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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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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卿在琴艺上颇有天分,与他而言,一张琴,便可神游宇宙,俯瞰万物。

    阿英仍旧不愿,说:“改天吧,今天我困了。”作势就要关窗,被子卿一把拦住窗子,伸手夺下她手中的书,一看书名:“幽冥录?你又偷看这种闲书,小心我告诉院判去!”他威胁道:“快点出来,不然我就要进去了!”

    “你敢!”阿英口中嗔着,脸一红。明知道她是个女子,还敢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调戏!

    这轻浪无状的世家子!

    子卿嘻嘻一笑,伸手去捉她的手:“快出来吧,我弹琴给你听。”

    阿英的手被他捉在手心里,只觉得他的手干燥温暖,脸烧得滚烫。

    子卿仰着头看她,只见她两腮酡红,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痴痴地说:“阿盈,你真好看。”

    阿英猛的收回手,慌乱又生硬地说了句:“我要睡了!”啪的一下把窗子关上了。却倚在窗边,捂住自己的心口。像是做了坏事一般,那里面,一颗不安分的心砰砰砰跳得厉害。

    外面没了声音,阿英正暗自奇怪,忽然听到一阵清凛凛的琴声传来。竖着耳朵一听,是那首《凤求凰》。

    汉时司马相如爱慕卓文君,在文君窗下以琴挑之,弹的就是这首《凤求凰》。自从汉武帝独尊儒术以后,这首曲一直被人认作轻佻。而到了本朝,鲜卑人起于塞北辽东,生性自由奔放,那些鲜卑贵族尤为喜爱这首曲,觉得它情真而浪漫。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听着这琴声,少女的心柔柔地化作一汪春水。阿英轻轻推开窗,看见那少年坐在自己窗前庭院的那几株梨树下,低首抚琴。

    清举爽朗的英俊少年眉目低垂,月光斜斜地照下来,在他的白衣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一阵晚风吹过,拂落了满树雪白的梨花。轻盈的花瓣在风中翩翩飞舞,落在地上,落在他的头发上,落在他的肩膀上。

    如诗如画。

    阿英走出去,轻轻走到他面前。

    琴声清冽,她忍不住轻轻将背靠在梨树上,默默地低头凝视着面前子卿那安静垂目的模样。

    他的半张脸轻陷在月光的阴影里,他的鼻梁直挺,两片薄唇紧抿。睫毛很长,因为专注于弹琴,睫毛微微地翕动着。

    阿英的心变得软软的。在她的心里,在一个人偷偷读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时候,她的心里曾幻想过这样的一个少年,如夜色般沉静,如月光般清华。

    就是子卿的模样。

    她觉得脸莫名地烧。

    琴声戛然而止。

    子卿抬头看着她,认真地看着她小鹿一样清澈无辜的眼睛,忽然小声说:“阿盈,我想娶你为妻。”

    阿盈才是她的名字。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阿盈一愣。娶妻?

    她太沉醉了,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是怎样狼狈地逃出晋阳,怎样一路苦苦挣扎来到长安。

    她几乎要忘了,她身上还怀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也几乎要忘了,她和他之间,横着一条多么巨大的、叫做阶层的鸿沟。

    都怪这琴声挑逗。

    都怪这月色撩人。

    子卿敏感地发现,几乎是在一瞬间,对面少女的眼神褪去了沉醉和羞涩,重新变得清冷无波。

    “你的母亲和兄长可会同意你娶一个没落家族的女孩吗?”阿盈背倚着梨树,低着头,局促地拿脚一下一下蹭着地面。

    就算先祖冉闵曾经称帝,到了今天,冉氏只能算得上末等士族吧,怎么去高攀一个出身于鲜卑八大姓、在魏律里都写着“不得授以卑官”的少年。

    她的神情清淡又有些忧伤。也许她和子卿都不该在这段关系里陷得太深。

    子卿站在她面前,将她的手合在手心里,柔声说:“阿盈,我会找机会去同阿干谈一谈。我不要你做妾或是做姬,我这一生只娶一个妻子就够了,我只要娶你为妻就够了。阿盈,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去试一试。”

    少年纯真热烈的表白令她心动,阿盈看着他清亮的眼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清楚,即使子卿回去和母亲兄长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是她仍然感动了,进而有了一丝虚妄的冀盼。万一于谨同意呢?

    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和他一世静好。

    “好不好?你且等我一等,好不好?”子卿望向她的眼睛,心急地一壁追问,想要求一个承诺。

    冉盈的脸烧起来了。她看向他那双深邃的浓墨点染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李昺抓着子卿就笑道:“子卿昨夜为何要在阿英的窗下弹《凤求凰》?”

    子卿有些害羞,一把将他推开,说:“你又胡言乱语!下个月琴艺考试,看你这样子倒是已经准备好了?”

    李昺伸了个懒腰,说:“别的还好说,说到琴艺,整个书院谁还能和你比?连你都要彻夜练琴,我干脆就直接放弃了。要不,你也教我拨拉两下?”

    子卿摇摇手:“你资质太差,教不好。”

    “去你的!”李昺一拳捶在他的肩上,又神秘兮兮地问:“阿卿①,你家可有为你说亲?”

    “不……不曾!”子卿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此事,以为是自己和阿盈的事被他知晓,恁的慌乱。

    李昺又神秘一笑:“昨天我阿母来了书信,说是想为我说一门亲。可我如今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直想着早日学成,可以入朝辅政,为国家效力,我真是无心……”

    “你得了吧。”子卿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打断他,“你不就是没玩够么!可知道是谁家的千金?”

    李昺挠挠头,嘿嘿笑了两下,又说:“我阿母倒是提了几个与我家地位相当的千金,只不过那几个女子我前几年都见过,都不好看,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李昺抬起头想着,忽然看到阿盈从身边经过,一把将她拉过来,搂紧她的肩膀,笑闹着说:“我喜欢阿英这样的!”

    阿盈吓了一跳,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脚上。

    李昺哎哟叫了一生,蹲下去紧紧捂住脚,叫道:“跟你闹着玩儿的,你怎么下这么黑的脚?”

    阿盈弯下腰将脸凑到李昺面前,瞪着眼睛说:“你要再敢同我勾肩搭背,对你不客气!”说罢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李昺站起身,龇牙咧嘴地跳了两下,对子卿说:“这家伙跟个女孩似的,都不让人碰。”

    子卿尴尬一笑:“他……他确实不太喜欢。”

    李昺见到子卿的表情,凑到他跟前轻轻说:“你同他……是不是真的……”

    “真你个头!”子卿一抬头在李昺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学着刚才阿盈那样,凑到他面前故作恶狠狠地说:“你要敢再提这话,对你不客气!”

    说罢也哼一声,转头就走。

    李昺在原地一愣一愣的,见他走远了,才说了句:“这俩人到了一起就扭扭捏捏,真跟小两口似的。”

    注释:

    ①阿卿:阿X(X为男性的名、字、小字)是南北朝时期对男子的一般称呼。《宋书刘敬宣传》:刘敬宣,字【万寿】,彭城人,汉楚元王交后也。……遣使呈长民书,高祖谓王诞曰:“【阿寿】故为不负我也。”
………………………………

第四章 我家公子对你很感兴趣

    长安的街头熙熙攘攘,宇文泰的马车缓缓经过。

    他坐在车里,眉头紧锁,正在琢磨着传国玉玺的事情。这事没头没尾地飞来,却一点线索和头绪都没有。从何查起呢?

    一直传闻当年冉闵将传国玉玺送过了长江归于晋室,但高欢又将冉氏灭族,说明传国玉玺并不在南边的王室手中。这里面就有两种可能,其一,东晋司马德文退位后,南边经历过宋齐梁三朝更迭,传国玉玺在这过程中遗落他处。其二,冉闵并未将传国玉玺送过江,玉玺依然在冉氏手中。

    但是高欢在灭冉氏之前,必定经过严密的拷问和搜查,居然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而且不光高欢,当年慕容儁灭冉氏的时候,也没有找到这颗玉玺。

    那么冉氏握有玉玺的可能性就非常低。想来想去,宇文泰觉得玉玺在南边失落的可能性更大。

    江南地广,又同长安非敌非友,这要如何去找呢?

    至尊忽然一门心思要找这颗玉玺,除了担心玉玺落到高欢手里,背后还有什么用意吗?

    正在头疼,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在吵架。

    他将车窗上微微拉开往外看去,见是路边一个肉摊上的屠户,和一群白衣学子吵了起来。再一瞧,不就是前两天路过的青松书院的那帮学子吗?

    一帮小学子,为何同屠夫起了争执?宇文泰来了兴致,命车夫将马车停下,在车里静静听着。

    原来是屠夫说这群学子中有人偷了他的钱。可学子们都是读圣贤书的,谁都不认,认为他有辱斯文,这才吵了起来。

    屠夫一口咬定他们中有人偷了银钱,说刚刚还有几颗碎银子放在案板边上,这几个学子围上来看肉,好奇地问东问西,一转眼,那几颗银子就不见了。

    他扯着其中一个人,偏要他交出钱来,那少年挣脱不得,又百口莫辩,急得面红耳赤。另一个少年紧紧拉着这个少年,仿佛唯恐他被那屠户拉走。

    吵吵嚷嚷的,一时间,围了很多人看热闹。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宇文泰唇角一勾,笑了起来。是她。

    子卿拉紧了阿盈,对着屠夫大声说:“你放开阿英!你被偷了多少钱,我给你!”

    阿盈一把拉住他:“不行!若是给了他,岂不承认了你我偷钱?!”对这群官家子弟来说,清白高尚的名声是将来的晋身之阶,怎么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背一个偷盗的污名?以后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她被屠夫抓得胳膊生疼,叫道:“你放开我!”使劲甩开屠户的手,伸手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摸出来,倒出里面的两颗碎银子,伸到屠户面前:“你说你的碎银子放在案板边上不见的,那必是沾了案上的油腥。你看看我这钱,可有半点油腥味?!若再不信,你去取一碗水,看这银子丢到水里可有油花泛起!”

    学子们一见,也都吵嚷起来,让屠夫拿水来,都要自证清白。

    宇文泰唇角一翘。这孩子还有些小聪明。

    那屠夫一噎,见自己的银子没了去处,又估摸着这帮学子又人人身上都有些钱财,便想耍横讹诈:“不准走!兴许是你们其他人偷了!你们每个人都要让我搜身!”

    阿盈一听搜身,立刻变了脸色。

    子卿立刻往前跨了半步,将冉盈掩在身后,不满地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若不服就去报官,我们心里坦荡,谁也不怕见官!”

    四下里又争执起来,学子们都闹着要报官。

    宇文泰心想,真是秀才遇到兵啊。这一群小学子哪一个家中没点势力,居然奈何不了一个当街卖肉的屠户,实在有失体面。正想出手帮他们解围,却见那日见过的那个身材微胖的少年一步跨出来,一把拎起屠夫的衣领,怒道:“我们都是身家清白的读书人,岂能容你这般胡缠羞辱?!”说着举拳要打。

    宇文泰一看更乐了,这个还有点血性,没准将来是个将才,不知是谁家的少年。

    哪知屠夫力大,一把将他推开。那胖少年一头向后摔去,身子又重,狠狠撞在那女孩身上,两人一起摔到在地,狼狈不堪。

    人群中又是一哄。

    子卿一见,赶紧伸手去搀阿盈。

    那屠夫气血上头红了眼,冲到摊子里抓过案上的一把剔骨尖刀,一把抓住李昺的衣衿,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举着刀在他眼前比划着骂道:“快把银钱拿出来!”

    这分明就是强抢了!

    宇文泰一皱眉。长安市井,他的地盘,居然还有人敢这样撒野。他今日没经过这里也就罢了,既被他撞见了,就管一管这闲事吧。

    这样想着,口中唤道:“阿齐。”

    贺楼齐明白他的意思,持剑在手就要冲过去将嚣张的屠户拿下。

    却见横里忽然伸来一柄剑,看着轻轻挡了一下,那屠户却哎哟叫了一声,手中的尖刀已落在地上。

    这一瞬间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未看清,就只看见尖刀在地,屠户捂着手哎哟唤疼,疼得额上都冒出了汗珠。

    人群中又冒出一个声音:“老板你好糊涂,不去拿贼,却揪着一群书生不放。”

    这声音洪亮清朗,大家都一齐看去,却是现在人群后面的一个高大的剑客模样的年轻男子。只见他身穿青色的短衫,戴着斗笠,抱着双臂,臂间抱着一柄短剑。

    那屠夫抬头打量着他,气呼呼地说:“那你倒是说说,谁是贼?!说不出来,就得他们赔我钱!”

    剑客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轻舒长臂,将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提了出来,剑柄一点他的额头:“交出来吧。”

    那胖子一下涨红了脸,一跳三尺高:“我就是个路过看热闹的!凭什么栽赃与我?!”

    哗的一声,剑已出鞘半截。剑客将半出鞘的剑拦在那胖子的脖子上,冷着脸说:“再不交出来,我就把你的指头一根一根剁下来。”

    声音不大,那胖子却浑身一抖,求饶道:“别别别!”说着,从裤腰带里摸出了三颗碎银子。

    屠夫一见大怒,提起拳头就要打:“原来是你这个混蛋!走,我们见官去!”

    说着提着那胖子就往官衙的方向去。

    那剑客不慌不忙又拿剑一拦他:“老板,你方才持刀伤人,是否也要去见官?”

    屠户一下怂了,赖道:“我哪有持刀伤人?我伤了何人?”

    那剑客一笑:“这里的一众邻里都亲眼所见,还有事主——”他一指那微胖少年,问他:“你可愿首告?”

    一群学子都被搞得灰头土脸,气急败坏,纷纷说:“李昺,去告他!告他!”

    那微胖少年愤怒地说:“在市井斗殴伤人是触犯刑律的,我愿首告!”

    几个学子和好事的围观者都抓着小偷和屠户,挤挤嚷嚷地往府衙去了。

    一时间,只剩下了剑客、冉盈和子卿还留在原地。

    子卿正要拉着阿盈陪李昺同去,却见阿盈笑嘻嘻地问那剑客:“你怎么知道小偷是那人?”

    剑客一笑:“我见他神情最紧张,与其他看热闹的人不同,猜的。哪知道被我一唬他就招了。”

    “猜的?”阿盈简直不能相信,“要是猜错了你要怎么办?”

    剑客笑得更厉害了:“那就换个人继续吓唬呗。”

    子卿说:“你这人也太胆大妄为了。我还以为你有凭有据呢。若不是这人,岂不是当众冤枉了他?”

    剑客斜些眼睛看着他,心想,真是书生意气,自己被人当众冤枉尚有口难辩,还有闲暇替别人担心。他说:“要不是我唬他招认,你们现在还被那屠夫缠着无法脱身。自己没本事,还敢对别人挑三拣四。”

    子卿被他一顶,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盈却笑得前俯后仰,拍着手说:“你说得有道理。敢问尊姓大名?”

    剑客一笑:“青彦。”

    “青彦。”阿盈轻轻念了一遍,“果然是个剑客的名字。我叫郎英,幸会。”

    子卿却气呼呼地拉起阿盈:“我们走!”不由分说就拉着她离开。

    那剑客并未追上去,站在原地抱着双臂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离开。

    倒是冉盈,挣不开子卿,一边踉跄而去,一边回头对着剑客说:“青彦,后会有期!”

    子卿气道:“还后会有期,那样无礼的人,只愿永不再会!”

    宇文泰关上小窗,对车外的贺楼齐说:“没想到这市井之中,趣事还真不少。”

    贺楼齐笑道:“若是尚书令有心要看,天天都有这等趣事。”

    宇文泰沉吟了片刻,说,“去把那个叫郎英的学子带来见我。”

    贺楼齐道声怪:“尚书令为何要见他?”

    宇文泰轻声说:“你没注意吗?他是晋阳口音。”

    “那又有什么奇怪?”贺楼齐不解。

    “青松书院里大多是本地望族官宦的子弟,何以一个晋阳口音的外地人会混在里面?何况还女扮男装,有意隐藏身份。”

    晋阳,那是冉氏隐居的地方。在这个时间点,不由得宇文泰不多个心眼。

    贺楼齐领命而去,快步追过去挡在他们面前。

    “两位留步,我家公子①想见这位郎君。”

    注释:

    ①公子:南北朝时指出身高贵的年轻男子。《周书宇文觉本纪》:时有善相者史元华见帝,退谓所亲曰:“此【公子】有至贵之相,但恨其寿不足以称之耳。”
………………………………

第五章 学生其实是个女子

    “见我?”子卿问。

    贺楼齐看着冉盈:“不,我家郎君要见的是这位郎君。”

    “阿英?”子卿顿时紧张起来。

    贺楼齐笑着说:“两位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家公子见了方才发生的事,想同这位小郎君聊两句,并无恶意。”他伸手一指道边的马车,“我家公子就在那里,郎君请吧。”

    子卿抢白道:“你家公子是谁?”

    贺楼齐依旧一笑:“此刻不能说。郎君请。”伸手做了个延请的手势。

    话说得客气,口气却不容拒绝。

    冉盈见他仪容严整,举止不俗,不像是坏人,她看了看子卿,说:“我去去就来。”

    “阿英。”子卿担忧。

    “没事。你在这儿等我。”

    冉盈跟着贺楼齐一路走到那马车下面。他抬头看着那马车,双辕,长檐,在这长安城里,只有最显贵的人才坐得起单马双辕长檐车。里面的会是谁?

    贺楼齐对着车帘子一躬身:“公子,那位郎君到了。”

    里面传出慵懒又磁沉的声音:“请小郎君上来喝杯茶。”

    车夫伸手打起帘子,冉盈朝里面看去。

    马车里十分宽敞,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斜靠在软榻上,黑纱小冠束顶,身穿半旧的蜀锦玄色上领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花鸟虫鱼,玄色和金色相称,分外华贵;脚上蹬着玄色厚底六合靴。镶金刺绣的腰带,腰上挂着一枚螭形白玉禁步。

    此刻,他正拿一双凤目看着她,嘴角微微吊着,似笑非笑。

    不知道是哪家显贵。她暗暗想。

    贺楼齐说:“郎君请吧。”说着伸手将她扶上马车,又挂下帘子。

    马车里熏着淡淡的沉水香,角上点着两盏灯。

    宇文泰一指小几对面的那个座位:“郎君请坐。”

    冉盈看着他,警惕地坐了下来。

    宇文泰微微一笑:“小郎君不必紧张,我只是凑巧见了刚才的事情,觉得颇为有趣,想同你聊几句罢了。”

    冉盈略微放了放心,轻叹口气,说:“实在是不成体统,让公子见笑了。”

    说着抬眼看他,那是个龙章凤姿、让人有点挪不开眼睛的人。他肤色白皙,脸上棱角分明,长剑眉,高鼻梁,凤目光寒,薄薄的嘴唇,宽肩窄腰,腰背很直。直挺挺地坐着,手中端着一盏茶,拇指轻抚着茶盏的边缘,一双凤目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贵气天成,不可冒犯。

    冉盈暗暗想,诗经里说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今日见到这人,才总算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取过一只玲珑玉盏,放在阿盈面前,又拎起案上的茶壶,给她倒上茶水,一边说:“这是今春新茶,刚从江南采买运送入京,公子尝尝。”

    “多谢郎君。”冉盈端起茶盏,有些拘谨地放到嘴边,又犹豫不动。

    宇文泰见了,笑说:“我并无恶意,公子可放心。”

    “学生失礼了。”冉盈低眉致歉,举杯到唇边。

    这茶清甜甘洌,确实是极品。她低眉饮茶不语,却暗自思忖,眼前这人必是个显贵至极的人物。可他身上那贵重之气跟子卿这种公子又完全不同,他既尊贵,又凛然。他不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是陵厉雄健威仪孔时。

    宇文泰看着她,呵呵轻笑着,调侃道:“方才我见你们一众学子,应是个个满腹经纶,如何却摆脱不了一个屠户,是否有些不成器啊。”

    冉盈低头一笑,摸了摸鼻子,说:“那人有心讹诈,我们有理也说不清啊。”

    宇文泰有心试探,道:“我看小郎君和他人又不一样,你风采翩然如神仙中人,不知令尊大人高姓,如今身居何职?”

    冉盈听了,暗暗叫苦,硬着头皮编道:“家父……家父一介白衣。”

    心中暗自后悔,今日真是不该出门。谁想竟被这么个不明身份的人盯上了。

    宇文泰端着茶轻啜了一口,悠然道:“白衣?可惜了。小郎君这样气度的人怎可散漫于市井乡野?我愿为郎君举荐入仕,在朝堂之上谋个官位。郎君意下如何?”

    冉盈心下想,开什么玩笑?这是哪里来的富贵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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