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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并快乐着 作者:白岩松-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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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中一直是在缺少睡眠的状态下忙碌,心情随着水位的变化而起起伏伏,很多情
节都是在后方感受不到的。哈尔滨人是热情的,在大堤上,一边是忙碌的抗洪军民,一
边是自发运送给养的市民,大米粥喝完,绿豆粥又来了。难怪心存感激的抗洪军民会开
玩笑说:早知道有绿豆粥我就不喝大米粥了。
哈尔滨市民的生活一如往昔,商业区繁荣依旧,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只有偶尔驶
过的军车和几处戒严的街道才告诉人们,哈尔滨市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有一幕颇令人感动。八月二十二号清晨,由于我们要坐直升机航拍水情,因此很早
就从住地出发,车过一个广场,我看到广场上有几百位市民正在悠闲地打着太极拳。想
必这是他们每日的必修课,那种平的和生活气息不得不让人感慨平静生活的美好。然而
一转头,在离他们打太极拳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就是堆满了麻包的松花江大堤,上面依
然有人在忙碌着,还有人就睡在麻包旁。
一边是安静的市民生活,一边是写着危险的抗洪大堤,这两个反差极大的场景竟出
现在同一幅画面中。我忽然在这幅画面中感受到一种人的尊严,不管危险怎样在眼前,
但生活仍在继续,如果在灾难面前,失去生活的尊严,那么灾难将会把我们击败,而只
要保有尊严,没有哪种灾难会持续太久的。
这一幕让我从几天来的担忧心境中平和下来,我开始知道: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然而在飞机上看到的水情还是出乎我的想像。江已经不能再叫江了。由于水的泛滥
,大江早已不在江道里流淌,江而宽阔得象一个又一个大湖,到处是水。由于黑龙江省
的抗洪标准大多是对付十五年、二十年一遇的洪水,因此在百年一遇的洪水面前,原先
的堤坝都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能任江水泛滥,好在东北地广人稀,灾难才不象长江那
样直接危害太多人的生命。
我们的直升机几次降落,都是因为看到很多的灾民,他们就住在公路边上,天灾让
他们又过起了大锅饭的日子,面对他们,我们的担忧又多起来。毫无疑问,他们是为了
保卫几个重要城市加上洪水太大才失去家园的。但在东北,他们面临的困难可能比长江
边的灾民更大,一是因为天气很快就会凉下来,在严寒到来之前,他们只有一个多月的
时间来重建家园,二来,东北的粮食是一年一季,但一场大水已经使他们一年的劳作付
之东流,那种惨痛更甚。
水会退下去的,而对人的担忧又开始上涨。大水过后,我们有更多的工作要做,因
为归根结底,抗洪不是为了退水,而是为了保人。
那次空中飞行结束,让我对黑龙江的水情有了充分的了解,更让我对中国98抗洪有
了直观的感受。距离这次飞行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经常会想:没有了水的威胁
,现在那些灾民都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吗?他们的日子过得怎样?尤其是几个江边城
市的人们更应该时常想起,为了保卫城市,我们多少农民兄弟失去了家园,难道在危机
解除之后,我们不应该为此伸出援手吗?
大水过后
秋天就要到来的时候,大水从南到北慢慢退去,大家开始有了一种胜利的感觉,不
过在欢庆的同时,在内心深处,我们开始有更多痛定思痛的东西。
对于这次南北大抗洪,钮茂生部长在八月十六号接受我采访时说的一句话是个很好
的评价:“我们是硬件太软,软件很硬,结果是硬件不够软件补。“
这次抗洪的胜利,是人的意志发挥到极限后.的胜利。除去沿江民众,十八九岁的
军人用他们刚从少年走进青年的肩膀担起了这个国家的危难,在感谢他们的同时,我们
不该自责吗?
对水利的投入一直不够,虽然表面上每年的数字在增长,但和国力增长的速度比起
来,对水利的增长速度是慢的。我们怎能依靠人员的来填补我们金钱投入的不足呢?
在很多人心里,一直对洪水有侥幸心理,象赌徒一样,总认为洪水也许明年才来,
今年就先这样吧!而洪水今年真的来了,就只有在慌乱中驻一道人堤。
更何况还有腐败。九江的堤防在没出事之前还被当做固若金汤的样板工程而被媒介
宣扬,表扬的话音未落,九江大堤却率先决口,原来“固若金汤“的大堤是一个“王八
蛋“工程。这豆腐渣一样的大堤里埋藏着怎样的腐败和渎职呢?而这还仅是九江一地,
长江堤防中,还有多少这样的蚁穴呢?因此当我们都同意98洪水是天灾的同时,是不是
也能在心里悄悄地告诉自己,这其中也有相当多的人祸因素。
面对98抗洪,还有一种经验值得总结,由于各种媒体得到授权全面介入抗洪报道中
,全中国人的心才凝聚到一起,成为战胜洪水的决定因素,无论怎样的灾情,人们应当
有知情权,这样救助才会及时,胜利才会来得早一些。在1999年,其实长江的洪水也不
小,但由于媒体忙于法轮功的宣传,水情的报道多少有些被忽略,这似乎有些危险,因
为水火从来无情,让人们更早的知道水情,也许会有更多一些人的生命被保全。但愿以
后新闻媒体在灾情报道方面能有更多的自主权,以便好心的中国人能及早的伸出援手。

人和自然的关系也在这场洪水的面前暴露无疑。上游的滥砍乱伐,中游的围湖造田
,行洪区成了人们的家园,这一切都使得98洪水加重了太多,而这一切的出现都不是一
日之功,是在人们只顾眼前利益的前提下一步一步累积起来的,最后给自己带来了灾难

洪水结束之后,我一直向很多的被采访者提出一个相同的问题:“我们难道还要相
信人定胜天吗?“
大多数人的回答是否定的。
1998年11月5日,当时的中共中央组织部长张全景来到水利部,在充分肯定了钮茂生
部长的工作成绩之后,宣布,为河北省的领导班子,钮茂生调任河北省省长,而原国家
电力公司副总经理汪恕诚调任水利部部长。
汪恕诚是个老水利,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这个履历让我们知道,他和胡锦
涛是同学。毫无疑问,在中国的领导层中又多了一个水利出身的干部,尤其是在洪水过
后,一个老水利出任水利部长的位置,更让人感觉到,水利工作已经纳入到更科学的轨
道。
在汪恕诚部长上任不久,我采访了他。汪部长是在特殊情况下上任的,却表现得非
常轻松和直率,这一点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问了他关于“人定胜天“的问题,汪部长的回答让我踏实一些。
他说:“和大自然的斗争,应该这样来认识,努力地去掌握客观规律,掌握以后运
用这种规律为人类服务,但一定要顺应历史的发展,顺应客观规律的发展;违背了这种客
观规律就要受到惩罚。“
98一场洪水,虽然最后是人的胜利,但它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沿用了几十年的
“人定胜天“口号可以在中国自然消亡了。在大自然面前,任何以人的主观意志去违背
自然法则的行为都会受到惩罚。
之后,我又问了汪部长一个问题:“在你和钮茂生部长交接的时候,有没有沟通一
点什么?“
汪部长说:“有,我对钮部长说:‘我听到这个消息,想起你在党校的一次讲话,
当时我是学员。你在讲话中讲水利工作是如履薄冰,胆颤心惊。我现在到了你这个位置
,我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啦!‘“
在我们采访汪部长的时候,大江南北的水利工程建设正在如火如荼。而汪部长刚刚
从那儿视察回来,我就问他:“看到的情况比你想像的好还是……“
汪部长坦率地回答:“从群众发动的人数,从出工的人数,从机械的台数,应该是
轰轰烈烈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还是发现一些问题……作为我的位置,可能问题
发现更好。“
洪水把很多问题暴露出来,想必几年部长生涯当中,汪恕诚不仅要面对年年的洪水
警报,还要把很多暴露出来的问题一一解决,否则还会有用人去胜天的场面。
中国人常讲:“好了伤疤忘了痛“,但98洪水这道伤疤实在太大,疼痛应该让人难
忘。然而不到一年的时间,又暴露出荆江大堤修补款项被截留三分之一的消息,我们总
是无法乐观,因为总是有些人伤疤未好也可以迅速忘记疼痛。
在98大抗洪之中,有一句经典呼吁:“我们能不能多买些药少买点棺材。“这是一
句形象的比喻。如果在灾难未到之前,我们把很多工作做好,犹如平时多买些药,让孱
弱的身体慢慢地强壮起来,这总比灾难面前,我们多买棺材强得多。
是多买药还是多买棺材,这是一笔谁都算得过来的账,也是一九九八的南北大抗洪
给我们留下的最深刻警告!






〓〓〓第十四节·面对贫困:新世纪我们会司空见惯吗〓〓〓


写下这个题目,并不是因为我们过去一直富裕,而今贫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不
得不惊讶而新奇地面对。
恰恰相反,是因为我们过去普遍贫穷,由于都穷便没有了参照物,大家都穷得心安
理得,面不面对贫困都无足轻重,反正每日的生活就是和贫困作斗争。
但是今天不同了,改革二十年象一个巨大的搅拌机,轰隆隆地一转,等大家从搅拌
机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昨天相依为命的邻里,而今一个仿佛在
天堂而另一个仿佛在地狱,过去一样贫穷时还可以相对哀声叹气,今天由于财富和生活
质量的巨大差距竟连相对说上句话都困难……
一方面是城市中高楼大厦林立,高级轿车穿梭往来,《精品》、《时尚》等报刊引
领着高尚人士的生活格调,几万元一桌的晚宴天天有人光顾,超过万元一平米的别墅与
公寓卖得很好……改革开放二十年,相当一部分中国人的生活的确富了起来。
但另一方面呢?
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下面,被生活抛离出来的人们衣着寒酸地伸手向富人们渴望施舍
。午夜时分,地铁门口,大马路的地下过道里面,睡在报纸上的人们夜夜可以见到;一
家三口,父母双双下岗,老人要抚养,孩子要上学,经济上捉襟见肘的家庭越来越多。

贫富差距在改革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飞速拉大,而正是在这种差距中,贫困成了全新
的问题,从某种角度说,相比较之下的贫困是改革的后果,是改革的代价,但更是继续
改革道路上的不稳定因素。
因此让我们一起来面对贫困。
贫困就在我们身边,但面对时,竟又觉得有些陌生
1996年春天,为了创办《新闻调查》这个栏目,我们在北京开始了《宏志班》这个
片子的拍摄,没想到这次采访使我深深地介入到城市贫困人群的生活之中。
北京的广渠门中学,为了让那些贫困家庭中的孩子有高中可上,特地设立了一个叫
“宏志班“的班级,考上这个班的孩子,在高中三年的时间里,将减免一切费用,还有
适当的补助。对于贫困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个福音。而这个班面对全市招生,专招那些
家庭生活十分困难而学习又很优秀的孩子。
宏志班的老师向我们介绍:招生那天,报名地点人山人海,然而这一个班毕竟才五
十几个名额,因此有相当多的家长是失望而归的。不过这种火爆的场面其实是在悄悄提
醒我们:这个我们一直以为富裕而繁荣的城市中,贫困人口的大量存在却一直被我们忽
略了。
要想把《宏志班》这期节目做好,我们当然得走进这批孩子的家中,于是以下一幕
幕场景开始出现。
在北京城的东南角,有一个还算漂亮的小区,当我们在一个宏志班学生的带领下走
进这个小区时,我们还以为走错了地方:怎么住的楼比我们想象的高级?
然而进了他家,我们就知道了这家人的生活真相。几乎没有一点装修的痕迹,水泥
地就那么直率地面对着我们,家具很简单而且少得可怜,式样都是二三十年前的,由于
没有钱交暖气费和煤气费,因此房子正中是一个烧煤的炉子,烟囱极不协调地从窗户中
伸出去。
这家的主人是当年的知青,由于受伤致残加上回城晚了几年,现在只好以拣破烂收
废品为生。他们住的这套房子还是由于祖上留下的老房拆迁后分到的。
接着我们又去了一家,这家的贫困直接体现在他们的居住条件上。
孩子的父母都是知青,回城后一无所有,只好在亲属住的房子边上接了一个不到6平
米的小房子。
在这个小房子里是不能集体行动的,因为房子摆完一个双人床后,剩下的地方已经
不多,而在这不多的地方里,又必须给孩子摆一个箱子,装东西的同时又能当桌子做作
业,可以想像,人在里面行动该是多么不便。
由于居住条件,家中四口人是很难见面的,父亲和另外一个孩子一个在外值夜班一
个在外找地住,家里就母子俩相依为命,更何况这样的房子还是在违章建筑之列,因此
寄人篱下的感觉更加强烈。
随着采访的进行,北京这座城市已经让我越来越陌生,喧闹和繁荣开始在我眼前消
失,城市的另一面开始真实地显现出来。
有一个孩子的家里,母亲跑了,孩子和老人是这家的主人,白天也得点上灯才有光
亮,屋里那股潮湿的气味让人很难忘记。
还有一家,住在郊区一个垃圾场里,不大的屋子里简单而整洁,两个儿子接连要向
大学冲刺,看得出来,父母在儿子优秀的学习成绩面前那种兴奋而又焦虑的心情。是的
,两个儿子如果都上了大学,那负担恐怕要比现在还要重得多。不过看着他们一家生活
在垃圾场中的团结和乐观,我知道,这家人的困难一定会过去的。
然而不管怎样,城市中的贫穷还是不加掩饰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也许贫穷本身并
不可怕,而真正可怕的是:当我讲述着这此刚刚看到的贫困现状时,很多听者将信将疑
:“不会搞错吧?这可是北京!“
是的,这是北京,因此我看到的贫困现象恐怕在全国比较起来还算是相对好一点少
一点。
在东北,有一次和吉林省领导一起去拍摄,不知怎么讲起冬天取暖问题,从省长到
其他领导一致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在长春分管取暖工作的那位领导。
原来,在东北的城市中,相当的职工根本交不起每年一千多块的取暖费,但如果因
此就不给暖气,谁心里也过不去,但给吧,这年年的亏空越背越沉。于是每年到了冬天
,主管领导和贫困的百姓一样苦恼,原因一样:都是为了取暖。
而且我们别忘了,“温饱“一词中,“温“可是排在“饱“前面的呀。
在东北还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一个下岗职工怀揣着珍贵的一百元钱去采购年货,
行至半路遇到劫匪,一百元钱被抢了去,正欲哭无泪之时,劫匪发话:“你是哪一个单
位的?“回答:“我是XX厂的。“劫匪惊呼并作同情状“你们那儿也开不出工资来了,
得了你拿走五十吧,其实咱们一样都为一袋子面。“这位被劫的下岗职工连声谢谢,起
身离去,没走多远,就听着刚才那个劫匪在后面喊:“别走这条路,前面还一拨呢!“

我猜想这可能不全是虚构,回一趟东北,都能听到相类似的故事,然后是讲述者和
听者忧心忡忡的表情。毫无疑问,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很多人的生活比故事中的还不如。

这还只是在城市中,中国农村里的贫穷那就更让人触目惊心了。
离南方一个极其发达的城市不到100公里的地方,我们摄像机就拍到了好多贫穷的家
庭,其中一家全家就一床破被子,,更别说其它物品了。
民政部长多吉才让带着感情和我们讲,他看过的一些家庭,全部家当加一块都不到
50块钱。
江泽民主席去贵州视察贫困山区后,回来吃不下中午饭。
好了,这一切和贫困有关的所见所闻,都足以让我们在一种富裕的幻觉里清醒过来
。的确,城市的楼高了,人们的钱包鼓起来了,但还有相当多的中国人,正在温饱问题
上挣扎着。
难怪曾经采访过多个贫困县的作家黄传会对我讲过这样一段话:“当我从那些贫困
县回来,再听到人们唱《黄土高坡》就觉得别扭。怎么能唱得那么潇洒呢?我想唱歌的
人一定没有去过黄土高坡,否则那儿生活的沉重不会让他唱得这么潇洒的。“
面对贫困:我们该抱怨谁呢?
在探讨造成贫困的原因时,相信有些人在内心深处是信奉达尔文的进化论的:物竞
天择,适者生存。富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而穷是因为自己的不努力。
如果是在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中,也许这个法则是有效的。
但是在走过来的路上,竞争环境公平吗?
1998年5月1日,是《东方时空》开播五周年的纪念日,这了这个日子,我们栏目准
备在刚刚遭受地震灾难的张北地区盖一所希望小学,为此拍摄的纪录片需要一首歌,作
词的任务给了我。
我是在春节的一片喜庆气氛中写这首歌词的,地点是在中国富裕的省份江苏。
歌词的第一段出来的很快,“在一个石头比土多的山岗,我和羊群走进天亮,……
我却听到心中的声响,山的那一边究竟有没有阳光?“
后来,做这期节目的编导张朝夕去了张北回来后告诉我:没错,那儿就是石头比土
多。

这就是相当一部分贫困人中的生活环境,很难想像,在这样的环境中,拚死拚活又
能改变多少?
在城市中的人们已经习惯:生下来就在一个相对优越的生存环境中,而那些脸朝黄
土背朝天,一生的生命半径只有几十公里的农民来说,改变谈何容易。
这就难怪从事农民问题研究的学者陈锡文会在每次从贫困山区回来,内心总有一种
负疚感出现:我们为那些生活不易的人们都做了一些什么?
这是在农村,而即使是在城市中,相当多贫困人中的命运也不全是自己的过错。
在我采访宏志班这期节目时发现,好多日子过得不如意的人们,大多是共和国的同
龄人,如果民族前进的脚步风调雨顺的话,原本凭他们的能力和干劲,是可以过上更好
一些的日子的,然而……
这批人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正是该长身体的光景,却赶上三年困难时期,营养的
极度缺乏,使他们在人生的最初就走上了与别人不同的道路。
到了十六七岁,该上大学,该到了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然而一场席卷全国的
运动从天而降,生命的脚步突然走上叉路,这之后,几千万人上山下乡,去广阔天地大
有作为,正常的梦想戛然而止。
二十来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分,然而不分男女着装一片灰绿蓝,男女性别意识淡
化,竟有许多年轻人在广阔天地的苦苦劳作中错过了爱情与性的启蒙。
到了二十七八岁,怎么也该谈婚论嫁了,然而浩劫结束,新的选择又意外地出现在
眼前,是继续耕田做工,还是拿起书本走进大学?队伍分化了,一部分幸运儿在三十而
立的时候走进大学重新当上学生,而更多的人则不得不错过这突然而来的机会。
结婚、生子、回城或是继续扎根农村,时代的戏剧大变迁,把相当多的人悲惨地丢
下车,贫困注定在前方等待着一些人。
人过三十想多生个孩子又赶上计划生育,人到四十,上有老下有小,重担都压在自
己身上,竞争时代不可避免地开始了,经过了那么多折腾的人拿什么和雄心勃勃的年轻
人竞争呢?
再然后,是下岗,是孩子到了上高中上大学的时候,一切都要自费,学费那么贵,
钱从哪儿出?
一大批人让自己的命运被浩劫与风波随意地旋转着,今日的贫困难道要从他们自己
身上寻找全部的原因吗?
这只是一至两代人的命运,对于他们的贫苦,历史是要承担责任的。
而在改革二十年中,又有相当一部分人被快速旋转的车轮抛进贫困的生活中,从下
乡到接班招工到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再到后来的下岗再就业,生存规则快速地变化着,
相当多的人还来不及准备就被放在了路边。而改革本身必须付出代价,国有企业的日子
越来越难过,受害的自然是为厂子付出半生心血的职工;改革向纵深发展,对员工素质
的要求越来越高,而那些错过人生最佳学习时机的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江后浪
推前浪“。
因此从某种角度说,今日城市中相当多的贫困人口,正是改革的代价,正是他们用
自己的贫困,为改革向前承担着阵痛。这个时候我们还能轻松地相信“物竞天择,适者
生存“吗?
理解了之后,仅有同情是不够的,面对今日城市中相当多的贫困人口,我们必须痛
苦地检讨:在中国的改革进程中,社会保障这个巨大的安全网编织的晚了!如果这个安
全网能早日开始编织,那么今日贫困人口的生活处境可能会好得多,社会的稳定也不会
象今天这样让人担忧。
但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在改革到了今日这样一种局面:下岗职工还会增
加,相当一部分人也许暂还得过着不如意的日子,而我们如何更好的用社会保障和经济
发展的适当高速来为更多的贫困人口创造改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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