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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娇-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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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盈忽然害怕起来。

    没想到陛下居然走了最凶险的一步棋。

    他连试探都不试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宇文泰逼到了死角。

    决定下得迅速又果断,就像是思考了很久、早就下了决定一般。

    他要用这个机会放手一搏,将权力重新归于元氏。

    也许,他早就看透了宇文泰?

    也许,他才是心机最深沉的那个?

    ……

    也许,他早就看穿郎英是个女子,他一直都在等待她被揭穿的时机?

    冉盈想起元宝炬那张温和得有些讳莫如深的脸,忽然感到不寒而栗。

    玄成正从馆驿楼上的窗子探出头去看着冉盈离去的背影,就见她被一队人拦着说话。

    他回头对严冲说:“阿盈在长安真是混得不错啊,走在大街上都有那么神气的官家子同她说话。”

    可看着看着,他发觉不对了。

    阿盈怎么被他们带上了马车?

    那马车也很奇怪。

    玄成虽然是个流民,但也见过各式各样的马车。可惟独这种被黑布蒙着的,他从来没见过。

    他立刻说:“我觉得不对劲……这些人不像是好人啊。走的方向也不是柱国府的方向。”

    严冲听闻,也凑到窗口来看。两人盯着那队人看了半天,严冲说:“我们赶紧去告诉宇文泰!”

    两人脚不点地冲到柱国府,玄成进门就大喊:“宇文泰!宇文泰!阿盈被人抓走了!!”

    严冲拉都拉不住。

    贺楼齐迎面跑了出来,低声说:“别叫了!柱国已经知道了。”

    宇文泰刚出宫城,就得到了暗卫的报告,冉盈在街上被金吾子截走,送到京兆府去了。

    他赶紧赶了回来,召苏绰李昺来商量对策。

    这时候苏绰和李昺都还没到。

    皇帝的动作迅速果断,他始料未及。早上在宫里,皇帝只跟他喝茶,谈些国内不轻不重的事情,却唯独没有给他机会开口提冉盈的事。

    却原来自己已有安排。

    他非常的愤怒,觉得皇帝有背弃前约的嫌疑。

    可是,在短暂的暴怒之后,他很快便看清了皇帝的意图。

    在他明白皇帝的意图的时候,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输了。

    再往前很久,当他爱上冉盈的那一刻,他此刻的败局就已经写定了。

    而皇帝,不过是在赌他自己希望的那个结局。

    苏绰和李昺前后脚赶到柱国府。

    苏绰手里拿着几份奏折,因为急着赶过来,连头上戴的帽子都不知在哪里蹭歪了。

    他赶急赶慌仪态全无,将那几份奏折放在宇文泰的书案上,喘了口气,擦了把额上的汗,说:“柱国,不好了,由中书省牵头,朝中将近一半的大臣同时上疏弹劾冉盈假扮郎英为官之事,要求陛下严惩。”

    宇文泰面无表情地随手捡起一份奏折打开。

    “盖冉氏女,假扮男子祸乱朝纲,欺君罔上罪无可赦。”

    “冉氏女胆大妄为,藐视法纪。假扮男子入朝为官,牝鸡司晨,实乃罪大恶极的祸国之举。”

    “冉氏藐视天子,藐视魏律,藐视纲常,请陛下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冉氏女假扮男子,不安于室,祸乱纲常。请陛下严惩,以正国内之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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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子出招,又狠又准

    看完了这些奏折,宇文泰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已完全明白了天子的意图。

    这些奏折口气出奇的一致。俱是紧紧咬住冉盈,却只字不提是宇文泰将她带入朝堂。

    要知道,郎英可是他宇文泰一手提拔;当初宇文泰对郎英的恩信也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的奇闻异事;那日在李昺的婚礼上,他也清清楚楚地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一直知道冉盈是女子,也当众承认了自己和冉盈的关系。

    皇帝的用意,昭然若揭。

    刚刚赶来的李昺也是一头一脸的汗:“柱国,京兆府尹杜子恒正在审讯阿盈,怎么办啊?”

    “他不会对阿盈怎么样。”宇文泰皱眉,手指轻轻扣着桌案,发出咚咚的声响。

    苏绰和李昺都焦急地看着他,不知他有何打算。

    玄成见他这幅样子又急红了眼,骂着娘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跟他打架。

    严冲眼疾手快,一把拦腰将他死死抱住。

    玄成挣脱不得,只能破口大骂:“宇文泰你个王八,蛋!阿盈被高肃抓走了你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她被抓到京兆府去过堂了你还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你要是怕死就趁早把阿盈还给我!”

    屋子里众人都感到隐隐头疼。

    严冲知道他们一众人都在商量着对策,见玄成控制不住脾气,连忙把他往外拉:“走吧走吧,我们先回馆驿去等消息,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玄成大怒:“严冲,你看到这些当官的就软了!你也不是男人!!”

    就这么一路大骂着,被严冲生拉硬拽给拉走了。

    宇文泰心里恼火得很。阿盈怎么会认识这种不入流不着调的人?!

    还是苏绰将他的情绪拉了回来:“柱国,还是想想阿盈的事吧。”

    苏绰已明白了天子下令逮捕审讯冉盈背后的用意。他心里十分担心,不知道局势会如何发展。

    “柱国,陛下是想……”

    宇文泰抬手制止了苏绰继续往下说。

    他突然间眉头一皱,凤目一沉,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孤现在就进宫去见陛下。”

    走到门口,见一众侍卫都围着,面容严肃地看着他。

    冉盈的生死安危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宇文泰看看贺楼齐,又看看刘武,说:“你们俩平日里同她最要好。你们去京兆府那里看着,如果杜子恒敢让她吃一点苦头,你们立刻取了他的狗头。责任孤扛着!”

    毕竟还是千万个不放心,怕那个靠着元氏某个宗亲的裙带关系上位的京兆府尹不长眼。

    “是!”贺楼齐和刘武眼睛一亮,立刻转身往京兆府奔去。

    京兆府的大堂上,冉盈不急不缓地陈述着自己的罪行。

    “我假扮郎英,故意引起柱国的注意,本意就是想入朝为官。”她平静地看着杜子恒,要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说到皇帝的心坎里,她心如明镜。

    “荒唐!你一个女子,凭什么入朝为官?”杜子恒皱眉。

    他虽是攀了裙带关系当的官,却也是个小机灵鬼。这桩千古奇案落到他的手上,他也是琢磨了很久。揣摩了皇帝又揣摩皇后,末了又将宇文泰揣摩一番。

    眼下形势微妙,皇帝明显是想借这件事情弹压宇文泰。

    冉盈的供状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有冉盈被审讯这么一个消息传到柱国府去就行了。

    只不过眼前这个小女子,对宇文泰那个连弑君都做得出来的人有多大的影响力呢?

    他不确定。

    这么一桩案子旷古未有,显然会被记到史书里去。他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将来即使在史书里不能留下贤名,也绝不能留下一个蠢字。

    “杜府尹,冉盈自问在长史任上,从来恪尽职守,无一日疏忽。大小事务我从无疏漏,也从无过失。守长安我尽过力,护太子我尽过力,救皇后我尽过力,守玉璧我也尽过力。我相信即使是一个男人,在这个位置上也未必会比我做得好。杜府尹你以为呢?”

    她无比笃定,缓缓自辩,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杜子恒想,这些的确他都承认。可是天子的意思,很明显是根本就不想讨论她的功,只想揪着她的过。

    他微微一笑,道:“可你假扮男子入朝就是大罪!这你总不能辩驳吧?在这个大前提下,什么功都不算是功了。”

    “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时代!”冉盈看着他,面露挑衅,“并非冉盈有什么样经天纬地的才能,而是这世间,有才能有志向的女子实在太多。女子不能为官,只不过是一个不合理的传统。我大魏朝立国至今,自孝文迁都,已成就多少前无古人的大事,难道这一件就不能改吗?”

    “小小女子,好大的口气。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杜子恒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竟然觉得有点欣赏她了。

    不过还是得按主题走。

    他顿了一下,又问:“作为你的上官,宇文柱国是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开始时他不知道,后来他知道了。但是他甘冒风险,也要给我机会,让我看到自己的另一种可能性,我很感激他。”

    冉盈低下头,忽然轻叹了口气,似乎无限惆怅:“我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爱上自己的上官。否则,也许我可以走得更远。”

    “……”杜子恒无语。这小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真不小。

    将宇文泰完全撇清已是不可能,因此冉盈巧妙地将他撇出去一半。

    她记得当初独孤如愿同她说过,若是他日事发,他们一班武将自然会想办法保住他。

    现下天子想要利用她的事情打压宇文泰……她倒是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只不过这一关也不好过罢了。

    天子到底是经历过多次宫廷之变的人,抓住的时机又准又狠。

    难道为了一个女子弑君?甚至篡位?

    可这次和毒杀孝武的情形完全不同。

    那一次宇文泰先发制人,突然出手,及时控制了整个皇城,令孝武帝措手不及。事后也只对外说是皇帝突发恶疾驾崩。

    虽很多人都多少听说了一些真相,但无凭无据无人敢说。

    这次却不同了,先发制人的是天子。冉盈刚回到长安,他便下令逮捕冉盈交给京兆府审理,同时又有那么多弹劾冉盈的奏章出来——天子已切断了宇文泰反抗的可能。

    对于他那么一个渴望做一番大事业、渴望青史留名的人来说,毒杀孝武时因两人早有矛盾,尚是枭雄所为;可为了一个女人起兵,却是乱臣。

    天子十拿九稳。

    剩下的,便是捏着冉盈,等他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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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输赢之间

    到了半夜,冉盈正蜷在牢房冰冷的地上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阵响动。

    她警觉地睁开眼,见狱卒正在打开她的牢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

    牢门打开之后,狱卒没等吩咐,立刻乖乖地退了出去。

    那人走进来,走到冉盈身边蹲下,轻唤了一声:“郎卿。”

    “太子殿下?”冉盈真的诧异了。她实在没想到太子会半夜三更来见她。

    自从上次她将太子和元烈合谋刺杀宇文泰的消息告诉宇文泰之后,太子便再也没去郎宅找过她,想必心里是明白些什么的。

    后来郎英在玉璧殉国,太子还去哭灵,还写了“国士无双”的奠文,令郎英身后无比风光,这件事让冉盈十分感动。

    现在她落难下狱了,太子又偷偷来看她,她更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郎卿……”太子上下打量着她,想从那女子的装束中看出郎英的影子。

    半晌,像是终于确认了一样,眼神一动,眼底竟亮晶晶地湿了。

    “郎卿,你……你果然是个女子……”

    “太子殿下,你别这样……阿盈有罪,欺骗了殿下。”看到太子忽然热泪盈眶,冉盈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跪倒在太子面前,深深地伏低了身子。

    太子抬手将泪花抹去,赶紧去扶她,说:“不不,你别这样说。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了……”

    只要那个神采飞扬的郎英还活着,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

    哪怕她曾经出卖过他,可他还是倾慕着那个俊秀少年举世无双的风采,和豁达爽朗的气度。

    他是真心把郎英当成了朋友。

    冉盈吸了吸鼻子,说:“殿下不该来这里,又脏又臭……”

    太子有些恼,恼她总是跟他说些虚头巴脑的话,不够真诚。

    他打断她:“别跟寡人说而写没用的。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那个名满天下的郎英原来没有死,还摇身一变成了御册的公主、柱国的未婚妻,说什么的都有。我虽震惊,可竟希望是真的,便一定要连夜赶来看看。”

    说到这里,他又将冉盈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仿佛是确认了又确认,最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到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冉盈惭愧:“阿盈实在不值得殿下如此挂念。”

    她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太子当个朋友看待。

    太子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正午刚过,宇文泰就又进了宫,在宣室同父皇秘谈了两三个时辰,听说连一个宫女黄门都没有在面前伺候。想必是为了你的事情。”

    冉盈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心里既酸涩,又感动。

    他明知道皇帝织了个网,还是扑过去了。

    一个权倾天下的权臣,怎么能如此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太子的语气变得焦急:“郎卿,宇文泰靠得住吗?今天他回去之后,柱国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实在不放心他……我特意来一趟,就是想同你说,你写一个请罪书,我帮你递送给父皇。你向他认个罪求个饶。我再去找母后一起去为你求情……父皇他一向慈爱仁恕,他会宽恕你的。你不知道,母亲为了你的事,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没用的。”冉盈轻声打断他。

    “怎么没用?”太子更急了,“你放心,我会尽一切力量去父皇面前保你,至少,保住你一条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冉盈摇摇头:“至尊他可以随时杀我,也可以随时放了我,也可以就这样关我一辈子……他的目的不在我。”

    太子愣了一会儿,明白了冉盈的意思:“你是说?”

    “至尊的目的是宇文泰。”

    太子懊恼地一拳捶在墙上:“早知这样,你还不如不回长安!”

    冉盈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这时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那样容易就带着高肃的兵马到了潼关。

    都在高肃的算计之中。

    他早就料定,只要她回了长安,宇文泰面对的就是死局。

    那人仿佛随时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利用她。

    真是可怕的对手。

    她抬头看向身后那堵墙,仿佛能透过那堵墙,一直看到柱国府的葱翠庭院。

    柱国府的庭院夜阑人静,月华如水。

    宇文泰坐在庭院的小石桌边,对面是苏绰和独孤如愿。

    因为冉盈突然间出了事,所有人都趁夜聚拢到了柱国府。

    此时众人都知道他午后进宫的情况不妙,也都一筹莫展,苦无良策。

    皇帝抓到了先手,拿到了主动权,迫宇文泰就范。

    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了这桩风。流公案,连长安城里都已经有“长史公主”的故事添油加醋地流传开了。

    就算和宇文泰相近的一班武将都力保冉盈,也会给宇文泰落下个贪恋美色的恶名。

    几人都沉默着。

    刘武进来轻声又急促地说:“李昺将军和夫人来了。”

    如罗燕一脸的焦虑,进来就问:“你们都坐在这里做什么?可有阿盈的消息?我听说那个杜子恒审犯人一向下手毒辣,为求证供从不手软,几乎就是个酷吏。阿盈在他手里……”

    见宇文泰皱眉不言,刘武连忙说:“阿冉没事,过了一遍堂就下牢里了。杜子恒没动她一根指头。”

    “那你们就都这么干坐着?难道至尊会大发慈悲放了阿盈?”如罗燕跺脚。

    李昺拉了拉她,脸色为难:“说好了一起来不闹脾气不发急的。大家伙儿不都在想办法么?”

    严冲也来了,急得头顶冒烟:“阿盈情形如何?”

    贺楼齐望了望他,问:“那家伙呢?”

    别又突然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破口大骂,搞得大家头疼。

    严冲窘迫地擦了擦脸上的汗,说:“我把他捆起来关房里了。”

    众人:“……”

    看来是这招用顺手了。对付那个脾气火爆不计后果的家伙确实有效。

    独孤如愿说:“不如……找些脸生的人,去将阿盈劫出来,再秘密送她去蜀中待一段时间,洗个身份,再回长安来。”

    苏绰听了,立刻反对:“这也不稳妥。长安城见过郎英和阿盈的人都不少,柱国娶妻必然又是牵动全城的大事。若是被人认了出来,到时候多个劫狱的罪名更不好收场。”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宇文泰开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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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她不想成为被舍弃的那个

    “今天,至尊同我说了很多话。但只有一句要紧。他说,有冉盈这样目无法纪的人在长安横行,他实在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所有人都明白了。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

    冉盈在长安横行是仗着宇文泰的撑腰。

    至尊要把这撑腰的人除掉。

    要么不让她横行,那就是关她一辈子,或是干脆杀了她。

    要么不让她在长安。走得越远越好,从此远遁江湖,再不现身。

    陛下终于摊牌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严冲上前一步,冷着声音说:“诸位都是有大官职在身的,有些话,还是由我这个草民来说。”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宇文泰面前,说:“当初我承阿盈手下留情,饶了我一命,又依赖她躲过了劫数,能够卷土重来。阿盈对我的大恩,我严冲惟有以死相报。”

    宇文泰和他对视着,在这一刻,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一些义无反顾的信息。

    严冲噗通一下,双膝跪在宇文泰面前,深深地伏下身子,郑重地说:“柱国,天下蒙难多年,你手握天下兵权,心怀万千苍生。请你为了天下苍生,起兵吧!”

    所有人的表情都一震。

    他竟然要宇文泰起兵造反!

    宇文泰也浑身一震。

    他看着伏倒在地不起的严冲,强压住心头掠过的一阵阵汹涌的怒涛,缓缓地、缓缓地在院子里来回躲着步子。

    他恨皇帝老谋深算,薄情寡恩,也恨自己一时大意,令阿盈身陷囹圄。

    可是在这种时候,爱恨不应该成为决策的理由。

    半晌,他低沉着声音缓缓说:“严卿,在阿盈被抓到京兆府之后的这一天里,有那么几个时刻,孤的确冒出过这样的念头。这天下纷纷攘攘两三百年了,谁又做不得皇帝?在长安这几年,孤又有哪一天做的不是皇帝该做的事?可是——”

    他话锋一转:“孤却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严冲抬起头直视着他,皱眉瞠目,“因为柱国想要流芳百世?”

    宇文泰缓缓摇了摇头:“孤两年前鸩杀孝武帝,和忠臣良将早已没有半分关系。孤不能起兵,和身后之名并无关系。”

    “那是为什么?”严冲愤懑。恨他没有胆气。

    宇文泰起身缓缓地踱了几步,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沉浸在夜色中的庭院,回过头坚定地说:“因为无法准确判断形势、急于求成的那些权臣最后无不身首异处,身败名裂!”

    他很清楚,而冉盈被捕之后那雪片一样弹劾她要求皇帝严惩的奏折,就是皇帝向宇文泰展示的“形势”。

    所有人都是一脸出乎意料、又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凡权臣扶持傀儡皇帝,根本不是他有多么忠君爱国,而是因为自己没有强大到让所有人都闭嘴和臣服。皇室大势未去,需要安稳住反对势力。

    他在朝中和军中都很有威望,可是那些文官自古难以取悦。

    很显然,他还没有完全取悦他们。

    太武帝的丰功,孝文帝的伟业,都是面前难以逾越的高山。

    三四年的时候还是太短了。

    他怎能愚蠢地重蹈尔朱荣的覆辙。

    宇文泰回首看着身后不远处空荡荡的书房,只有一盏烛火半残。

    他曾在这里殚精竭虑,做了多少扭转局势的决定。然而现在,他却无法扭转自己的颓局。

    他又想到去年秋天的那晚,他们在璞园凉亭里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又开口,缓慢而决绝,

    “孤的选择,只有一个。”

    “可是,黑獭,你熬了这许多年,牺牲了那么多……”独孤如愿百感交集。

    他遥望着天边那颗闪亮的星星,说:“她曾经对孤的示好百般闪躲,百般拒绝,不愿孤靠近一步。后来她又为了孤的事情殚精竭虑舍生忘死,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的声音压得很沉,仿佛坠着什么一般:

    “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在孤的百般算计衡量之下,成为被舍弃的那个。”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宇文泰的心里忽然如拨云见日,一片澄明。

    是啊,她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在这样的时候不被他放弃,他又怎么能令她失望?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李昺轻声问。

    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是一颗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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