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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袅袅动客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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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伴哭泣似的耸动。

    这可怜见的,连文大娘子都看不下去了,闷声哼气。【暗道:你女儿不尊重,跑到闹市显摆,讨了嫌,不说安分守己,在闺阁里绣花。竟好意思上门打我家脸面,骂了文的,又欺尚的,打量文府是好欺负的?】

    思量再三,芷儿已是充容,干等外孙满月又得晋升。这底气不由足了一层,直挺挺道:“廖府最是惜老怜幼的,廖大娘子佛爷似的,哪儿会跟你一个婢子过不去?还不赶紧磕头,以后别再顾头不顾尾了,让人觉得你仗势欺人,传出去可是要闹笑话的!”

    茗伊同沐涵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上前,磕头如捣蒜。

    洛璃被子墨点破,已是心虚,听不得这些话语。现听文娘子复又提起,不禁发怔:这话是在说自己吗,她莫不是看不上自己?发气是小,闺阁清誉事大!赶忙揽着她阿娘的肩膀,嗔道:“阿娘,时候不早了,阿爷等着吃您做的蒟蒻面呢。”

    廖大娘子笑道:“哪里话,小孩子家家,不过些口角,哪里就闹这么大。这府上还有诸事须打点,就不叨扰了。文娘子,改日再一起做茶汤吧!”

    文家大娘子欢送道:“那敢情好啊,这我送送您吧!”

    一面说,一面像金兰姊妹一般,热络地走了出去。
………………………………

第四十五章 尚瑞的下落

    送走了廖县公一家,尚琛也没兴致呆着,与子墨作辞,文大娘子也没好意思虚留,遂携了茗伊及奴婢等打道回府。

    茗伊乏了,在马车上蔫儿吧唧,不似平日欢腾,垂坠的睫毛更添了几丝郁郁。

    榛练藏不住话头,挑明道:“为着沐涵受了歹话,你跟自己置气呢?”

    苒春忍不住白了榛练一眼。

    茗伊刚要开口,嗓子眼儿堵住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簌簌地往下落,滴在襦裙上,像初初绽放的水莲。

    苒春忙挨近,揽着她的背膀,榛练拿帕子给她拭泪,断断续续地哭了一路。下车时,两眼肿得跟蜜桃似的,水汪粉嫩。尚琛心疼不过,扶着她下了马车,相携着往琳琅院走去。

    尚:没有洛璃县主,还有旁人,她迟早是要受气的!

    茗:为何?

    尚:她是文大娘子中意的人,再过几年,定要与子墨做妾的!

    茗:然后?

    尚:你见过哪家妻妾情同手足的?便是正室大度,还有陪嫁的媵妾,你当是和气的?

    茗:话虽如此,到底是因我才得了不是,叫人心底不落忍!

    尚:这也不值什么,让她早些知道厉害,心里好有个成算,日后不至于被揉搓拿捏。

    茗:妆奁里的那对鎏金菊花纹银钗,极衬她今日那身扎染襦裙,郎君替我遣人送去文府,可好?

    尚:初入府,你作得打油诗可记得?

    茗:山花始夕昏,与菊朋辈拂?

    尚:那日后,隔天,我特意描了图样,遣人为你打制的,你轻易就送人了?

    茗伊不由唏嘘,这厮又吃起醋了,忙反客为主,“这哪儿能怪我?郎君成天往我那儿堆东西,就这个,我还记不得呢,只当是贵妇姨母送的。您的东西,我怎舍得给外人,自然是留着自簪。”

    尚琛畅意,笑道:“你姨母送的,也不可轻慢了。让芃晓往东市的华胜楼,拣对成色好的月朵珥珰,给她送去可好?”

    茗伊见他虑得极是,不由展颜:“由郎君裁夺,再无不妥的。”

    说笑间,已到了琳琅院,彼时尚大娘子兀自跪经,直挺着腰,两手扣在心窝,双目微阖。又盈随侍,见他二人来了,忙摆手,尚琛会意,与茗伊复又朝尔湘苑折返。

    入夜,尚琛在书房,听着芃信回话,芃晓和芃泽也一旁侍立。

    尚:料你也要几日方得回府,定是日夜兼程吧。

    信:郎君说的是,但因着急迫,从南诏折回,紧赶慢赶的。

    尚:你人没事吧?

    信:谢郎君体恤,我倒没什么,就是跑死了几匹马!

    尚:不值什么,在南诏境内搜罗到了?

    信:因着南诏王仰慕我朝的饮茶风俗,特意令人寻觅制茶的技工,烹茶的博士。小的有幸混迹其中,约摸听着南诏公主【吾罗娜】近来被软禁。

    尚:这与我阿兄何干?

    信:原来,这公主几年前不知从哪儿捡来个汉人。据说当时浑身是血,连随从都劝说不中用了,岂料她竟生出执念,硬是遣四个力士抬了回去,命巫医诊治。意外的是,半年之后,那汉人竟渐次回转。

    尚:那若是阿兄,好了怎得不送个信呢?

    信:郎君问得好,小的与【芭珍榭】烧火的他瓦差交好,他又与公主身边的雅琳依有首尾。故而常透露一些秘辛与小的唠嗑。话说,那汉人只一醒来,公主便悉心望候,再三询问下,他却不知自己系何地何处何人,连父母名讳统统忘却。公主无法,给他起名【召树屯】。详谈间,觉其才识谋略不俗,且通晓南诏语言,文字亦然,便给他在【戈兰殿】派了个差事。

    尚:那如何能断定是阿兄呢?

    信:【召树屯】颇得南诏王赏识,恩赐之物不少,一应日常穿戴独爱碧青翡翠之流,这不是有了五分的可能?

    尚:容貌你可曾见过?

    信:郎君,依着形容倒是又肯定了两分,可到底要亲自相看才能做准。偏偏这事犯难,怎么也要精通茶事雅艺一流的,才进得去【戈兰殿】。此外,元简弓谋(王侯将相)方允出入,个把看中的心腹仆人才敢在此间走动。

    尚:【戈兰殿】要有自己人才成!

    一旁的芃泽兴奋不已,按捺不住道:“郎君,恕小的冒昧!若要安插个把仆役技工,成年的恐怕关得严谨,需得是不足及笄之年的小娘子方好混摸进去。”

    芃信刚回府便与郎君述职,不曾见过茗伊,更不知彭泽言外之意,当即附和道:“郎君,阿泽这话极是,可务必要精通茶事,极伶俐者才可堪担此任!”

    尚琛蹙了蹙眉头,岔开道:“你刚不是说公主被软禁了,与【召树屯】有甚官司?”

    芃信见郎君不接话,心下疑惑,忙道:“南诏王欲将公主和亲,怎奈公主倾心【召树屯】,死活不肯听劝。南诏王虽惜才,到底忌惮外族骨血。发了狠话,若公主执意下嫁,就宰了【召树屯】!因此,望郎君即刻裁夺,若真是大郎,立马营救为上!”

    此话一出,尚琛忍不住揪了揪心口,芃晓端了带托的浅黄琉璃盏奉上,尚琛一饮而尽,徐徐道:“明日启程,我跟茗儿悄悄走,尔等一同跟上。主君和大娘子那边,由苒春过后再容秉,不然反倒耽搁了!”
………………………………

第四十六章 留书出走

    丑时(北京时间1时至3时),还没听见鸡叫,苒春便拿湿帕子将茗伊激醒。

    茗伊睡得正香,冷不丁被鼓捣起来,带着氤氲的愤懑,“阿姐,作甚起的比鸡早啊!”

    苒春见她撇嘴,鼻子小声出气,强忍着笑意,嘘声道:“一会儿,让郎君与你细说吧,现下别惊动了人!”

    茗伊虽生出小性儿,但见她这般正色,只得依言,简单洗漱了。

    苒春拣了身素色襦裙让她换上,为的是不惹眼。环顾四周,她右手捧着些须细软,左手携着茗伊,蹑手蹑脚踱出,直到了府后头的小门外方停下。

    芃信正守着一辆马车,时不时就往里头瞧,芃泽和芃晓各揣着缰绳在一旁等候。

    苒春上前,扶着茗伊欲往马车里送,里边的人听见动静,把帷幕一掀。

    茗伊一见,果不出所料,尚郎在里间端坐。先将手挡着茗伊的头,防的是磕碰。再来仔细引至坐榻,待她稳稳入定,方开口道:“苒春,若是大娘子问起,你先拿话支吾。实在遮掩不过,不消细说,只将这封信笺交予阿娘便是。”

    苒春应了,复又说道:“郎君且放一百个心,婢子定会见机行事。”

    茗伊顶着一头的雾水,也不好插话,只得静静坐着,听他二人对答。不多时,见苒春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由着郎君轻易放下了帷幕。

    尚琛婆娑着茗伊的面颊,“你多睡一会儿,到了下一个站口,我再与你细说。”

    茗伊见这阵仗,委实罕异,乖乖点了头,伏在他膝上兀自酣睡。

    尔湘苑这边,榛练自昨夜被苒春再三的嘱咐,忙与舂夏合计了一番。大娘子那边好对付,就苑里头这三四个不省事。怕起枝节,一宿不曾合眼,专心在廊庑下盯着。实在坚持不住了,将窨了【木梨花】的【芳蕊】滚热水,借着那股子冲鼻子的香气,权且喝下提神。想着没好生甜睡,亏了气血,早起若能进些庶糖糕,裹上枣儿,去核切片的那种,吃着最是滋阴补气的。

    适才见苒春二人才出苑门,伴月那屋里就起了动静,她凑上去,拿食指蘸了口水,戳破窗户纸一瞧,这混账正自拾掇衣襦。榛练心道:敢情想抓个现行,或是趁势取便,跟着走一遭儿?

    转念一想,心中勾出丘壑,忙忙地央告舂夏如何行事。

    伴月才出的苑门,还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

    “妹妹,这是往哪儿走呢?”

    伴月慌张地回头一看,见舂夏已在两三步外候着了。

    见她一副心虚的模样,舂夏很是不屑道:“呦,妹妹算得一手好卦,知我今日要蒸蔗糖糕,现赶着吃现成呢!”

    伴月强装镇定道:“瞧姐姐说的,昨日看伙房治了好些食材,想着有大灶要烧,便悄悄儿来搭把手,阿姐莫要嗔我多事才好!”

    舂夏顺着她说道:“怎么会,那敢情好啊!我昨儿个在竹林那边刨洋芋,回来时被阶上的青苔滑倒,胳膊直直摔下,现在还疼呢。你来了,正好,帮我舂米!”

    伴月如同轰去魂魄般,失落地同她去了。

    旮旯里,榛练抓着一把舂夏刚炒的瓜子,将一切尽收眼底,十分得瑟地磕着。想着软糯的蔗糖糕,已是称意,越发卖力地盯着周遭,把个尔湘苑守得如铁桶一般。

    三三两两的道口,一个茶博士刚支起酒幌子,眼瞅着前面车马驰来,吆喝道:“热乎的烧饼,喷香的肉粽,入味的茶叶蛋。。。。。。”

    “郎君,起早雾气寒凉,咱们又都走了不下三个时辰。可巧,前边有个铺子,吃点热乎的,温润脾胃,倒也便宜!”芃信分说道。

    尚琛听着某人的咕噜声,已是忍俊不禁,忙温言道:“也好,只别张扬了,我与茗儿在车上自吃,你们随意。”

    半个时辰前,茗伊被肚皮叫醒,怕尚琛揶揄,只阖着眼皮装睡。现听着有吃的,来了精神,忙起身正襟危坐,又道:“郎君,不妨多带些干粮,便是露宿荒郊也不怕饥荒!”

    芃泽听了,忙道:“茗娘子说的是,我这就去办,顺带多装些水。”

    说完,同芃晓一道去了,只留芃信照看。

    马车里,尚琛笑道:“怎的就要露宿荒郊了?”

    茗伊狡黠道:“天不亮就死命赶路,还瞒着大娘子,怕是有机密事,一刻不得耽搁。既如此,莫要打尖住店,困了略歇歇,存点精神继续上路,等到了地儿,有多少觉睡不得呢?”

    尚琛听她言语直白爽利,倾吐之情萌发,遂将此番出走缘故与她细细分说。

    芃信原地守着,看马儿吃麸料,听了一耳朵,心道:好个小娘子,怨不得郎君偏疼她,比别人伶俐了十倍不止。行事又有章法,知情识趣的,便是做了管家娘子也不差什么了!
………………………………

第四十七章 论私心

    琳琅院这边,尚大娘子用过早食,理了理【手实】,对了下帐本,已近日中。见籽福端来茶点,心道:平常,琛儿请安总是不误点的,今儿个怎耽搁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无?

    正值尚清休沐在家,与她说道:“昨儿个鑫王把阎立本的《萧翼赚兰亭图》赏了我。”

    尚大娘子眼睛一亮,忙问道:“好像以前听阿爹说起过,这画上讲得可是太宗御史萧翼,从辩才手中将《兰亭序》骗到手的故事?”

    尚清附和道:“娘子真知!干脆叫琛儿前来赏玩这幅画作,烦劳你跟茗儿给我爷俩烹茶,好好受用一日。”

    大娘子见郎君难得的兴致,心下欢喜,转身向籽言嘱咐道:“上尔湘苑把二郎请到【泠然居】,还有茗儿,记得叫苒春跟着伺候。晌午饭往【露申榭】送去,迟些再上也不打紧。”

    不多时,苒春随籽言入室,手中捧着一封信笺。

    尚清正与娘子品画,见此情状,忙卷轴合上。大娘子接过信,与郎君忙忙地拆开细读,当下齐齐愣住,你道为何?

    【喜】得是,瑞儿有了下落;

    【悲】的是,孩子忘了娘;

    【忧】得是,琛儿去了南诏;

    【惧】得是,穆府如何调停;

    【盼】得是,齐齐把家还。

    足足过了一盏茶,二人才回过味,相视而笑,又是何故?

    于情,尚瑞命在旦夕之间,需先发制人;

    于理,南诏王仰慕天朝茶事,需茗儿协助;

    于公,尚府有恩于她,此番尽可全了缘法。饶是穆府不肯罢休,对步朝堂,仅需顺理成章地聘她,既可保全茗儿的清誉,又能守住自家的清贵门风,更称了琛儿的心。

    于私,穆府少将军不曾见过茗儿,若是知晓她与琛儿出走南诏,少不得膈应,亲事做不做准还两说!

    按私心论,自家儿郎委实刁滑,夫妻俩忍不住得瑟起来。

    尔湘苑这边,籽言跟着苒春赶着过来传话,见舂夏倒比往日清闲,靠着伏几,举着五瓣葵口茶瓯,衔着口沿,惬意道:“这伍子绿是刚沏的,已然出色了,你俩也兑一碗尝尝。”

    苒春笑道:“主君跟大娘子正兴头,午餐可着精致的来。”

    舂夏想了想,“暑气正毒,腻味的吃食恐不好消化,多配点凉凉的,酸酸的,清甜的,倒也爽口。”

    籽言斟酌道:“主君今早还说,糖糕虽好,可吃不到三块就腻烦了。”

    舂夏点头附和,“别的倒容易,把茗儿素昔捣鼓的吃食往上一端,尽够了!”

    籽言又道:“阿姐抟些笼饼吧,许久没吃,图个新鲜。”

    舂夏笑道:“瞧我这记性,大娘子前日说起过的。木梨树下的鲁花瓷黑釉大罐,里面装着两月前腌的【野猪酢】。这会子取些出来,切了丁,往笼饼里填上。一锅蒸了,保管喷香!”

    榛练刚刚只顾吃糖糕,听到这话,忙忙咽下,刻意高声说道:“你的胳膊还生疼呢,不如让伴月上手吧,今儿个糖糕不也是她造的,我吃着,甚好!”

    舂夏会意,笑道:“伴月,那就辛苦你了?”

    伴月的脸上,笑意已然被消磨殆尽,现听了这话,更是青梗着脸,索性连样子都不做。直道:“阿姐吩咐便是,再无不肯的。”

    籽言瞥了眼伴月葱管般的指甲,足有两寸长,有两三根折坏了,看那痕迹,应该是今儿舂米才断的。

    苒春也留意瞧了,忙道:“既这么着,妹妹别怪姐姐心狠,不若把指甲绞了,揉面裹馅也更利索些。”

    听到这里,伴月峨眉倒蹙,虽只那么一瞬,仍教榛练看了去。她忙忙拿奶茶润了润喉,朝着一众劈柴接水的道:“哎呦呦,你们见过哪家婢子留过两寸长的指甲?还不拿面镜子照照,配往上涂蔻丹不配!”

    伴月心气高,死咬着唇瓣,一声儿没敢吭。一直以来,仗着模样标志,她把自己以准通房估价,先时伴星、伴辰和艾秋都是她调教出来的毛丫头,故而她仨像捧凤凰似的捧她,但凡紧衬点的活计从不让她沾手,这些年下来,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

    榛练让箐儿把屋里使得的具匣拿来,不由伴月分说,操起剪子齐齐绞下。看着指甲上的红染,尤嫌不足,拿【锉刀】硬生生刮净,连带边缘的参差部分,借着【消息肉叉】细细剃去。

    覻着伴月的怂样,伴星、伴辰和艾秋算瞧明了,她没指望了!自此,三人安分做事,再无妄念。
………………………………

第四十八章 一路盘算

    每隔30里就能瞧见驿站,半里开外,多有茶肆供行人消渴。有坐不下的,便自要了几碗茶,另与亲友就着饼饽择一处自吃,三三两两的,倒把条路硬撑出了场面,好不热闹。往来的客商见状,将袱货就地买卖,形成了颇有规模的互市。

    但见一位儿郎似仆人举止,在一摊贩前驻足,稍稍比对了一番,使了几个钱便买下了顶胡帽。复又向茶博士要了些茶水,方径直往一拨车马走去,轻轻掀开车前的帷幕,把适才的帽子递与里边坐着的人。

    “郎君,您看,这个可使得?”

    “别的倒罢了,底下缀绣的毛毡倒是精致!茗儿,你看下,可喜欢?”

    原来,尚琛一行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已走了三天,经了不下15个驿站。今儿个故意停留片刻,打量周遭风俗民情,比对衣着打扮,不至于到了南诏,在言谈间露出马脚。

    “郎君也太挑了!不过拿来覆面的,能用就成,哪还挑肥拣瘦呢?”茗伊边说,边掰了块回潮的【鸣牙饼】递与郎君,剩下的半个兀自咬了一口,就着芃信刚接来的热茶一并送下。

    芃信识趣,一早探出身子,歇了帷幕,许是被车上的一少一小给腻味住了,他先自灌下一大碗茶,方与芃晓和芃泽大快朵颐。

    茗伊悄悄覻着车外的人群,忽地说道:“郎君,您看,前面的那几位蛮人,有金齿的,黑齿的,莫不是从安南都护府过来的?”

    尚琛对茗伊的来历已是了然,故意反问道:“茗儿,你个乡下丫头,还知道安南都护府呀!连金齿黑齿的蛮人都识得,好厉害啊!”

    茗伊扶额,冷笑道:“我生在一个小乡村,不能行万里路,可以读万卷书呀!”

    尚琛依旧玩味道:“有人教你认字吗?”

    单看他那一脸的了然,得瑟,茗伊知他揶揄,忍不住促狭道:“有啊,一位叫孔乙己的师父!”

    尚琛哪里知道缘故,竟认真道:“这先生姓孔,难不成是孔圣人之后?”

    茗伊笑喷,复又继续道:“与其理论这些没要紧的,不妨揣摩咱下一步的打算!”

    尚琛觉得有理,忙把前话丢开,将芃信叫了进来,就适才的揣测与之说了。

    芃信心下罕异,对着茗伊赞道:“茗娘子眼尖得很,这些个蛮人多于都护府北部,滇西南部和永昌郡一代分布,在南诏境内,算不得高贵。小的也是混了个把日子,才从伙夫那边识得这些个下里巴人。”

    尚琛此刻的笑意,可与金榜题名媲美,柔柔地问道:“茗儿可知如何与他们搭讪?”

    芃信见自家郎君如此谄媚,嘴角止不住抽搐。

    茗伊不无得意,“芃信,王宫内可有蝎尾蕉?”

    芃信忙回神,细想了片刻,斟酌着说道:“南诏境内是有,可不被待见?”

    茗伊奇道:“为何?”

    芃信道:“南诏王【异牟寻】的老师【蛮利】,原是汉人,本名叫郑回。谁承想,那一年任雟洲西泸县令,因蛮人来犯,愣是被虏了去。已故南诏王【阁罗凤】吝惜他的才华,命其给王室子孙授课,时常将儒家学术指摘论究。再者,便是琴棋书画的赏析。故而多以中原之贵为贵。那些个本地的娆花艳蕊便入不得眼了!”

    茗伊笑道:“那样更好!”

    芃信不解道:“这怎么说?”

    茗伊分说道:“将其境内的花草入花道,且不逊于中原雅意,往南诏王脸上贴金,这还不好?”

    芃信先是欢腾,复又迟疑,“这主意好是好,可茗娘子,您有把握能博得王室赞赏?”

    尚琛不等茗伊答话,直道:“赞赏是铁定的,只保佑别被个把王子看上就行!”

    茗伊附和地说:“郎君英明!”

    芃信忍不住泛酸,不由开了羊肚酒囊,灌了口【坑茶】,顺顺气。

    茗伊嗅了嗅鼻子,眼睛一亮,“芃信,你喝的是什么茶?”
………………………………

第四十九章 腊跺

    芃信被茗伊一问,咽了咽方回道:“娘子,这可比不得您喝的好茶。”他边说边将羊肚酒囊呈上。

    尚琛先自接过,只不给她,单单向芃信问道:“这是茶肆买的?”

    芃信摇头,将腰间的荷包解下,递与尚琛,方继续说道:“回郎君,眼下的茶肆断不能有这个。走远些,只怕才有。”

    茗伊才接过酒囊,见尚琛欲将荷包里的茶叶就势倾倒掌心,忙往【都篮】里取了只【葵口浅底鸿雁纹鎏金银碗】并一支【鎏金蔓草纹长柄银匙】,巴巴儿递给尚琛。

    尚琛笑道:“哪里就腌臜了,你急得这样!”

    茗伊正色道:“只要是茶,凭它好坏,乍一经手,借着热热的掌心,定会挥发各自的气息,沾染些许气味。”

    芃信叹服道:“茗娘子懂得竟多,跟南诏国的【慈爽】比较,也不差什么了!”

    尚琛索性把荷包全权由她摆弄,茗伊像呵护婴孩般拿左手托着,略抬了抬胳膊肘,右手搛着银匙轻轻挑拨,唯恐茶末枝梗擦过碗壁,掉将开来,白白地作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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