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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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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赴群花之约,功夫就在这儿。尽管在一花与一花之间奔劳,既然来到花前,便要气定神闲,迈着方步,左看看,右探探,一会儿俯视,一下子蹲在地上仰观,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最美的角度。然后坐定,更是徐徐展纸,先看位置、布局,然后才能落墨。否则左边花起高了,右边的花,就出了画纸之外,如何在小小写生册中,容得群芳,而且各见姿态,最是学问。
所以我常比喻赴群花之约,像同时交许多女朋友,得早早算好各人的时间,排定约会顺序,而且地点相距恰当,于是一约扣着一约,依依恋恋地这边送情人上了车,跟着飞奔另外一位情人,且到达时不能露出一丝香、一滴汗,否则便不是翩翩佳公子的洒脱!
眼看天气要变,怕明早盛开的芍药全低了头,十点多仍然拿着手电筒,到院子里剪了几枝,插在瓶里,打算熬夜画了,纸才摊开,却见妻睡眼惺忪地下楼:“梦里,突然被一阵花香熏醒,才发现你楼上的昙花开了!”
“才五月!雪没过去多久,就开昙花?”我冲上楼,果然满室馨香,那朵偷偷绽放的昙花,开得比秋天还大。
“昙花最不等人,只好放下芍药,先画昙花了!”
我叫儿子把昙花盆推到屋子中央,架起灯光,比了又比,既恐不够亮,又怕直射的强光伤了娇客,再搬来一只纸箱当桌子,把写生册和工具全移上楼,那花朵已经由初绽,逐渐开满,尤其糟糕的是,当我由花的一侧起笔,画到另一侧,花瓣已经转换了斜度。
绕着垂在中间的昙花,趁着盛放,从不同的角度写生,手心冒汗,脚底也冒汗,更惦着楼下一瓶芍药,门前一丛鸢尾,檐前一片紫藤,竟觉得自命风流的唐伯虎,有些登徒子的狼狈起来……
花之爱
这小妖怪,
只要浇水,
就会慢慢长大……



被尊重的生命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儿子的同学送他一个圣诞礼。迷你的红色水桶里,坐着毛茸茸的玩偶,上面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子,露出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水桶边上扎着一朵粉色的蝴蝶结,还插着朱红的圣诞果和青绿的叶子,放在书桌一角,真是漂亮的摆饰。
直到有一天……
我看到孩子居然往玩偶的四周浇水,过去责怪,才发现那毛茸茸戴着帽子的小东西,居然是活的!
“这小妖怪,只要浇水,就会慢慢长大!”孩子说,“因为它是一棵小小的仙人掌!”
可不是吗!在看来毛茸茸的小刺间,透出淡淡的嫩绿,那两只塑料的眼睛和帽子,是用强力胶粘上去的,小水桶里面,则装满粗粗的沙砾。
自从知道那是一棵活的仙人掌之后,每次经过孩子的门口,就自然会看到它,而每一触目,总有些惊心,仿佛被上面的芒刺扎到一般。
那桶中的沙砾经过化学材料调配,坚硬得像是水泥,仙人掌则被牢牢地锁在其中。它不可能长大,因为扎根的环境不允许。它也不可能被移植,因为连皮带肉都被紧紧地粘住。它确实是个生命,一个不被认作是生命的生命,向没有未来的未来,苟且地活着。
小时候,大人曾说熊孩子的故事给我听,走江湖卖艺的坏人,把骗来的孩子,满身用粗毛刷刷得流血,再披上刚剥下的血淋淋的熊皮,从此,孩子就变成熊人,观众只以为那是个特别聪明的熊,却没想到里面有个应该是天真无邪又美丽的孩子。
今年又听到一个故事:养鸡场在鸡蛋孵化之后,立即将公鸡、母鸡分成两组,除了少数几只留种之外,公鸡全被丢进绞肉机,做成肉松,并拌在饲料里喂母鸡,所以那些母鸡是吃它兄弟的肉长大的。
“那根本不是生命,而是工业产物,所以不能以一般生命来对待。何况那些小母鸡,到头来还是死,也就无所谓谁吃谁了!”说故事的人解说。
这许多命运不都是由人们所创造的吗?既创造了它们被生的命,又创造它们被处死的命,且安排了它们自相残杀的命。
问题是,如果我们随便从那成千上万待宰的小雏鸡中提出一只,放在青青的草地喂养,也必然可以想见,会有一只可爱的、能跟着主人跑的活泼的小公鸡出现,且在某一个清晨,振动着小翅膀,发出它的第一声晨鸣。
许多国家都有法律规定,不能倒提鸡鸭,不能虐待小动物,人们可以为食用,或为控制过度繁衍而杀生,但对生命却要尊重。
可以剥夺,不能侮辱!
如此说来,那小小的仙人掌,是否也应该有被尊重的生命?花之爱
那许许多多的生机,都是预先藏在里面的,
如同存款,
到了该绽放或发芽的时候,
就从银行里被提出来用……
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S[深藏的春天
每年三月初,在纽约的九十二号码头大厅,都会举行盛大的花展。参展的团体,莫不费尽心思,布置出风格独特的花园。于是走入大厅,就如同走进一片自然公园,不但是花团锦簇,而且有小桥、流水、亭台、雕塑穿插其间。让人直觉得由外面的隆冬,一下子跨入了仲春。
可不是吗,纽约的三月初,还是冰封雪冻的时节,泥土地硬得像铁板,树枝脆得如朽木,所有的生机,都还深藏未露呢!那么这些花匠园丁,又怎能移来满室的春天?难道是由温暖的南方运上来?
答案不全对,原来多数的花,只是花匠们早些时把秃枝插入温水,放在室内养着;或将各种鳞球,提早种入温室的泥土,就把春天提前了一个月。
起初我不信,直到亲自从园中剪了几枝连翘,放在屋里养着,果然开出满茎的黄花,才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我更想:到底从什么时候,这秃枝开始蕴藏花信?难道我在冬天才落叶时,就把枝子剪进来,也能有繁花绽放吗?
自从有了这个疑问,每次踏雪归来,我就仔细观察路边的花树,渐渐发觉,凡是早春开的花,譬如山茱萸、木笔,竟然从孟冬就已经举起一个个花芽,她们或用鳞皮护着,或盖着厚厚的绒毛,如同一群等待出场跳舞的小朋友,在后台兴奋地站着。
有一位植物学家更对我说:你注意看,法国梧桐的叶子,是被藏在枝里的另一个叶芽顶掉的,虽然那片叶子下一年春天才会冒出来。
“如此说来,不像是小孩子换牙,下面的成齿顶掉乳齿吗?”我说。
“对!可是不止顶一次,那许许多多的生机,都是预先藏在里面的,如同存款,到了该绽放或发芽的时候,就从银行里被提出来用!”
我想这大地就是银行吧!藏着无尽的生机,源源不绝地展现出来。而如同植物在冰雪中已经包藏春意般,人们必然在最消沉困顿的时刻,也有那天赐突破的力量,在里面酝酿着。
只要时机一到,或是时机虽未到,我们却给她几分温暖的助力时,就一下子——寒冬尽去,满园春色!兄弟之爱
He isn't heavy;Father
he's my brother!
他不重,神父……
他是我的兄弟!



他是我的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慈善机构募款的信件,有基督教儿童基金、伤残退伍军人协会、盲人组织、口足艺术家、保护野生动物、心脏病变研究……他们或赠彩券,或送月历,或附小书,或夹空白贺卡,或寄成棵的小树和种子,甚至施出苦肉计——将回邮现款一并寄来,表示你如果不捐钱,就等于吃了慈善机构的钱。
今天在众多这类的邮件中,我发现了一个新面孔:
天主教男童收容中心。
除了一封信和回邮信封之外,并附赠了许多邮票式的贴笺,上面印着圣诞快乐的贺词,想必是供人们在寄卡片时封信口之用。
但这贴笺真正吸引我的,是上面的图画。画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大男孩,背着一个比他稍小的,仿佛受伤或重病的男孩子,站在雪地中。旁边印着两行小字:He isn't heavy;Father he's my brother!译成中文则是:他不重,神父……他是我的兄弟!
这是一句多么奇怪的话啊!看那个男孩背着跟他差不了多少的兄弟,怎么可能不感觉重?更何况走过松软而冰冷的雪地!
那是多么不合文法与逻辑的话!兄弟和重量有什么关系呢?
但那又是多么有道理的一句话,令人无可置疑地接受。
只为了他是“我的兄弟”,所以我不觉得重!
它使我想起有一次看见邻居小女孩,抱着一只浑身稀泥的小狗,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泥浆。我问她:
“你不觉得它太脏了吗?”
“什么?”小女孩瞪着眼睛尖声叫起来,“它是我的狗!”
又让我想到在教育电视频道上,看过的一个有先天愚型症孩子的家庭纪录片,那个孩子已经四十多岁,智力却停留在两三岁的阶段。白发的双亲,自己已经走不稳,每天早上仍然牵着孩子的手,送他上特殊学校的交通车,还频频向学校打听孩子的表现。
片子结尾,白发的母亲伤心落泪:“只是不知道我们二老死了之后,他要怎么活下去……”
而当记者问她后不后悔养下这么一个痴呆儿,误了自己半生的幸福时,那母亲居然毫不犹豫地抬起泪脸:
“我不觉得苦!他是我的孩子!”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们都没有说出下面那个最重要的字——爱!
却比千言万语更能打动我们的心。盲者之爱
虽然蒙着双眼,一片漆黑,
但你的脚步才上病房的楼梯,
我就“看见”了你,
看见你跨着大步走过来……



另一种光明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每次装卸彩色底片,都得等到天黑后,先把窗帘拉上,熄灭全屋的灯,再堵起门缝,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笼罩在全然黑暗之中,不被一点光线干扰。
什么是真正的黑暗呢?有人说伸手不见五指非常黑,可是在装底片时,那种黑还是不够,必须黑到把一张白纸拿在眼前晃动,都毫无感觉才算。
所以每次装底片,我都把自己摆在这“绝对黑暗”之中。
我总是窸窸窣窣打开底片盒,撕破铝箔袋,再拉开片夹,把底片一张张插进去。
那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片夹只有窄窄一条缝,中间具有两道槽沟,单张的大底片,必须准确地插在下面一道槽沟中。
起初我的眼睛是如同在光明中做事一般,盯着双手,虽然什么也见不到,却希望多少有些帮助。问题是,这做法使我愈无法摸得准。
似乎盲目的双眼,总想看到一些东西。在极力“看”之下,手上的感觉便有限了。
渐渐地,我发觉仰着脸,完全不去“看”,而让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反倒能工作得顺利。也可以说,眼睛既然已经不管用,就完全放弃吧!掌握那留下来的,仍然可用的官能去面对问题。
于是我的手仿佛有了视觉,敏锐得不但能摸出槽沟,甚至连底片的正反面,也能以触感摸出其间的不同。
这经验使我想起,在美国电梯中,每次看见盲人点字的楼层标示,试着去触摸,只觉手指下一堆凸起的点子,每个数字的感觉都差不多,真奇怪为什么盲人一摸就能知道。
现在我了解,因为他们放弃“看”的想法,便加强了触感;上帝使他们能用手去“看”,这个世界就在另一方面变得充实了。
曾在电视上看见一位盲人接受访问,盲人说:“我常做梦,梦境都是有色彩的。虽然我从生下来就盲,我却知道什么是彩色,我觉得好美、好耀眼!”
这更使我深一层思索,并怀疑盲人的黑暗世界,并非真正的黑暗。
以前常在卖外销画的商店,看见那种画在黑绒布上的美女,绒布好黑好黑,画家就用那种黑绒为底,以亮丽的油彩,表现出光洁的肌肤与闪亮的秀发。
会不会盲人也是在黑色的画布上,用想像画出他们多彩多姿的世界?正常人看东西,如同在白色的背景上加添,盲人“看”东西,是否就从黑色的背景中提起?
这也使我想到妻眼睛开刀时说的话:“虽然蒙着双眼,一片漆黑,但你的脚步才上病房的楼梯,我就‘看见’了你,看见你跨着大步走过来。”
她是用敏锐的听觉,在她黑暗的画布上,画出了我的形象啊!
于是我想,当盲者听到虫鸣、鸟啭、竹韵、松涛时,或许也都用“听”,来塑造他们“看”到的东西。
最近读潘朝森的画集:由于童年时突然患了眼疾,医生为我擦上药膏,蒙上双眼,躺在床上足足两年。在黑暗的日子里,不忘记起伏明灭的幻想,心灵早已习惯于孤独与寂寞……
据说这段经验,对他后来作画有很大的影响。那经验或许也就是他在黑暗的画布上,起伏明灭的想像吧!
问题是,不论我妻,或潘朝森,他们在黑暗中的想像,都是以“曾见过的东西”为经验,对于真正自始就失明的人,那想像会不会失色呢?
有一天,我分别问两位盲者,如果上帝能给你一秒钟,让你看到这世界,却又让你重回黑暗,你觉得如何?
其中一位兴奋地说:“当然好,因为毕竟我有机会看到真正的世界!”
另一位则平淡地讲:“如果看完之后,我还得回到黑暗,就算了吧!我宁愿满意地待在现有的世界,也不要接受那瞬间光明带来的冲击,以后反而更难平静了!”
多么让人悸动的想法,若非得到永恒的光明,他竟宁可留在黑暗之中。
但,什么是永恒的光明?
明眼的人可能会瞎,毕生光明的人也将走向死亡,哪个坟墓会是光明的呢?
某日遇到一位在盲人中心工作的朋友,我说:“你们可以使盲人重见光明吗?为什么盲人收容所反而称作Light Home呢?”
“你错了,谁说盲人世界没有光?盲人只怕比我们有更多的光!你看过《盲女惊魂记》那部电影吗?在黑暗中我们没有了光,盲人还是有光的!”朋友说,“所以Light Home是要给盲人一个家,在这个家中充满光明——内心的光明!里面的光,上帝的光,要比外面的光更重要啊!”
因此,每次我坐在“绝对黑暗”的房里装底片,都会想:
这里真的很黑吗?
抑或所有的黑暗,都可能迎向另一种光明?
漂泊之爱
你们爱自己的家,你们睡在家里面!
我爱这个世界,我睡在世界的每个地方。
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爱你们!





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飞机起飞了两个多钟头,心里始终不踏实,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看见有乘客拿出一卷长长的东西,才想起为纽约朋友裱好的画,竟然留在了台北。
便再也无法安稳,躺在椅子上,思前想后地怨自己粗心,为什么临行连卧室也没多看一眼,好大一卷画就放在床上啊!想着想着,竟有一种叫飞机回头的冲动,浑身冒出汗来,思绪是更乱了。
其实一卷画算什么呢?朋友并非急着要,隔不多久又会回来,再拿也不迟,就算真急,常有人来往台美之间,托带一下,或用快递邮寄也成啊!但是,就莫名地有一种失落感,或不只因那卷画,而是失落了一种感觉。
从台北登车,这失落感便浓浓地罩着。行李多,一辆车不够,还另外租了一部,且找来两个学生帮着提,免得伤到自己已经困扰多时的坐骨神经。看着一包一包的行李,有小而死沉的书箱,长而厚重的宣纸,装了洪瑞麟油画和自己册页的皮箱,一件件地运进去,又提起满是摄影镜头和文件的手提箱,没想到还是遗忘了东西。
什么叫做遗忘呢?两地都是家,如同由这栋房子提些东西到另一栋房子,又从另一户取些回这一户。都是自己的东西,不曾短少过半样,又何所谓失落?遗忘?
居然行李一年比一年多,想想真傻,像是自己找事忙的小孩子,就那么点东西,却忙不迭地搬过来搬过去,或许在他们的心中,生活就是不断地转移、不断地改变吧!
当然跟初回台湾的几年比,我这行李的内容是大不相同了。以前总是以衣服为主,穿来穿去就那几套,渐渐想通了,何不在两地各置几件,一地穿一地的,不必运来运去。从前回台,少不得带美国的洗发精、咖啡、罐头,以飨亲友,突然间台湾的商店全铺满舶来品,这些沉重的东西便也免了。
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写生册、收藏品和图书,像是今年在黄山、苏州、杭州的写生,少说也有七八册,原想只挑些精品到纽约,却一件也舍不下。书摊上订的《资治通鉴》全套、店里买的米兰?昆德拉、《李可染专辑》、《两千年大趋势》,甚至自己写专栏的许多杂志,都舍不得不带。
算算这番回纽约,再长也待不过四个月,能看得了几本《资治通鉴》?翻得了几册写生稿?放得了多少幻灯片?欣赏得了几幅收藏?便又要整装返回,却无法制止自己不把那沉重的东西,一件件地往箱里塞。
据说有些人在精神沮丧时,会不断地吃零嘴,或不停地买东西,用外来的增加,充实空虚的内在,难道我这行前的狂乱,也是源于心灵的失落?
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吗: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其实东半球有东半球的云,西半球有西半球的彩,又何须带来带去!”
但毕竟还是无法如此豁达,也便总是拖云带彩地来来去去。
所以羡慕那些迁徙的候鸟,振振翼,什么也不带,顶多只是哀唳几声,便扬扬而去。待北国春暖,又振振翼,再哀唳几声,飞上归途。
归途?征途?我已经弄不清了!如同每次回台与返美之间,到底何者是来,何者是往?也早已变得模糊。或许在鸿雁的心底也是如此吧!只是南来北往地,竟失去了自己的故乡!
真爱王鼎钧先生的那句话——
“故乡是什么?所有故乡都是从异乡演变而来,故乡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多么凄怆,又多么豁达啊!只是凄怆之后的豁达,会不会竟是无情?但若那无情,是能在无处用情、无所用情、用情于无,岂非近于“无用之用”的境界?!
至少,我相信候鸟们是没有这样境界的,所以它们的故乡,不是北国,就是南乡!当它们留在北方的时候,南边是故乡;当它们到南边,北方又成为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我也没有这番无所用情的境界,正因此而东西漂泊,且带着许多有形的包袱、无形的心情!
曾见一个孩子,站在机场的活动履带上说:“我没有走,是它在走!”
也曾听一位定期来往于台港,两地都有家的老人说:“我没有觉得自己在旅行,旅行的是这个世界。”
这使我想起张大千先生在世时,有一次到他家,看见亲友、弟子、访客、家仆,一群又一群的人,在四周穿梭,老人端坐其间,居然有敬亭山之姿。
于是那忙乱,就都与他无关了,老人似乎说:“这里许多人,都因我而动,也因我而生活,我如果自己乱了方寸,甚或是对此多用些心情,对彼少几分关照,只怕反要产生不平,于是什么都这样来这样去吧!我自有我在,也自有我不在!”
这不也是动静之间的另一种感悟吗?令人想起《前赤壁赋》中“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苏轼不也在动乱须臾的人生中,为自己找到一份“安心”的哲理吗?
但我还是接近于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也便因此被这世间的俗相所牵引,而难得安宁。
看到街上奔驰的车子,我会为孩子们担心。看见空气污染的城市,我会为人们伤怀。甚至看见一大群孩子从校门里冲出来时,也会为他们茫茫的未来感到忧心。而当我走进灿烂光华布满各色鲜花的花展时,竟为那插在瓶里的花朵神伤。因为我在每一朵盛放如娇羞少女般的花朵下,看到了她被切断的茎,正淌着鲜血。
而在台北放洗澡水时,我竟然听见纽约幼女的哭声。
这便是不能忘情,却又牵情太多、涉世太深的痛苦吧!多情的人,若能不涉世,便无所牵挂。只是无所牵挂的人,又如何称得上多情?
临行,一个初识的女孩写了首诗送我,我说以后再看吧!马上就要登机了,不论我看了之后有牵挂,或你让我看了之后有所牵挂,对我这个已经牵挂太多的人来说,都不好!
只是那不见、不看、不读,何尝不是一种牵挂?!
猛然想起,有一次在地铁车站,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躺在墙角的浪人,大声对每个走过眼前的人喊着:
“你们爱自己的家,你们睡在家里面!
“我爱这个世界,我睡在世界的每个地方。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爱你们!”
也便忆起前年带老母回北京,盘桓两周,疲惫地坐在返台飞机上,我说:“回家了!好高兴!”又改口讲:“台北是家吗?还是停几周飞美时,可以说是回家?但是再想想,在纽约也待不多久,又要返台了!如此说来,哪里是家?”
“哪里有爱,哪里有牵挂,放不下,就是家!”
“世界充满了美,让我牵挂;充满了爱,让我放不下!”我说,“台北是家,纽约是家,北京是家,巴黎是家,甚至小小的奈良也是家!”
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
浮世之爱
每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
都要学着去了解、去体会、
去认知人性,
以及在人性表层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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