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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情深不自知-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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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简问表姐。

    念珠眼中一亮,指向他们身后,“急雨回来了。”

    陈羽尧也站起来,目光越过客厅诸人的头顶落在了满载而归一脸愕然的急雨身上。

    “我……”急雨做梦也想不到这么戏剧化的场面,她呆呆扬了扬勾在食指上的袋子,“我只买了这一杯绿豆汤。”
………………………………

第四十章 我有话要说

    念珠本来大气不敢出,闻言不由抚额。

    急雨不动声色地换鞋进屋,把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心里却在思考着措辞。

    “怎么回事?”陈羽尧问她。

    肯定是先救念珠。

    “念珠她从南京回来,要来陪我住几天。”急雨脸不红心不跳地当面编织谎言,“这两个,从初中就和我们是校友。高考放榜了,他们考得都不错……所以,约他们来家里做客,顺便向他们讨教学习方法。”她望向陈羽尧,“不是说房租毕业了一次性收取的吗……”她脸上浮现忐忑的神情,“羽尧哥哥,你现在过来是要做什么?”

    陈羽尧嘴角微抽,心中冷笑了数声,最终克制地道:“我来看看……看看你有没有在房子里乱来。”提到“乱来”,他脸色难看,S市方言也操了起来,“勿想到还真个有!”

    见他认领了“房东”的身份,翟逸忍不住道,“请朋友来家里坐坐,就是‘乱来’了?”

    陈羽尧不答,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睃视了一下,话仍是朝急雨招呼而去,“小娘鱼家家的,家里没有大人在,随便让男生到家里来,就是‘乱来’!”

    “我错了。”急雨不挑这个时候跟陈羽尧硬碰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然后她巴巴望着陈羽尧不语。

    “干什么?”陈羽尧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继而巡视了一圈周围的眼睛,怒火中烧:“难不成想赶我走?”到最后,是不敢置信的语气。

    “陈……”念珠咽了咽口水,“陈先生,我保证他们吃一顿饭,就走。”

    “那你呢?”

    “陈羽尧!”急雨喝止了他,“她不走,就在我这里住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陈羽尧冷笑道,“她不是已经……”

    “不住就不住!”陆简突然道,他拉着顾念珠:“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你还在这愣着干什么?走啊。”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不想回家,那就去我家住两天。”

    急雨看向陈羽尧,忿然道:“你这是干什么?”

    陆简那些话正中陈羽尧下怀。他一声不吭,坐回了沙发。

    “等一下,我去收东西。”念珠对陆简道。

    “我帮你一起吧。”这样会快一点。陆简回过头跟翟逸道,“你等我们一下。”言罢,他跟随念珠进了里屋。

    客厅里只剩下了翟逸、急雨和陈羽尧三个人。

    宿命般的设定。

    “急雨……”翟逸先开了口,“你要是想从这里搬出去,我会帮你。”

    陈羽尧七窍生烟,面上却不显,笑着道:“她哪儿也不去。”

    急雨则是慢慢走回到餐桌前,把买回来的东西尽数拎起来走到冰箱前,打开冷冻层,一样一样地放了进去。最后余下那一袋外食的杯装绿豆汤,她递给了翟逸,“我们中午出去吃‘桃花源记’吧。”

    她是真的生陈羽尧的气了。他再怎么不悦,可以把气撒在她身上,却不应该这样对待她请到家里来的客人。

    “好。”翟逸一面答应着,一面接过了绿豆汤,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许多。

    陈羽尧站起来,“小雨。”他拦住了她的去路。翟逸怒目而视,他的容忍限度即将告罄。

    “羽尧哥哥,你不能太过分了。”急雨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倘若你刚刚不用那么刻薄的态度对待我的朋友,我没有必要非得跟他们出去吃。现在,只怕你点头,他们也不会再留在这里了。”

    “我……”陈羽尧眼中闪过一抹懊悔之色,面对急雨眼中流波含怨,他知道自己再强逼下去,急雨很可能会一走了之。

    算了。他不习惯看着别人的背影远去,尤其是自己特别在乎的人。他情愿先走。

    于是他转而走到玄关处,抓起车钥匙道:“记得早点回来。”

    急雨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呆呆怔在原地。

    “急雨……”翟逸唤她,“我们也走吧?”

    她回过头来,发现念珠和陆简已经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拖出来了。

    “对不起。”急雨难过地低下了头,向所有人道歉。

    念珠上前抱住她,“没事的。”接着轻轻在她耳边道,“已经很谢谢你了。”

    “快到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翟逸朝陆简道。

    陆简看向念珠,随后道:“拖着这么个大箱子,不太方便吧。还是算了。”

    “说起来,我们四个人还没有一起吃过饭呢。”念珠说,她跟陆简撒娇,“陆大公子,就赏个面子,好不好?”

    陆简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真不知道,我是你弟弟还是哥哥?”

    “我们只差四个月而已啊。”念珠道,“而且,你是学长嘛。”

    陆简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态度明显软了下来。

    翟逸拍了拍他的臂膀,“那是同意了?”

    “走吧。”念珠说。她从包里把遮阳伞拿出来扬了扬,“急雨,我和陆简打一把。你和翟逸打一把。”

    “啊?”急雨愣了愣。

    为什么?

    “你不知道——”念珠看了眼陆简,揭他老底,“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他最喜欢帮女孩题扇吗?因为他的目的是和那些女孩子‘拼伞’,夏天里想打遮阳伞,怕被人说是‘娘娘腔’(S市方言:娘炮)。不打吧又怕被晒黑……”

    “什么怕晒黑!”陆简打断表姐的话,“是因为太阳直射眼睛实在难受!”

    “翟逸,那你呢?”急雨看向翟逸,他的皮肤也是白得很。

    “如果太阳大的话,我就打伞好了。”翟逸一脸无所谓,“下雨可以打伞,出太阳难道就不行。”

    “你不怕别人说你是‘雌婆雄’么?”念珠问。

    “是朋友,肯定不会这么说。”翟逸道,“不是朋友的话,我干嘛在乎。”

    这一番话令陆简对他刮目相看——“翟逸,谁说上海人软糯,很有血性嘛。”

    “什么上海人!”翟逸白了他一眼,“我祖籍就是在S市。”

    念珠听了和陆简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急雨嘴边也含着笑意,冷不丁问道:“那你出门时带伞了吧?”

    “当然……”眼见一个“带”字就要说出口,翟逸的手握住背包的带子,歉意地笑了笑,“没带,出门时太急了。”

    “拼伞吧,拼伞吧。”念珠劝道,随即忍不住“嗤”地一下笑出声中,指着翟逸和陆简:“你让他俩拼伞也太……太那什么了……”她强忍笑意。

    陆简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然后侃然正色道:“顾念珠,请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遐想。”

    四个人两两“拼伞”去往“桃花源记”,结果里面坐无虚席。

    老板说只需要等位半小时,单纯的少男少女们就相信了。天气太热,急雨考虑到念珠身体虚弱,便决定坐下来等。

    翟逸把薄荷水打开倒进了料中,在陆简羡慕的眼神中,把绿豆汤一口一口地解决了。

    结果半小时又半小时,眼见午饭等成了下午茶,陆简再次提出要换地方。

    “喝羊肉汤吧。”陆简说,“这个时候喝羊肉汤刚刚好。”

    S市有“伏羊一碗汤,不用开药方”的说法。

    三伏天喝羊汤,正好可以冬病夏治。

    急雨也觉得可行。

    然后陆简说,“要吃,就要去藏书镇吃。”没看出来,他竟是个饕客。

    “能考虑一下你即将饿死的姐姐和她的朋友们吗?”念珠没好气地说。

    “好吧。”陆简放弃了一个吃货的追求,做了妥协。

    最终几个人就近找了一家“藏书羊肉”。因为已接近两点钟了,所以店里没什么人。

    S市的羊肉虽然在中国羊肉谱上排不上号,但S市人烧出的羊汤却入得了全国四大羊汤之一。

    如今的“藏书羊肉”全国知名。它是S市藏书镇特产,独创了杉木桶烧羊肉法。新鲜的羊肉放进杉木桶里,熬上两个小时,香气浓郁,肉酥而不烂,口感鲜而不腻。

    “藏书羊肉的典故你们知道吗?”一到店里,陆简便点了一份羊糕,随后点了四份羊肉汤。

    “你说说看。”翟逸问,“普通话里‘藏’念‘ca

    g’还是‘za

    g’?”

    关于这个字,S市方言里的发音是‘zo

    g’。

    “当然是‘ca

    g’啊。”陆简道。

    提到藏书镇,就要说到朱买臣。当他没发迹时,妻子朱买臣家境贫寒,但是喜好读书。即使在上山砍柴的途中都会背诵诗文。

    因总被同乡嘲笑,不胜其扰之下,他便羊照放,书照看,但当有人靠近时,朱买臣就把书藏到石头底下。

    后来他成汉武帝的重臣,重游故里,前妻来求复合。因此还诞生了“衣锦还乡”和“覆水难收”两个成语。

    念珠耸耸肩,“这样说起来,藏书羊肉与藏书镇有关。藏书镇与朱买臣有关。但藏书羊肉跟朱买臣的关系却不大。”

    “那是。‘藏书羊肉’跟‘东坡肉’得名根本不是一回事。”陆简道。

    她看向对面的翟逸和急雨,“我们‘陆羲之’,对吃很有研究。”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嘛。”陆简道。“在座的,有对吃不讲究的吗?”

    会吃,是S城人家的通性。

    翟逸和急雨相视一笑。

    “可是,都没你精于此道。”翟逸说。

    “‘非但做事不能苟且,吃饭更不能随便。’”急雨引用“随园先生”袁枚的话,“我觉得陆简挺好的。”

    “一听就是同道中人。”陆简连忙帮急雨斟了杯水。他碰了碰杯子,“这水不热!”

    念珠道,“哟,这么投缘呢。”她撷了块羊糕入碗,“不如,你们相处看看?”

    陆简瞪她,随即瞥了翟逸一眼,然后笑盈盈地道:“好提议。急雨,等明年这个时候你们考完了,你要也有这个意思,我们就交往看看好不好?”

    翟逸垂下眼睑,漫不经心地撕着扔在桌上的消毒餐具包装袋。

    急雨并不当真,淡淡笑着正要回答,羊肉汤在这个时候端上来了。

    “饿死了!”始作俑者念珠接过自己的那一碗,拿起醋往汤里面加,立即将方才的话题抛在了九霄云外。

    陆简起身去换了壶热水过来,把几个人的筷子重新烫了烫。

    急雨见桌上的餐纸包里的纸所剩无几,便转身把邻桌的拿过来低头拆开。

    翟逸顿了顿,夹了片白菜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吃完羊肉汤后,已经是三点钟了。陆简对这家羊肉汤的评价是“差强人意”。他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和念珠一起坐进去,“先走了。”

    翟逸跟他挥手,急雨则看着坐在里面的念珠,眼中隐过一丝担忧,叮嘱道,“好好的。”

    陆简笑,“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走了。”

    待出租车启动之后,翟逸问急雨,“你……怎么办?”按理他应该问,“你怎么回去”或者“我送你回去吧”,可他一想到在急雨客厅里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把话咽了回去。

    急雨暂时还不想回去,于是她道,“我一会儿走回去就行。离得又不远。”片刻,她反问翟逸,“你呢?”

    “我……”,翟逸忽然像鼓足勇气似的,“如果你还不想回去的话,我们一起走走吧。”像心虚似的,他又补充道,“就当消消食。”

    “好的。”急雨点点头。
………………………………

第四十一章 泉水为竭,红炉点雪

    见急雨很爽快地答应了,翟逸眼中闪过喜色,但还是勉力克制,“这个时间还是蛮晒的。我们绕到景德路去吧,去环秀山庄里走走。”

    环秀山庄不是山庄,而是个袖珍园林。比起盛名在外的其他S市名胜,它相当低调。

    但正为小,所以逛起来毫无压力。

    暑气仍盛,两个人在问泉亭坐下。

    “你来过?”翟逸问她。

    “嗯,周末清晨有时会来这里坐坐。”急雨说。

    夕照从亭外透进来,急雨整个人被晕染得无限柔和,晃得那露出半截儿的手臂白得发光,看得人眼晕。翟逸挪开了视线,问她:“‘问泉亭’——问的是什么泉?”

    急雨托腮,“先前过来时的那个石壁上写的字你还记得吗?”

    “飞雪。”

    “对,就是这个。”急雨说,“问的就是‘飞雪泉’。”

    见翟逸脸上分明写着“泉呢”两个字,急雨便细细道:“乾隆年间,刑部员外郎蒋楫将环秀山庄买下重修,掘地时挖出一眼泉水,便用苏轼的一句煎茶诗题名——‘蒙茸出磨细珠落……’”

    “眩转绕瓯飞雪轻。”翟逸接道。

    “没错。”急雨笑道,“所以题名‘飞雪泉’。”

    “苏轼从来没有来本地做过官,却和这里很有缘分。”翟逸说,“定慧寺那边还有个‘苏公弄’,据说就是纪念他的。”

    “是的。他在此处结得莫逆之交,红颜知己,也留下了不少名篇。”

    翟逸抬头看了看,天蓝如洗,无一丝云翳。

    “苏轼留下的名篇,只诉说了正当时的情绪,却没有告诉我们的故事最后的结局。”翟逸说,“那些在此遇到的人和事,在他生命中最终意味着什么呢?”他顿了顿,”也是只占据了一小段记忆罢了。”

    “一小段记忆也很好。”急雨说,“想必东坡居士即使到了晚年,那些温暖过旧时光的人和事,也不会忘记。”彼时,只需会心一笑就好。

    其实,急雨觉得,回忆不在乎长短,而在乎好坏。

    坏的记忆,即使只占据了须臾,也会盘踞在内心的暗地,日日啃噬你的伤口。或是出其不意地跳出来,予以你沉重一击。

    这也是她执意陪着念珠度过这段日子的原因。那是一个深渊,掉进去没有人拉一把,很难再爬出来。

    “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些温暖留住呢?”翟逸道,“眼睁睁看着它变成回忆,不如让它长存。”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长存。”急雨说。

    “陆简问你的问题……”翟逸转过头去,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怎么想?”

    急雨抬眼,“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和念珠是在开玩笑吗?”

    可他还是想知道答案。“如果他是认真的呢?”

    急雨一愣,随即把目光投向远处。“答案是一样的——敬谢不敏。”

    翟逸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慰,紧接着心底涌出无尽的凄惶。

    急雨看似随和的外表下,是密不透风的防护。

    凭什么那个人,可以走进她的内心?翟逸指尖碾着石桌上的一粒沙砾,觉得气闷。

    “为什么?”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你要住进那个人的房子里?”难道就不怕欠他的人情吗?

    “他的房子?”急雨怔了下,随即笑道:“是他帮我租的房子。”她已经可以用平静的口气说起那天晚上的走投无路了。“不知道是谁给了我那两万块。”她说,“一开始见他否认,我相信不是他。但随着时间推移,我越来越怀疑,这钱……”可能还是陈羽尧给的。

    “不是他租的。”翟逸突然道,“我亲耳听到他说‘他是房主’。”

    急雨闻言眼中闪过惊疑之色,继而忆即陈羽尧的种种言行,她越发确信翟逸所言非虚。

    “所以,我才会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办?”翟逸蹙起眉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情。”

    “知情与否,又有什么差别。”急雨沉着道,“就像陆简的问话出于真心还是玩笑,都不紧要。”

    翟逸愕然。

    “我和他,不是恋人。”急雨说,“从来不是。”

    “友情?”翟逸面无表情地问道,“亲情?”

    急雨摇摇头,“彼此相依为命罢了。”

    彼此,相依为命,罢了。这短短八个字,字字都如同钢针一样,扎进了翟逸的心肺。他努力牵动嘴角,但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够了。”

    “打着这四个字的旗号,可以做多少事?”话一出口,翟逸都不由惊诧于自己的刻薄,或许他从来都不是“好好先生”——只是投鼠忌器。他怕伤害自己在意的人,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闭口不言,可唯独在得知情敌有这四字护体永远不能取代超越,他失态了。

    急雨脸色不改,吞下了他回敬的每一个字,只是说:“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翟逸“忽啦”一下站起身来,“急雨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他目光中流露出忧伤,“但再样下去,你最终会对不起你自己!”

    急雨面露不解。

    “我是个男人。”翟逸泛起一丝苦笑,“我比你了解男人的用心。他付出的越多,越会把你当成他的私有物……而你到时候,压根没有办法说‘不’。”

    急雨既然不是为了昭示她和陈羽尧的关系有多纯洁,也自然不必显示自己有多纯情,她说:“我为什么要说‘不’?”

    面对翟逸的震惊错愕,她低下头:“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一个失恃的女孩子,怎么能仅凭决心就能阻止命运给予的恶意呢?“还不如是他。”

    她早早看透了人心的险恶,世态的炎凉,可翟逸还是个心清如许的少年。

    问泉——纵然心诚,可如果当初状若飞瀑的那眼泉已经枯竭,又怎么会得到应答呢。

    翟逸沉默良久,最终低低地道:“我先走了。”

    急雨没有抬头,眼底有盈然的泪光。

    “离我远一点吧。”直到少年的脚步声渐远,她才轻声道,“再见,翟逸。”

    落日留下长长的影子,一片血红。

    急雨置身于这一方古旧的庭院中,有两只云雀落在了老态龙钟的榆钱树上,此呼彼和,噪个不休。她看着夕阳光影的流痕忽明忽暗,时长时短,感觉就像一路西行的人生,再怎么恋恋难舍,也阻挡不了它逝去的步伐。

    忽而想起,今日立秋。遂买了一只西瓜——“啃秋”。

    夏天都要过去了,她还没有吃过西瓜。

    小时候,急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外公去小外部买烟。因为买完东西找回的零钱,外公就会作为跑腿费给她。急雨就把这些钱存起来,等到放假的时候拿着它去买市集上淘旧书,或者在夏天炎热的中午,买一个西瓜泡在井水里。

    等到陈羽尧周末从学校回来,她再拿出来切开,一半留用菜盆倒扣,给外公外婆。

    另一半就抱着,带上两只不锈钢勺子,和陈羽尧去竹林里坐着吃。哦,走的时候,陈羽尧还让她一定要带上家里的绵白糖。

    吃到最后,瓜壳里只残留薄薄的一层红瓤部分。陈羽尧就用勺子把它们刨下来,脉络清晰宛若红纱,漂亮则已,却不够甜。

    于是急雨带上的绵白糖就派上了用场。陈羽尧细细抛撒上一层,取名为“红炉点雪”。

    “什么意思?”急雨仰起迷惑的小脸,“还不如就叫‘雪里红’呢。”

    “不行”,陈羽尧摇头,“怎么能跟咸菜同音呢。”

    急雨不理他,低头用小勺子去舀了一口汁水尝了尝,真是清爽甘甜。

    “你知道‘西瓜’为什么叫‘西瓜’吗?”陈羽尧问她。

    “我知道。”急雨说,“因为它来自西域。”

    “从哪里看的?”

    “外公的《农政全书》——‘西瓜,种出西域,故之名。’”

    看急雨摇头晃脑地拽文,陈羽尧忍俊不禁。他说,“西瓜的说法不一。一种就是你说的来自于西域,所以叫做‘西瓜’。另一个,就说它是神农氏尝百草时发现的,取名为‘稀瓜’,稀少的‘稀’,意思是这种瓜水多而肉稀。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西瓜了。”

    “呀,反正都叫‘xī瓜’就行了。”

    “那怎么能一样?”陈羽尧说,“你名字中有个‘yǔ’……我名字中也有个‘yǔ’。但总归,不是一个‘yǔ’。”

    急雨抱着西瓜,走走歇歇,好容易到了四楼。

    一打开门,凉气扑面而来,客厅的立式空调开着,而陈羽尧窝在沙发里睡着了。玄关不远处放着行李箱——他搬回来了。

    急雨怔忡了片刻,把瓜抱进了厨房。然后转身进了卧室,拿了条毯子出来给陈羽尧盖上。

    她切了小半只瓜留吃,另一大半放进了冰箱。急雨抱着那一小半瓜,盘坐在单椅沙发上挖着瓜瓤一小口一小口沉默地吃着,时不时瞥一眼陈羽尧安静的睡颜。

    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哼哼。房主。

    那当初让她签的,究竟是什么合同?

    就这么搬回来,下次打上门来的会不会就是徐念了。

    说真的,她人还不错。真到那个时候,自己还真无颜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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