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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盛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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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多看了一眼,便笑起来,道:“装模作样羞什么,不是春宫。”
又道:“这些衣服当真精美。”
又夸:“这些姑娘胸当真挺拔。”
她当着儿子说这些脸不改色,做儿子的也见怪不怪。就当没听见。
众人红着脸悄眼去看,这才发现这些洋外女子,穿着暴露,但衣饰精美繁丽,一纱一披,都珠笼玉缀,极尽雕琢之美,只是那些衣服式样瞧着多半像亵衣,亵衣穿成这样,这也太……
德妃的目光,却落在其中一个女子胸上,那女子上身只穿一件抹胸,露雪白的肚皮和腰肢,身形诱惑自不必说,德妃更多的关注点在那件抹胸上,哪怕风俗不通,从前未见,但以她身为女子的本能眼光,立刻便看出那抹胸的好处来。
德妃盯半晌,吁口气,悄悄扯了扯自己宽大的棉布里衣。
她眼光凝聚过久,燕绥探头看了一眼,扯扯嘴角,懒懒道:“这是洋外女子的亵衣,儿子可孝敬不了。母妃你若想要,恐怕得请父皇大军出洋征服番邦,令人家称臣纳贡,再由父皇亲手赐下——在洋外,这也是人家有情人才能赠送的礼物哟。”
随即他摊开手,对德妃挑挑眉,德妃盯着他,也挑挑眉,半晌才将那香囊慢吞吞递回。
燕绥倒又不接了,笑道:“难得母妃喜欢一样东西,儿子又没本事奉上,且拿这香囊聊表补偿吧。”
德妃立即收回手,一手揣起香囊,一手端起了另外一盘瓜子。
德胜宫每日瓜果点心不绝,然而德妃独爱瓜子,一天能磕一斤。
这就是不言声的送客了,在德妃这里,儿子也是客。
燕绥也不多话,一拂衣襟,转身就走。
他一直语气温和,执礼甚恭,偏偏走的时候,旁若无人。仿佛之前那些礼节都是做着玩儿。这集中所有荣宠与辉煌的宫殿及其主人,于他都是过栏的风而已。
他乘着这过栏的风,越过德胜宫,越过正安门,越过深红明黄的宫墙,见宫墙外三千巷陌,春树纵横。
他在正安门外看春景,双手缓缓地一搓,再搓。
一双薄如蝉翼的透明手套被搓了下来,被早已等候在正安门外的护卫默不作声地接过,火折子一晃,手套化为灰烬,燃起的火苗,透着毒物诡异的青蓝色。
………………………………
第二十二章 情书
燕绥自己,包括等候的人们,都对这代表毒性的青蓝色视若无睹。
任谁过往几十年三天两头碰见这些,也会习惯的。
就好比那瓜子壳,德胜宫以前也不是没有有眼力见的宫女,抢着要帮殿下收拾。
然后她就死了。
那个宫女在此之前一直对燕绥颇多殷勤,当然从她之后,德胜宫再没有哪位敢肖想燕绥。
觊觎儿子的人没有了,瓜子上的毒却没取消,反而越来越花样繁复,德妃娘娘好像把给儿子下毒这种事当做消遣,不把儿子毒倒誓不罢休。
只有燕绥知道,她只是太过无聊罢了。
侍立在一边的护卫已经换了一批,这一批才是他日常在天京常用的人手,自小师门就放在他身边的所谓亲信,大概是为了和燕绥的肆意中和一下,又或者试图影响挽救一下,这一批护卫个个性情木讷,一板一眼,仿佛随时随地都把稳重二字刻在脑门上,站在燕绥身侧,连眼珠子都不带向周围瞟一瞟。
燕绥也不瞟他们一眼,慢慢地擦着手,半晌道:“听说皇叔去蒙田了?”
“是,蒙田前些日子据说发现了一处石刻,说是上古遗迹,永王殿下亲自去了,据说殿下对那处石刻颇为痴迷,已经在那里流连了数日。”
燕绥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又问:“德高望重,林擎的寿礼队到哪里了?”
“娘娘寿辰三月初五,神将的礼物例来提前十日送到,大抵还有两三天就到了。”站在他身后瘦高条儿的护卫回答。
“好……工字队今晚去一个鬼斧神工,去揍一揍林飞白。”
顿了顿燕绥又道:“揍重一点……唔,如果做不到很重,那一旬揍上三四次也行。”
护卫点头,他脸颊白中微黄,眼眸极黑,衬得人很有几分煞气。
他略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心里明白主子这是又要作妖了,然而到底作什么妖,不等到最后结果没人能懂。
随即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叠信递上,道:“这是这几日刚送到的。”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道,“第一千三百六十二封,情书。”
信背面紫英葵花瓣浓紫烁金,颜色浓郁得似乎要从纸端滴落。
燕绥赶紧捂鼻子,“熏人!”
又道:“刺眼!”
德高望重立即把信丢给身边的容光焕发,示意他拿去处理。
容光焕发则拿出工字队工于心计研制的碎纸机,将信一阵阵嚓嚓嚓了,浓紫色的碎瓣夹杂着上好的暗金雪涛纸碎屑簌簌而下,落入碧波逶迤的金水河,宛如下了一场紫云英迎春花雨。
美得煞风景。
宜王殿下的“德容言工”四大亲卫队长们立在桥边,面无表情注视那一道斑斓的流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的大抵就是这种了。
然而也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他们同情自己还没同情过来呢。
数遍天京,有谁家护卫像他家殿下这样,乱起名字的?
就这么要和林侯过不去?
东堂很少人知道,林飞白手下有秘密组织“三纲五常”,其中“君纲”负责保护皇室和林飞白安全,“父纲”跟随林擎在边疆执行秘密任务,“夫纲”则是德妃独自可以驭使,依仗其在宫中呼风唤雨的力量,“三纲”之下则是“仁义礼智信”五常,仁堂掌人事,义堂掌江湖,礼堂掌交际,智堂掌谋士,信堂掌商会。
用殿下的话来说,就是,听起来真是格调好高高哦。
矫情得让人好想扇一巴掌呢。
所以殿下的护卫队也就改了名,由原来的神血战队改成了德容言工。
神血战队也是个坑,当然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而德容言工,自然是为了讽刺三纲五常。
然后他们每个护卫都拥有了四个字的成语名字。
真好。
如果以后能有一个人给他们改个多少正常一点的名字,那就更好了。
德高望重、容光焕发、言出法随和工于心计,四个德容言工的分队长,默默地深情地注视着随水而去的落花,心里咆哮着对主子的绵绵不绝的问候。
燕绥始终没有看一眼那信,当然也不会去听护卫们的心声,他立在金水桥边,闲闲地看夕阳在翠树梢头涤荡一片细碎金光,他的身影镀于其中。
晚风悠悠过,玉桥斯人影修长。
远远地行人遥望这一幕景美如画,不禁叹一声。
多美好的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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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一觉睡到大天亮,最后是被活生生饿醒的。
没办法,昨夜“操劳”太过。
然后一连串的喧嚣声才入耳,聚集在门口处,文臻下床到窗前一看,呵,好家伙,这是开茶话会呢?
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两个昨晚影子都不见的丫鬟今天分外积极地在洒扫,几个穿金戴银的女子正站在门口,身后一大群婢仆,个个笑脸迎人。
文臻出去的时候,这些笑容的弧度扩展到了最高峰,当先一个长脸女子热情地上前来要握文臻的手,“哟,真真妹子,你可算起了,昨儿辛苦,嫂子来瞧瞧你。”
文臻一脸受宠若惊地迎上去,伸出刚刚自己在窗台上擦了一堆灰的手要握,对方眼光一落,嘴角一抽,两双手完美错过。
那女子十分自然地把手往袖子里一拢,立刻便转了话题,“来来来,家里的姐妹们还没见过吧,嫂子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便一一介绍,文臻自幼是孤儿,研究所长大,说得上亲友的只有三个死党,对一大家子亲戚这种设置接受不能,也没打算接受,总之都是姐姐妹妹,一群堂亲表亲表表亲。
都是平辈就行。
文臻的目光,在其中两个人身上多落了落,一位着紫裙,鸦青的发,个子奇高,眸子奇亮,态度不卑不亢,看她的目光颇多审视,话却不多。众人对她也多有趋奉,那趋奉里却又透出几分疏离。
另一位看上去年纪最小,淡青衣裙十分素净,话更少,沉默站在一边几乎没有存在感,文臻却发觉众人有意无意都避着她。
这种避开几乎是下意识的,也不是刚刚出现的,要么就是讨厌,要么就是忌惮,看众人细微表情,更像是第二种。
紫裙女子是闻家家主闻试勺的一位远亲,姓君,闺名莫晓。淡青衣裙女子倒是闻家近支,就是那个跋扈闻近香的亲妹妹闻近纯,闻家四房的嫡出女儿,和她的双胞胎弟弟,是闻家四房最受宠爱的小辈。
文臻心中长长哦了一声。
昨晚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厉害啊,比想象中年纪还小。
一群人虚情假意地客气了一会,便说要向文臻请教厨艺。
出乎她们意料,文臻毫不推辞,一口答应,还兴致勃勃挽起袖子,说刚学了一手,正好给各位嫂子姐妹们品鉴品鉴。
一众来之前算定文臻一定会藏私,已经商量好如何相互配合挤兑她的女人们面面相觑,随即目光发亮蜂拥而入厨房。
半晌后。
厨房浓烟滚滚。
一堆人狂奔而出。
你踩了我的脚,我歪了你的髻。
一个黄衣少女抖着自己被烟灰弄脏的裙子大叫:“你怎么连生火都不会!”
文臻探出一张乌漆抹黑的脸,一脸无辜,“老祖宗没教我生火啊!”
又一个粉衣少女尖叫着奔出,“鱼不晾干不能带水下油锅你不知道吗!”
“啊是吗?老祖宗没教我这个呢。”
“老祖宗怎么会教你这个,这个三岁孩子都知道!”
“是吗?三岁的闻家孩子才知道吧?”文臻惊讶,“抱歉我没在闻家长大呢。”
片刻静默,随即有人吸口气。
想起来了,这位在外长大,传说中也不会厨艺。
老祖宗真会挑她来传授绝学?赌气呢这是?厨艺又不是什么能一蹴而就的技艺,这一夜天,能学个啥?
“你是故意的吧?”有人狐疑。
“是啊,”文臻的眼睫眨啊眨,“嫂子姐妹们别急着走,多呆会儿,我刚才这是没发挥好。”
“不了。”有人道,“厨房烟火气太重,还是算了吧。老祖宗教了你什么,你口述给咱们听也一样。”
文臻看一眼,是那个叫君莫晓的。
这姑娘刚才就没进厨房,此刻似笑非笑抱臂靠在门边,一脸的兴味。
“行啊,”文臻有求必应,“老祖宗昨夜教我包了一夜的包子,你们要不要听听包子怎么包?”
众人立即神情索然。
身为闻家人,除了少数几个实在厨艺没天分的,其余人没有不会包包子的,大家厨艺世家出身,都知道这技艺打好基础之后,更多的是看天赋。
有人天生味觉精细,对食材搭配心有灵犀,出手不凡,哪怕一个用料一模一样的炒青菜,都能比别人做得有滋味,这是学不来的。
所以大家这么多年垂涎老祖宗的,不过是他伺候皇族一辈子得来的内廷饮食之秘罢了。
比如哪种菜色最受陛下青睐,比如各宫贵主儿和重臣们都是什么样的口味喜好,又都有什么样的饮食忌讳。
这些都是要紧东西,摸准了自然得以飞黄腾达,谬误则难以立足甚至万劫不复。
宫中御厨无数,人人都有绝活,闻家能这许多代都独霸御厨房,自然也有不能为常人所知的专门能抓住皇族味蕾的独门秘技。
闻家的厨艺考校在即,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菜色,想着皇宫为天下第一富贵地,因此选择的多是珍稀食材,谁也没想过去做最普通的包子,更不愿意在这种注定不登大雅之堂的食物上浪费时间。
众人对视一眼,瞬间仿佛得了共识,打着哈哈三三两两向外走,文臻也不矫情留客,笑眯眯抱臂看着众人离开。
君莫晓翻个白眼,走得最快,闻近纯则走在最后,这少女步履不急不慢,裙不动钗不摇,一看就是修炼多年的走姿端庄,文臻想到昨晚发生的事,不由笑了笑。
恰逢此时闻近纯忽然扶着门边回头,眼神冷淡地盯住了她,文臻并没有因为被那有些说哪抗舛⒆”懔擦诵θ荩炊旖腔《雀罅诵
“妹妹还有什么话儿吗?”
闻近纯也扯扯嘴角,眼中似有星火一闪。
“真真姐姐这一手,真以为能糊弄住所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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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杀人放火不夜天
“真真姐姐这一手,真以为能糊弄住所有人吗?”
“哈?”文臻表情略傻。
“老祖宗不会看中你,”闻近纯淡淡道,“或许他一时赌气,指点你一二,是做包子也好,做燕窝也好,总长久不了。你为此煞费心思戏弄大家,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妹妹真聪明呢,”文臻诚恳地道,“你猜得一点不错,老祖宗其实啥都没教我,还非要我担这个锅。”
她一脸丧地张开手臂,“我需要安慰,来抱抱哈。”
这种时候,越说真话越没人信。
闻近纯笑了笑,居然还是礼貌的,随即转身就走。
倒是一直默默跟着她的丫鬟,远远抛下一句话。
“烂泥,就别想着能扶上墙了!”
文臻收回手臂,顺手把门给关了,两个刚才还在的丫鬟,一眨眼又不知道去哪了,文臻也不理会,回去补觉,之后的时间果然很清净,清净到再次无人理会,文臻却在黄昏的时候醒来,简单炒了几个菜,找出笔墨,写了几个大字贴在锅盖上挂上墙头。
片刻后,闻至味蹬蹬蹬的脚步声走到隔壁墙下,似乎愤愤骂了一声,过了一会,墙头迎春花簌簌颤动,冒出一个褐色的坛子。
坛子落下来三四个,文臻接了放在一边,闻至味下来,目光古怪地看她一眼,道:“你要酒和油做什么?”
“炒菜呀。”
“骗鬼呢。”
“我说老爷子,你是闻家上代家主,想必很心疼你们闻家的财物和子弟吧?”
“他们不死我这心倒是天天疼!”闻至味皱眉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古古怪怪的。”
“再不吃菜要冷了啊!”文臻敲碗。
“死丫头,敲什么敲,要是在宫里,筷子敢碰到碗,少说一顿鞭子。”
“我又不去宫里。”文臻呵呵,老头子的秘技她没兴趣,闻家她也没兴趣,今晚最好也别太平,她有事要忙呢!
“今儿这菜淡了点。”
“你胖成这样,高血压高血脂少不了,不能重油盐。当然,不想吃就扔掉吧。不能勉强呢。”
闻至味哼一声,下筷如风,偶尔瞟她一眼。
面前的少女,雪团似的,身材和五官都娇小,瞳仁却比常人大一圈,便显得那眸子乌黑莹润,转侧生光,唇略厚些,微微嘟着,不笑时也似在娇嗔,整个人蜜糖罐儿似的,天生的芬芳醇甜。
他在心底默默叹口气,真是个矛盾的人儿。
他是御厨,妙手治馔,却很少吃过自己的菜,一辈子都烧菜侍候人去了,回家后,家人都只想从他这掏摸到更多更好的东西,从没有人关心过他自己喜欢吃什么,能吃什么。
最后却是一个对闻家不怀好意的小女子,知道他不能重盐。
直到快搁了筷子,他才含糊不清地道:“你这丫头,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对外人,凉薄得狠呐。”
“老爷子你吃完不走,这是想帮我洗碗吗?”文臻笑盈盈,仿佛闻至味是在夸她。
闻至味筷子一丢,站起身,鬓边红花微颤,一眨眼熊似的身躯便到了墙边。
迎春花丛一阵猛烈震动。
老头子瓮声瓮气的声音越过墙头。
“别折腾太狠了,啊。”
老头子莫名其妙的话,文臻自然是不管的,收拾碗筷,干好该干的活之后,又把院门的门轴上好了油,又抽开了门栓,便早早洗洗睡了,然后在夜色最深的时候准时醒来。
整个闻家大院已经陷入寂静,远处巡夜的梆子声隐隐传来,击不破这夜的浓黑。
文臻穿好衣服,没有点灯,走入院中,贴着院门,片刻之后,听见院门外,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文臻将耳朵贴在门上,随即听见门外有人悄声道:“就是这里了。”
又有人道:“嘘——”
文臻慢慢地,笑了一下。
………………………………………………………
张七站在默园的院门外,望着红漆小门上金黄的铜环,听着四周一片寂静,不知怎的,心总是跳得疾。
不该这么紧张的,今晚要做的事儿,说要命也要命——下人夜闯小姐闺房,逮住了是要被打死的。
但说不要紧也不要紧,因为他有足可以令他安然无恙的靠山,而要下手的对方又是个无依无靠的破落亲戚。
任务很简单,就是闯进去,吓到那姑娘喊叫呼救就行,随后自然有人“前来救人”,他趁乱便可溜走。
最主要的任务由后头的人执行,他隐约听说,十三小姐安排,先假做救人,再趁混乱让那姑娘不着痕迹地伤了手筋,顺便惊动一下隔壁,如果能因此找到借口挪动老祖宗,或者找机会进老祖宗屋子里瞧瞧,那就更好了。
就算没有《伊脍要术》,闻家世代伺候皇族记录的诸般秘辛也是千金难换啊。
之所以不让他出手直接废了那姑娘,反而折腾出两批人,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闻真真在自己房里被人侵入伤害,和闻真真不小心弄伤了自己,这性质不是一回事。
做得好,还能落个仗义救人的好名声。
不过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也无人保护的外来女子,这般小心周折,张七觉得有点多余。
整个闻家都对默园这一处地儿虎视眈眈,不是没有人动过心思,只是老祖宗多年积威,家主又态度不明,众人又怕自己出手被别人抓了把柄,反倒互相牵制住了。
十三小姐是个狠人呐。
也是个审慎人,一件事,分几批人来办,他这个看院子的老妈子的外头跑活的儿子,在大院里人面生疏,就先来打个头。
任务轻松,报酬丰厚,张七有些莫名忐忑的心,渐渐安定,他推了推门,院门果然没锁。
张七很自然地认为这是做内应的丫鬟留了门,毫无声息推门进入时,他还心中暗赞丫鬟细心,居然记得给门轴上油。
进门的时候,张七顿了顿。没来由的,他觉得心跳得有点快,身体似乎在微微发热,又似乎体内有热流涌起,激得他手脚有点抖,然而他摸摸额头,并没有发热。
难道是紧张?张七自己都觉得好笑,一边进门一边想,对付一个小丫头,至于嘛。
一进门,张七便抽了抽鼻子。
这院子里什么味道?
说不清香还是臭,似乎有点浓醇的酒味,又似乎有点油香,氤氲在院中花木里,将这春夜的风都熏蒸得郁郁濛濛。
张七有点发愣,下意识往院中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霍然回首。
便看见身后,院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个娇小的影子,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月光斜斜越过高墙,映在她半边脸上,唇红齿白,娇憨可人……
然后那娇憨可人的小姑娘,忽然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依旧娇丽,微露玉珠似的齿尖,月色下晶莹闪亮,与眸子里盈盈波光呼应,让人想起雨后新荷上滴溜溜旋着的剔透水珠。
然而那剔透笑容里眸色晶彻乌黑,流转华光,莫名地让他想起某种以狡黠闻名的动物。
这念头只是一闪。
随即咔哒一响,小姑娘手一抬,拴上了门闩。
张七:“……”
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又一抬手,张七只看见一道黑影呼啸而下,耳边风声一紧,随即砰一声闷响,天灵盖一痛,脑壳上似有星花炸开。
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他隐约看见,那小姑娘扔下手中沾血的棍子,手上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火光蹿起,小姑娘把火折子往花丛中一扔。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蓬一声,火苗瞬间腾起半丈高。
张七彻底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那一瞬间,他心底滚滚飘过一句话。
十三小姐要倒霉!
………………………………
第二十四章 试岚楼
浇了酒和油的院子就是好烧,文臻满意地看着几乎瞬间燃起的大火,拎起张七,砰地一声扔进院子里的水缸里。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好在缸里水浅,淹不死人。文臻面不改色拍拍手,绕着张七看了一圈,最后选中了屁股,手中小刀干脆利落挑断他的裤带,裤子簌簌滑落,黑夜里一个大白臀十分显眼。
文臻看也不看一眼,一脚蹬上墙边,借力翻上墙,半跪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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