越多,赞许的声音越来越多,这些微弱的赞许声还有围观者面上隐隐变化的神情,皆预示着此前的希望落空。作为女院里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她向来自视甚高,荣宠不绝。书画、诗词、琴棋、礼乐、典章……哪一样她都不拔尖,于头位更无意趣,反正哪一项测评在她前面的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也就犯不着去跟他们争个什么第一,只要各项维持在前十,不至于太下面即可。可是何曼均的到来,却挑战了她尊贵的荣宠。
何曼均入院以来,我行我素,从未将她当回事。其他女子见了她都会行礼,唯独这何曼均从不行礼。书院规定,入书院者皆同,不再以书院外的身份论尊卑,可实际上皆同少有,日常里尊者贵者欺压低阶者甚多。只要不是太过分,书院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当初何曼均以中班的年岁跨到大班,闵孝云就不悦,大班十几年都没有跨班的出现过了,这无形中证明何曼均确实在某方面有过人之处。她想当然地以为,何曼均会像别的学业优秀的小姐一样,优秀归优秀,但在自己面前是不敢优秀的,可这何曼均却对她视而不见。对于厌烦的礼法她尚且要遵守,那何曼均竟可以肆意冲撞。最可气的是何曼均平日里闲闲散散,一到测评却项项优秀,书法和绘画更是挤下原先的头位,种种结合在一起,使得闵孝云心气难平。平日里围在她身边的唐佩如,林墨涵等说起那何曼均时,她便故意露出不喜,遂每次一有机会,她们就刁难何曼均,可每次都未能讨到什么便宜。
下学时,闵孝薇小心翼翼地跟在一脸寒霜的闵孝云后面,等孝云上车后,丫鬟扶她也进马车时,孝云瞪了她一眼,厉声叫她下去。孝薇怯怯地怔愣了会儿,等孝云怒视她,叫她滚下去时,她才慌慌张张地下了车。
闵孝云一直想拥有辆专门接送自己的马车,可父王不让,说她太娇气,非让孝薇跟她用一辆车。从前闵孝娴还在时,她须跟她用一辆车,好不容易等到闵孝娴嫁人了,又得跟孝薇用一辆车。孝娴也就罢了,毕竟是王府嫡长女,可孝薇呢,只是王府卫良人所生,母女俩都是下贱种,天天跟她一辆车,闵孝云每次一想到就来气。
在书院门口另一侧也正要回府的闵孝煜和闵孝翊将孝薇的窘况全程看在眼中,待孝云走后,孝煜叫孝翊把立在那里发呆不知怎么办的孝薇叫过来,让她坐他们的车一起回去。在车上他们才得知白日里书法测评之事。
………………………………
第五章 祈神节
自上次大闹书院后,阿沅在书院里的一举一动皆受到关注,此次书院学末测评,安西王府二小姐刁难阿沅的事迹又在书院间流传,继而又由书院诸位公子小姐之口传入永平府各个王侯府邸。之前对阿沅只管摇头否定的由此又肯定了阿沅几分,多认为此女虽顽劣但才学过人。此事也渐次传入了皇帝耳中,皇帝还借机戏谑了一番何如意。何如意总算借此缓解了些先前阿沅大闹书院引来的侧目。
为了褒奖阿沅学末测评拿了头位,祖母早早地就让阿贵去准备。晚饭席间,当阿贵捧着一套澄曦堂的锦盒来到阿沅面前送给她时,阿沅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澄曦堂的笔,澄曦堂的纸,澄曦堂的墨,澄曦堂的砚……”阿沅打开锦盒,逐一摸过里面的东西,简直不敢相信,“这……真是送我的?”
“怎么,不想要?”祖母嗔笑道。
“要要要要……到我怀里的不是我的也是我的了。”
“小心墨散喽,你个猴皮!”
阿沅吐着小舌头,小心地把锦盒抻平抱在怀里。
阿贵接着又捧出一套锦盒,也是澄曦堂的,但比阿沅那个小点儿,来到曼泽身边,祖母看着曼泽道:“曼泽,这是给你的。”
刚才看到阿沅拿着锦盒时曼泽就满眼羡慕,此刻自己也有锦盒,兴奋难掩地接过,“我也有?”
“你也拿了头位,当然也该有!”
“谢谢祖母!”
曼泽深深地躬身俯礼后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里面也是一套笔墨纸砚,他喜爱地把鼻子凑了过去,墨香、纸香扑鼻而来。阿沅瞧见他这举动,也把鼻子凑进自己手中的锦盒里,贪婪地吸取那里散出来的香气。
“先送你小号的,等上了中班,要是还拿头位,到时候也送你大号的。”
曼泽嘻嘻地“嗯”了声。
瞧见曼舒一直垂目不语,何如意心下了然,安慰道:“舒儿也别灰心,只要勤加练习,日后也会有机会拿头位的。”
“练习……我比他们练得都勤好吗!”
曼舒小声嘟囔着,坐在她旁边的秋姨娘在桌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她知道,母亲那是让她少说两句呢。
何如意虽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单看她神情也猜出一二,遂又道:“阿沅的字俊逸洒脱,有大家之风。舒儿的字娟秀灵动,可行书犹疑,笔端不稳,还是该再多练练。”
“父亲偏心,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教导过我写字画画,眼下却拿我跟阿沅比,太……太不公平了……”
曼舒说着哭了起来。秋姨娘道:“你胡说什么呢!老爷怎么没有教导过你。前两日不是还指导过你的字吗?”
“那……可跟阿沅比起来,就是少了很多呀……”
“你的问题我反复说过多次,你都没改过来。指导阿沅多?除了阿沅小时候我指导的多以外,她八岁以后我就没怎么指导过了,全凭她自己的悟性。她没你勤奋,平时练得也少,这我都知道。可她这方面天生比旁人敏锐,练一次旁人就得练十次甚至更多次,才能达到同样的水准。”
“我……我……”
“所以我常跟你说勤加练习,说的就是这个。你笔端犹疑,行书缺乏气韵,这些都需要多加练习来改善。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学着把心稳住,心不稳,笔端自是难稳。”
“二小姐快别哭了。老夫人也有给您准备礼物的。您这一哭,老夫人的礼物都不好送了。”阿贵这时插话进来,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秋姨娘听到阿贵的话后,一边拿帕子给曼舒擦泪一边也劝解道:“好了,别哭了,瞧把眼睛都哭肿了。”
“二丫头还想不想要礼物了。再哭,可就没礼物了!”祖母此时威吓道。
曼舒向来是怕祖母的。祖母老嫌她娇滴滴的,曼舒每次都觉得委屈却不敢出声。刚才看到祖母送阿沅和曼泽礼物,心想自己又没拿头位,定是没有礼物的,加上祖母又不喜自己,所以就没期待过。现下又说自己也有礼物,心里不免也有了期待,便渐渐住了哭声。
也是澄曦堂的锦盒,不过是中号的。虽然没有阿沅的大号看着气派,但也很好了。
晚间回房,曼舒还在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锦盒里的宝贝。秋姨娘宠溺道:“别看了,再看都要被你看出窟窿来了!”
“看出窟窿我也要看!”
“你呀!就会耍性子。以后不许再顶撞你父亲了。听见没?”
“我哪有顶撞父亲。实话实话罢了。”
“实话实说……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嘴上可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说!?父亲就是偏心,阿沅四岁时他就手把手地教她写字,我六岁了他才教我,都没教几次,就把我送到姚先生那里去了。这个家里要是没有阿沅就好了!”
“不,我要大姐!大姐会保护我!”曼泽这时声辩道。
“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姐!”
“大姐也是姐姐。”
“大姐也是姐姐……姐姐……”在床上爬来爬去,跟个小团子似的曼兮此时接着曼泽的话呀呀呀地也补充道。
曼舒气结。
秋姨娘满心和顺地看着三个孩子嬉笑打闹,心里无比踏实。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地感到幸运,幸运自己当年没有犹疑地嫁给老爷。虽是妾,心里却有着妻的安稳。这个家迟早都是她的,她儿子曼泽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自学末书法测评那日起,天公的心情就一直不美,隔三差五地下雨,时至八月初才有了夏日的景象,炎热难耐时,阿沅又怀念起先前雨水频繁的日子。但怀念归怀念,要是再像之前那样日日困在府中,她倒宁愿在烈日下狂奔。
姑母来家里看望祖母和母亲,离开时总说婉儿找阿沅去伯爵府说说话,等阿沅跟着姑母到了伯爵府,才知是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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