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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袅袅动客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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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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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吐蕃来使
雟州,原为李唐疆域,公元756年,前南诏王阁罗凤与吐蕃通气,联合攻下此地。以阳蓬岭为界,北归吐蕃所有,南则归诏所图。
州内剑南西山,大渡河东面,摩智邪骑着狮子骢,并排的有骁勇将军乞藏遮遮,副将尚结心和大臣廓·赤桑雅拉。四人身后,造匹青白红烧,浩浩汤汤,火焰般耸动。
“草枯马蹄轻,角弓劲如石。”摩智邪略微得意地吟诵。
“正值秋收,膘肥马壮,打战的好时候。依着论讷舌都督计议,让利罗式游说登赕、浪穹和施浪三诏诸侯。事成之后,灭了异牟寻,扶利罗式上位,整个南诏尽数入吾国彀中!”乞藏遮遮志得意满,对准酒囊狠狠灌了几口葡萄酒。意兴阑珊之余,不免唱起了蕃歌:
绿湖水呢一方,
翠树叶呢柳枝,
金雀鸭呢嘻唱,
鸣捷报呢欢呼,
闻好信呢腾庆。
所骑的骏马也止不住嘶叫,鬃毛间或两胯的火焰印迹,昭示着它的出类拔萃,引得若干匹马儿嘹亢,落日掩映,霞光擦过云边,添上几笔绚丽。
廓·赤桑雅拉嗜茶,神思清明,有着他们没有的洞察之能。对于乞藏遮遮的骄傲自满,他不置可否,扼要道:“据说南诏王庭,王后诏佐,帝师郑蛮利和勇将章仇口土等势力,都是归唐一派。此行不容小觑,千万要提防!”
尚结心喝的是青稞酒,听他这番劝说,十分不解,心道:同样都是吐蕃七大贤臣,活该你排第六,总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量在制订了【九强布】的份上,嘴上仍要放尊重些,不由朝他笑道:“廓相尽可宽心,辰妃已经笼络住南诏氏族大姓,包括段诺突在内的首席清平官,均主张臣服我们的赤松德赞赞普,意在抗衡王后代表的独锦蛮族,剿灭归唐势力!”
廓·赤桑雅拉品了几口西山白露,吹起花白的胡须,不足道:“说起香姬(落香尘的艺名),真真看错她了!若她争气,为异牟寻诞下个幺儿,我们直接辅佐她的孩儿为南诏之主,大事可成,何须这般资费!”
摩智邪讪笑:“原不指望她成多大事儿,赞普的意思,异牟寻的后宫中,多个把吐蕃女子,养着当摆设也成。不过警醒他,别忘记吐蕃给他带来的荣耀和地位罢了!”
乞藏遮遮笑道:“区区舞姬耳,不过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弃。。。。。。”
不曾说完,风声鹤唳,朝前望去,竟是人马,为首的乃牛犊小将章仇口土!他的脊梁骨凉飕飕,冷汗沁了一层,他阿爸的人头是他阿爸下令砍的!
尚结心也不由胆颤,他阿爸的人头是他阿爸砍下来的!
章仇口土金珠攒辫,红紫色的云锦衣袴,闪耀金线织就的月桂花样,跳脱的波罗皮纹路,从前胸延至后背,佩戴尚未出鞘的郁刀,纵然鞘上镶嵌玛瑙宝石,终抵不过刀身冲出的那股摄人的煞气。黝黑褐亮的皮色,朝面前的四人魅笑道:“近期收到贵国赞普信函,料诸位贵宾今日定能赶到。末将早食就在这儿张罗,生怕晚些耽误了!”
因廓相在场,摩智邪不敢拿大,礼让道:“章仇军将言重,赞普让我等备下薄礼,观摩南诏秋祭,顺带热络彼此的情谊!”
章仇口土戏谑道:“使臣说的是啊!辰妃从前天夜里便同缥信说道,要如何如何迎接,如何如何筹备,焉知不是心有灵犀,感应至深!”
摩智邪听着,像戳中了心事,忙看向天边的大雁。
章仇口土先行放他一马,看向廓相,因蛮利师父交代过,此次来访,竟然派出了吐蕃七大贤臣之一,定是巧舌如簧。再三叮嘱他,务必拿捏好对方的态度。章仇口土行了个大礼:“廓相,阿土在此有利了!”
廓·赤桑雅拉忙拉起他,辞笑道:“土军将无须如此。你我两国均尚武,军将非逊于人下,休要折杀老夫,呵呵!”
章仇口土进一步说道:“廓相受得起,阿土不过耍刀使剑的武夫。比不得您,位列吐蕃贤臣之一,还颁布九强布,规范命价抵偿的律法,举国无不称颂。”
廓·赤桑雅拉观他眸光流转,袒露蛊惑和复仇,却不乏赤心萦绕,动容道:“土军将博学多闻,后生可畏啊!”
摩智邪,乞藏遮遮和尚结心在一旁干听他俩谦让,恨不得忘了他仨,好方便自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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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暖香帐饮
热络了片刻,章仇口土抬眼望了望天色,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信口道:“若当下加快脚程,破晓时分可达王庭。但夜间寒凉,不免饥荒。末将拿赤黑文深的大虫豹皮支起的营帐,烧了热热的炕火,委屈诸位使臣将就一晚。明早启程,下晌直达王庭,届时享用洗尘宴,倒也得宜。”
人困马乏之际,便都依了他的提议,各自的兵卒密密麻麻地围坐,烹煮,不失惬意。
入帐假寐片刻,廓·赤桑雅拉朦胧间闻得一股熟火清香。睁眼一瞧,由章仇军将的犀毗鎏金皮胎铜盖渌囊发出。止不住疑惑道:“章仇军将,里边装了甚阿物,这般喷香?”
章仇口土心道:果真如小阿所言,轻易上钩了!
收起心里打的如意算盘,从近身的负排长囊热河手中接过一只相似的渌囊奉上,辞色道:“此乃暖香茶,廓相不介怀,权且拿去漱口吧!”边说边递与他。
廓·赤桑雅拉没有客套,豪迈地接过。许是乍暖还寒,加之一路过来,饮了不少西山白露,脾腹不免透凉。当下吃了几口熟茶,甘爽的花香并竹韵,在舌苔之间拳拳化开,绵绵暖意贯通脉络,精神气也借机补足。畅快之余,连连赞叹:“非寻常茶饮可比拟”。
在他吃茶之际,囊热河依着章仇的示意,携了三只锤金嵌珠的酒囊,分别交付摩智邪,乞藏遮遮和尚结心,装的均是酥油茶。摩智邪的酥油茶里多加了一味玫瑰露,乞藏遮遮的是荔枝蜜,尚结心则是姜花。
似拼死吃河豚的情状,摩智邪先尝了一口;乞藏遮遮见他无恙,怕落于人后,方灌了两口;尚结心见他俩都无事,敞开胃口痛饮半壶。
抛开心里的忐忑,他们也觉得吃着比赞普宫里的酥油茶还要香甜。
待上了行炙,浑羊殁忽,消灵炙,古楼子,麻辣兔丁烧卖,茄干并梅煎杏脯等吃食,四人同章仇口土齐齐享用。
乞藏遮遮狠扒了盘中的茄干,十分尽兴,恼不得笑向章仇口土,声声言其费心。
尚结心见佳肴丰盛,放下些许戒备,半示好地笑道:“那些个炙,倒也不稀奇,赞普也多有馔赐。难得的是这烧卖,看着精巧,像花骨朵,吃着麻辣,像朝天椒,着实有趣!”
摩智邪嗜甜,独爱青精白莲团子,灌了浆的水晶菓子,笑道:“甜而不腻,莲子、菊花、琵琶、芝麻、核桃、杏仁均是入秋养生的食材,定是出自戈兰殿的餐素。”
廓·赤桑雅拉才吃了一盅牛乳蒸羊羔,受用得了不得,听了摩智邪的猜度,悟道:“正是了,恐怕这暖香茶也是戈兰殿的茶仪备下的?”
章仇口土看向他们四人,拜服道:“几位都是行家,末将如实招了,以上皆由茶仪荃尔贞协理。”
乞藏遮遮心口突了一下下,荃尔贞这个名字并不深刻,但勾起了记忆深处的另一个名字,荃尔淑。
那年,花好月圆夜,戈兰殿宴饮。一位生得文静隽雅的茶阿,见他醉酒,捧了盅酸汤与他消解,亲自喂他衔了醒酒石,他便牢牢记住她的名字并样貌。
隔了一年,他再次授命入诏,再见她时,却在耳房中窃听到其离宫待嫁的消息。他是个粗人,无心跟她个小小的茶阿倾诉衷肠,唯不停地灌酒。如厕时,与她撞了个满怀,便佯装走开,借口离场后,尾随她出了王宫。行至茂林修竹的碉楼,没等她进去,便强行拉其入了一蕉叶横覆的草丛,粗暴地消了阳刚之火,呼呼睡去。直至酒醒,掌心触到润滑的冰凉,他疑惑地睁眼,又是惊,又是悲,又是哀,又是叹。匆匆穿戴了,摘了几片蕉叶给她死透的躯体覆上,仓促而逃。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吃蕉叶覆裹的鹿脯,每入戈兰殿,总有不自在。
章仇口土知晓他的首尾,也不去看他,只朝廓·赤桑雅拉笑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廓相木牍法定得规整。于诗词上必是不逊的,何妨煮上一壶炕茶,消食之余,权当疏散衷肠?”
目今,廓·赤桑雅拉对章仇其人称赏不迭。若不是背负杀父之仇,保荐他成为吐蕃在南诏扶持的势力,有百利而无一害!因着赞普同论讷舌的失算,吐蕃失了人心,惋惜之余,便不忍辜负他的雅兴,擦了擦嘴边的腌臜,思索道:
明月秋夜无缺,
暖香金釜添柴。
沫浡吹起细浪,
竹杓盛起黄精。
章仇口土亲自烹茶,用的均是金器,边分碗边笑道:“精黄不及白露,邢瓷总逊越窑。熟碾伤于贞烈,缥末诟病纤细。温婉总领香尘,妙法归当尔淑。真味全在焦叶,酒醒始得奇趣。”
廓·赤桑雅拉嘉诩:“对仗工整,谈及邢瓷越窑高低,茶色黄绿优劣,熟茶焦灼的拿捏,饼茶罗碾的要领,好诗。”
章仇口土斜睨他摄人的眸光,对准摩智邪并乞藏遮遮,笑道:“二位觉得如何?”
他二人心虚,指摘香尘,尔淑,焦叶等字眼,惴惴不安,慌张笑道:“甚好,甚好!”
尚结心没那么多想头,多少读了些汉书,续道:“干将莫邪仕剑,蕃相诏将话茶。”
反复直戳痛处,摩智邪和乞藏遮遮青了面皮,好在营帐红光,掩盖了过去。唯有火焰跳窜,昭示彼此未曾消停的过往。
………………………………
第七十二章 洗尘宴·恭迎
旭日初升,章仇口土携吐蕃来使挺进阳苴咩城,一路奔驰,浩浩荡荡的人马掠过,扬起的尘土足足有半人高。
异牟寻携后宫一众诏佐在王庭正门相迎,周遭的羽仪卫排成三列,持铎鞘,束戎装,佩金腰。他们皆由清平官子弟充当,印刻南诏人臣之众生相。
王后诏佐,名唤娜梵玲,人如其名,是个纤瘦窈窕的佛系美人。随意看向泥潭的神情,都如慈母般温和。人们常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皆因她的眸光眷顾,润泽悲悯而生。她服朝霞,衣身颜色丝毫不逊点苍山周遭的白雪。甜白的肤色并未显半分暗淡,反倒中和出五官的饱满精致。异牟寻与之并肩,看着倒像差了一个辈分。所幸同是白色氎衣,能轻易地彰显夫妻一体。
辰妃本想袭一身紫衣,可恨信麽点名要她着鹜华裘。所喜佩戴之物不拘,紫晶欧石楠,紫丁香耳铛,鸡髻花锦鞋,她尽妆扮上了。鹜华裘,顾名思义,源自五色野鸭子毛捻了金线织就,美则美矣,未免落了下乘,彰显不出身份,不似王后那般高贵端庄。
余下的不过择其家世,派系的根基而定,能来的不过十二人。分别是段氏的英妃,襄妃;李氏的敏妃,秀妃;爨氏的颜昭容,尹氏的默昭仪;洪氏的水昭媛,杜氏的丽修仪,赵附氏的合修容,罗氏的芙修媛,王氏的卫充仪,赵氏的虹充容。
“吐蕃来使,吐蕃来使,吐蕃来使。”
辰妃的心不停地悸动,随着一声一声的传报,像极了洱海翻腾起的细浪,拍打着她,让她清醒,使她慌乱。
章仇口土先自上前复命,“缥信,使臣摩智邪,贤臣廓·赤桑雅拉,将军乞藏遮遮和兵将尚结心已然带到。”
异牟寻挥手,笑道:“章仇军将功不可没,赐波罗皮全副,暂代都知兵马大元帅一职,统一切庶务!”
此言一出,在场的清平官,除郑蛮利外,余下六人并十一军将无不失色,这个头衔历来都为缥信儿孙担任,人臣是没有资格的!
异牟寻语毕,段谷普刚要驳回,便被王后诏佐截断,“使臣来访,乃我南诏鸿福,快快移至戈兰殿。洗尘宴业已备齐,给使臣接风要紧!”
异牟寻看向王后,十分赞许,笑道:“王后虑得极是,今日苴休殿议事,顺延至明日,莫要阻了与使臣接风的雅兴!”
彼时,廓·赤桑雅拉神情凝重,赞普当初对西川战败的处置,他是不认同的。毕竟南诏军将地位殊荣,根基不弱。杀了他们,待其儿孙起复,又是一个不小的梁子,时不时刺你一下,教人防不胜防!章仇口土便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摩智邪在渡河边上,三两下就让章仇口土点破心事。临了,又兼辰妃一脸的春情煽动,没了主意。更怕被人瞧见,连个秋波都未曾暗送。
比起尚结心,乞藏遮遮愈发慌乱。荃尔淑的事情虽不值什么,可他的心里着实煎熬。加之阿爸结下的业障而烧起肝火。章仇为人甚是诡异,亦正亦邪的张致,让他发怵。似落入深渊,虿鼠虫蚁爬上周身,无从抓起。
使臣四人各怀心事,由异牟寻及一众诏佐相让,逶迤至戈兰殿。
公主吾罗娜盛装,茶仪荃尔贞正服,二人恭候多时。先行颂唱:
婆罗万物,俯览众生;
普光俚柔,泽被吾诏;
德赞洱海,赤造南华;
松翠长青,恩义千古。
廓·赤桑雅拉笑道:“日东王高雅,单论这番唱诵,暗合了我赞普的名讳,影射两国的情谊,值得传颂后世。”
摩智邪附和道:“对仗工整,颇具汉人章法。”
郑蛮利笑道:“曲有误,周郎顾;使臣的阅辩之能,可与公瑾的琴艺媲美。”
章仇口土拍手,“此乃帐下召树屯所作,哪里值得这般夸耀,不污了使臣尊耳,已是万幸!”
乞藏遮遮最看不惯的,便是说文解字的汉人。当下心烦气躁,莫名生出三分气恼!见郑蛮利其人,凭添出三分。目今颂词俱是出自汉人之手,又多了三分,故意讥笑道:“章仇元帅莫再谦卑,把这汉人一同请上宴席,不是更好?”
尚结心会意,助兴道:“果真如此,也多个录事之人,把赞普加厚日东王的美意呈出篇幅,更显和睦了!”
异牟寻咳嗽了一声,看向章仇口土,神情交错。
异:不是让你派他编乐吗?
土:又没说不让编词。
王后诏佐见缥信尚未则声,自家女儿已然双目迎水,不施脂粉的面颊染了粉晕。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苦笑道:“章仇元帅,速把召树屯派进殿内轮值,即日起至祭祀茗赏后,再回原处当差!”
章仇口土无甚推辞,招了近身的负排长囊热河说道:“去,把召树屯调过来,顺带派个新兵照看他!”
………………………………
第七十三章 洗尘宴·金器礼茶
“守瑟,派你个美差!”囊热河对新来的小兵笑道。
“不拘美丑,只要排长派的,都是好差!”唤作守瑟的男子,腰上携着红玛瑙剑璲,粗布袴衣掩盖不住他的俊美翩然。
他跟着囊热河进去一个打着羊羔皮的营帐,看清楚里边的人脸,忙不迭叩头。
那人形容端方,高高的鼻梁架起了腮帮。清澈的眼眸,肖似暗夜明珠,熠熠生辉。不甚厚薄的红唇盖过玉米粒般精致的牙口,吃亏在曝晒的不匀称的肤色,当个浊世佳公子犹不为过。
守瑟红着眼眶,卖力说道:“小的唤守瑟,今儿个起,悉听执事派遣,不敢不尽心的!”
囊热河听着喜欢,笑道:“召树屯,这小卒留给你使唤。”
召树屯躬身回话:“劳负排长挂心!”
囊热河忙摆手:“才刚吐蕃使臣把你的颂词一通好夸,缥信正喜欢着呢!王后诏佐命你去戈兰殿轮值,凡遇着好的词阙,可要仔细表白一番,你的日子也好过些,我们看着也放心!”
召树屯承蒙囊热河关照,诚然说道:“负排长费心,必尽我所能!”又看向守瑟,笑道:“小兄弟是个心实的,快起来吧,你我速速前往戈兰殿,别耽搁了!”
不多时,召树屯同守瑟便入殿随侍,正赶上吐蕃使臣见礼。
摩智邪却掌着大国风范,边念,边有负责搬扛的佣奴挨个循序归置:
金鹅酒十二樽,金胡瓶二十四只,金碗三十六只,金盘三十六只,玛瑙杯四十八只。
金翁六座,金颇罗八只,并盏器杂件若干。
金冠一顶,锦袍四袭,含绶鸟锦八匹,金宝带八副。
金帐四顶,芴床四座。
安扛伞一双,金鞍四副,银兽两对。
青稞酒二十埕,米酒二十埕,葡萄酒三十六壶。
飞梯十二架,鹅车十二辆,木驴十二对。
殿内屏声敛息,唯搬搬扛扛间的窸窸窣窣。
异牟寻巨细无遗地浏览过去,笑纳道:“赞普礼重,元在此深受。”
王后诏佐同声附和,方继续道:“今日就以赞普所授的鹅酒金器作艺,烹煮浓浓的油茶,同享福泽,何如?”
摩智邪,廓·赤桑雅拉,乞藏遮遮和尚结心异口同声:“日东王明智,王后高雅,南诏俚柔之幸,吾吐蕃赞普福祉。”
得了王后诏佐首肯,茗伊总算可以借着烹茶的由头,稍稍把头抬起,细细觑眼端看。
一番评去,中间所铸的鹅形容器,高约七尺,内可载三斛流状物,添加酥油茶,续杯正好。
再有,下首的青瓷比之中原的越窑,竟不曾逊色。额瓷通体光洁腻滑,如同褪去稚嫩的少妇,温婉怡人。与它一处放置的朵瓷,像极了花间荡着秋千的姑娘,粉面含春。
荃尔贞看她瞧得认真,轻声耳语:“这些不过他们吐蕃的寻常之家用度。你要看就看前面的,夏布瓷、蓝瓷和祥瓷。这才是正经的王孙贵胄的规格。”
茗伊照她说的看去,果真是精致十倍。然而,最上首的茶碗,因通体绘有纹样,愈发生动,填补了器物本身的冷寂之感。
正自沉思,公主已上前坐定,茗伊回了回神,直待公主喜欢哪个,就递上去供她使用。
………………………………
第七十四章 洗尘宴·碗怨
用下赐金器礼茶,为显郑重其事,公主吾罗娜恭身上前,茶仪荃尔贞和茗伊等茶阿随侍在侧,预备烹制酥油茶。
吾罗娜粗略过去,朝荃尔贞耳语:“拿这个盛茶,汤色看着也分明!”
荃尔贞看过去,宝蓝湖光的敞口碗,绘有翠鸟衔枝的图案,分说道:“公主,这是吐蕃赞普方可使用的兴寿碗,只怕不合时宜!”
吾罗娜听着不自在,可召树屯在此,她无暇多劳心神,才要丢开,茗伊佯憨道:“茶仪,吐蕃赐给缥信的碗,难不成要供起来,连用一下都不成,那为何还要特特地赏赐下来,教使臣说与众人知晓?”
稚子之言,生生激起了吾罗娜的傲骄之心,遂不听荃尔贞劝说,立了主意,命托由萍同托布婷起出这套兴寿碗。二人才将捧出,却被厉声喝止。
“住手!”乞藏遮遮不假辞色,当即喝退她们。
二人如惊弓之鸟,慌忙跪地,吞声饮泣。原本粉饰出的一殿升平,就此褪去!异牟寻等南诏贵胄,悉皆不悦,面上淡淡的,实则怒火中烧。
亏得王后娜梵玲识大体,越过异牟寻先向乞藏遮遮说笑:“骁勇将军容谅。可是茶阿做得不妥?烦请指摘,也教她们知道哪儿错了。”
滴水不漏的姿态,由不得乞藏遮遮发作,少不得收起眼角眉梢的乖戾,压着嗓门低声说道:“兴寿碗乃赞普专享,便是赐予日东王,犹不好当作食器使用!到底该供奉装裹,以表赤心!”
话里话外的跋扈,令王后不喜,她冷笑道:“将军倒是行事周全。”
摩智邪不愧为吐蕃使臣,起身打圆场,笑说:“日东王,王后。但凡有识见的,皆知我吐蕃所产茶叶多源于赤都松赞赞普。有日飞来只美丽的小鸟,口里噙着小树枝,不经意滑落进泥土之中,长成了茶树。赞普下令佣奴烹煮,品饮后赞不绝口,遣人往远处寻觅,终于探得茶树的踪迹,此后茶叶便在吐蕃兴起。”
王后笑道:“吐蕃上上之国,仰承苍穹之庇,引得那起鸟雀也纷纷倾囊相授。”
摩智邪赞许:“王后聪慧不让柏洁夫人!还请细细分辨,碗身所绘图景便是肖自此流传。故而兴寿碗从不曾赏赐臣民,今吾赞普厚待日东王,方与之。宜观赏却不可亵玩焉!”
廓·赤桑雅拉见异牟寻面色不虞,也起身分说道:“好比章仇元帅,虽替此阙,然不过暂代,终究也是归日东王儿孙统摄。由人及物,道理终归一处,望日东王深思!”
摩智邪等人在右上首入座,其下首是章仇口土并十一军将,正对面是清平官七位并六曹长。
章仇口土看向廓·赤桑雅拉,自嘲道:“廓相有理,摩使高义,口土怎敢与兴寿碗相提并论,不过浊物一流!”
召树屯已誊写出一篇幅,朝负排长囊热河使眼色,囊会意,忙走近土军将身侧耳语。
章仇口土得意地说道:“帐下执事拙作,使臣们略听听,消了适才的无知唐突才好。”
廓·赤桑雅拉暗道:才将了他一军,还不卑不亢,静动得宜,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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