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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门伊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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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亲,儿女们也亲厚得如兄妹一般……你就快给我说说吧,别真憋坏我了!”

    “本来也没想瞒你,只不过现在看来……哎。”薛氏愁了脸色,也没心思卖关子,“我家男人捎信来,说上面很大可能将阿洪哥调配回别庄来呢。”

    黄氏愣了愣。“调回来……作什么?”

    薛氏瞅着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含糊道:“可能是调个能说上事、拿点主意的位子。”现在事情没个定数,薛氏也不好说得太白。

    “是调回这里来,长期在庄子里做事吗?”黄氏只觉得喜愁不辨,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可是,为什么他在信里没有提到这事,却特地嘱咐她别收礼了呢?

    黄氏思绪一时间百样掺杂,眼睛下意识地望向屋门敞开处,刚返家的卢玖儿正站在那儿,神情恬静而安详。只是黄氏的目光,却是从那副小身子上,视而不见似地穿透过去——

    屋外天光白亮粲然,从伫在门口人儿的背后照来,往地上投了道淡淡地影子。

    当晚的黄氏频频出神,至到夜深也未有睡意。卢玖儿好几次从床上爬了起来,拿剪子剪了烛花。

    黄氏再一次叹息,终于上了床拉了薄被盖上。

    “阿母,”卢玖儿睁着清亮的眸子,轻唤,“阿爹能回来一同过日子,不是件很好的事吗?”

    豆大的烛火颤然微曳,光影掩映。农野的虫蛙叫鸣,声声入耳,反倒衬得这夜更是寂寥。

    “嗯。睡吧。”

    黄氏轻拍着囡儿的肩背,就像远古的摇篮曲一样,安然静心,催人入眠。就在意识开始朦胧迷糊的刹那间,她听到了耳边的呢喃:

    玖儿,长大后,切莫学娘……

    玖儿,日后寻归宿,得找个能指望的……

    玖儿……
………………………………

蓬门启 卷一章八 腹黑的戚家盛(上)

    戚宅。流水轩。

    月下花前,流水亭边,点燃的烛台灯笼光芒辉映。数名公子少年围着酒席而坐,美酒佳肴摆满其上,众人于席间嘻笑怒骂无所顾忌。

    “……将进酒,杯莫停,琼浆斟来高引颈。”方才几杯浊酒入喉,戚家盛已脸泛红晕,眼睛已经水朦了起来。“小绢,来把爷儿的酒满上!”

    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的丫婢应了声,纤浓有度的身姿走过去,替他满满地斟了杯酒。

    戚家盛又推搡她到对面去。“给我所有的兄弟都、都、都满上!”

    酒席上的都是常在一块儿混玩的魔王,此刻借着酒意笑得东倒西歪的。郭家二子毫不忌讳地挑衅起来:“怎么了戚大少爷,才这么一会儿,舌头就大起来了?装狗熊哪你!我们可不管,既然今天你做东道,怎么着也得给大伙一个交待!”

    “什么、交待!”戚家盛嗤哼,豪气地一拍桌面,“你想怎么样,说!”

    “咱们给你面子来此庆贺,那你也得还咱面子,这理儿没错吧?”郭二子嘿嘿笑毕,跟其余的小爷儿们交换了个眼色,“这么着吧,你就给大伙每人敬杯酒……”

    “不成、不成!”

    默契未对上,立刻便有人投抗议否决票。

    “起码也得每人两杯!”

    “三杯!至少三杯!”

    “哎……妙!这个妙!”

    “静静、静静,请各位听我一言——”

    定睛一看,却是戚家自个儿亲戚,戚家二姨奶奶的侄子舒家茂。只见他拿起长箸,往瓷杯处敲了清脆的几声作为开场,道:“咱这么多爷们的面子,是免不了得要的。因此这酒,戚大哥你是不干不成!但是呢,我们也不能落人口实,让他抓了把柄秋后算账,倒过来指控咱宾多欺主。所以这样好不好,既然是以贺‘满月诞辰’为由,大哥你至今过了几个年头,就给咱们弟兄干几杯酒,怎么样?”

    郭二子听了,性子被挑了起来,拿起酒水便往舒家茂身上泼,笑骂咧咧:“浑小子,明着给大伙撑脸面,实际却是兄弟关门一家亲,替你哥挡酒来着!”

    舒家茂哪里躲得及,待回过神来,脸上身上全沾了酒液。就连坐他附近的卫子谦也遭到池鱼之殃,被飞溅了几滴酒沫星子,连忙出言相帮道:“郭兄此言差矣。试想想家盛兄今年也有十二,分到各人头上几乎是两杯多,那跟喝三杯又有何差别呢。”

    众人闻言,不耐地起哄,有称是的也有摇头的,纷纷敲杯砸筷,来往笑斥了起来。

    戚家盛疯笑着,亲亲热热地搂上了卫子谦的肩膀,低啧道:“你这小子,明明算数精着呢。谢了!”

    卫子谦拍拍他的背部,叹息:“我也就是怕你酒后乱性,雌雄不分,会败坏了戚家纯正的男风。”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戚家盛不管任何人劝阻,切切实实地跟每个人干满三杯,而余下的几壶,全被他灌到别人的肚肠里了。席上醉醺醺的宾客泰半,还清醒着的就笑嘻嘻地如看戏般,看那倒头昏睡的,指天怒骂的,还有扯着丫婢手儿死活不放的……

    戚家盛自小便是偷喝田庄酒窖的藏酒长大,此刻没皮没脸地歪在俏丽的婢儿怀里,眼睛半眯遥指着对桌被缠着的小绢,吩咐道:“没看侄少爷上头了嘛,还不把人扶回厢里去。”

    接着,将全部人轮流指派完了,回头半伏到卫子谦的背上。“子、子谦兄,本爷亲自,送你入房……”

    “唉,家盛兄快快下来,你这美酒上肉喂养的身子,恁是重人。”跟庄子里养的肉猪无异了。

    “走!向、向前走……”醉汉不理。

    卫子谦举头望月,月无言。

    于是乎,只好由唯一一个八分清醒的,半扶半拖着另一位看似烂醉了的,两人脚步踉跄着摔进轩内的主厢去。

    还好雕花床够大,两人和衣躺下去,各自翻身又或是趴大字,也不觉得碍事。

    不过没一会儿,便有人在门房外低声唤道:“少爷,睡了吗?”

    戚家盛懒懒地应道:“进来吧。”

    来人正是贴身的小厮有福,他弯腰轻轻凑到床前。“少爷,成了。”

    戚家盛卧姿未动,只是眼睛睁了开来。他双眸间哪里还有什么朦胧茫障,不意间瞥及卫子谦眉头一挑,只狡黠地朝他笑。然后侧过头问有福道:“给我细细说。”

    “好的,少爷。那小绢将人送到客厢里去,烛火灭了,人一直没出来。小的躲在暗处等着,听声音响得差不多,才回来的。”

    “真听见声音了?”

    “真听见了。”

    戚家盛满意地翻坐起身,摸出几个银钱,塞到有福的手里头。“这事跟得不错。明天一早,你找别的仆婢去朝阳轩传话,说是让侄少爷的人过来替他梳洗。”

    “哎,小的知道了。”

    待得小厮退了出去,卫子谦撑起身子,半靠着床,似笑非笑地睇着他。“难怪总觉着你今晚不寻常。那小绢不是你的近身吗?”

    “是贴身服侍的通房丫头,二姨奶奶赏的。”戚家盛倒了杯茶水,递给他,然后自己就着壶口直接饮了。

    “而你不留为已用,却回赠给二姨奶奶的侄子……”卫子谦玩味半晌,大笑着躺倒回去。

    戚家盛自得地道:“那茂弟与我只差了五个月,怎么不见她老人家给亲侄儿房里送人?何况这小绢的确是只狐媚子,也正好对上了茂弟的眼,我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就义不容辞地割爱了。”说完,起脚踹了踹横在床上装尸体的人,“哎哎,你还是雏儿哎,要不要,本少爷也赠你一个。”

    卫子谦闻风未动。“谢了。贵家少爷们的乐趣,小生敬谢不敏。”回头让爹娘知道了,还不狠狠地给他扒掉几层皮。

    “圣人云,食、色,性也。”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戚家盛整个身子,重重压上卫子谦的身上,嘿嘿地笑着,问:“威武也不能屈?”

    卫子谦胸口的呼吸,被硬生生地,全部压挤了出来。他苦笑着摇头:“不能屈。”

    “啧,你不会是真惦记那毛丫头,等着娶她当媳妇儿吧?”

    戚家盛想起那安静得过火的女童,偏生有着一双冷嘲的眼眸,无论人站在角落多不起眼,依然让他感觉到她对周遭的好奇,却又事不关已的淡然。她身上有种强烈的矛盾感,让人根本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

蓬门启 卷一章九 腹黑的戚家盛(中)

    卫子谦闻言不免好笑,一脚将身上趴着的人往旁边踹去。“胡说些什么呢!她是我妹子!”

    戚家盛嗤之以鼻。“你娘一连生的都是带把儿的,可没见有女的啊。”

    “你没留意她小时候的模样,白白嫩嫩的,就跟我最爱吃的肉包子一个样儿。可是这又不是城里,除了像你家富裕点儿的,哪还会有人闲着没事去蒸肉包呀。所以那时候嘴一馋,我就去瞧瞧阿玖,呵,结果还真挺解馋的。”

    想起那段懵懵懂懂的日子,卫子谦的星眸微眯了起来。

    戚家盛一听,却是笑喷了。“哈哈哈,你、你把人家的闺女当肉包子!哈哈哈——”

    卫子谦现在想来也是觉得好笑。“不过后来年纪长了,她人脸面长出来,却居然是副小老头的高深样儿,我每每瞅见了都忍不住逗她。放眼这么些村子庄里,属她最好玩儿了,即使把人惹恼了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眯眼看着你,眼睛、鼻子、嘴巴像是会说话似的,静静地在抗议警告着,表情比老村长或是总管都还要严肃。所以这么些年,除了我以外,村子里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孩子们,也没见谁敢去招惹她的……”

    “哎,这个我知道。”戚家盛用手指了指他鼻子,笑斥道,“你哪,就是犯贱!跟我一个样儿!”净喜欢挑硬骨头啃。

    当年初进村学堂的时侯,所有人不是对他阿谀奉迎,便是远远躲开不敢招惹,唯有卫子谦是另类的。先是抓着他一同去踢藤球,末了还戳着大少爷的鼻梁说球技烂臭;一会儿吃掉了他家小厮替带的丰盛午餐,却哄他去偷摘地里的作物,吃那号称“长寿果”实质无比廉价的地瓜;别人是求着要做他的球伴,而卫子谦呢,为了屁孩儿与他互揍了一顿,宁愿转过身去当“奶娘”,也不肯低头先跟自己和好……

    戚家盛幽幽地长叹一口气。“所以说,人就是他娘的贱!我怎么偏偏要跟你做兄弟呢!”

    卫子谦听着,脸半埋在软枕里,低低地笑开了。

    夜很深,厢房内的烛火被一阵风拂灭。两人谁也不想动。

    “子谦……”

    “嗯?”

    “我要搬去大城里住了。”

    “……嗯。”

    “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子夜如墨,蝉虫嚣呜。

    卫子谦张开了瞳眸,忽闪的目光静看着帐顶,良久不语。

    戚家大少爷被送往大城主宅备考童生的消息,很快地传遍了百里地。话说那搬运的大小物什具细繁多,就仿如搬迁移居一样,担夫队伍浩浩荡荡地由村头延到了村尾,吸引了不少好奇八卦的乡里驻足相送。

    同在看热闹的三姑对八公说,这回主宅的姨奶奶们可得操大心了,这主家大儿子总算找到机会回到主宅,要想再将人哄回乡下地方来不与他们争家产,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今天是阿母的闲休日,卢玖儿一直跟在她身边干家务活,寸步不离。

    卫婶来串了两趟门,嘴里骂骂咧咧,说那长腿的崽子逃了学堂的课,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要是给逮了回家,肯定得用藤条好好伺候着。

    卢玖儿下意识地透过木窗棂,眺望田野那边的村屋去。只是戚家小厮的到来,推翻了她之前以为的猜测。

    阿谦,并不是为戚大少爷送行去了。

    小厮是平时相熟的那一个。有福气喘吁吁地扶着院门,直接开门见山询问:“知道、卫家小爷,人在哪儿吗?”

    卢玖儿摇摇头。

    “那……其余卫家的呢?”

    卢玖儿再度摇头。想必卫婶是遍地找儿子去了吧。

    有福为难地搔搔颈背,对她说:“要不,你代去一趟吧。”

    他说:“爷好像有东西要给卫家少爷,一直等着。”

    他说:“都延迟一个时辰了,却还不肯起程……”

    待到卢玖儿赶到村头的时候,那如蛇尾般长长的行李挑夫,已经先行上路了。村口石砌牌坊旁的榕树下,有一辆华美宽敞的大马车,戚家盛就独自站在旁边,背着拂袖扬发的风,低着头伫立着。

    有福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戚家盛抬头,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踌蹰了下,还是开了口问:“卫子谦……上哪儿去了?”

    玖儿知道他的失望,安慰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肯定有再见面的时候。他也是不想惹起什么离乡愁情吧,权当你跟往年一样,只不过去趟路远的秋游罢了。”

    戚家盛听了一怔,意外地看着她。顷刻,唇边的弧度慢慢地牵了起来。

    “是呀,不过是趟秋游而已……”他喃喃道,转身从马车取出一个礼盒,交到她手上,“这是给子谦兄的。”

    卢玖儿抱到怀里,感觉挺重实。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藏了元宝。

    “没想到,是你来送的我。”戚家盛自嘲地一笑,然后随手拍拍她的头,“也送你份离别礼吧,想要什么?”

    卢玖儿偏头想了想,反问道:“你有什么?”

    戚家盛也不小气,直接让她上马车挑选。

    书籍、文墨、琴棋、香包、薰炉、字画……

    卢玖儿有很多都喜欢,但不能全要,开始觉得折磨又烦恼,皱着眉头去瞪那个恢复悠哉派头的家伙。

    戚家盛猜到她纠结的心思,得意地晒了晒可恶的白牙齿。然后才翻出一个小檀木盒,塞到她手里,慢条斯理道:“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总还是个女人,就取这玩意儿吧。”

    卢玖儿被“女人”两个字雷到了,伸手摸了摸婴儿肥的小脸蛋,低头看了眼平板短小的身材,再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去瞪他——

    居然,用那么成熟的字眼,来称呼一个“童真”、“稚嫩”的孩童……

    不过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丝毫不跟他计较,而且更加大方地,将身上揣着的汗巾抽了出来,有礼可加地递送给他当回礼。

    卢玖儿细心地同他解释道,原本的汗巾被阿谦弄丢了,所以这布是他从最好的那件衣料上剪下来赔她的。上面的针锈是跟阿母学的,还是处女绣,意义非凡,极具纪念收藏的价值。

    戚家盛好奇地抖开一看,眉头和嘴角不由得一抽又一抽。
………………………………

蓬门启 卷一章十 腹黑的戚家盛(下)

    卢玖儿自认为戚家盛实际上是感动的,所以并不计较他那脸上肌肉的极度不协调。

    “这是什么?”他指着汗巾上的图案问。

    “那是我家的阿旺。”她答道。

    “那这几样又是什么?”他不耻下问。

    “依次过去,是小黑、大白和小白。”她倾囊授之。

    “哦,懂了。”他颔首,道,“那旁边的几坨金灿灿的,想必是狗屎了。”

    卢玖儿眉头大蹙。

    俗!这人,恁俗!

    “那是田野上开的小黄花。”她诲人不倦。

    “……行。我知道了。”他不忍再睹,恐有碍视力审美,遂将汗巾收了起来。

    孺子可教也。她点点头,开口暗示道:“若是思乡的时候,就取出来看看吧,当个念想。”

    毕竟这布帛,是从他在意的“子谦兄”衣服上裁下的,睹物可思人哪!

    不知道他有否听出她话中之意,却是脸色略古怪地瞅来几眼。

    “大少爷,时候真的不早了。”

    又一个下人来催行。戚家盛点点头,将人挥退了下去。

    卢玖儿抱着大礼盒,怀揣着小檀盒,心里满满实实,笑眯眯地站在牌坊前目送戚家大少爷。

    临上车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望向了村里头,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只是就在竹帘落下的那一瞬间,无论车里车外,都被薄透却又厚重的隔膜阻挡开了。

    啪达的铁蹄,扬起了一阵飞尘。马车的背影渐行越远了。

    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一句话:

    其实,他,是个寂寞的人罢。

    当卫子谦出现的时候,夕阳开始西沉了。他不知道是从哪座原始山林里钻出来的野人,脸上手上脚上都深浅地划了几道血痕,身上的服裳也脏兮兮的,下摆处还破了几处。

    他笑嘻嘻地将扛在肩上的竹竿提到玖儿面前。她这才发现竿尾处倒吊着一只色泽黑乌的可怜鸟儿,不仅是爪子,连尖嘴和翅膀都被捆牢了,动弹不得。

    “这是鹩哥,没见过吧?”卫子谦得意地将它解了下来,倒提着绳子交给卢玖儿。

    她还未来得及回应,卫婶子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只见她一张黑脸,见着儿子一副狼狈相,神色又恼又心疼得很,准备好的粗藤枝条没忍心抽下去,只好将人连拉带扯地,拖进屋里洗净抹药去了。

    屋里从不养鸟,所以没有大小合适的笼子。于是乎,卢玖儿便将鹩哥解开,放进空置的鸡笼里。

    这小家伙墨炭似的,乍眼看着跟乌鸦同类,但细察之,全身黑亮的毛羽,带着紫色金属光泽,双耳后各有一块黄色鲜艳的小肉垂,翅膀上有块白斑,嘴跟脚爪呈现出淡橙色。

    大白对不速之客很是热情,拼了命似的对着笼子直吠。小黑也是好奇的,趴在一旁歪着脑袋盯着看。两只家伙将鸟儿吓得够呛,颤魏魏地缩到角落里,自我感伤去了。

    黄氏正忙着淘米炊火,路过院子的时候也不禁瞅多了几眼,然后笑着道:“的确是只鹩哥,能学人话呢。”

    能学人说话!?

    卢玖儿耳朵听见,开始宝贝起它来了,连忙将鸡笼提进屋里,远离狗儿们的喧闹骚扰。

    她一点也不担心卫子谦,真的。

    只不过瞅着鸟儿,又瞄下某人塞来的礼盒,她想,怎么着也得去趟卫家看看的。

    节骨眼上不敢惹着卫婶,于是待得卫家的动静停下来,卢玖儿沿着墙根绕到屋后,寻着那个木棂简单安装而成的气窗,在下面垫了几块土砖,双脚踩踏上去,勉强够着窗棂的高度。

    里面是卫子谦的卧房,没见着他阿母,只有一个人在啮牙咧齿地给脚上药。那背着窗台的身板上,东抹黑一块,西抹黑一块,明显是上过药了的。这人负的伤,还真不少。

    “阿谦!”她轻唤道。

    他一转头,见是卢玖儿,嘴边立马弯了唇,站起身便要靠到窗边来。

    她摇头止住他。“先把衣服穿上。”

    卫子谦闻言低头,果然还裸着上身呢,可是才刚抹了药,生怕会粘到衣服上。但见她态度坚持,只好不情不愿地将上衣套上,嘟囔着:“男子汉家,光个胱子有什么……”

    卢玖儿温和地对他说:“要是身材长得好就罢了,若然长得不好,露出来还不是有碍观瞩。”

    他的黑脸一涨而红,也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恼红的。

    “你来是干什么的!”他压着声音哼道,偏过头不愿看她。

    他既然开门见山,玖儿也就老实地说了:“你送来的那只鸟儿很丑……”

    卫子谦一听,头颅刷地转了过来,瞠大了眼睛瞪她。

    “……但是我很喜欢。”卢玖儿继续说,将他胸膛内腾升的一把火泼地浇熄了大半。

    他的神色开始得意起来了。“那鸟可不容易抓,又喜栖于高树,可花费了不少功夫。”眼角余光,见到她巡视他身上的伤处,频频点头意示明解,不由得假咳一声,将话题带开去,“我请教过三公了,他说鹩哥很杂食,所以喂食上也不用太费心……”

    卢玖儿将戚家盛所托交的物件,从窗棂空隙处递给了卫子谦。他接过后当着面打开,是一套华实的文房四宝。

    他看了两眼,便将它合上了,问:“还有说什么吗?”

    她认真想了想,道:“他说,在城里等你。”

    卫子谦轻轻笑了,少年的容光上,抹上了自信自得的神彩。

    “他不会等太久的。”他说。

    卢玖儿歪着头看他,静静地。这时候的卫子谦,仿似是成熟有担当的青年,溢发着一种耀眼万丈的神彩。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她感叹不已。

    只是,为什么阿谦不去送行,反而钻进山里去了?

    卢玖儿眨巴了几下眼睛,转个脑筋也就想通透了。肯定是跟前几天的舒宅夜聚有关联!

    于是脑海里,不由得浮想联翩——

    咳咳!

    她理解又同情地瞅着卫子谦,瞅得他直觉得莫名其妙,但为免尴尬不好明言安慰,便只朝他挥挥手,回家去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哪!
………………………………

蓬门启 卷一章十一 跟学的卢玖儿(上)

    近日,黄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阮氏,也就是庄子总管家的女人。这阮氏一看到自己就眉眼不顺,说话做事都连嘲带讽的,连着一些共事的女人们也疏远了她。除了卫家的与她往常一般交往外,就只剩兰芷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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