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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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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远山紫的料子,还是过年那会儿,她二哥从定阳带回来的,说是定阳新时兴的样式,带回来图个新鲜,一共带回了十匹,一匹远山紫的,带着一匹月灰的都给了她大哥,余下那些个颜色鲜亮的,譬如藤黄、麂棕、金莲花橙那样的,就给了她们姊妹,裁制新衣。

    “我正想叫人去找大哥,你今日外头不忙吗?”

    温长青一面过了月洞门缓步进来,一面从袖口掏出个锦盒模样的。

    那小盒子长条状,剔红的样儿,还雕了花儿,看着很是精致。

    他也不言声,走近的时候,把手上锦盒往前递过去。

    温桃蹊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锦盒,当是他又从外头得了稀罕物,不疑有他,满心欢喜的接下来。

    锦盒是抽拉打开的,她慢慢地打开,里头躺着一支白玉簪子,簪头雕刻的是桃花样式,胖胖的两朵,很是喜人。

    温桃蹊是见惯了好东西,也分得出好坏来的。

    这只玉簪用的本就是极品的羊脂白玉的仔玉,且照着这个玉质的细密和温润程度,加上它水头这样好,八成是取的一整块儿上好羊脂白玉的原石,取了最中瓤的部分出来,细细打磨,精心雕刻,换言之,一块儿料子,单得了一支簪而已。

    温桃蹊惊喜之余,疑惑的目光扔了过去:“这又不是逢年过节,大哥怎么送我这要么好的簪子?”

    她欢喜之余,惦记着她阿娘,撇了撇嘴,把锦盒又合上:“我陪大哥给阿娘送过去吧?哄她高兴去。”

    她作势提步要走,温长青一把拽住了她:“这不是我送的东西,我自然作不了这个主。”

    不是他送的?

    温桃蹊面上的笑一时僵住。

    陆——景——明。

    那张脸在她眼前闪过去的,她恨不得抬手拍碎了。

    近来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个人,环绕在她周围,在她们温家周围,怎么哪里都有他?

    从她的小金冠,到杜昶的案子,甚至是今次李家的事情摊开到母亲面前来……

    不对。

    温桃蹊变了脸色,是铁青的:“大哥,上次在阿娘屋里,你说是陆掌柜跟你说,林家怕已经知道了扬州的事,是以李家便也就知道了,那日宴席不到,大约就是避嫌,这话,你骗阿娘的吧?”

    温长青没料到她此时来问前话,又惊叹她的机敏:“干什么?”

    她往前逼近了半步:“我就说不对劲儿呢,你跟陆掌柜交情再好,他到底是个外人,这种家宅内的事,他怎么会挑明了跟你说?”

    头前她小金冠丢失时,大哥分明说过,陆景明是个最有分寸的人,不该插手的,绝不会多说半个字,是因他晓得,家丑不外扬。

    扬州的事情是他们托付打听的不错,但李家要避嫌这种事,按大哥所说,陆景明那样的人,或会提点一二,却不该挑明了,摆在台面上来说。

    当日是顾不上,也实在没往这上头多想,出了这茬事情后,阿娘又一直都不高兴,她每天变着花样想哄阿娘开心,谁顾着想这些呢?

    要不是大哥拿着簪子到小雅居来寻她……

    那样的念头真是霎时间就出现了的。

    除了陆景明,大约也不会有别的人,叫大哥这么心甘情愿的把东西带到她面前。

    温桃蹊脸色越发不好看:“你跟陆景明商量好的,还是两头瞒着,去骗阿娘的?”

    她问完了,自顾自的摇头:“你应该是跟他商量好的,不然回头爹见了他,旁敲侧击的问,或是直截了当的问到他脸上,你就露馅儿了。”

    她话说的不大好听,温长青却并不往心里去:“我是跟他商量好的,到了阿娘面前,总要有个说法的,你不愿意把林姑娘扯进来,那我想着,也只好去找子楚。”

    温桃蹊气不打一处来。

    林蘅说到底,同他们家如今是拐着弯沾亲带故的人,帮着他们谋划,也不大妨事儿。

    那陆景明,只不过是个交情不错的外人,人家称兄道弟,也并不是真正的兄弟!

    手上的锦盒一时沉甸甸,烫手似的,温桃蹊想着他那张笑脸,就想把这东西扔了。

    可是偏又不能。

    她哼的从鼻子里挤出个音儿来,把锦盒直往温长青怀里塞:“我不要。”

    “你这个丫头……”他诶的一声,忙接稳了,生怕那锦盒掉下去,真把里头的东西摔坏了。

    他瞧着温桃蹊面色不善,略想了想,换了副笑脸,也不骂她:“人家送东西给你,是人家一片心意,他年长些,又是与我私交甚笃的人,勉强就算是你阿兄吧,好心好意给你送来了,你凭什么不要?”

    她凭什么一定要收下?

    温桃蹊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是我亲大哥,二哥也是我亲阿兄,你们送我的东西,我几时有不要的?便是你们不给的,我看上了,抢也是要抢回小雅居的,但是陆景明,他算我哪门子的兄长?无功不受禄,这样好的羊脂白玉桃花簪,我可消受不起。”
………………………………

第四十六章:登门

    第46章登门

    钱老太太做寿那日,温桃蹊应了过两日请林蘅到青雀楼吃东西去,原本林蘅也只是听一听,并不大放在心上。

    横竖如今她心里头放不下那日在温家三房那点子事儿,却又不知与谁说,登了温家门几次,又听温子娴姐妹两个说起来,长房赵夫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气不顺,为这个,温桃蹊也有几日不跟她们一处玩闹。

    她想着,既是赵夫人那里不大好,她自然不能够跑去打扰,便索性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不大见人了。

    李家那位太太林夫人,其实是真心疼这个外甥女儿的,毕竟她生得好又娴静,放在高门之中,自然是最讨喜不过的,是以这两日看她不大出门了,也旁敲侧击问过几句,还怕她是为着扬州那点儿破案子,同温家姑娘有了什么隔阂,很是开解了一番,直到今晨——

    温桃蹊出门早,陪着赵夫人吃了饭,想起来前两日答应了林蘅,要陪她出去散心的,这才从赵夫人跟前辞出来,要往李家去寻林蘅。

    赵夫人心里是不大高兴的,毕竟李家当日那个态度,于她而言,多多少少是有些寒人心的,嘴上再说能体谅,能理解,那谁也不是圣人,事儿尚且没有牵累到谁家,就想着先把自家摘干净,还说什么通家之好,这简直比寻常朋友还要不如呢。

    可孩子们是无辜的,同林蘅也没有什么干系,且李家即便不来赴宴,也总是寻了由头遮掩过去,并未闹开来,她反倒先摆脸上来,不叫孩子们私下往来,那才是小家子气,没度量,真正把关系弄僵了,故此便也就由着温桃蹊去了不提。

    林夫人见温桃蹊上门,自是欢喜,也没多留她说话,哄了两句,叫丫头领她寻林蘅去了。

    她进林蘅屋里时候,林蘅恹恹的歪靠在美人榻上,背朝着外,手里头还捧了一卷书,也不知她究竟看没看进去,反正那翻书的声儿是很快的。

    温桃蹊有心打趣,本来就没叫丫头通传,这会儿见林蘅屋里的丫头要说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上前去:“你这是一目十行?真是了不得,倘或下场去,我瞧着是要考个解元回来的。”

    她突然出声,林蘅又本就是心不在焉,叫她吓了一跳,转身过来又半坐起,虎着脸啐她:“我是要考个解元回来的人,你却该是那屡试不中的泼皮!哪有背后出声吓唬人的,看我不打你。”

    温桃蹊便央着好姐姐,先捉了她两只手去,又咦一声,看她一身衣裳都不是正经换过,外衫松松垮垮的,根本不是个能见客的样儿,且这一大清早的……

    她敛眉:“一大早的,姐姐穿成这个样子,也不去给太太请安吗?”

    林蘅摇摇头:“姨妈这两日见我心情不好,就不叫我早起去请安了,昨儿后半晌还请了小秦娘子来诊脉,唯恐是我身上不爽利,可瞧了半天,小秦娘子都说无妨,她再三的问,也没问出什么来,便都只由着我去了。”

    都说女孩儿家的心思最难猜,可林夫人也是做女孩儿过来的,看林蘅如今这茶饭不思的样子,怕未必看不出端倪,只是林蘅到底未出阁的一个姑娘,林夫人虽是亲姨妈,却也不好把话点的太明白罢了。

    温桃蹊心下长叹:“姐姐竟困顿至此吗?本就没有多大的事儿,何苦作践自己?我上回还说呢,等过两日请姐姐到青雀楼吃饭去,你倒全忘了?”

    “我前儿去你家,没见你,问了子娴,她说你近些时候都是陪着你阿娘的,我想着,你八成把吃饭这事儿给忘了的。”林蘅把手往外抽了抽,“你今日不陪着你们太太吗?”

    “起先都说好的事儿,我什么时候忘过你的?”温桃蹊说着上了手去拉她,“姐姐快去重换了衣裳,梳妆打扮才是正经的。”

    林蘅见了她,心情已经好了大半了,这会儿做什么都有精神,便也就听了她的,顺着她推搡拉扯的势,就去换衣裳了。

    那琉璃嵌百宝的折屏就在她这内室的东墙边儿,底下丫头伺候着她绕到折屏后去换内衫,半晌她才又问温桃蹊:“你们太太真的没事儿了吗?”

    “我阿娘原是同我大哥怄了一场气,气了三两日,这气也消了大半去,我在她跟前儿回过话的,后半天就回去,她也想清静清静,还厌烦我成天陪在跟前儿呢。”

    温桃蹊一面说,一面从腰间坠着的一只松绿滚边儿绣花的荷包里捏了颗松子糖往嘴里送:“我原算着,这时辰来找你,咱们可先到玉井胡同去逛一逛,再去青雀楼吃饭,可我看你这梳妆打扮,等该出门,也差不多就要吃饭了?”

    说话的工夫,林蘅已换好了内衫衬裙又绕出来,听了这话,白她一眼:“我可没有你温三姑娘金贵,出趟门,要装扮上个把时辰?”

    温桃蹊笑吟吟的也不生气:“姐姐只管打趣我,横竖这松子糖在我的荷包里装着,把我说恼了,一颗也不给你留了。”

    林蘅知道她是专程带出门来给自己的,心下暖洋洋,面上却还是啐她:“我们家便吃不起松子糖了?你只管吃,正好了,你把那一荷包的糖都填进肚子里,等到了青雀楼,你只看着我吃,我才欢喜呢。”

    温桃蹊知她玩笑,顺势把手里那颗糖重又仍回了荷包里,站起身来,去帮她选外衫和下裙,一面又怄她:“你越要我吃,我越是不吃,凭什么我请你吃饭,却只叫我干看着?我才不干呢。”

    她见林蘅手上那条菖蒲红的裙子又要放回去,连声欸着,几乎是从林蘅手上夺了过来的:“这个颜色最好看了,我瞧这裙头的珍珠也都是颗颗圆润的上品,好精致的一条裙子,做什么要放回去?拿它配上一件淡青紫或是丁香淡紫的上襦……”

    她话音一顿,思忖须臾而已,眼前又一亮:“姐姐不是有一件淡青紫,领口、衣缘并着袖口都滚了银边的对襟襦吗?那件便正正好。”

    林蘅有些扭捏,抢了两把没拿回来,索性给了她,反手又取了条丹紫红的裙来:“这裙子还是我到歙州时候,姨妈新给我做的,这个颜色是好看,可就是太明艳了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样的颜色,我穿不出去,你快给我放回去吧。”
………………………………

第四十七章:你不要?

    第47章你不要?

    林家的马车宽大的很,外头车顶角上还坠着几只铜铃,一走起来,叮当叮当的,悦耳极了。

    林蘅哭丧个脸,温桃蹊反倒拉着她笑。

    她一眼白过去:“你到底哪里学来的无赖模样?”

    原是方才她不肯穿那条裙,温桃蹊偏不干,赖在她的美人榻上不挪动,大有她不穿,她今日便一步也不离的架势。

    林蘅又是个做不来跋扈模样的人,总不能找了人来把温桃蹊抬着扔出去,拗不过她,只能照着她的心意,换了那条裙子上身。

    温桃蹊冲她扮鬼脸,索性把腰间的荷包都摘下来了:“松子糖都是你的了,别生气呀?”

    林蘅却不接,扯着裙子摆弄了好半天,浑身不自在。

    温桃蹊仔细想来,前世她见林蘅的时候,已然是哀莫大于心死之人,那时她眼中根本不辨颜色的,红也是灰,灰也是灰,入了眼的,皆是灰茫茫,天地万物,皆失颜色。

    如果一定要叫她说,还能想起来的,林蘅身上的颜色……素净。

    她从来都是个最素净的姑娘。

    其实林蘅生的好看,而她的美又是内敛温顺的,这样明艳的颜色上了身,反倒衬出别样的风情,天地万物都比不过一个她。

    她去抓林蘅的手:“别弄了,从出了门,你就一直在摆弄它,横竖一会儿都是要见人的。”

    “我也不是那么别扭的人……就是觉得古怪得很,给人看着……”她收了手,又往外抽两下,“这不是你在这儿吗?你看着,我老是浑身都不自在,真到了外头,旁人又不认得我,我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一句话把温桃蹊逗笑了,挪了身子跟她坐到了一起去,拿肩膀去撞她的肩膀:“那你一辈子不穿红?将来要嫁人,可怎么说?多少相知相熟的人,要看你穿着大红嫁衣出门子,还不把你别扭死?再说了,这歙州城虽大,可往常我们逛的多的,也无非就是玉井胡同跟杨柳长街,一会儿要见了熟人怎么办?”

    那时候温桃蹊可没想着,她一句玩笑话,还能成了真的。

    虽说见的这个熟人,同她,同林蘅,其实都没有那么熟稔……

    彼时温桃蹊拉着林蘅先去了玉井胡同,可逛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也是她先喊着累,又拉了林蘅回到马车上去,吩咐了车夫径直往青雀楼来。

    东西她们是没买几样的,且都有丫头们收着,也用不着她们来操心。

    是以马车将将停稳,温桃蹊头先下了车来,略等了林蘅一会儿,看她慢吞吞的下来,才又去挽她的胳膊,拉着她进了楼里去。

    青雀楼她是不常来的。

    虽然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青雀楼的点心是一绝,但她很少自己跑出来买,倘或想吃了,自有她兄长们买了给她带回去,再不然,她爹一时不忙,也会来一趟,专程买了她爱吃的,给她带回家去,原也是为着,从小她大哥就教过她,茶肆还好,酒楼这样的地方,却是轻易不要自己去的,哪怕是青雀楼,也总有那贪杯吃多了酒的醉汉,要真是一时冒犯了,还不够恶心的。

    她把这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了,故而十分的乖巧,从不自己跑到外头的酒楼去吃东西。

    楼里的小二见她两个锦衣华服的,又生的天仙一样,陪着笑就迎上前来,刚问了没两句话,都还没等温桃蹊回答她呢,身后又飘来一道声音——

    “三姑娘,好巧。”

    这声音他听着耳熟的很,还没等听到第二句,就已经认了出来,于是他连忙往一旁退了退,把路给让开了。

    温桃蹊在看见陆景明那张笑脸时,脸登时就黑了。

    她觉得她这张嘴,可能是开过了光的。

    林蘅不认得陆景明,她来歙州这些日子,没少听人说起陆景明这个人,却从来都没见过。

    这会儿看那男人一派熟稔模样上前来,可温桃蹊却分明不待见他。

    不待见?

    她眉心一动,越发往温桃蹊耳边凑过去,压低了声儿:“这就是陆掌柜吗?”

    温桃蹊不动声色的点头,也不知她是怎么猜出来的,不过八成陆景明这人,传言太多了,林蘅一时听得多,稍稍聪明些,蒙对了,也未可知。

    但要紧的不是这个——

    陆景明笑着走过来,温桃蹊却是沉着脸退了半步:“不巧。”

    她意思再明显不过,连林蘅一时都觉得尴尬极了,轻轻扯着她衣袖,见她侧目过来,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温桃蹊收回目光,思忖须臾,一侧身,把路让开了:“陆掌柜请。”

    “我没说要走。”陆景明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是在楼上看见了三姑娘进门,专程下来打个招呼的。”

    温桃蹊恨得牙根儿痒。

    这个人是听不懂人说话吗?

    上一回她分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招呼打过了,我不妨碍陆掌柜吃饭,陆掌柜还是请。”

    往哪里请?往大门口请吗?

    陆景明越发想笑。

    这样瞧她,才像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生起闷起来,糊里糊涂的,可爱的紧。

    他从前在家的时候,也常逗他妹妹来着,不过那丫头急了是要打人的,眼前这一个嘛……毕竟不是骨肉至亲,气急了,也还是要端着规矩,就只能生闷气。

    陆景明手上有一把折扇,扇骨没开,合着握在手上,这会儿他右手持扇,左手掌心摊开来,那扇子一下下的敲着自个儿的掌心。

    他有半天没说话,温桃蹊本来想干脆错身绕过去算了的,他却突然又开了口:“我送三姑娘的桃花簪,三姑娘不喜欢?”

    他不提簪子倒罢了,他还敢提簪子。

    温桃蹊几乎冷笑出声来:“说起簪子,头前我便同我大哥说,无功不受禄,只是他说,他只是受人之托,便是要还,也要寻了机会,见了陆掌柜,叫我自己还给你——我今日是出门吃饭的,没想着在这儿还能碰上陆掌柜,簪子我没有随身带着,等什么时候陆掌柜到我们家里去找我大哥,我再还你吧。”

    陆景明越发眯起眼来,透着一股子危险,却不为外人知,他几乎一字一顿的问她:“你不要?”
………………………………

第四十八章:相见

    第48章相见

    “我为什……”

    温桃蹊的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了。

    她一抬眼望过去,陆景明脸上的笑,令她有些张不开嘴。

    她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笑,虚情或假意,奉承或鄙夷,却绝没有这样的——带着威胁,又夹杂着些许愤怒,陆景明是个神奇的人,她不大明白,他是如何将威胁与愤怒,融进了脸上的笑容中,又那样平静的给人瞧。

    而温桃蹊更加困顿不解的,是陆景明为什么愤怒?

    就因为她不愿意要他的桃花簪吗?

    这不应该的。

    她和陆景明之间——

    陆景明凭什么觉得,她非要收下他的“好意”不可?

    是凭着她大哥同他的私交甚笃,情同手足,还是凭着他二人的数面之缘呢?

    可是上一次青雀楼中,那看似交浅言深,实则字字句句伤人肺腑的谈话,陆景明是聪明人,自然该明白,她从一开始,就存了戒备的心思,也并不愿与他过分往来,有什么所谓的交情。

    然而他还是送了这样好的玉簪给她,她不肯收,难道不该在他意料之中?

    不过他眼下这样子,难听伤人的话,温桃蹊是不大说得出口了。

    不管怎么说,总是人家一番心意,她拒绝在前,还要伤人在后,未免有些过分了。

    是以她轻咳一嗓子,敛去了一身锋芒,再没了先前那针锋相对的模样与姿态:“我虽年纪小,却也看得出,那簪子是好东西,名贵得很,我怕人小福薄,消受不起。”

    陆景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上一次在你们府上见三姑娘,三姑娘袖口、衣缘并着裙头,皆以桃花为绣,我又见三姑娘鬓边侧簪也是桃花样式的青玉簪,回了府中,便叫人寻出了这块儿羊脂白玉仔玉的原石,取了中瓤水头最足,玉质最细糯的部分,打了这支桃花簪,送给三姑娘,三姑娘既然看不上眼——”

    他背过身去,声音却分明清冷下来:“随手扔了或是赏了人,都不妨事,既送了你,便是你的东西,送出去的,我是不要的。”

    他正迈开步子要再上楼梯去,温桃蹊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陆景明话里意思,那只簪子,是他亲手做的不成吗?

    那这份儿心意便更重了,她真要是给人家退回去,实在有些不知好歹,且他这个样子,像是生气了……

    温桃蹊犹豫着,本想追上去说点什么,可是从楼梯上传来一道清冽声音,那声音,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她震惊,抬头看,果然那里站着的人,那张脸,那身段儿,都是她烙印在心上,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的——林月泉。

    温桃蹊脸色登时煞白,林月泉似乎也瞧见了,咦了一声儿,不咸不淡的:“那位姑娘……子楚,你又招惹人家小姑娘生气了?”

    子楚。

    他喊子楚。

    林月泉同陆景明,竟是相识的。

    她前世并不知,林月泉与陆景明的关系有多要好,一直都以为,他二人不过是生意场上有往来,加上陆景明和她大哥走得近,一来二去的,这才走动的比较多而已。

    却原来,林月泉在前世出现在河边画舫上,被她一眼望见之前,也许早就到过歙州城,是为着来见陆景明的吗?

    那他出现在画舫上若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为之,他又如何算的精准,她一定会到河边去凑那个热闹?

    陆景明,只有陆景明才对,那份儿所谓巧合,实则是林月泉精心设计,这份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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