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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长姐凶且媚-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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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鸢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你去禀明柳少爷,我在东偏门等他,若是不来,我就把他同程家少年的事讲给你家老爷听,忤着作甚,还不急去急回!”

    霖青看她阴沉面不似在玩笑,暗道糟糕,连忙一溜烟报信去了。

    东偏门旁有个剃头摊子,年轻伙计正给个老爷刮髯须,下巴涂满雪白刨花沫,从耳根刮到下巴尖时,就听得一声拉闩,门开半扇,柳孟梅眼底发青,怒冲冲走到萧鸢面前,冷笑道:“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枉我对你的这番信任。”

    萧鸢一把抓住他的胳臂:“滽哥儿被抓进庆喜楼当小倌,你随我一道去救他。”

    柳孟梅怔了怔:“滽哥儿不是考童试去了麽?!怎会抓进庆喜楼?”

    萧鸢便把吴秀宝的话三言两语讲罢,再接着说:“我晓得你在困觉,没得天大事儿一概不应。我也寻不着还有谁能相帮,才无奈说那些话儿,实非本心。闲言碎语少叙,好处待滽哥儿救出再允你就是!”

    柳孟梅定定看她,摇头道:“你呀不晓真懂还是假装,这世间非甚麽都是要好处的!”

    他回首吩咐霖青速备马车,伸起懒腰打个呵欠,想想往门里走:“得把老爹镇长腰牌带上,免得他们狗眼不识人。”

    一番二三来去,车夫扬鞭长甩,但听嘎吱嘎吱轮转,直朝镇东头绝尘而去。
………………………………

第捌章 温柔窝沈三坐享

    庆喜楼,人烟稀疏。

    小丫头捧着一盘春饼,进了秋叶式洞门,曲径转屏,屏过拾阶,阶绕角亭,亭后穿竹,竹深见房。

    守门在打磕睡,她径自打帘而入,沉水香长烟袅袅,花魁巧云正唱二黄《白蛇传》一套,桌前有四位老爷围在一起打双陆。

    这里不是旁处,在坐的不是一般买春客,个个非富即贵。

    她搁春饼时,不慎将盘沿触碰到其中一客的胳臂,他浓眉锐目,淡淡瞟扫一眼:“拿去赏巧云。”嗓音醇厚低沉。

    小丫头应声“是”慌忙走开。

    这位大爷可了不得,是沈相府中的三爷沈岐山、战功彪炳一品大将,今刚至富春镇。

    坐他身侧的夏原吉听得这话,吵嚷嚷起来:“巧云还是个清倌人,你可是想梳笼她,我给你保媒。”

    沈岐山笑而不语,将掌中两枚骰子掷出,晃荡停稳,竟是两个六点。苏葵拍手叫好:“五六为大彩,实不常有,好运需得红粉衬,有现成仙人儿在,你犹豫个甚!”

    他俩人在这极力窜掇,候在旁的婆娘已是听得清明,凑将上来笑嘻嘻说:“巧云自小娇养十五载,性子温柔乖巧,琴棋书画、百般银巧无谁能及,我煞是疼爱她,原还想再养两年,若是能得三爷相中,那是她的造化,今晚就可收拾房间摆喜宴成事!”

    沈岐山打量那巧云,虽年纪不多,面庞却捎带风情月意,倒是个可人儿。

    还未开口,一个胖婆娘紧握住个清秀少年胳臂拉拉拽拽而来,见着苏葵,两眼放光,咧嘴笑道:“苏老爷,这小倌保准你会欢喜!”

    苏葵定睛远望,穿月白绢衣,绾发戴蓝巾,白面朱唇,水滴滴的眼儿,好一个朱颜艳夺桃花的少年,待她(他)俩走近再看,顿时圆睁双目,差点从椅上跌下。

    指着少年大声问那胖婆娘:“你可知他是谁?”

    沈岐山蹙眉也觉相貌熟悉,似曾哪里见过。

    胖婆娘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陪笑回话:“是个老汉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要卖儿讨生活,我瞧着可怜,好费了些银子将他买下。”

    苏葵拍腿大笑:“我看你还是早些放他去罢,否则他长姐寻来,可有得你受!”

    胖婆娘微怔,疑惑问:“他长姐,苏老爷你认得不成?”

    恰巧云唱到白娘子。断桥那折,嗓音儿高亢清亮:“杀出了金山寺怒如烈火。。。。。。”

    沈岐山觉这少年有异,遂拉近身前细观,果是浑身无力、手脚僵直,神魂恍惚似中了迷药,正自端详,倒没在意帘栊簇簇急响几声。

    萧鸢闯进房来入目即是此景。

    萧滽软绵绵坐在个爷们腿上,捱肩倚靠,手被攥握在他掌中,一个俯首,一个仰颈,快要挨凑的紧贴面颊。

    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紧牙关一阵风般直冲过去。

    沈岐山已察觉有人朝他靠近,欲待出手,忽看见一双穿银红缎子鞋的秀足,足面绣着两只交颈鸳鸯,一副恩爱缠绵的样子。

    左鞋湿透透的,走一步一个水印儿。

    他心一动,手便没有动,犹豫的后果很严重,一个女人的胳臂迅速揽住他的脖颈,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横在他喉管前。

    似乎轻轻一划,他就要血溅三尺、一命呜呼。

    他不由笑了。

    另几个爷们也笑起来。
………………………………

第玖章 萧鸢莺花寨救弟

    沈岐山是皇帝钦点的武壮元,狼烟里驰骋的悍将。

    纵是个小妇人拿短刀抵喉管又如何?他久经场面何惧这个。

    是以他笑了,另几个爷们彼此相熟还不晓他的能耐?!皆笑着看戏。

    “你这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快放开我弟弟。”萧鸢浑身绷紧,拿短刀的手作势抖了抖,疾言厉色。

    一众倒吸口凉气,这娘们看来是不想活了。

    “好!”沈岐山慢慢松开手,甚好心提醒:“你弟弟中了迷毒,回去需请郎中好生救治。”

    她的衣袖有股栀子花的肥浓甜香,让他想起个人。

    萧鸢细看滽哥儿,果然面容苍白、眼神迷离、身骨直打摆子站不稳,这心头的气更不打一处来。

    “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你们颠倒阴阳,违背悖伦,做下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我弟弟又何苦受这无妄之灾!”她咬牙恨声骂,又高声唤柳公子,见柳孟梅从帘后走出,连忙道:“你先扶滽哥儿回马车候我!”

    柳孟梅清咳一嗓子瞟扫一圈,不由怔了怔,除沈岐山面相陌生外,其余皆是父亲常往来的客友。

    苏葵摇着洒金扇子,似笑非笑同他招呼:“回去代我向你爹问声好!”

    柳孟梅瞬间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硬着头皮上前,将萧滽一只胳臂搭在自个肩上搀扶着,一言不发匆匆走了。

    萧鸢再看向那胖虔婆,瞪圆雾洇水杏眼,硬声喝问:“你喂我弟弟吃的甚麽毒药?”

    那虔婆也不是吃素的人,冷笑答道:“不过寻常蒙汗药。你妇人家家拿刀指客,毁我营生,坏我钱途,不思量你那弟愚蠢活该受人骗,反没来由的暴叫如雷,今不拿一百两典身儿钱,你休想跨出这扇门。”

    萧鸢呸她一声:“你个断子绝孙不良老虔婆,靠色为娼算罢,还卖起倌儿,你卖倌儿也罢,竟打起富春镇子弟的主意,你可知本镇是个甚麽去处!还敢涎起脸问我要银子,也不撒泡溺照照自己的模样。”

    估摸柳孟梅已走远,她收回短刀攥在手里:“都别过来,萧娘子的刀下可不留人!”一面儿快步朝门前走。

    那虔婆咽不下这口冤枉气,趁她近前突然伸手要抓,萧鸢早有提防,偏身闪到侧旁,拎起架上一个春瓶细颈就扔,“呯咚”恰正中虔婆脑袋。

    看她被砸的发闷,倏得箭步上前,拿刀的手一把揪紧她的衣襟,一手抡起拳头照面就打,虔婆脑里正嗡嗡的,猝不及防吃了几拳,顿时眼鼻泛酸,涕泪横流,待看清差点吓尿,那短刀寒光闪闪逼近在下颌。

    不由倒退几步竟跌坐椅里,扯起嗓子喊:“你个泼妇,怎无端端就动手打人!”

    萧鸢索性两腿跪上她的膝盖,一声不吭儿,只是狠打她的脸。

    花魁巧云见她凶悍异常,房里又无护院,去让另个婆娘解围,恰这婆娘素日与胖虔婆有罅隙,乐得看戏,为难说:“她手里持刀谁敢相劝?尽由她打的手痛了,自然会松开。”

    巧云便命丫头搀扶她到沈岐山面前,羞怯怯俯身见礼,软声求:“还请沈大人替我那妈妈作主!”

    等了半晌未见答话,悄抬首却见他蹙眉抿唇、目光阴鸷地紧盯那扭结成麻花两人,面色一片冷清。

    倒是夏原吉怜香惜玉朝她说:“这样的阵仗,你退后莫管就是。”

    巧云道声谢,无奈辄身走开时,听得苏葵憋满嗓子笑:“这小孀妇简直又凶又悍。”

    “错!”沈岐山冷笑一声,一字一顿:“是又凶又媚!”
………………………………

第拾章 见萧娘各怀心思

    前辈子就是这副又凶又媚的模样,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却也误他身败名裂。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世他再不会犯傻,还要问她连本带利悉数讨回。

    沈岐山执壶倒酒,捏盏一饮而尽。

    抬眉再看,她已抻直杨柳腰,不慌不急朝门外走,一种风流姿态,种种般般都是媚。

    再扫过胖虔婆,却是披头散发,胀头紫脸,鼻下拖两条血河,哼哼唧唧在那叫屈不止。

    另个婆娘上前搀扶她,苏葵开口道:“这事到此为止,毕竟是你逼良为倌在先,也勿要寻思报复那孀妇,免得节外生枝,反毁吾等的声誉。”

    那胖虔婆颌首应承,捂脸闷闷自退下。

    巧云先笑问:“啊唷,这阵仗真要吓死人,听她自称萧娘子,可是富春镇开富贵茶馆那个萧娘子?艳闻缠身的那个萧娘子?”

    “就是她!”夏原吉撇嘴道:“水性杨花的小寡妇,房里从没断过男人,现柳孟梅是她新欢,镇民常见其整夜留宿她房中,清晨才出。”

    苏葵瞟他眼轻笑:“瞧你酸溜溜的口气,说,你可有同她做过露水夫妻一场?”

    夏原吉哑然又不愿当众失颜面,鼻孔哧哧两声,逞强好胜道:“曾去她茶馆里吃茶,表面端庄执壶给吾倒茶,却翘起足尖暗自划弄吾的小腿腹,一派的浪荡轻浮,且心机暗算兼翻脸无情,脾气又那麽躁,她豁得出去吾却不能,吾本良人,万不得因贪图美色、反被她拿捏于掌股间。”

    “你可是忘了?”苏葵拿扇柄捅捅沈岐山的胳臂:“掐指一算,你的官饷倒白白养了她两年光景。”

    “无亲无故岂会白养她?!不过是还报她亡夫救命之恩!”沈岐山面容依旧沉稳,嗓音却多了些萧杀,忽然站起身朝外走。

    夏原吉追着他背影高声喊:“你这就要走了?不是说好晚间同巧云进喜帐麽?”

    沈岐山只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去了。

    苏葵低笑道:“你可真没眼力见,一早他的一个美妾就进了许家老宅,鸳鸯帐里鸳鸯被,鸳鸯枕上鸳鸯睡,美景良辰,有正配的鸳鸯在,何需在这里打野鸳鸯。”

    巧云边拨弄琵琶,边竖耳倾听他们说话儿,陡生出几许惆怅来,她心高志气大,晓得清倌身总是难留,就想趁早傍个倚靠,能把她赎回做个妾也是好的。

    沈歧山出身钟鸣鼎食之家,长得高大威猛面相足,虽是一员武将,言谈举止很知分寸,不显半毫粗鄙,她心底很是钦慕,又有夏原吉苏葵撺掇,虔婆也愿助力。

    明明他投来的目光是有兴致的。

    巧云蹙眉暗忖,似乎自萧娘子闯入大闹之际就生出了变数。

    她看的分明,他望着那泼妇的眼神好不一般。

    忽而指尖猛的一震,麻痛袭来,才发现留有两寸长的指甲、卡进琵琶弦里却不知,用错了劲而至齐根折断,有血丝浅浅洇了出来。

    “怎这般不小心!”夏原吉连忙捧起她的手,一脸颇疼惜的模样,苏葵只是摇扇子戏谑地微笑。

    巧云眼里落下泪来,也不知是因不慎断裂的指甲,还是无缘错失了情郎。

    这正是:花落有意随流水,归燕无心恋堕泥。
………………………………

第拾壹章 阿宝逗趣引孽缘

    萧鸢在门前辞谢了柳孟梅,寻邻铺卖草绒花的伙计帮忙,把滽哥儿背上楼安置于床榻。

    萧蓉抱着猫看长姐替哥哥解衣脱鞋盖褥子,孩童天真不知愁滋味,拿手指刮起粉腮羞他:“一回家就睡觉,懒虫虫。”

    又来拽萧鸢的衣角:“哥哥带给我的粽子糖呢?我要吃!”

    那伙计名唤江玉振,便笑着拉她的小手:“去我店里串花朵玩可好?”

    吴秀宝看萧蓉被哄走,执壶倒了碗糖水走近床沿边,细看萧滽昏睡不醒的样儿,压低声问:“他。。。。。。没被糟践过罢!”

    萧鸢摇摇头:“还得谢你报信及时,正巧着赶上把他救下。”

    吴秀宝松口气:“那他怎麽这副昏沉沉的样儿?”

    “虔婆说喂他吃了迷魂药,我让柳少爷路过刘郎中家时请他来一趟。”萧鸢想起生恨:“我把那虔婆拳打了一顿。”

    吴秀宝怔怔看她少顷,忽伸一个指头戳她肩膀一下,想大笑又恐吵着床上人,憋起气说:“你这臭名声又添一笔,稍微等样些的爷们都不稀得娶你。”

    “谁说我要嫁了!”萧鸢接过糖水舀小匙往滽哥儿嘴边试探,他牙关紧咬喂不进,便自己咕咚咕咚喝了,抹把嘴子道:“等滽哥儿考取功名做了官,蓉姐再嫁个好人家,我就绞发做姑子去。”

    吴秀宝啐她一口:“萧先生剃度归入佛门,马大郎沙场丧了命,你又要绞发做姑子,你说,你前辈子是做过甚麽孽!”

    萧鸢忽然默了默,楼下怡春院的虔婆在大喊着吴秀宝,她便催促:“你还不快走?当心她用荆条子抽你。”

    吴秀宝偏慢腾腾地整理鬓角:“我就等你何时再把这虔婆拳打一顿,恶人还需恶人治!”说笑着下楼去了。

    房里复又变得静谧,萧鸢摸摸滽哥儿,不知何时浑身烧烫起来,她去拧了凉帕子搭上他的额头。

    心怦怦直往嗓子眼突,瞧她今日遇见了谁,打完胖虔婆不经意一回眸,竟对上他深邃阴鸷的目光。

    纵是化成灰也认得,当时她差点腿软走不动路。

    前世里她临死时,细看窗外飘荡的大燕子风筝,倾听女人孩子欢声笑语,她回顾自己短短的一生,若说最对谁不起,唯有他了。

    假如时光倒流,万物重来,但愿她俩背水忘川、再不复相见就是万幸。

    朦胧之间,她站在垂花门前,高大魁梧的他被三五衙差拘走,穿一身苍青绣云纹锦袍,衬得脊背宽阔厚实,他忽然回首,眼神狠戾愤怒地看她,他大吼:“你这毒妇,你这毒妇,你好生等着,但得我归来那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没等到他回来,就先死在了一个春光明媚的艳阳天里。

    “你做我的萧娘子好不好?”他背着手俯身问她,话语柔和,面庞满是笑意。

    她娇弱的身骨被笼在他褐色的影子里。

    她非要偏头看他身后的万丈阳光,不远处也站着个人,同他有相似的眉眼。

    “不好!”萧鸢猛得惊跳起来,喘着气下意识望向萧滽,不由微微愣住。

    他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正平静地在打量她。
………………………………

第拾贰章 药迷魂阿弟魂迷

    萧鸢暗忖阿弟方才还浑身烧烫昏迷不醒的模样,怎说睁眼就睁眼。。。。。。但总是令人欣喜的。

    伸手去探他的前额,哪想萧滽把头一偏,嗓音喑哑地问:“你,是我的娘子?”

    娘子?萧鸢怔了怔,看他还挺期待的神情,难不成迷魂药把他迷糊涂了?

    “我是你长姐啊!你难道不记得?”萧鸢去倒碗糖水端来:“你才多大,哪来的娘子。”

    萧滽撑起身靠在床架上,接过碗一饮而尽:“我多大了?”还要再来一碗。

    “你今年不过十六年纪。”萧鸢愈发忧愁浮面,莫不是烧坏了脑子,还指望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烦躁地站起身,嫌圆凳碍事踢了一脚,走到窗前朝外四处张望,忽扬声喊:“刘郎中你可把人肚肠急断,又不是裹脚的大闺女慢腾腾。”

    楼前街一阵哄笑起伏,有人吹口哨:“萧娘子拳打庆春楼的虔婆,真是愈发的能耐!”

    “谁欺辱我阿弟,我就让谁不好活。”话说的是掷地有声。

    萧滽遗憾地打量窗前那媚人的娇娆身段,护短,言行举止还凶泼泼的,实在合他脾胃,却偏偏成自己的长姐。

    这真是: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

    刘郎中吭哧吭哧踩着木梯上楼,一面抹额汗一面抱怨:“正在家中吃饭,听得柳少爷门边叫,连忙丢下饭碗,背起药箱就走,你还那样羞煞我,你这个。。。。。。”看见递到面前的串子钱,接过拢进袖里:“听柳少爷的话,滽哥儿食了迷魂药,他现是昏着还是醒转?”

    “先时昏不醒,再浑身烧烫,忽而就醒了,记不得我,也记不得自个年纪。”

    “记得你有甚麽好!”刘郎中嘀咕着补刀,往床沿边一坐,伸手去翻萧滽的眼皮,左边翻过再翻右边,忽而问:“你可记得我是谁?”

    “刘郎中!”长姐方才在窗前一顿呼喝,他要再记不得真是傻了。

    刘郎中将手指搭他脉上听息数,左手听过换右手,萧滽暗忖这老儿果真慢性子,还不如他自己来诊,斜眼睃长姐紧张的俯身弯腰候在旁,让个大美人儿为他担惊受怕,莫名就很感动,指着圆凳温言道:“长姐坐着等罢!”

    萧鸢眼前一片恍惚。

    从前萧滽受她名声所累,在书院受尽同窗白眼奚落,他内向寡言兼胆小如鼠,且自尊心颇盛,时日久长倒养成窝里横的性子。

    对她和萧蓉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

    萧鸢因他要考童试,萤窗苦读不便叨扰,遂一直忍气吞声大半年,原想等他此次考毕要好生做做规矩。

    不想竟出了这档子事。

    无不忧虑地扯扯刘郎中的袖管:“他是迷坏了脑子,还是烧坏了脑子?”

    刘郎中回首瞪她,气咻咻地:“才把完脉又被你打断,还得重来一次!”

    萧鸢满脸通红扭身走开。

    萧滽叹息一声,百无聊赖看着自己雪白的手腕,雪白。。。。。。怎麽这样的白!

    他忽然一激灵,看向对面妆台上搁的黄铜菱花大镜,映出一张清隽秀气的少年面庞。

    咚的昏晕过去。

    竟穿成了一个娘娘腔,让他情何以堪。
………………………………

第拾叁章 心迷糊姐弟情深

    萧鸢先去百种园药铺,小伙计是新来的,不敢看她,只脸红的接了方子,背身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拉开,一手拈草药一手拎玲珑小秤来称,把牛皮纸左搭右折叠得四四方方,再用一条细搓麻绳打个同心结,方递给她。

    萧鸢道过谢,踅回至八鲜店,案板搁着五条死鱼,一大铝盆里游十数条活鲜鱼,一摆尾水哗哗泼溅出来,差点浇到她的绣鞋面。

    死鱼比活鱼价廉,她掰开腮细看还是鲜红色,便让卖鱼的用柳条串了一尾拎在手里,再买几斤肉、两根筒子骨和些蔬菜,见个摇拨浪鼓的小贩在卖黄澄澄的粽子糖,她也买了点,还送了个吹鼓的糖人儿。

    路过米行,嘱咐青衣伙计送袋白米到富贵茶馆,远眺日落衔山,夕阳挽照,遂加紧步子往回赶。

    楼梯间就听得蓉姐儿咯咯笑声,萧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滽半倚床柱,手里在画着甚麽,妹妹搂着他脖颈,头靠头亲密的不行。

    萧鸢把粽子糖递给蓉姐儿,探头看纸上绘了个美人,蓉姐儿拈颗糖塞进哥哥的嘴里,问可甜。

    萧鸢心里酸溜溜地,扭她粉粉的颊,小没良心,都不晓给长姐一颗,平日白疼一场。

    蓉姐儿连忙伸长手递给她,她方笑着含了,再瞟着萧滽打量:“你怎又昏晕过去?何时醒转的?”

    萧滽脸庞浮过一抹暗红,能自己把自己吓晕也算惊世骇俗事一件,清咳嗓子含混道:“饿晕又饿醒!”

    萧鸢还想问他,听得门外有人叫送米来,便再顾不得,连忙引着往厨房里去。

    不过半个时辰,桌上已摆一碟香椿拌豆腐、一盘糖醋溜黄鱼,一盘干菜红焖肉,一盘盐炒青菜花,一碗骨头汤,一大碗热腾腾米饭。

    萧滽大口扒拉饭大口吃菜,一会赞鱼烧得入味,一会赞肉焖得软烂,一会又道汤鲜浓,连蓉姐儿都嘴里含着饭笑不停。

    萧鸢替妹妹挑黄鱼刺,斜眼睃他贪吃的模样,往日里千般万般嫌弃,今倒像脱胎换骨调了个人似的。

    “你院试考得如何?”她忽然提起,萧滽喝口汤打着嗝道:“长姐毋庸担忧,论学问吾岂能差,案首志在必得。”

    “倒不晓得你来去一趟,学会了说大话。”萧鸢撇嘴不信,这个弟弟几斤几两,她心如明镜。

    前世里因性格孤僻在官场行走艰难,后调去外县做个七品,来求她未果怀恨而走,久而久之断了音信。

    谅他才遭受大劫,不便劝诫,便抿抿嘴喂蓉姐儿喝汤,萧滽恰吃毕,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碗和调羹,道:“饭菜渐凉,你赶紧吃,我来喂妹妹。”

    蓉姐儿高兴极了,哥哥从前待她不好,每每想亲近时总被他斥退,今却大不一样,她便把头点的像鸡啄米:“要哥哥喂!”

    萧鸢拨了碗饭,边吃边看他(她)们亲近,莫名不踏实,总有种隔云笼雾的感觉。

    萧滽却没甚麽不踏实,瞧着粉雕玉琢的小妹,再瞟过媚色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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