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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长姐凶且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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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红的蜜桃来噎哎。。。。。。块儿大瓤就多,错认的蜜蜂儿来搭窝,闻香的粉蝶儿来采蕊,鲜翠枝头碧绿叶儿现摘的来哎,一个大,一个甜,一文钱来!”

    萧鸢见好些人围着买,她也凑将上去,精挑细选五个,一手攥着衫摆兜紧,一手拿个边走边吃。

    不紧不慢要上状元桥,远望见对面沈岐山威势凛凛而来,怪不好惹的样子,她想想惹不起躲得起,桥也不上了,绕到桥下沿河岸走。

    哪想那厮真真阴魂不散,她还没前行几步,就被他堵住了去路,肩宽背厚,身型魁伟若山。

    河面搭着烟篷的渔船随着水波摇晃,有妇人在火舱煮饭,冒出缕缕青烟被风吹上了岸,迷蒙了沈岐山的脸庞。

    四下里皆是渔家,他能把她怎样呢,她反正声名狼藉不带怕的,他位高权重却要顾及自己颜面。

    萧鸢轻笑:“原来是沈大人啊!天黑黑你怎还不归家?再这里挡我的去路又是为甚?”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萧娘子自作多情了。”沈岐山淡淡地:“你个妇人怎夜晚还在外游荡?”

    萧鸢松口气,喜滋滋说:“我那阿弟院试得案首,才给街坊四邻送毕状元糕,这就要回去!”

    沈岐山语气沉稳:“他倒出息了!不过听者荣焉,你也该给我块状元糕才是!”

    “皆已分完,不曾有余。”萧鸢笑道:“我还有些水蜜桃,十分香甜,倒可分你两个!”

    说着把吃剩的那半桃放嘴前,银牙咬一口。

    “好!”沈岐山甚笑了笑:“你应知我最爱吃这水蜜桃子!”

    “我哪里能知呢?与大人又不熟。”管他挖陷井是何目的,她都不上当,七八步上前:“您自己挑两个,要留两个给阿弟和蓉姐儿!”

    半晌不见他动作,萧鸢诧异地抬起眉眼,离得近了,没青烟缭绕阻碍,看清他的真面目,颧骨浮起暗红,浑身散着酒气,神情很平静,可那双眸瞳却烈焰焚燃的要把人吞噬。

    萧鸢背脊猛得窜过一道颤栗,这样的目光如狼似虎,欲念深重!

    “您想干甚麽。。。。。。。”话还未说完,只觉一只大手伸来迅速勒紧她的腰,再略用劲托起,便被轻松扛到他硬实的肩膀上。

    萧鸢眼睁睁看着又甜又大的水蜜桃,滴溜溜滚跌一地。

    她朝河岸条条停泊的渔船大喊:“救命!劫色啊!”似乎有谁探身看了看,又俯腰缩回火舱里,没人黑灯瞎火爱管闲事。

    沈岐山朝她臀上大力一拍,一面朝桥洞下走,一面冷笑道:“你倒挺了解我的,竟晓得我要劫色了?”

    萧鸢倒吸口凉气,她觉得那里被打的火辣辣疼。

    沈岐山可是一员虎将啊,男人都受不住他一掌,更况如她这样的娇弱妇人。

    前世里至后,纵他恨不得要撕了她,却也没动过她一个手指,现可好,无仇无怨的,他倒挺能痛下狠手。

    “呜。。。。。。。痛,打肿了!你个粗人,可懂得半点怜香惜玉。。。。。。”萧鸢呜咽着骂,粉拳一捶一捶。

    脚也不停歇,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踢向他的腰腹。

    这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各自回头看后头。
………………………………

第肆柒章 山倒鸢飞各心思

    萧鸢不晓踢到哪儿,听沈岐山闷哼一声,鞋底便踩到地。

    她使劲推他肩膀一把,扭身要跑,哪想他动作更迅捷鸷猛,健壮胳臂箍住杨柳腰肢再一推,便抵进桥柱深沉的暗影里。

    萧鸢觉得腰要断了,背脊触着凸凹不平的柱面、蹭地生疼,不及怒叱愤骂,他便像座山似的倒下来。

    她虽声名狼藉也不是随便能期负的。

    “无耻!”抬手便给他一爪子!欲要再抓时,被攥住手指圈上他的脖颈;屈起膝盖就踢,却被他结实大腿固住,一身铁打武艺可不吃素。

    萧鸢浑身动弹不得,只觉要窒息,索性狠命一咬,彼此嘴里洇了血腥味儿。

    “。。。。。。。阿鸢!”忽听他连喘带息一声唤,嗓音粗嘎,似火烧,灼人心。

    萧鸢怔住,不待捕捉已从耳边掠去,唇齿分离,他直起背脊,指骨挟抬起她的下巴尖,不容挣扎。

    晚烟消散,月色升上来,打照桥洞雪亮,映得妇人面庞如半透明青玉,唇瓣嫣红的似要滴血般,还在深浅娇息,凌乱的妩媚。

    “我问你,肚兜绣画里的男人是谁?”沈岐山肃声质问:“那处生红痣的可不多见。”

    “是我早逝的夫君。”萧鸢抑住心跳,抿了抿嘴:“我想念他,不自觉就绣上了。”

    她不慌不乱,语气很平静,隐隐透着些许哀伤。

    沈岐山一错不错紧盯她,心底窜过一抹懊恼,酒后果然易失智,他以为。。。以为她。。。。。

    这世间能重生者有他已是大罕,怎还能肖想其它!

    慢慢收回手,他语意嘲讽:“你们倒恩爱!”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萧鸢抬手整理发鬓:“我不念他还念谁呢!”

    好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麽这样可恶。

    他俩前世情份岂止百日。。。。。。。沈岐山噙起一抹笑容,目光愈发阴沉,心肠瞬间冷硬若磐石,可恨的毒妇,这一世他独不会让她好活。

    萧鸢却在暗忖不能白被他亲去,想了稍顷,拿帕子蘸蘸眼角:“我一个失夫孀妇,活着本就凄苦,如今又遭沈大人欺负,清白尽毁,还怎有脸苟活于世!”

    “清白尽毁?”沈岐山不禁笑了,她既然知晓马运来臀股有痣已非黄花,更况和柳孟梅等富家少爷鸡鸡狗狗、污七八糟事儿还嫌传闻少麽。

    无根不长草,无风不起浪,他原是不信这话的,才生生着了她的道。

    沈岐山侧身让道,澜澜河面,哗哗水声,爱活不活。

    萧鸢不高兴道:“我有一双弟妹要养,这条命轻贱不得。纵与谁有首尾,图得也是你情我愿,而沈大人今日之行,我可千万般个不愿,看来只有报官一途呢!”

    “你要去报官?”沈岐山满脸无谓:“要走就趁现在,否则嘴唇的肥肿消了,无凭无据你拿我无奈何!”

    萧鸢怒得很:“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我个可怜妇人,哪敢与沈大人较真呢,只是错就是错了,您总要让些好处的。”

    沈岐山看她片刻,忽而似笑非笑道:“十两银子如何?”
………………………………

第肆捌章 滽哥儿明察秋毫

    萧鸢想想算罢:“勉为其难!从欠银里扣。”

    她把颊边散落的柔软碎发捊至耳后,一面笑道:“沈大人还不早些回去?赵姨娘等的焦急!”

    一面迈起步儿与他擦身而过,眼见走出桥洞,月光清泻上半个肩膀,忽觉腰肢怎又被他的胳臂勾住。

    “你还要做甚?”萧鸢咬紧银牙,怒目惊睁地回首俏瞪。

    沈岐山唇角弯抹笑弧,神情显得浮浪不羁:“既然收受十两银子,方才短促并未尽兴,得容我亲个够本才是。”

    也不顾她挣扎,复又强抱进桥洞的暗影里。

    一支王孙画船停在河央赏玩月色,灯火朦胧,笙歌喧闹,到底把萧鸢含糊不清的嗔叱掩过。

    且说萧滽左等右等不见长姐归家,夜色渐深,暗忖她出门前吃过几盏水酒,恐醉着被人欺负,终是放心不下,安顿好蓉姐儿,即出门去寻。

    才至街口便见长姐摇摇摆摆而来,他忙迎上,斜眼睃她云鬓蓬松,两片薄嘴唇湿润润的,娇红欲滴,满脸的风情月意,再往她身后看去,一个魁伟的身影闪过不见。

    他直言不讳:“长姐是刚和野男人在桥洞下滚过回来麽?”

    “你看见了?”萧鸢惊诧,说后才发觉自己应了甚麽,脸颊瞬间熏红。

    “没看见!”萧滽老实回话:“是你背胛蹭了一片青白灰,我在桥洞里溺过尿,晓得那颜色,往后你勿要去那里,不干不净的!”

    萧鸢额头滴下薄汗,诓言道:“阿弟想错,分完糕后,我买了几只水蜜桃,路过桥洞摔跌一跤才成这样,你看。。。。。。”

    她把衣摆兜的水蜜桃给他瞧,只余三个,破破烂烂,还有个不晓滚哪里去了。

    萧滽不置可否的拿过两个,在路边一汪泉水里搓洗,再咬一口:“甜是甜,就是摔的桃瓤稀软变了味道。”

    萧鸢心不在焉地嗯着,心底却在后悔那十两银子,她好像亏大了。

    沈岐山简直把她的嘴当成水蜜桃,里里外外给啃个彻底。

    这人身边不是傍着个赵姨娘麽!

    萧滽喊了两声阿姐不见她应,恰见一处豆棚下搁椅两张未有人在,他便闲闲坐下,萧鸢也跟着坐。

    几株高柳似有上百只蝉鸣,数点流萤轻飞,肥胖粉蛾照着油灯乱扑,不知谁家黄狗在轻吠,有猫儿在瓦顶叫春。

    萧滽忽然笑道:“沈大人就这样让长姐挂心吗?”

    萧鸢唬了一跳,神色微变:“阿弟胡说甚麽呢。”

    萧滽依旧浅笑:“我晓得长姐是为欠他银子烦恼!那可想好了没?一起进京的事!”

    萧鸢莫名松口气,沉默会儿说:“明日我们上山进庙一趟,探探爹爹的意思再做打算罢。”掂挂起蓉姐儿,起身朝外走。

    萧滽把桃核埋进土里,再跟上随在其后,因没裹脚,走路比吴秀宝稳快,她偏又晓得摆弄风情,软懒懒曲起细腰,扭摆似风拂柳条。

    怎麽都看不腻,萧滽遗憾的叹口气,又道:“扬州那边得了消息,韦以弘去求见知府吴大人,惨遭驱撵,羞臊难当不敢回富春镇,只是四处游荡过得落魄。”

    萧鸢平静的连头都没回。

    这正是:

    铁怕落炉,人怕落套。

    一步走错,满盘皆空。
………………………………

第肆玖章 状元桥遇他无情

    翌日用过早饭,姐弟三人要往兰若寺去。

    萧鸢把瓜果菜蔬使劲往蒌底按,还不满足,顶上再压两袋米,萧滽背起趔趄着脚步直打漂,他不是个能受罪的主,稍沉吟,去香烛纸马铺子借来辆独轮车,推着就很省力。

    蓉姐儿晓得要见爹爹,高兴的跟甚麽似的,一定要穿那件新缝的绀绿洒白梅衫裙子,还要长姐给她梳双丫髻,再跑去门外折朵鲜开栀子花,让哥哥帮忙簪于鬓上。

    萧鸢看得莫名酸楚,向李妈交待几句,牵起蓉姐儿的手和萧滽一道出门。

    黎明的天色是虾背青,太阳未出,车轱辘碾着被薄雾打湿的青石板径,状元桥口蹲着个乡里人,在叫卖老莲蓬和鲜菱角,箩筐里插着两株碧茎粉荷,盈盈饱绽散香。

    蓉姐儿要剥莲蓬吃,萧鸢掏钱时,瞥到昨晚遍寻不着的那颗水蜜桃,滚在岸边石阶间,下意识斜眼睃萧滽,他正盯着那桃儿看哩。

    恰此时听得桥上踢哒踢哒打马声,她随声而望,五六将士由远及近驰骋下桥,其间着青衫的将军正是沈岐山,他伸手拍抚马鬃低喝一声,那通身枯叶黄的大马便慢将下来。

    副将顾佐也瞧见萧鸢,笑嘻嘻地嚷:“萧娘子这是要往哪去?”

    萧鸢直起身回话:“去兰若寺一趟。”

    顾佐看向萧滽拱手:“听闻萧生院试喜得案首,恭贺恭贺!”萧滽作揖还礼。

    蓉姐儿跑到沈岐山马前,歪头看他,忽然张开双手:“抱抱!”

    沈岐山怔了怔。

    “蓉姐儿回来。”萧鸢急忙撩起裙摆跑去,眼见快近至,却被抢先的萧滽一臂拦在后。

    他上前抱起妹妹,只抬眸冷淡地朝沈岐山颌首,再辄身回走,经过萧鸢时沉嗓说:“走罢!”

    萧鸢“嗯”了一声,迟疑犹顿的瞟向沈岐山,哪想那人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健实双腿夹紧马腹,一勒缰绳径自跑马下桥离去。

    “萧娘子先行一步喽!”顾佐笑着告辞,一阵风般瞬间已远。

    萧鸢凉凉站着,忽觉好没意思,女人就是这样,被个男人在桥洞下那般亲了,不自觉就滋生起些许牵绊。

    而你瞧他,一点不在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或许昨晚他回去后,还和赵姨娘来了一场鸳鸯双卧红罗帐。

    萧鸢抽出绞在玉镯上的手帕擦擦唇瓣,重挑了枝老莲蓬,又走到岸边石阶间,一抬足尖踢向那水蜜桃,听得“噗通”轻响,泛起圈圈涟漪来。

    萧滽笑了笑,把蓉姐儿放上独轮车,温和道:“以后除了我,不许随便找男人抱抱,尤其是那个沈岐山,看眼神就很不正经。”

    蓉姐儿不信:“他给我芋头吃,还送我画眉鸟,他好着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滽颇正色:“可别上他的当。”

    “哥哥最有学问,说甚麽都是对的。”萧鸢插话进来:“蓉姐儿要听话。”

    萧滽晃晃脑袋:“长姐你也应如是!”

    萧鸢看了看他没言语。

    一只玉色蝴蝶蹁跹着从眼前飞过,蓉姐儿的目光便被吸引去,把这事瞬间抛却脑后了。
………………………………

第伍拾章 兰若寺因缘明月

    且说她姐弟一路说笑,眼见近了兰若寺山门,忽见个着茶褐常服、披青绦玉色袈裟的禅僧站在那,手执锡杖,肩背褡裢,似在等人。

    走跟前观他眉清目朗,平和沉稳,见之忘俗。

    他朝桂喜三人合掌问讯:“你们可也是往兰若寺?”

    萧滽接话:“正是去寻悟净和尚!”

    “是爹爹!”蓉姐儿纠正,萧鸢剥颗莲子喂进她嘴里。

    那禅僧微笑:“你们怕是白跑一趟,悟净已然云游四方去。”

    萧滽怔了怔问:“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同我们一样还未进山门,怎知悟净和尚就不在呢?”

    蓉姐儿嘴里含糊嘟囔一句,禅僧颌首,朝她一指:“佛法无边,正如这位小施主,虽言语不明我却知晓她要说甚麽!”

    萧滽哑然失笑:“你倒有趣,我也是知晓的。”

    禅僧便道:“想来这是我与你们注定的缘份,顺其自然不可逆,我从京城天福寺而来,法号明月。”语毕不再多话,只率前而走。

    山中无甲子,早尽不知晚。

    这兰若寺建在兰箭山半腰,才至寺门,夕阳衔山,天已显暮色。

    明月法师叩动兽环却无人应,他轻推门嘎吱开了,迈槛入不见长老僧众,进第一重天王殿,正中坐天冠弥勒,身畔加持四大天王:一个拿伞,一个握剑,一个戏蛇,一个抱弹琵琶,虽褪了漆色,却仍威风凛凛。

    又穿过大雄宝殿、三圣殿至后堂,均无半个人影。

    萧鸢去灶房查过一遍,朝萧滽道:“不像是无人住,缸里填满清水,茅柴成捆也是新劈,四处洒扫十分干净,唯有粒米不剩,或许爹爹下山化缘去,我们不妨等等。”

    萧滽便去房里寻本金刚经来看,蓉姐儿困倦倚在他怀里睡着。

    萧鸢把带来一篓子米面果蔬等都倒出来,在灶前添柴生火炖茶,再把带来的核桃仁、红皮大枣,花生和些菱角、莲子凑成茶盘,一并给明月禅师端去。

    那明月禅师淡然谢过,只是坐在床上敲木鱼,口中诵经。

    萧鸢开始量米煮饭,油盐清炒了些面筋豆腐干芦蒿等素菜,煮了碗金针笋子汤,邀了那禅师一起吃了。

    蓉姐儿不晓怎地仅吃了几口,复又瞌睡起来。

    待用过饭,萧鸢把饭菜放锅里用小火焖着,等爹爹归来能有口热食吃。

    夜色越发浓重,不晓何时竟淅淅沥沥落起雨来,萧鸢打些热水来,与萧滽草草洗漱,便窝进被里拥着蓉姐儿,烛火照亮牅户,外头树影枝梢婆娑映乱窗纸间,摇晃摆荡瞧着倒觉凄凉可怖。

    萧滽打着呵欠睡下,不一会儿鼻息深浅相闻,萧鸢翻来覆去,草席子沙沙作响,忽觉有个人影从窗牅前一晃,伴着轻微咳嗽声,极像爹爹的嗓音。

    她连忙披衣而出,见那黑影在前不紧不慢地走,忽闪身进了间房不见了。

    房里亮着光,传出敲打木鱼和诵经声,是明月禅师在念解念咒普渡众生。

    爹爹去他房里做甚麽?萧鸢耳贴牅户未听有旁的异声,便舔湿指尖戳破窗纸,凑眼朝里望去。
………………………………

第伍壹章 明月解冤有冤人

    檀香袅袅,海碗燃一豆灯火,半明不暗。

    月明禅师端坐蒲团,一面敲木鱼一面诵解念咒。

    萧鸢扫了一圈未见旁人,正暗自惊疑,忽而那灯火“咻”地灭了,她眼前原该一片漆黑,却也难说。

    不知何时风停雨住,一轮白月惨惨高挂,映得满堂清萋生明,一阵阴飕飕卷地风而过,她看见扇门朝外半开条缝儿,从暗处走出几条人影,慢腾腾迈过槛进到屋内。

    萧鸢听闻野史村言,有些得道高僧会替枉死魂魄度化冤气,送他们赴黄泉通六道投生,她倒没想过能亲眼历,突如其来,恐惧暗袭入心头,欲待轻悄退去,却不经意一眼,顿时脚步再难离开。

    先是个十七八小妇人,身段婀娜,容貌虽美却怯弱不胜,眉心一点红痣,唇边溢着乌紫血渍,滴滴嗒嗒淌染衣襟,俨然是萧蓉长大的模样,她自称是京城工部员外郎周通的庶女,名唤周蓉,嫁刑部郎中陈文琛次子陈镜为妻,因体虚不能生养,纳妾周氏,被他二人合谋下药吃毒而死,前来谛听教化好去托生。

    萧鸢惊睁双目,浑身筛若糠抖,听得月明禅师说:“你再投生还是吃毒而死,轮回苦不堪言,只因你前世死不得其所,沦为孤魂野鬼时,犯下罪孽之事。”

    那妇人哭求解渡,月明敲三下木鱼:“解铃还需系铃人,我送你回初始之初,自解其命去罢!”

    言才落,又踱来一人,穿绯红麒麟饱,腰系犀角带,足踏粉底黑面官履,相貌白皙阴柔,唇角勾起笑容亦显清冷,胸前插着一柄短刀,周遭洇满鲜血,自称掌印太监冯林,被长乐公主刺死,无投奔之处,特来求荐拔。

    明月垂眸默诵,重叉合双手,两拇指按压成结,稍顷才道:“你历尽艰辛,逆空辄返到此寻我,是为弥补前生大错,去罢,已为你寻好肉身换魂常住。”

    此时又来一人,萧鸢细看,身型魁伟,披戴盔甲,不过四十年纪,却鬓角如霜,华发满生,胸前中一白翎羽箭,自称大将军沈岐山,与叛军交战折于他手,托生官户权盛之子却迟迟不肯前往,只因对萧姓毒妇恨怒难舍,而无法释冤解碍,明月问他:“你若再不肯去,鸡鸣三遍将魂消魄散,沦为凡间一粒微尘矣。”

    沈岐山自言:“需得寻那毒妇好生问个明白,何曾负她甚麽,要如此祸害我。”

    明月叹息一声:“真非真,假非假,真非是假,假幻成真,痴缠情爱俱是一场大梦,你又何需非得梦中求真!去罢!偿你夙愿就是。”

    言毕那三人鞠躬还礼,瞬间恍然散去,不见影形。

    忽听得鸡鸣一遍,已而又来一妇人,不过二十五年纪,上穿半新不旧的竹根青锦袄,下穿荼白罗裙,黑白夹杂的发髻特意仔细梳过,面色腊黄,虽唇上点了胭脂,但形容枯稿,看去狼狈不堪。

    萧鸢手足冰冷如堕寒窖,看倌当那妇人是认谁,萧娘子又何神情大变,请待下章分解。
………………………………

第伍贰章 半梦真萧娘惊悸

    那妇人俨然便是病死的萧鸢。

    明月大喝:“何方妖孽,胆敢幻化人形前来迷惑本僧?”

    妇人颤颤兢兢,自称沈岐山之妾萧氏,产后涝血而死,蒙师感化,要往京城曹千户家为女去。

    明月将木鱼连同犍锤直朝她砸去,拿手朝窗前一指,厉声道:“萧氏在那,与你何干?”

    萧鸢便见那妇人扭头看来,眼中愤恨,忽而涌成一股血水直朝她面目泼来。

    萧鸢“啊呀”大叫一声坐起,竟还困顿在床上,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窗纸透进清光来,远处有宿鸟在林梢打着旋儿啼鸣,蓉姐儿睡得满脸通红,萧滽的棉褥掀着,人不晓哪里去了。

    她心烦意乱地抬手整理发髻,再趿鞋下地出房,路过明月禅师的寮房脚步微顿,但见得窗门紧阖,内无光透,亦无敲打木鱼和诵经声。

    忽得脚步一顿,萧鸢瞧见地上掉了枚绞花银簪子,她弯腰拾起,默了片刻笼进袖里,走出前廊进厨房,灶膛内黑洞洞的,柴火早已燃烬,锅里的饭菜冷寒,纹丝未动,显见萧老爹整夜未回。

    她开始生火舀米熬白粥,不多时萧滽打外头进来,头脸被晨雾浸得蒙蒙滋润,把蒌子递给她,萧鸢看有几个肥鼓鼓的番薯,捡起丢进灶膛里,劈劈剥剥没多会儿,即散出一股子香味来。萧滽撅断根细长柴枝,一面挑鞋底潮湿的泥巴,一面说:“寺后开垦着菜园,还有一割池塘,长满野荷,颇有意趣,但显然空落好些日无人采摘过。”

    萧鸢心不在焉听着,半晌道:“明月禅师有些神通,想来爹爹是真的云游去了,这寺里处处透着古怪,阴寒的很,蓉姐儿来后精神也总恹恹,用过饭还是早些下山为宜。”

    姐弟俩商量停当,待粥熬烂,把昨剩的饭菜放锅里蒸了,又油盐清炒一盘藕片。

    叫萧滽把粥和藕片给明月送去,自己则回房伺候姐儿洗漱,再舀碗白粥咈哧咈哧吹着热气喂她。

    没会儿萧滽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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