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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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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我心中,水和云是一体的,她们都无定形,都非常地贴肤,都难以捉摸,也都带些神秘。有时候觉得自己未尝不是云水的化身,以一种云情与水意,生活在云水之间。
如果非要问我水云斋的来处,便请听我少年时作的《云水之歌》吧:
云水本一家
家在云水间
牵裳涉水去
化作云中仙。
朝在西山坐
夕在东山眠
我身在何处
虚无缥缈间。
南山为晓雾
北山为暮云
唤我我不见
挥我在身边。
春雨也绵绵
秋雨也涓涓
流入江海去
此生永不还!
山水之爱




黄山散记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今年四月,我排除了一切工作和应酬,逼着自己再做一次黄山之行。
旅行团办得极好,尤其妙的是团员多半为艺术家,工作既同,兴趣也近。我们由云谷寺坐缆车直上黄山北海,经始信峰、石笋峰、观音峰、仙女峰,再由狮子峰、梦笔生花、笔架峰,下散花坞。而后由西海、排云亭,过丹霞峰、飞来石、光明顶、鳌鱼峰、莲花峰至玉屏楼。最后由蓬莱三岛、天都峰至半山寺、慈光阁。
虽未能遍游黄山七十二峰,但餐烟沐雨,临霜履冰,一周之间,如经历四季晴晦。且既获朗日高悬,得睹黄山雄奇之骨;又遇明月当空,得窥幻化阴柔之面。
古人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又有句:“岂有此理,说也不信,真正妙绝,到者方知!”可见黄山之奇。
排 云
只缘昨日没来得及画排云亭右侧的景色,今天虽然镇日豪雨,仍然趁着雨势稍弱,冲上迷蒙的山道。
雨是经过松叶筛下来的,或没有雨水落下,再不然则像小时候用稀泥打仗般,一小团、一小团地漫天飞舞,打在雨衣雨帽上,咚咚咚咚,如同沉沉的战鼓。只是觉得那雨水未免落得太重了些,伸手到空中试探,竟抓住一颗雨滴,在掌中闪耀溶化。
排云亭位在丹霞峰的半山,左拥嶒立峭拔的薄刀峰,右抱松涛汹涌的松林峰,这两个名字,使人想起《水浒传》里的众家豪杰,加上后面的“丹霞”,更有些道家的神秘起来。
可不是嘛!薄刀峰下一块奇岩,像煞倒放的靴子,名叫仙人晒靴;松林峰下一柱擎天,柱顶像有只裹小脚穿的高底绣花鞋,于是女性的阴柔也加入了。
或许这就是黄山吧!有它雄浑、壮阔、幽深、峻切的山容,也有它神秘、诡谲、险怪、峭拔的林相,更有那雾腾霞蔚、幽谷涵岚的烟云供养。
譬如此刻,漫漫云雾,正随着那霰雪雹冰滚滚而来,由两山之间涌入,愈行愈窄,愈变愈浓,突然穿越崖边的铁索迎面袭来,伸手去挡,手已不见,十里雾中,只一片白。
至此,我终于领悟排云亭的排云……
文 殊
“不到文殊院,不识黄山面。”
大概自从建成文殊院,便有了这句话,也恐怕是文殊院的人如此说,为了让大家来拜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早没了踪影,文殊院改名为玉屏楼,并非楼中有玉屏,而是楼在玉屏峰之上。
一般屏风,小则二屏,多则六屏,再大也不过八屏。但是玉屏峰的屏多达千折,而且是以石为屏,以松为文。这上千的玉石屏风一层层地由山下向中央聚拢,中间一线,是玉屏梯,远远望去像一朵初绽的莲花,莲心则是旧时的文殊院。
于是文殊菩萨不见倒也对了!这玉屏峰本身不就是文殊吗?只是人在佛心,而人不自知,如同登玉屏峰的人,只觉得山路奇险,两边石壁差堪容身,却没想到自己正走在黄山最美的风景之中。
从天都峰上的天梯,回首玉屏峰,缥缥缈缈地隐入云海,真是有若仙境,如游梦中。
我心想:不到文殊院,不识黄山面,下面应该再加一句——
不涉天都险,不识文殊面!
蓬 莱
黄山在安徽,距海远,却跟海结了缘。
倒不是说黄山是从海里冒出来,这世上有几座山不曾为沧海呢?
黄山之海,是云海!所谓黄山因松而奇,因云而秀。黄山的美,除了原先具有的嵯峨山岩,松与云更不可少。所以也能说黄山是以石为骨,以松为血肉,以云烟为呼吸。而黄山是占地一千二百平方公里的大山,它的呼吸便成为云海,云海中的山,也不再是山,而成了岛!
“蓬莱三岛”就是这样得来。
三道奇石,耸立山间,前扼玉屏峰之峻,后勒天都峰之险,却又卓然独立,自成家数,任是谁走到三岛之间,都忍不住叫一声:奇山!
实际三道奇石,不过几丈高,只能称石,不能叫山。可是不仅成为了奇山,而且变为了仙岛。
当风起云涌,由黄山西海飘来,缓缓流过两大山峰之间,那三道奇峰只露山头,在万顷的云波间浮浮沉沉,不论住在文殊院,或行在天都峰的人,远远望去,都像极了三座若隐若现的海岛。
至于月出东山,整个山谷洒上一片宝蓝色,那三座奇石一侧映着月光,一侧隐入黑暗,把长长的石影拖向山谷,就更像梦中之岛,立在一片蔚蓝的海洋之间。
所以山不在高,也不在有仙无仙,而在其姿态之奇。譬如这蓬莱三岛,在黄山群峰之间,大小只堪做个盆景,却能小中见大,使人们走到这儿,突然像聚光镜般把七十二峰的印象,全凝汇到一块儿,发出鬼斧神工的赞叹。
蓬莱三岛的妙,就在此,所以有人说它是黄山的心灵,藏在深谷之间。也有人讲它是黄山之眼,如秋水、如宝珠、如寒星……
天 梯
站在迎客松前看天都峰,像用条长尺,在光滑的山壁间直直画了几道,上面是翳入天际的云烟,下面是不知其底的深谷。
那直直的几条线,就是直通天都的天梯!
早上,年纪较长的队员,纷纷掏出巧克力、牛肉干等零食,塞给我们这些准备上前线的小老弟老妹们,又十分戏谑地拥抱一番:“好自为之啊!”“多保重啊!”可惜黄山无柳,否则这文殊院前就成了灞桥!那迎客松下反成为了阳关!
天梯之前是登山站,几个穿人民装的管理员检视行李,大的背包一律搁下,又叮嘱登山中途少做停留,免得下面的人上不去。大有此行是只能向前,纵使有刀山剑海也不容后退的意思。
遂想起日本名登山家三浦裕次郎登艾佛勒斯峰的那句话:
“此刻我已不畏惧死亡,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失败。”
“我已经无法将‘危险的前进’转变为‘困难的后退’,所以只有选择前进!”
过去听人说“登黄山,小心别擦伤了鼻子”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直到踏上七十度的天梯,才发觉鼻子真快要碰上前面的石阶。
一阶一阶的做法,至此已行不通,因为路陡得容不下那许多阶。于是只好做成左一脚、右一脚,交次出现的情况,仿佛在山壁上凿洞攀援,那洞不平行,而是交错的!
前面沿途帮过大忙的路边铁索,也不够用了,必须一手拉索,一手攀岩。所幸那岩壁间特别凿下了许多深孔,恰恰容得手指。登山者必须运指如钩,才能保得平安。
记得小时候去指南宫,见过一联:
且拾级直参紫府
乍回头已隔红尘
此刻便改作:
且攀援直上天都
莫回头了却尘缘
这后一句岂不妙绝!当作二解:
莫回头!否则失足坠下,便将了却今世的尘缘!
莫回头人世间!且了却尘缘,直上天都吧!



天 都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从天都峰回来的人,少有人真能说得出这黄山绝顶的景象。
是因为行过天梯,已经筋疲力尽而无心赏景?
是因为天都之为天都,如同极乐之为极乐,既已是至善至美之地,也便无喜无嗔、无贪无念,但愿一片融融,不可说,不能说,无法说也不必说?
是因为天都峰总笼在一片迷雾之中,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连自己都看不清,更何况山容岳貌了?
是因为天都峰已在黄山群峰之上,一览众山小,既没了比较,便如功业彪炳的盖世英雄,或年行过百的人瑞,留下的不是自豪,而是孤独?
在强劲山风的夹带下,云雾像白纱窗帘般一层又一层地拉过,天都顶峰层叠的奇岩和洞穴间,便上演一幕又一幕的史诗。
这是历史的诗,用亿万年岁月,雕琢山河大地所成的交响诗。若这诗中有一夜天崩石裂,那便是大地之钹;若有一天群石滚动,那就是大地之鼓。
直到天地皆老,滚动的、崩裂的、飞扬的、升起的,都安静睡去,巧巧妙妙地,互让互就地,摆出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姿势,成为天地间一完美的组合,便是这史诗的完成!
所有的错误、悲剧、巧合与不巧合,在历史的眼里全是当然!
不论人的史诗或山河的史诗,这都是不变的道理!
情 锁
什么锁是这样的锁?
什么情是这样的情?
在黄山之巅,那风雨凛冽,终年霜雪的天都峰,竟有成千上万个锁,被不知名的人锁在崖边的铁链之上。它们也当是知名的,因为每一把新锁的主人,都会刻下自己和自己爱人的名字,然后虔敬地,以一种参拜或赌誓的心情,把那刻了名字的锁,紧紧扣在黄山最苦之地。
是的!若无风霜雨雪的试炼,如何见那情的坚贞?
若没这坚实的铁链和铜锁,又怎样表示那情的强固?
于是日复一日,那原本用来防护,作为围栏的铁链,便只见上面成串的锁,而不知其链了。甚至有些锁上加锁,锁成一串。或一个铁链的孔眼,竟同时锁上了许多,变成一朵金属的花。
使我想起在挪威看过的雕刻公园,里面有一座生命之柱,无数扭曲的人体交缠在柱上,虽说是柱,已不见柱,那柱是用爱恨交织成的“生命”!
这些纠缠在一起的锁,就是爱恨,成为解不开的结、结中的结!
相信在这山头有多少锁,在那山谷便有多少钥匙,因为每个把锁锁上的爱人,都相信他们生生世世,不会再开这锁,那锁的是爱,爱是永远的锁。
钥匙便被抛向空中,带着欢愉,带着祝福,无怨无悔!
就算有怨有恨,又会有人重新登上这天都峰顶,把那负了他(她)的锁撬开吗?
若是年轻,可能!只是也可能没了情怀,既然情已不再是情,又何须管那情锁?
若是已经年老,就更不可能了。两个完整的心,尚且难得登上天都,一颗破碎年老的心,又如何谈?
尽管如此,我还是买了一把锁。卖锁的人问:“刻什么名字?”我说:“不必了,空着!”
我把锁扣上,突然想起一首不知名的诗:
“我的家在汨罗江畔,像一颗纽扣,扣在大地的胸膛……”
我说:
“这锁是我的,我把黄山锁上,黄山也成了我的——在我的心中!”
石之爱
雨花石都是魂魄变的,
那是滴血的石头、含泪的石头,
不信你只要盯着它们看,
就会见到里面许多摇摇摆摆的人影……


雨花石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从秦淮河畔买来雨花石,一种小小的玛瑙,也许是亿万年前从大块玛瑙中碎裂的石块,又经历岁月的磨蚀,变成一颗颗浑圆的小东西。于是当大的玛瑙必须在剖开之后,才能见到层层纹理时,这小小的雨花石,却能在分寸之间,体现千百种的变化。也可以这样比喻:大块玛瑙如同大的贝壳,不切开就看不到贝页中断层的美,雨花石则像是用大贝壳磨成的珠子,颗颗晶莹,层层变化。
雨花石要放在水里养着,不知因水折射,抑或滋润了石头的表面,小石子一入水,就活了!像小丑面具,像绣花荷包,像热带鱼斑斓的文身,像里面藏着故事的水晶宫。不!应该说它们像是水精,剔透、纯洁又有些鬼魅的精灵。
我把一大包雨花石泡在白瓷的水仙碗里,放在桌子一角,常忍不住地伸手拨弄几下,所以桌上总滴着水,翻过的书经过湿湿的手指,也便不如以前平整。我常想:赏盆景,是远观,可以遐思山水庭园。养雨花石,则能亵玩,幻想里面的大千世界。
雨花石确实有一段故事,据说梁武帝时,云光法师讲经,天上落花如雨,掉在地上,就成了五色的小石头。故事很美,却有朋友吓我:
“雨花台,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雨花石都是魂魄变成,那是滴血的石头、含泪的石头,不信你只要盯着它们看,就会见到里面许多摇摇摆摆的人影!”
于是夜阑人静,我独自伏案笔耕,水碗表面随着笔触的振动而荡漾时,那些小人影就跃跃欲出了。
不过带一点恐怖的美丽,总是耐人寻味的,如同倩女幽魂的美,具有妖娆与清癯混合的印象。即使是小孩子造访我的画室,原本对雨花石没什么兴趣,听到这鬼故事,也顿时眼睛发亮起来。
“你可以挑三个带回家,叔叔送你的。”每次看见小孩儿爱不忍释的样子,我都会慷慨地这么说。
于是可以预期的,带孩子来的大人,也参加了评选的行列,左挑,右拣,吵来吵去,甚至连同行的宾客,都加入了意见。
只是意见愈多,愈没了主见,最后小孩子手足失措地抬起头:
“叔叔!为什么挑三个,不是四个?”
到头来,三个进入口袋,孩子的心却留在了碗中,挑去的三个永远是最合意,也永远是最失意的。好几次在小孩子走出门后,我都听见大人们吵着:
“叫你拿那颗黄的嘛!我看黄的最美!”
“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拿那个小鹌鹑蛋呢?”
“可惜我没带孩子来,否则老刘就又少三颗了!”
我的雨花石,真是愈来愈少,最后只剩下一颗,最丑的,孤零零地站在水碗里,像是一个失去同伴的娃娃,张着手,立在空空的大厅中间。
“这是什么东西?”朋友五岁的女儿,趴在我的桌边,踮着脚,盯着我剩下的唯一一颗雨花石,竟无视于她父亲严厉的目光,一个劲儿地问:“是什么?是什么嘛!”
“是雨花石,好看吗?喜欢吗?”
“好像彩色糖,喜欢!”
“送你吧!”
“真的?”她抬起头,目不转睛地问,手已经忙不迭地伸进水碗。
那小丫头是跳着出去的,她的父亲,也千谢万谢地告辞,说小丫头不懂事,我真惯坏了她,只听她喜欢,就把自己唯一一块从南京带回的宝贝送给了孩子。
他们的笑声一直从长廊的电梯那头传来。送出了几十颗雨花石,每个孩子分三颗,我却从这个只有一颗的孩子脸上,看到满足的笑容,百分之百的,没有遗憾,只有感谢……?摇?摇
石之爱
谁说“情到深处无怨尤”?
这世间除了“情至浓时情转薄”,而可能不计较。
真有深情,怨尤是只会加重的!



姜糖冻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在北京琉璃厂大街上,逛了十几家店,只有到荣宝斋,才被这块冻石吸引住。
那是一方高一寸半,长宽各一寸的印章材料,蒙古巴林的产物,所以又叫巴林冻。巴林是晚近才发现印石的,虽不如青田、昌化来得著名,但是石色丰富,倒有后来居上的架势。
就拿这一方冻石来说吧,跻身在那上百的鸡血、田黄、鱼脑、芙蓉、荔枝冻石之间,竟毫无逊色,而且一下便抓住我的眼睛,让我把鼻子也贴在了玻璃柜上。
真是何其美好啊!半边温润剔透、莹洁如玉,半边黄中带红,介于翡翠与田黄之间,直让人觉得有股暖流从那石中散发出来,通过双眼,熨帖全身。
我要求店员拿出来,小心地接过,先将那印石左右摩挲一遍,愈显出里面纤纤的纹理,再把印石举到灯下,看那光线在其中折射之后,散发出的暖暖之光。
如果说田黄带有萝卜纹,这方石头,则带着姜糖纹,因为它恰像小时候吃过的粽子形姜糖,在橙褐色中现出一条条细细的纤维。
不过那又不是真正的纤维,而像一层层结成的冰,或在流动时突然凝固的玻璃,在似有似无之间,随着光线的折射,显出水纹涟漪般的质理。
是亿万年前,这剔透且炽热如火的熔岩,从地心深处迸涌而出,却又在奔流时,突然被四面逼来的岩层禁锢,而凝固成一美好的奔跃之姿吧,仿佛坩埚中的水晶玻璃,在凝固前的每一振荡,都成为永恒的记忆。
就称它为“姜糖冻”吧!甜甜的确实可以入口呢!整块看起来,则又有些像是橘子羊羹,不但丝毫看不出坚硬的感觉,反有些触手欲融的忐忑。
被人们爱的很多玉石,或许正因为它们能勾起美好的联想,如水的清,如雾的迷,如脂的腴,如糖的甜,或像是果子冻的剔透,像是蜜饯般的润泽,在那真实与虚幻之间,引发人的喜悦。
只是在这喜悦之中,却有着一丝遗憾,因为我在灯下,竟发现一条长长的裂璺,从石头的右上角,斜斜地延伸而下,虽然只是一条深藏在内的石纹,表面难以觉察,多少总是缺陷。
我把裂纹指给店员看,希望价钱能便宜些。店员找来经理,却说正因为有裂纹,才订出这样的价钱,否则怕要加倍了。
我摩挲再三,将那姜糖冻,在灯下照了又照,放回盒子,再取出来,中途还转去看其他的印材,甚至到楼上逛了画廊,仍然无法忘情。只觉得那方印石,从我触目,便仿佛一见钟情的恋人,有一种心灵的契合,再难分开了!
于是它由我天涯的邂逅,成为了万里行的伴侣,从丽都饭店,带到北京饭店,出八达岭,上长城,又游遍了北海和圆明园。在黄沙北风中,我的手揣在厚厚的大衣里,暗暗地摩揉着它,本是因我体温而暖的玉石,竟仿佛能自己发热般,在我的指间散出热量。
那黄沙北风的来处,不正是你的故乡——巴林吗?冷冷的大漠北地,如何诞生像你这样温情之玉?抑或因为你离开穷乡,来到京城,被那玉匠琢磨、打光,且衬以华贵的锦缎之盒,端坐在那荣宝斋的大厅之上,便显露了天生难自弃的丽质!
由香港,转回台北,再飞渡重洋来到纽约,立在我丽人行的古董柜中,她依然是那么出众。
于是西窗下,午后斜阳初晒上椅背时,我便喜欢端一杯咖啡,斜倚在窗下,把玩她。阳光是最明澈而适于鉴赏的,这方姜糖冻也便愈发温润剔透,而引人垂涎了。
我总是把她先在脸上摩擦,使得表面油油亮亮的,再拿到阳光中端详,仿佛梳洗初罢,拢开额角,朗朗容光的少女,被恋人抬起羞垂的下巴。
可惜的,是那石中之璺,在阳光下也就变得特别明显,且每每在我赞叹那无比温润蕴藉的时刻,突然刺目地闪动出来。
那是一个暗暗的阴霾与梦魇,在最浓情蜜意时产生杀伤的作用,好比初识时不曾计较的玷斑,在情感日深时造成的遗憾,且爱得愈深,遗憾也愈重。
于是每当我拿起它,便极力地摩挲,用凡士林油一遍又一遍地涂拭,捧在手中,用自己的体温与满腔的爱来供养,希望那石中之璺,能因为油的浸入而减淡、消失。
但是石璺依旧,遗憾更深。
早知如此,当初又为什么选上她呢?只因为她不可再得?只由于那见面瞬间的感动?
然则,又有什么好怨?
谁说“情到深处无怨尤”?这世间除了“情至浓时情转薄”,而可能不计较。真有深情,怨尤是只会加重的!
但,又是什么力量,催使我每天不断地摩挲她呢?不正像是掘井人,只盼下一铲可能冒出水,便不断努力,千铲,万铲,千万铲,竟挖出自己也难以置信的深度。
于是我这日日的供养,肌肤的温存,岂不正因为那完美中的遗憾,只为了抚平创伤,所做的万般功德吗?如果这石真完美无瑕,只恐捧着时怕她掉了,握着时怕她融了,又岂能有如今这许多殷殷的盼望与梦想呢?
我知道梦想不可能成真,而且从那相识的一天,选择她的一刻,那石璺便成为了心璺。但也因为这些遗憾,使我发现世间全然的美好,是那么难以获得,这不美好的反变得更真实。而在那疵缺之外的美好,也就更让我珍贵了!
故园之爱
当有一天
我们划不动了
就找一个港停泊吧!
我们不问那港的名字
只要求有一扇朝海的窗
看到点点的帆……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这事情是从许久前就酝酿的,只是一面促成它的发展,一边又矛盾地把它遗忘,于是该写的文章、该作的画,依然如期地产生,也仍然总在午后端一杯咖啡坐到后园,面对一林的绿意。
篱角的黄瓜虽种得稍迟,而今也结实累累;原先的菜圃虽未再种菜,却自然冒出许多野草莓和番茄,便也帮着她们清除四周的野草,并搭起支撑的架子。
韭菜更不用说了,早青青翠翠地繁密起来,且深深地弯了腰。
于是春风依旧,辛夷依旧,茱萸依旧,丹萱依旧,蔷薇仍然是“风细一帘香”……
只是……只是怎么突然之间,这住了八年的幽居,这小小可爱的问园,竟不再属于我了呢?!
一对由罗马尼亚移民来美的音乐家,带着五六岁的男孩儿,在地产掮客的带领下,一次又一次地来访,且引来了他们的父母兄弟。房子并不便宜,卖了半年都没消息,我也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从窗间眺望,看见有辆车子远远停着,里面盯着我屋子看的,正是那对夫妇,我才对妻说:“看样子,那对罗马尼亚的音乐家要买我们的房子了!”
果然,当晚就接到地产掮客的电话。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理还乱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像是震余,又如同劫后,虽不见烽燹,却有着一片混乱与凄清。
柜子里的东西全搬到了外面,外面就变成了柜子里,大大小小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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