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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菲尔德庄园-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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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把她撇在了一边。随即,他又公开表明他是来告别的,因而这场告别式的造访很快便结束了。他走了——最后一次触了触她的手,向她行了个临别鞠躬礼,她只能从孤独中寻求安慰。亨利·克劳福德走了——走出了这座大宅,再过两个小时还要离开这个教区。他基于自私的虚荣心在玛丽亚·伯特伦和朱莉娅·伯特伦心里激起的希望,就这样统统化为了泡影。
朱莉娅为他的离去而庆幸。她已经开始讨厌见到他了。既然玛丽亚没有得到他,她现在也冷静下来了,不想再去报复玛丽亚。她不想在人家遭到遗弃之后,还要揭人家的伤疤。亨利·克劳福德走了,她甚至可怜起姐姐了。
范妮得知这一消息后,以更纯洁的心情感到高兴。她是在吃晚饭时听说的,觉得这是件好事。别人提起这事都感到遗憾,还程度不同地夸赞克劳福德先生的好处,从埃德蒙出于偏爱诚心诚意的称赞,到他妈妈漫不经心的人云亦云。诺里斯太太环顾左右,奇怪克劳福德先生和朱莉娅谈恋爱怎么没谈成。她担心是自己没尽心促成这件事。但是,她有那么多事要操心,即使她再怎么卖劲儿.哪能什么都心想事成呀?
又过了一两天,耶茨先生也走了。对于他的辞别,托马斯爵士尤感称心。他就喜欢自己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即使是一个比耶茨先生强的客人住在家里,也会让他感到厌烦。何况耶茨先生轻薄自负、好逸恶劳、挥霍无度,真是让人厌烦透顶。他本来就是个令人厌倦的人,但是作为汤姆的朋友和朱莉娅的心上人,他更让托马斯爵士反感。克劳福德先生是去是留,托马斯爵士毫不在乎——但是他把耶茨先生送到门口,祝他一路平安的时候,心里着实高兴。耶茨先生亲眼看到了曼斯菲尔德取消了演戏的一切准备工作,清除了演戏用的每一样东西,他走的时候,大宅里已经恢复了清清静静的平常面貌。托马斯爵士把他送出门的时候,希望家里清除了与演戏有关的最恶劣的一个人,也是势必使他联想到在此演过戏的最后一个家伙。
诺里斯太太把一样可能会惹他生气的东西搬走了,没让他看见。她把她大显其能张罗做得那么精致的幕布给拿回农舍了,她碰巧特别需要绿色绒布。
托马斯爵士回来不仅使《山盟海誓》停演,而且使家里的风气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他的掌管下,曼斯菲尔德完全变了样。他们这个小团体中,有的人被打发走了,另外有不少人情绪低落,与过去相比,到处千篇一律,一片沉闷。一家人在一起总是板着面孔,很少有喜笑颜开的时候。跟牧师住宅的人已不怎么来往。托马斯爵士一般不愿跟人保持密切关系,眼下尤其不愿跟任何人交往,但有一个例外。他只想让他的家人跟拉什沃思一家人来往。
埃德蒙对父亲的这种情绪并不感到奇怪,他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只是觉得不该把格兰特一家人排斥在外。他对范妮说:“他们是有权利跟我们来往的。他们好像是我们自己的人——好像是我们的一部分。但愿父亲能意识到他不在家期间他们对母亲和妹妹们如何关怀备至。我担心他们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其实,父亲不怎么了解他们。他们来这儿还不到一年,父亲就离开了英国。他要是对他们多了解一些,就会赞成和他们来往的,因为他们正是他所喜欢的那种人。我们一家人之间有时缺乏点生气,两个妹妹似乎无精打采,汤姆当然也心神不定。格兰特博士和格兰特太太会给我们带来生气,使我们晚上的时光过得更加愉快,甚至让父亲也感到愉快。”
“你这样想吗?”范妮说。“依我看,姨父不喜欢任何外人掺和进来。我认为他看重你所说的安静,他只希望他自家的小圈子能过着安安静静的生活。我觉得我们并不比过去还要呆板——我是说比姨父到海外以前。根据我的记忆,一直都是这样的。姨父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大说大笑过。如果说现在有什么不同的话,我想那只是他长期不在家刚刚回来引起的。肯定有些怯生。不过我记得,以前除非姨父去了伦敦,我们晚上也不是快快乐乐的。我想,只要有大家敬仰的人在家,年轻人晚上没有快快乐乐的。”
“我想你说得对,范妮,”埃德蒙想了想后回道。“我想我们晚上又回复到了以前的样子,而不是呈现出新面貌。前一段的新奇就在于晚上比较活跃。然而,仅仅几个星期却给人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啊!我觉得好像我们以前从没这么生活过。”
“我想我比别人都古板,”范妮说。“我不觉得晚上的时间难熬。我喜欢听姨父讲西印度群岛的事。我可以一连听他讲上一个小时。这比许多别的事都更让我快乐——不过,我想我跟别人不一样。”
“你怎么竟然说这话?(一边笑笑)你是不是想让我告诉你,你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只在于你比别人更聪明、更稳重呢?不过,范妮,你也好,别人也好,什么时候听到过我的恭维?你要是想听恭维话,那就去找我父亲,他会满足你的。只要问你姨父怎么看你,你就会听到许多恭维话。虽说主要是对你外表的恭维,你还必须听进去,相信他迟早会看出你的内心同样美。”
范妮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语言,感到十分尴尬。
“你姨父觉得你很漂亮,亲爱的范妮——情况就是如此。除了我之外,谁都会为之大惊小怪;除了你之外,谁都会因为以前没人认为自己很漂亮而生气。实际上,你姨父以前从不觉得你好看——现在觉得你好看了。你的脸色比以前好多了!容貌也漂亮多了!还有你的身材——别,范妮,不要不好意思——不过是姨父嘛。连姨父的赞赏都受不了,那你怎么办呀?你还真得学得大方一些,觉得自己值得别人看。不要在意自己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噢!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范妮嚷道。埃德蒙体会不到她满腹的苦衷,但是见她不高兴,便打住了这个话题,只是一本正经地加了两句:“你姨父各方面都很喜欢你,但愿你能多和他说说话。我们晚上在一起的时候,有的人说话太少,你是其中的一个。”
“可我跟他比以前话多了。我相信比以前多。昨天晚上你没听见我向他打听贩卖奴隶的事吗?”
“听见了——我还希望你问了这个问题再接着问些别的问题。要是能进一步问下去,你姨父才会高兴呢。”
“我是想问下去的——可大家都默不做声啊!表哥表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好像对这个问题丝毫不感兴趣,我也就不想问了——姨父肯定希望自己的女儿想听他的消息,我要是对他的消息好奇、感兴趣,我就怕别人觉得我想抬高自己,贬低表姐。”
“克劳福德小姐那天说到你,她的话说得一点不错——别的女人唯恐受人冷落,而你好像就怕别人注意自己、夸奖自己。我们是在牧师住宅谈到你的,这是她的原话。她很有眼力。我认识的人中,谁也没有她看人看得准。这么年轻就这么有眼力,真了不起呀!比起跟你相识这么久的大多数人来,她当然更了解你啦。至于对另外一些人,从她偶尔一时高兴给我的暗示,或是一时说漏嘴的话中,我发现如果不是有所顾忌的话,她会同样准确地说出许多人的性格特点。我真想知道她是怎么看我父亲的!她肯定会赞赏他,觉得他相貌堂堂,仪态严正,总是文质彬彬,很有绅士风度。不过,由于相见的机会不多,也许对他的矜持寡言有点反感。他们要是能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我相信他们会相互喜欢的。父亲会喜欢她性情活泼——而她有眼力,会敬重父亲的才干。他们要是能经常见面该有多好啊!希望她不要以为父亲不喜欢她。”
“她肯定知道你们其他人都很器重她,”范妮有点哀叹地说,“不会有这样的疑虑。托马斯爵士因为刚从海外回来,只想和自家人多聚聚,这是很自然的事,她不会有什么怨言。过一阵之后,我想我们又会像以前那样见面了,只不过那时换了季节。”
“她长这么大,这还是她在乡下过的第一个10月。我认为顿桥和切尔滕纳姆还算不上乡下。11月景色就更加萧条了。我看得出,随着冬天的到来,格兰特太太就怕她觉得曼斯菲尔德单调乏味。”
范妮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但觉得最好还是什么也不说,不去议论克劳福德小姐的聪明才智、多才多艺、性情活泼、受人器重以及她的朋友们,免得哪句话说得不当显得自己没有气量。再说克劳福德小姐对她看法不错,即使出于感激也应大度一些,于是她谈起了别的事情。
“我想明天姨父要到索瑟顿去赴宴,你和伯特伦先生也要去,家里就没有几个人了。希望姨父对拉什沃思先生继续喜欢下去。”
“这不可能,范妮。明天见面之后,我父亲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因为他要陪我们五个小时。我担心这一天会过得枯燥无聊,更怕出什么大问题——给托马斯爵士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不会长久地自我欺骗下去。我为他们感到遗憾,当初拉什沃思和玛丽亚就不该认识。”
在这方面,托马斯爵士确实即将感到失望。尽管他想善待拉什沃思先生,而拉什沃思先生又很敬重他,但他还是很快便看出了几分真情——拉什沃思先生是个低能的青年,既没有书本知识,也不会办实事,对什么都没有主见,而他对自己的这些缺点,似乎毫无察觉。
托马斯爵士原以为未来的女婿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他开始为玛丽亚感到心事沉重,便想了解她是怎么想的。稍做观察之后,他就发现女儿的心完全是冷漠的。她对拉什沃思先生态度冷淡,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她不会喜欢他,事实上也不喜欢他。托马斯爵士决定跟她认真谈一谈。尽管两家联姻对他家会有好处,尽管两人订婚时间不短,而且已是人人皆知,但是不能因此而牺牲女儿的幸福。也许她与拉什沃思先生认识不久就接受了他的求婚,后来对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便后悔了。
托马斯爵士和气而又严肃地跟女儿谈了一次,讲了讲他的忧虑,探问了她的心思,恳求她开诚布公,并对她说:如果她觉得这桩婚事不会使她幸福,他会不顾一切困难,彻底解除这门亲事。他要采取行动,帮她解脱出来。玛丽亚一面听,心里斗争了片刻,也仅仅是片刻而已。父亲刚一说完,她便立即做出了明确的回答,丝毫看不出情绪上有什么波动。她感谢父亲莫大的关怀,感谢他的慈爱。不过,父亲完全误会了,其实她丝毫无意要解除婚约,从订婚以来,她的心意丝毫没有改变。她无比敬重拉什沃思先生的人品和性情,毫不怀疑和他在一起会是幸福的。
托马斯爵士感到满意了,也许是因为能得到满意的回答而感到太高兴了,对这件事也就不像对别的事情那样,非要逼着按他的意见去办。这是他放弃会为之痛心的一门亲事,他是这样想的。拉什沃思先生还年轻,还会上迸。他跟上流人士在一起,肯定会有长进。既然玛丽亚能一口断定她和他在一起会幸福,而她这样说又不是出于盲目的痴情和偏见,那就应该相信她的话。也许她的感情不很强烈,他从来不认为她的感情会很强烈。但是她的幸福不会因此而减少。如果她不要求丈夫是个出人头地、光芒四射的人,那她肯定会觉得处处满意。一个心地善良的年轻女人,如果不是为了爱情而结婚,往往更依恋自己的家庭。索瑟顿离曼斯菲尔德这么近,自然是对她极大的诱惑,结婚后势必会给她带来最称心、最纯真的快乐。托马斯爵士就是如此这般盘算的——他为避免了女儿婚姻破裂及其必然招致的惊奇、议论和责难等令人尴尬的后果而高兴,为巩固了一桩会大大增加他的体面和势力的亲事而高兴,而一想到女儿性情这么好,能顺利保住这桩婚事,他更是万分欢喜。
对这次谈话的结果,女儿像父亲一样满意。玛丽亚感到高兴的是,她牢牢地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她再次下定决心要去索瑟顿——克劳福德不再会因为能支配她的行动,毁掉她的前程而洋洋得意。她踌躇满志地回到自己房里,决定今后对拉什沃思先生要谨慎一些,免得父亲又起疑心。
假如托马斯爵士是在亨利·克劳福德刚走的那三四天里跟女儿提出这个问题,趁她的心情还没平静下来,她对克劳福德先生还没完全死心,或者她还没横下心来将就着嫁给他的情敌,她的回答也许会完全不同。但是过了三四天,克劳福德先生一去不回,既不来信,也没消息——没有一点回心转意的迹象——没有因为分离而产生的眷恋——她的心冷了下来,便想从傲慢和自我报复中寻求安慰。
亨利·克劳福德破坏了她的幸福,但是还不能让他知道这一点,不能让他再毁了她的名声、她的仪表、她的前程。不能让他以为她待在曼斯菲尔德眼巴巴地盼着他,为了他而放弃了索瑟顿和伦敦,放弃了丰厚的家产和荣耀。她现在尤其需要一份丰厚的家产,如今在曼斯菲尔德越发感到自己没有****的家产是多么不便。她越来越受不了父亲对她的约束。他去海外期间她所享受的那种自由,现在是她绝对不可或缺的。她必须尽快逃离他,逃离曼斯菲尔德,她要过有钱有势的生活,要交际应酬,要见世面,借以安慰她那受到伤害的心灵。她主意已定,决不改变。
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事情就不能再拖延了,就连许多准备事项也不能再耽搁了。拉什沃思先生也没像她这样急于结婚。她已经完全做好了思想准备:她厌恶她的家,厌恶在家里受约束,厌恶家里死气沉沉,加上情场失意带来的痛苦,以及对她想嫁的人的蔑视,由于这一切,她准备出嫁。别的事可以往后再说。新马车和家具可以等到春天,她能辨别好坏的时候,到伦敦去置办。
这方面的主要问题都定下来了,看来婚前必要的准备工作几个星期内便可完成。
拉什沃思太太非常乐意隐退,给她的宝贝儿子挑选的这位幸运的年轻女人腾出位置。11月份刚到,她便带着男仆女仆,坐着四轮轻便马车,完全按照寡妇的规矩,搬到了巴斯——在这里每天晚上向客人夸耀索瑟顿的奇妙景物——借助牌桌的兴致,讲起来就像当初亲临其境一样兴高采烈。还没到11月中,就举行了婚礼,索瑟顿又有了一位主妇。
婚礼十分体面。新娘打扮得雍容华贵,两位女傧相恰到好处地有所逊色。她父亲把她交给新郎,母亲拿着嗅盐站在那里,准备激动一番,姨妈想往外挤眼泪,格兰特博士把婚礼主持得颇为感人。左邻右舍的人议论起这次婚礼,都觉得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只不过把新郎、新娘和朱莉娅从教堂门口拉到索瑟顿的那辆马车,拉什沃思先生早巳用过一年。除此之外,那天的仪式在各方面都经得起最严格的检验。
婚礼结束了,新人也走了。托马斯爵士感到了为父者必然会感到的不安,他妻子原来担心自己会激动,不想幸免了,他现在却真的大为激动起来。诺里斯太太欣喜万分地帮助张罗这一天的事,在庄园里安慰妹妹,给拉什沃思夫妇祝酒时额外多喝了一两杯,真是快乐到了极点。婚事是她促成的,一切都是她的功劳。从她那神气十足、洋洋得意的样子中,谁也看不出她这辈子还听说过居然有不幸的婚事,看不出她对在她眼皮下长大的外甥女的脾气有一丝一毫的了解。
年轻夫妇计划过几天就去布赖顿,在那里租座房子住上几个星期。哪个公共场所玛丽亚都没去过,布赖顿的冬天几乎像夏天一样欢快。等玩完了所有的新鲜游乐之后,就该去伦敦大开眼界了。
朱莉娅打算陪他们俩前往布赖顿。两姊妹已经不再争风吃醋,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和睦,至少算得上是朋友,在此期间非常愿意彼此做伴。对于玛丽亚来说,除了拉什沃思先生以外,能有另外一个人相伴也是头等重要的事。至于朱莉娅,她像玛丽亚一样渴望新奇和欢乐,不过她不见得会为此而费尽心机,她甘愿处于现在这种从属地位。
他们这一走,在曼斯菲尔德又引起了重大的变化,留下的空隙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弥补。这个家庭小圈子大大缩小了,两位伯特伦小姐虽然近来很少给家里增添欢乐,但她们走后,家里人依然想念她们。连她们的母亲都想她们。她们那心肠柔软的表妹更是想念得厉害,她在房子里转来转去,怀念她们,怜惜她们,情意绵绵地因为见不到她们而伤心,而那姐妹俩却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好过啊!
两位表姐走后,范妮的身价提高了。现在,她成了客厅里唯一的年轻女子。在家中这个重要的层次上,她本来一直处于不起眼的老三的位置,如今却舍她没有别人了。因此,别人不可能不比以往更多地注意她,想到她,关照她。于是,“范妮到哪儿去了?”也就成为一个经常听到的问题,即使没什么人要她帮忙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的身价不仅在家里提高了,在牧师住宅里也提高了。自从诺里斯先生去世以后,她一年到那里去不了两次,现在却成了一个受欢迎的、请上门的客人,在11月的一个阴雨天,她就受到玛丽·克劳福德的热烈欢迎。她去牧师住宅,起初是由于偶然的机会,后来是由于受到邀请而继续下去的。格兰特太太其实是一心想给妹妹解解闷,却又采取最简捷的自我欺骗的伎俩,认为她敦促范妮常来仍是对她所做的最大好事,给她提供了最重要的上进机会。
原来,范妮受诺里斯姨妈差遣,到村子里办件什么事,在牧师住宅附近遇上了一阵大雨。牧师住宅里的人从窗子里看见她在他们院外凋零的栎树下避雨,便邀她进去,她是推却不过勉强从命的。她先是谢绝了一个仆人的好心邀请,可是等格兰特博士亲自拿了把伞走出多来,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便赶快进去了。可怜的克劳福德小姐正心情沮丧地望着窗外的凄风苦雨,哀叹上午的户外活动计划化做了泡影,二十四小时内除了自家人以外再也见不到另一个人,这时听到了前门口有动静,随即看到普莱斯小姐浑身滴着水走进了门廊,心里不禁十分高兴。她深深地感受到,乡下阴雨天能来个客人实在难得。她顿时又活跃起来,满腔热忱地关心范妮,说她发现范妮的衣服都湿透了,便给她拿出了干衣服。范妮起初不肯承认自己衣服湿,后来只好接受这番关照,任凭太太小姐和女仆们帮助自己更换衣衫。后来又不得不回到楼下,眼见着雨下个不停,不得不在客厅里坐了一个小时。这一新鲜场面真令人赏心悦目,克劳福德小姐的兴致足以维持到更衣吃饭时间。
那姐妹俩对她客客气气,和颜悦色。范妮若不是想着自己在打扰别人,若是能预见到一个小时后天会放晴,她用不着难为情地像主人家一再说的那样,让格兰特博士的马车把自己送回家,那她对自己在这里做客会感到称心如意的。至于她在这样的天气给困在外面家里会不会着急,她倒不必为之担心,因为只有两个姨妈知道她出来,她们两人谁也不会替她担心。诺里斯姨妈不管说她会躲在哪座农舍里避雨,伯特伦夫人都会确信无疑。
天色不那么阴暗了。这时候,范妮看见屋里有架竖琴,便随口问了几个问题,不久又承认自己很想听一听,并且供认: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这竖琴运到曼斯菲尔德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范妮觉得,这是件很简单、很自然的事情。自从竖琴运来后,她就没怎么进过牧师住宅,她也没有理由进去。克劳福德小姐想起了早就表示过愿意弹给她听,现在为自己的疏忽感到过意不去。于是,她和颜悦色地接连问道:“我这就弹给你听好吗?”——“你要听什么?”
她照范妮的意思弹了起来。她很高兴又有了一个听她弹琴的人,一个似乎满怀感激之情,对她的技艺赞叹不已,而自己又不乏情趣的听琴人。她一直弹到范妮向窗外望去,眼见得外面显然已经天晴,那神情好像说她该告辞了。
“再等一刻钟,”克劳福德小姐说,“看看天气怎么样。不要雨刚停就走。那几块云彩看起来挺吓人的。”
“不过,那云彩已经过去了,”范妮说。“我一直在注视它们。这雨完全是从南边来的。”
“不管是从南边来还是从北边来,乌云我一看就能认出。天还这么阴沉沉的,你不能走。再说,我想再弹点东西给你听——一支非常好听的曲子——你表哥埃德蒙最喜爱的曲子。你先不要走,听听你表哥最喜欢的曲子。”
范妮觉得她是不能马上走。她无须听她这句话,心里就想着埃德蒙,而经她这话一提醒,心里越发浮想联翩。她想象他一次又一次地坐在这间屋子里,也许就坐在她现在坐的这个地方,总是乐滋滋地听着他最喜爱的这支曲子。在范妮的想象中,为他弹起来,曲调格外优美,弹琴人的表情格外丰富。尽管她自己也喜欢这支曲子,而且很高兴跟他有同样的喜好,但是曲子奏完之后,她比刚才还真心实意地急着要走。克劳福德小姐见她执意要走,便亲切地邀请她再来,要她散步有可能的话,来这儿听她弹琴,范妮感到只要家里不反对,倒有必要这么办。
这两人在两位伯特伦小姐走后半个月内形成的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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