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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菲尔德庄园-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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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克劳福德先生:他怀着炽热无私的爱向她求起婚来;他的感情看来变得真挚赤诚,他的幸福观完全建立在为了爱情而结婚的基础上;他滔滔不绝地述说起他所意识到的她身上的种种优点,一而再、再而三地描述他对她的感情,搜肠刮肚地用言语,用他这么一个才华出众的人的语言、腔调和神情向她证明,他所以追求她是因为她温柔,因为她贤良,而尤为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帮助威廉晋升的克劳福德先生呀!
这就起了变化啦!这就欠下了人情,势必要影响她如何抉择。她本来可以像在索瑟顿庭园和曼斯菲尔德剧场里那样,以维护贞洁的尊严愤然地蔑视他,可他现在来找她就有权要求她另眼相待。她必须对他谦恭有礼,必须对他怜悯有加。她必须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无论看在自己的分上还是看在哥哥的分上,她都必须有感恩戴德之心。这样一来,她的表现充满了怜悯和焦虑,她回绝他的话里夹杂着许多感激和关切之词,这对克劳福德这样盲目自信的人来说,她的拒绝的真实性,至少是坚定程度,就颇为值得怀疑。他在谈话结束时,所以会一再宣称要锲而不舍、再接再厉、不屈不挠地追求下去,并不像范妮认为的那样荒诞无稽。
克劳福德很不情愿她让她走了,但是临别时,从他的神情上看,他丝毫没有绝望,他说话并非心口不一,她也不要指望他会变得理智一些。
范妮现在恼火了。见他如此自私、狭隘地胡搅蛮缠,她不禁有点怨艾。这又是先前令她吃惊、令她厌恶的那种不体谅他人,不尊重他人。这又是先前令她不屑一顾的那个克劳福德先生的德行。只要自己快活,他可以全然没有人情,不讲人道——唉!一个没有情意的人,是不会有什么道义准则的,这岂不是历来如此吗?她的感情若不是另有所属——也许本不该另有所属——他也永远休想得到。
范妮坐在楼上,一边琢磨炉火给她带来的过于奢侈的享受,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她想的都是不折不扣的真情实事,心里觉得十分悲哀。她对过去和现在都感到惊诧,她在猜想下一步又该出什么事。在紧张不安之中,她什么都想不出个究竟,只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爱克劳福德先生,加上有一炉火供她坐在那里取暖,让她左思右想,倒也觉得颇为快乐。
托马斯爵士只好或者说甘愿等到第二天,再了解两个年轻人交谈的结果。到了第二天,他见到了克劳福德先生,听了他的述说。他先是感到失望。他本来希望情况会好一些。他原以为,像克劳福德先生这样一个年轻人,对范妮这样一个性情温柔的姑娘恳求一个钟头。是不会徒劳无功的。但是,一看到这位求婚者态度那么坚决,满怀信心地定要坚持下去,他又很快得到了安慰。眼见当事人那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他也很快放下心来。
他从礼貌,到赞扬,到关照,凡是有助于促成这桩好事的,他是样样在所不辞。他赞赏了克劳福德先生的坚定不移,称赞了范妮,认为这两人的结合仍然是世上最美满的事情。曼斯菲尔德庄园随时欢迎克劳福德先生的到来。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他想多长时间来一次,完全由他决定,全看他兴之所在。对于他外甥女的家人和朋友来说,大家在这件事上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心愿,凡是爱她的人都得朝一个目标努力。
凡是能起鼓励作用的话全都说到了,每一句鼓励的话都给喜不自禁、感激不尽地接受了,两位先生分别时成了最好的朋友。
眼见着这件事已经有了个极其妥当、极有希望的基础,托马斯爵士感到颇为得意,便决定不再强求外甥女,不再去公开干涉。范妮有那样的性情,他觉得要影响她的最好办法,就是关心她。恳求只能来自一个方面。她很清楚一家人的心愿,一家人若是能宽容一些,就会最有效地促成这件事。因此,基于这个原则,托马斯爵士利用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机会,为了能够打动她,以温和而严肃的口吻说:“范妮,我又见到了克劳福德先生,从他那里了解到你们之间的确切情况。他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年轻人,不管这件事情怎么样,你应该意识到他的情意非同寻常。不过,你还年轻,不知道一般人的爱情短暂多变,不大牢靠,因此,对于他碰了钉子还锲而不舍,你就不像我那样觉得令人惊叹。对他来说,这完全是从感情出发,他这样做没有什么好称道的,或许也不值得称道。不过,由于他做出了这么如意的选择,他的坚定不移也就显得非常可贵了。如果他选择的对象不是这么无可指摘,我就会责怪他不该这么锲而不舍。”
“说实话,姨父,”范妮说,“我感到很遗憾,克劳福德先生居然还要继续——我知道这是给我很大的面子,我觉得自己完全不配受到这样的抬举。可我深知,也对他说过了,我永远不能——”
“亲爱的,”托马斯爵士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必要说这些。我完全了解你的想法,你也必然了解我的愿望和遗憾。没有必要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从此时此刻起,我们再不谈这件事了。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没有什么好心神不安的。你可不要以为我会劝你违背自己的意愿嫁人。我所考虑的只是你的幸福和利益,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在克劳福德先生来劝你,说你们的幸福和利益并不矛盾的时候,你能容忍他说下去。他这样做有什么后果,那是咎由自取,完全无损于你。我已经答应他,他无论什么时候来,你都见见他,就像以前没发生这件事时那样。你和我们大家一起见他,态度还和过去一样,尽量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他很快就要离开北安普敦郡,就连这点小小的委屈也不会常要你来承受。将来如何很难说。现在嘛,范妮,这件事在我们之间算是了结了。”
姨父说克劳福德先生即将离去,这是范妮唯一感到不胜高兴的事。不过,姨父的好言好语和克制包涵,虽然令她为之感动,但她头脑还很清醒。当她考虑有多少真相不为他所明了时,她觉得他会采取现有的方针是明摆着的事情。他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拉什沃思先生,你就千万别指望他会异想天开地体贴什么儿女之情。她必须尽到自己的本分,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尽本分会比现在容易一些。
她虽说只有十八岁,却料想克劳福德先生对她的爱不会持久不变。她设想,只要她坚持不懈地让他碰壁,这件事迟早总会结束的。至于她设想要为此花费多少时间,这是值得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我们不便去探究一个年轻姑娘如何确切地估价自己的种种丽质。
托马斯爵士本想绝口不谈这件事,但不得不又一次向外甥女提了出来,想在告知两位姨妈之前,让她略有个思想准备。但凡有可能,他还不想让她们知道,但是,既然克劳福德先生对保密完全不以为然,他现在必须告诉她们。克劳福德先生根本无意遮掩。这事在牧师府上已是尽人皆知,因为他就喜欢跟姐姐妹妹谈论他的未来,喜欢把他情场得意的消息随时报告两位有见识的见证人。托马斯爵士听说之后,感到必须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妻子和大姨子,虽说替范妮着想,他几乎像范妮一样害怕诺里斯太太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他不赞成她好心总要做错事的热情。这时,托马斯爵士的确把诺里斯太太划归为心肠好却总是做出错误的、令人讨厌的事情的人。
不过,诺里斯太太这次让他放心了。他要求她对外甥女一定要宽容,不要多嘴多舌。她不仅答应了,而且照办了,只是脸上显得越发恶狠狠的。她很气愤,简直有点怒不可遏。不过,她所以生范妮的气,主要是因为克劳福德先生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向她求婚,而不是因为她拒绝了他的求婚。这是对朱莉娅的伤害和侮辱,按理说克劳福德先生应该追求她才是。此外,她也不喜欢范妮,因为范妮怠慢过她。她不想让一个她一直想压制的人受此抬举。
托马斯爵士以为她在这件事上变得谨慎起来了,还赞扬了她。范妮愿意感谢她,只因为她给了她脸色看,而没有责骂她。
伯特伦夫人的态度有所不同。她一直是个美人,而且是个有钱的美人。唯有美貌和有钱能激起她的敬重。因此,得知范妮被一个有钱人追求,大大提高了范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这件事使她意识到范妮是很漂亮(她以前对此一直有所怀疑),还要攀上一门很好的亲事。这时,她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外甥女,脸上也平添了几分光彩。
“喂,范妮,”一剩下她们两人时她便说,她这次还真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单独和她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有生气:“喂,范妮,今天上午我听说了一件让我大为惊喜的事情。我一定要说上一次。我对托马斯爵士说我一定要说一次,然后就再也不提了。我向你道喜,亲爱的外甥女。”一边洋洋得意地望着范妮,补充道:“哼——我们绝对是个漂亮的家族。”
范妮脸红了,起初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想到可以****她的弱点,便马上答道:
“亲爱的姨妈,我相信,你是不会希望我不要这样做的。你是不会希望我结婚的。不然你会想我的,对吧?是的,你肯定会想我的,不会希望我结婚。”
“不,亲爱的,当你遇到这样一门好亲事的时候,我不该考虑想不想你。如果你能嫁给一个像克劳福德先生那样家道富足的人,我没有你完全可以。你要明白,范妮,像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对象来求婚,哪个年轻女人都应该接受。”
在八年半中,这几乎是范妮从二姨妈那里听到的唯一的一条行为准则,唯一的一条建议。她哑口无言了。她深知争论不会有什么好处。如果二姨妈不同意她的意见,她和她辩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这时伯特伦夫人话还真多。
“你听我说,范妮,”二姨妈说,“我敢肯定他是在那次舞会上爱上你的,我敢肯定是那天晚上惹下的事。你那天晚上真好看。人人都这么说。托马斯爵士也这么说。你知道,你有查普曼太太帮你打扮。我很高兴我打发她去帮助你。我要告诉托马斯爵士,这件事肯定是那天晚上惹下的。”此后不久,她仍然顺着这愉快的思路,说道:“你听我说,范妮,下次哈巴狗下仔,我送你一条小狗——我连玛丽亚都没有送呢。”
埃德蒙一回来就要听到一些重大情况。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在等着他。最先发生的并不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他骑马进村时,看见亨利·克劳福德和他妹妹在一起散步。他原以为他们已经远去了。他所以要两个多星期不回来,为的就是不想见到克劳福德小姐。他在回曼斯菲尔德的路上,已做好准备要生活在心酸的回忆和触景伤情的联想之中,却不料一进村,就见她风姿娟秀地依着哥哥的臂膀出现在他面前。就在刚才,他还以为这个女人远在七十英里之外,而在思想上离他就更远了,现在她却在欢迎他,而且态度无疑非常友好。
他即便料到会遇见她,也想不到她会这样欢迎他。他是出去办事的,办完事回来的路上,万万没有料到会遇到如此欢快的笑脸,听到如此简明而动听的语言。这足以使他心花怒放,等回到家里,就能充分领会正等待他的其他惊喜之事的全部价值。
他很快就知道了威廉的晋升及其详情细节。他心中暗藏的那份欢乐,使他越发为这件事感到欣喜,因而在吃饭的时候,这件事一直是他得意洋洋、喜幸不已的源泉。
吃过饭后,趁旁边没人的时候,父亲把范妮的事情告诉了他。于是,曼斯菲尔德两个星期来的大事和目前的状况,他全都知道了。
范妮对他们的举动有所猜疑。他们在饭厅里坐的时间比平时长多了,她料定他们一定在谈论她。到了茶点时间,他们终于起身去喝茶的时候,她一想到即将再次见到埃德蒙,便感到自己犯了大罪似的。埃德蒙来到她跟前,坐在她旁边,抓住她的手,亲切地握着。这时她觉得,要不是大家忙着吃茶点,光顾得关注那些茶具,她肯定会把自己的情感泄露到不可宽恕的地步。
不过,埃德蒙这样做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在给她无条件的支持和鼓励。他只想表示她感兴趣的事他都关心,还想告诉她,他刚才听到的是催人心动的韵事。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他完全站在父亲一边。范妮拒绝了克劳福德,他并不像父亲那样惊讶。他觉得表妹决不会看得上他,总认为情况恰恰相反,因而可以想象得出,对方提出求婚时,她丝毫没有思想准备。不过,托马斯爵士也不会像他这样认为这桩婚事这么理想。他觉得,这件事从各方面看都很可取。一方面,他赞赏范妮在目前没有情意的情况下的种种表现,甚至比托马斯爵士还要赞赏有加;另一方面,他又热切地希望,并且乐观地相信,他们最后会成为一对佳偶。一旦彼此相爱,那时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性情就会正相适宜,给彼此带来幸福。这是他经过认真考虑得出的看法。克劳福德有些过于冒失。他没有给她培养感情的时间。他一开始就失策了。不过,男的条件这么好,女的性情这么温柔,埃德蒙相信,事情肯定会有个圆满的结局。眼下,他见范妮神情窘迫,便小心翼翼,不再用言语、神情或举动刺激她。
第二天克劳福德来访。鉴于埃德蒙回来了,托马斯爵士自己做主,留他吃饭。这个面子还真是不能不给的。克劳福德当然留了下来。埃德蒙于是有了充分的机会,观察他和范妮之间的关系如何迅速发展,观察他从范妮那里能当即得到多大的鼓励。他得到的鼓励很少,少得可怜,每一次机会,每个可能的场合,引起的不是她的鼓励,而是给她带来了窘迫不安。如果在她窘迫的时候看不出希望的话,在别的状况下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因此,埃德蒙简直不明白,他的朋友为何还要紧迫不舍。范妮倒是值得他这么追求。他认为范妮值得一个人坚持不懈地做出各种努力,值得一个人费尽心机——但是换了他的话,不管是哪一个女人,如果他从其目光中看不出鼓舞勇气的眼神,他是不会死乞白赖地坚持下去的。他真希望克劳福德能看得清楚些,这是他根据他在饭前、饭后以及吃饭当中的观察,替朋友得出的最稳妥的结论。
到了晚上,出现了一些情况,他觉得事情又有了点希望。他和克劳福德走进客厅时,他母亲和范妮正聚精会神、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做活计,好像心无旁骛似的。见她们如此沉静,埃德蒙不由得评说了两句。
“我们并非一直都这么不声不响,”他母亲答道。“范妮在念书给我听,听见你们来了,才刚把书放下。”桌子上的确有一本书,看样子刚刚合上,是一卷莎士比亚选集。“她常从这些书中挑些内容念给我听。听到你们的脚步声时,她正在念一个人物的一段非常漂亮的台词——那个人物叫什么名字,范妮?”
克劳福德拿起了书。“请允许我把这段话给夫人念完,”他说。“我马上就能找到。”他仔细地翻着书,找到了那个地方,或者说离那地方不到一两页,反正是很近,伯特伦夫人满意了。他一提到红衣主教沃尔西①(译注:①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八世》中的人物。),夫人就说正是这段话。范妮一眼也没看他,也不说要帮他找,也不吭一声对不对。她一心一意只管做她的活,似乎打定主意概不过问别的事。不过,她这方面的兴趣太强烈了,注意力抑制了不到五分钟,便情不自禁地听了起来。克劳福德念得很棒,而她又极其喜欢优美的朗诵。不过,她早就听惯了优美的朗诵。她姨父念得美——表哥表姐全都念得美——埃德蒙念得非常美。但是,克劳福德先生的朗诵有一种她未曾听到过的独到韵味。国王、王后、伯金翰、沃尔西、克伦威尔①,他们的台词他都依次念过了。他有纯熟的技巧,有跳读、猜测的卓越能力,总能随意找到最精彩的场次,找到每个角色最精彩的台词。不管是威严还是骄傲,不管是柔情还是悔恨,不管要表达什么,他都表达得同样完美。这是真正的舞台艺术。他的表演曾第一次使她懂得戏剧能给人多大的享受,现在他的朗诵又使她想起了他以前的表演;不仅如此,也许使她更加愉悦,因为这朗诵完全是突如其来的,也没有她上次看他和伯特伦小姐同台演出时那种酸楚的感觉。
埃德蒙在观察范妮注意力的变化,感到又开心又得意。刚开始,她好像一心一意地在做活,后来手里的活渐渐慢下来,从手中脱落,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最后,她那双一整天都在故意躲避对方的眼睛转了过来,盯在克劳福德身上,一盯就是好几分钟,直至把克劳福德的目光吸引到她自己身上,那书给合上了,那魔力也被打破了。这时,她又故态复萌,满脸通红,起劲地做起潘来。不过,这足以使埃德蒙替他的朋友产生了希望,他向他表示由衷的感谢时,还希望也能表达出范妮的心意。
“这一定是你特别喜爱的一出戏,”他说。“从你的朗诵来看,你好像对剧本很熟悉。”
“我相信,从此时此刻起,这将成为我特别喜爱的一出戏,”克劳福德回答说。“不过我想,我从十五岁起,手里还没有拿过一本莎士
①皆为《亨利八世》中的人物,国王即亨利八世,王后即亨利八世的妻子,伯金翰即伯金翰公爵,克伦威尔系红衣主教沃尔西的仆人。比亚的剧本。我曾经看过一次《亨利八世》的演出,或者是听到哪个看过演出的人说起过——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人们对莎士比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熟悉起来了。这是英国人天生素质的一部分。他的思想,他的美,真是广为流传,处处都可以触摸得到,人们都会本能地熟悉他。一个人但凡有点头脑,只要随便打开他哪个剧本的哪个精彩部分,马上便会坠入他思想的洪流中。”
“我相信,人们从幼年时候起就多少知道了莎士比亚,”埃德蒙说。“他那些著名的段落人人都在引用。我们翻阅的书中,一半都有他的引文。我们人人都在谈论莎士比亚,使用他的比喻,使用他的形容语言来形容。但是,这都不像你那样能充分表达他的意义。对他有点零零星星的了解,这是很平常的。要彻底了解他,也许就不寻常了。但是要把他的戏朗诵好,可就不是一般的才华了。”
“先生,蒙你夸奖,”克劳福德故作正经地鞠了一躬说。
两位先生都瞥了范妮一眼,看她能否也说出一句半句类似的赞扬话。然而,两人都看出这是不可能的。她刚才能注意听也算是赞扬了,他们对此应该知足了。
伯特伦夫人表示了她的赞赏,而且措词热烈。“这真像演出一样,”她说。“只可惜托马斯爵士没有听到。”
克劳福德喜不自禁。智力平庸、精种萎靡的伯特伦夫人尚且如此欣赏,她那朝气蓬勃、富有见识的外甥女该怎样欣赏,就可想而知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自鸣得意起来。
“我认为你很有表演天赋,克劳福德先生,”过了不久,伯特伦夫人又说。“你听我说,我想你早晚会在你诺福克家里建一个剧场。我的意思是说,等你在那里定居之后。我真是这么想的。我想你会在你诺福克的家里布置一个剧场。”
“你真这么想吗,夫人?”克劳福德急忙嚷道。“不,不,决不会的。您老人家完全想错了。埃弗灵厄姆不会有剧场的!噢!不会的。”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望着范妮,那意思显然是说:“这位女士决不会允许在埃弗灵厄姆搞个剧场。”
埃德蒙看出了内中的蹊跷,还看出范妮决计不去理会他的用意,这恰好表明她已完全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心想,这么快就意识到对她的恭维,这么快就领会了对她的暗示,总比根本没听懂要好。
还在进一步讨论朗诵的问题,发言的只是两位年轻人,不过他们俩站在炉火边,谈论学校里普遍忽视对孩子们进行朗诵训练,谈论大人们——头脑聪明、见多识广的大人们在这方面的粗俗无知。这是学校不重视朗诵训练的自然结果,在有些人身上,这种粗俗无知几乎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们曾经见识过,当突然叫这些人朗诵的时候,他们由于控制不好自己的声音,不懂抑扬顿挫,缺乏预见和判断,念得磕磕巴巴,错误频频。这都属于次因引起的问题,都是由初因导致的,这就是早年不重视,没有养成习惯。范妮又一次听得津津有味。
“就是在我这一行里,”埃德蒙含笑说,“朗诵的艺术也很少研究啊!很少有人去注意训练自己念得又清晰又有技巧啊!不过,我说的主要是过去,而不是现在。现在到处都有改进。但是在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前接受圣职的入们当中,从他们的实际行动来看,多数人肯定认为,朗诵就是朗诵,布道就是布道。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个问题受到了应有的重视。现在人们认识到,在传播颠扑不破的真理时,清晰的朗诵和饱满的精神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而且,跟以前相比,现在已有更多的人在这方面有了修养,有了鉴别力,掌握了批评的知识。不管在哪个教堂,台下的听众大多都有一定的见识,他们能辨别,会批评。”
埃德蒙接受圣职后,已主持过一次礼拜。克劳福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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