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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散-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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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峰尘敛眉答:“听说是一个系青色腰带的,应该是刺客头目。陛下命我们调查刺客来历,小莞你何必追究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白沐莞不曾解释一笑而过,这抹浅淡的笑容转瞬即逝。紧接着她屏住呼吸走近最左边那具尸首,这具尸首不同于其他人,除了心口中一箭,肋下被长刀所刺,左腿也有箭伤。再看他腰间确实是青色腰带,只不过被鲜血染红大片,依稀能分辨出腰带料子是较为讲究的柔软杭锻,市集上价格不菲。至于其他刺客皆是系着普通麻布制成的纯黑色腰带。
“就是他。”白沐莞招手示意凌峰尘过来。
凌峰尘点点头走向这具尸首,伸手按了按他身上几处伤口,发现血肉已然粘黏在衣料上结起冰碴,平躺的尸首胸口左侧微微凸起。凌峰尘立马快速解开他简单的夜行衣,一块令牌赫然滑落到地上。
白沐莞捡起巴掌大小的银色令牌下意识瞠目结舌,旋即又像是早该有所预料似的恢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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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东宫令牌
此时已是晌午过后,冬日的阳光西斜得早,东宫会客的花厅正殿端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坐在缠枝檀木雕花椅子上纹丝不动,冷峻英武的面容不苟言笑,嘴角无意间抽动一下,浓眉深锁,眼底情绪凝重。坐在他对面的白衣少女同样神色不佳,单手紧紧捏着一块银色令牌。
十几个铜制炭盆里同时烧着红罗炭,味道难免不好闻,尽管摆放了好几瓶修剪独特的梅花,依然难以掩盖烧炭的味儿。寻常府邸冬日烧炭时多爱摆放水仙和百合,东宫倒是不同。
凌峰尘把目光落在花瓶,东宫里的陈设之华丽精美不用再细述,只说堂堂储君喜好高雅,竟然偏爱梅花,不似大皇子庸俗。瓶里几株蜡梅素黄粉妆,色泽如蜜蜡,金黄灿烂。可惜梅花香气再芬芳馥郁,也抵不过殿内炭盆实在太多。
白沐莞心细,瞧见凌峰尘热得脑门冒汗,不禁轻笑着解释:“殿下中毒以来畏寒怕冷,昨儿还风寒高热,故而炭盆摆得格外多些。”
凌峰尘点头,表示理解。哑然许久,忽然问道:“太子殿下喜好梅花?”
“殿下爱梅花清雅宜人,不落凡胎。”白沐莞含笑回答他,话音中别有所指。
凌峰尘不以为然,悠然感慨:“梅花高风亮节,但愿太子殿下的行事作风也如梅花。”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王权为首,领着几个侍女走进来,笑眯眯道:“凌统领,小白将军,请二位稍等片刻,殿下正在秋水阁用午膳待会儿便来。殿下吩咐老奴准备些点心茶水,二位慢用。”
凌峰尘闻言起身谢过,又瞥了白沐莞一眼,两人目光相交。
待王权领着侍女们退出去,白沐莞端起景泰蓝茶盏呡了一小口,微笑道:“凌二哥快尝尝,是我最喜欢的庐山雨雾。”
此时凌峰尘本无心情品茶,但见她如此说,他也不便拒绝。依言尝了尝,随口夸几句而已。至于侍女端来的几样糕点虽色香味俱全却无人问津,他们还未用午膳也不觉饥饿。
估摸又等了两盏茶功夫,宇文晔才出现。
“让二位久等了,不知凌统领登门所谓何事?”宇文晔径直走到上首坐稳,挥挥手免去俗礼。
凌峰尘眼眸流转,试探性开口:“下官为何前来东宫叨扰,殿下果真毫不知情吗?”
“凌统领不早不迟来得突然,本太子真是猜不出何事。”顿了顿,宇文晔陡然话锋一转,“莫非是因为昨夜大皇兄遇刺的事?”
凌峰尘素来不屑于结党营私,就连对待太子也是恭谨却疏离,只一心一意效忠朝廷和皇帝。因此他和宇文晔私交平平,不像他兄长凌峰胥常来东宫拜会。
白沐莞将手中的银色令牌递给宇文晔,轻声问:“这块令牌殿下可识得?”
宇文晔接过来一瞧,面上潜意识闪过震惊,而后心里早有准备似的冷笑一下,并没着急言语。
这块巴掌大小的令牌下面系着深蓝色穗子,令牌的正面正中央刻写着“东宫”二字,反面则是银蟒雕纹。令牌做工精细,银蟒图腾惟妙惟肖,四周光滑,厚度适中,边缘处似有些许刻意磨损的痕迹。
“此令牌出自太子殿下的东宫,是下官和小白将军从昨夜被射杀的刺客身上搜到。想来殿下清楚,照下官以往的脾气,应该直接进宫觐见陛下。”凌峰尘不冷不热的声音倏忽间飘入宇文晔耳中。
宇文晔听得冷冷勾唇,将视线转移向白沐莞。
白沐莞沉声说:“殿下,是我劝说凌统领此事颇为蹊跷,入宫禀报陛下前先来一趟东宫,免得直接去到御前有损颜面。毕竟光靠一块令牌,不能证明刺客就是东宫的人。”
同样试探性地口吻,宇文晔缓缓张口:“想必凌统领心中已经认定那些刺客是受本太子之命昨夜行刺大皇子?”
凌峰尘无所畏惧迎上宇文晔寒意凌冽的目光,正色道:“您已经贵为储君,等陛下百年殡天以后,您顺理成章继承大统,下官实在想不出您派人行刺大皇子的理由。”
于心而言,凌峰尘自然不会相信昨夜行刺宇文程的刺客来自东宫。他对宇文晔的印象还算不错,起码比贪财好色、结党营私又心肠歹毒的大皇子宇文程要强些。
闻言宇文晔朗声笑了起来,眸光微微闪烁,笃定道:“你们拿来的这块令牌不是我东宫造的,而是被人仿冒的赝品。”
凌峰尘大吃一惊,满心狐疑地走上前,将信将疑等待宇文晔详解。
“但凡我东宫令牌两边侧面各刻着一个细小的‘晔’字,因为刻在菱形花纹之中,不仔细观察压根没法发现。”说话间宇文晔亲自解下腰后的令牌递给凌峰尘看。
只见两块令牌的大小、形状、重量一模一样,唯一细微的差别就在侧面。借着光线定睛细瞧,确实如他所说,凌峰尘搜到的令牌侧面只有菱形花纹,没有刻字。
在天玺朝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宗亲贵族,都有各自的令牌作为信物,或用于秘密传递消息,或是便于统管手下暗卫和府兵。为了防止有人伪造令牌传递命令,往往各家令牌都在隐蔽处标记难以发现、模仿的特征。譬如东宫令牌,侧面两边雕刻着极其细小的“晔”字,隐射主子的名讳。
凌峰尘将真令牌还给宇文晔,眸光一深:“昨夜潜入大皇子府行刺的二十人都是无籍无名,官府查不到姓氏身家的黑户。想要调查他们的来历本不容易,如今这块假令牌倒是将脏水直接泼向太子殿下您。”
宇文晔神色渐冷,皮笑肉不笑得反问:“所以凌统领急着来兴师问罪?”
凌峰尘遽然一凛,赶忙道了两声不敢。只是语气听不出有惶恐的样子。
“即使这块令牌是真的,那也不能证明是太子殿下指使。”白沐莞蹙了蹙黛眉,帮着打圆场,“底下侍卫、府兵、暗卫多达几千号人,凡是队长以上级别都能执有令牌一块,谁能保证他们不被收买?再或者如果他们不小心弄丢令牌被有心人捡了去,岂不是也可以顺理成章放到昨夜的刺客身上?所以说仅凭一块令牌,无从说明什么,凌统领也不敢怀疑殿下。”
凌峰尘略微点一点头:“殿下安心,此事下官会如实向陛下禀告。”
宇文晔轻轻挑眉:“本太子问心无愧,不怕凌统领如何回禀父皇。”
凌峰尘隐约听出这话端倪,压低声音道:“殿下好像话中有话,恕下官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这时侍女鱼贯而入进殿换茶,宇文晔顺势端起珐琅彩双耳茶盏呷了一口,杯盖不由轻轻一碰,磕在了杯沿上。瓷盏本就薄脆,这样一碰,声音清脆入耳,凌峰尘莫名警觉起来。
宇文晔随手放下茶盏,静了须臾才问:“不知京兆尹严艺敬现在何处?”
白沐莞不假思索:“严大人这会儿应该在京兆尹府办案。”
“恐怕未必。”宇文晔轻哼了一句,眼神寒意愈显,不知是对着凌峰尘还是对着言语中提起的人。
凌峰尘没太注意,而是故意瞥了眼殿外逐渐稀薄的日光,起身拱手道:“时辰不早,下官先行告辞。”
宇文晔随意点了点头,默许他离开。
待他前脚刚走,宇文晔便起身走到白沐莞跟前,方才眼底的阴霾和寒意一扫即空,换上温柔神色:“从京兆尹府过来,你肯定没来得及用午膳?饿了么?”
少女睁大杏眸,准备轻松调笑几句:“当然没地方用膳,不止是我,凌统领也是饿着肚子,殿下好生小气都不肯招待人家。”
这是她在打趣宇文晔小气,介怀凌峰尘登门问罪。其实凌峰尘对朝廷的忠心耿耿、刚直不阿,宇文晔十分欣赏,怎会真不理解他?
“哪有储君单独留一个臣子用膳的规矩?何况他是父皇的心腹。传出去只怕没人夸我礼贤下士,只会说我收买人心,结党营私。”
储君留臣子在东宫用膳,那是极大的恩典荣幸,无疑告诉旁人这个臣子和储君私交莫逆,除非是有功社稷之人例外。别说宇文晔要避嫌不会轻易张口留人,即使他有意给恩典,只怕以凌峰尘从不谄媚趋炎附势的性情也断然不会留下。
白沐莞了悟地颔首几下,接着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踮起脚,伸手摸了摸眼前人饱满白皙的额头,不算正常的烫热让她迅速收回手。
“你还在发热,外面那么冷,从昨夜到此时你一刻没停歇的折腾,非得累垮自己才满意么?”说着,少女拉起他往梅兰竹菊八扇屏风后方走去,二三十步之差,暖阁的温度远远高过前厅。
宇文晔明知她是关心自己,虽然顺从她来到暖阁,面上难免浮现出满不在乎的神情:“风寒引起发热而已,吃几盏冰碗降降火就没事了。”
不料她越发娇怒起来,瞪着黑漆圆圆的杏眸,忍不住嗔怪:“殿下胡闹,寒冬腊月吃什么冰碗。”
“行行行小祖宗,我听你的,我不吃。”宇文晔含笑捏了捏她的粉脸,巧妙转移话题,“你表姐今日替我去大皇子府走动,为了谢她,午膳我去秋水阁陪她用。”
听见他说这话,白沐莞不禁皱眉叹息。他原以为她是因为吃醋不悦,不料她浅声说:“表姐是殿下您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你与她言谢岂不是叫她难堪?你们好歹是夫妻,夫妻之间不该见外才对。”
宇文晔微微怔住,他未料到她们表姊妹感情如此深厚,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三言两语的小事往往最能看清楚人心。
说来真是奇怪,无论面前的白沐莞说什么做什么,他总不会产生不悦和反感,相反只想惯着她宠着她,拿她当宝贝看待。反之,他的太子妃叶诗莹不管何时何地,但凡他察觉她眼底的躲闪疏离,便令他心生不喜,甚至无法强颜欢笑。或许他最在意珍惜的是白沐莞这颗坦率又热忱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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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晔晖相映
暖阁里燃着名贵淡雅的九牡丹香,名如其香,以九种不同品种的牡丹花提炼而成,燃在香炉中芬芳馥郁典雅宜人。
红木雕双龙戏凤八仙桌上摆满美味佳肴,盛菜器皿皆是琥珀碗琉璃碟。一道道精致菜肴热气腾腾,奶油八珍鱼,鲍鱼燕窝粥,字瓜烧里脊,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还有绣球乾贝和炒珍珠鸡。外加点心两道,凉菜五盘。
白沐莞风卷残云,几乎将一桌菜扫空,吃相不算优雅。宇文晔静静坐在她旁边,不言不语,只细细看着她,亲手帮她挑去鱼刺。
“慢点吃,从昨夜到现在饿坏你了。”他勾唇笑起来,不似沈钰的笑容温润纯净,也不像凌峰尘淡淡的笑便让她心安,只是很俊美略带些许桀骜不羁。
白沐莞看在眼中兀自笑了笑。
见她放下银筷,宇文晔递上一块绣着竹叶的素色锦帕,黑漆如星的眸子尽是宠溺。
白沐莞接过锦帕拭净嘴角,不着急唤侍女进来收拾碗碟,相反她轻声谈起正事:“你怀疑京兆尹严艺敬同大皇子合谋?”
宇文晔收起笑容,不置是否。
白沐莞蹙着黛眉,眉心拧紧,担忧道:“严艺敬如今可是满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丽昭仪本就年轻得宠,现在又诞下八皇子,那可是钦天监口中的祥瑞之子!即使这孩子尚在襁褓对你的储君之位构不成威胁,但若不趁早有所准备,将来又是隐患。”
“莞莞此话何意?”宇文晔饶有兴趣眯起眼眸,“你不是不许我伤及襁褓中的无辜手足吗?”
否则依照他的意思,与其来日养虎为患,不如趁早了结干净。想让一个嗷嗷待哺的脆弱婴孩毙命,方法多得很,宇文晔有把握万无一失。
少女长叹了口气,沉声说:“孩子无辜,不应该一出生便被有心人算计其中,难逃乱臣逆子的命运。你是他的兄长,如何能见死不救?眼睁睁让这孩子日后深陷泥潭,遂了大皇子的心思。”
宇文晔沉吟片刻,出言问:“依你之见,莫非想让我收揽丽昭仪父女?”
白沐莞摇头,不疾不徐道:“严艺敬表面庸碌,实则他的深浅难探虚实,让他忠心臣服于你可能性不大。毕竟八皇子是他嫡亲的外孙,他免不了动不该妄想的心思。倒是丽昭仪深居后宫在皇后娘娘眼皮下,现如今她又有了孩子,往后难免有羁绊顾虑。假如她是野心勃勃的女人应该清楚,她投靠大皇子到头来对于她的儿子并无多少益处。反之如果她仅是为了寻重依靠,大皇子也绝非善茬会真心相助她母子。眼下他们之所以结盟,她必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大皇子蛊惑,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要让丽昭仪倒戈。”
宇文晔的薄唇愈发翘起,俯下身故意挨近她,低低道:“其实我不在意这么个女人是否倒戈。”
白沐莞眼波如水,语气却坚定:“大皇子害你缠绵病榻两月余,险些丢了性命,这个仇必须报!”
“莞莞,”他摇摇头,若有所指,“宇文程不值得你我花多少心思对付,他成不了气候。”
白沐莞微微怔住,旋即又明白过来,浅笑安然道:“也是,除却大皇子觊觎皇位,还有根基未倒的太后和六皇子。先前陛下偏疼六皇子许是因为他年纪最小,否则他生母出身萧家,陛下心里该是最忌惮的。从今以后新添了八皇子,估计会妨碍到六皇子和萧家。”
“正因为父皇过分忌恨萧家,所以宇文晋的生母至今还是小小嫔位,按理说她早该晋封妃位了。”说着宇文晔疲倦得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羽煽动,眼下一片因缺眠而产生的青紫。
白沐莞略有些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今早八皇子诞生,按规矩明日你该进宫向陛下贺喜,唯恐还有假令牌引出的风波。殿下先去歇一歇,到晚膳时分我再唤你起来。”
宇文晔拍了拍她光滑细腻的手背并未拒绝歇息,他实在倦怠没精神,却不打算回书房,而是起身朝内帷走去。白沐莞见此松了口气,扬声召唤侍女进来拾掇整理桌上的残羹剩饭。
暖阁虽非正规寝殿,且离前厅距离较近,然而有屏风纱幔等间隔出一方天地,帷幔最里间也有芙蓉睡榻以供休息。
等侍女们收拾利落告退后,白沐莞径直关上暖阁的屋门,又将原先香炉内的九牡丹香熄灭,换上凝神安眠的幽梨香。那雪色轻烟从盖顶的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温暖沉静的芬芳悄无声息在这殿中萦绕袅袅,散发定人心神的宁和清香。
末了,她懒懒坐在暖阁外间的软榻上,榻上铺着毛色纯正的狐皮,十分温暖舒适。她随手拿起先前宇文晔在这儿读过的书卷随意翻阅起来。屋外寒冬腊月,屋内春暖花开,岁月悠然静好。
白沐莞和在里间小憩的宇文晔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她的视线看去,透过如烟似雾般轻柔的金色落地纱幔,恰好能看清楚那抹颀长的身影。却又因为纱幔反出的光泽显得好似泼墨山水画一般俊秀非凡得不真实,这幅睡美男图景只消一眼就令人心神荡漾。
少女平静的心湖再度激起涟漪,心跳不由得加速,目光看似落在书上,实则心头小鹿乱撞,压根无心看书中所写。
半个时辰静静消逝,白沐莞合上书卷,樱红漂亮的嘴唇扬起。
这时忽然传来叩门声,白沐莞连忙疾步去开门,映入眼帘是王权向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子,接着才问:“殿下在里面么?”
白沐莞下意识蹙起眉头,生怕宫内此时着急传话,遂轻声答:“殿下昨夜未眠,这会儿好不容易歇下。”
王权瞧出她眼底的忧色,不禁耐心解释:“宫里派了公公来传话,是关于陛下给八皇子赐名,原本无需挨个告知,只不过眼下正逢年节不上朝,陛下高兴就派遣内侍出宫挨家报喜。烦请白小姐进去叫醒殿下,毕竟是宫内的大喜事,殿下身为储君理应做个表率招呼一二。”
“好。”应罢,白沐莞回身向里间走去。
掀开薄薄的纱幔,只见宇文晔躺在睡榻上,一双井底无波的眼睛此时紧紧闭合,胸口均匀而平缓得起伏着,看上去睡得正熟。他是合衣躺下,身上只随手搭了件水貂毛披风,暖阁内的温度倒不会感到冷。
瞧他睡得如此香甜,白沐莞一时竟然不忍心唤醒他。她略微迟疑半刻,没料到他居然自己睁开眼,兀自笑道:“莞莞为何站在我床前?莫非我睡了许久?”
少女瞠目惊讶:“你怎么自己醒了?”
“我向来浅眠,你一进来我就知晓。”此刻宇文晔已然掀开水貂毛披风坐起身,风寒发热的头脑因起得太急而晕眩,两道剑眉微不可寻地皱了皱。
白沐莞伸手扶住他的身子,口中说:“是王总管让我叫醒你,陛下派遣内侍来东宫传话。”
趁他坐在床边的功夫,白沐莞迅速替他整理好头上的金冠,这才陪他去前厅。
今日被派来传话的刘内侍身着紫色宫装,一看便知是品阶不低的内官。想来也是,像今日这种挨家挨户给皇亲国戚报喜讨赏的好差事,绝非一般小太监能讨到。
一番礼节过后,只闻这个刘内侍尖声尖气地张嘴:“陛下为今晨丽昭仪娘娘诞育的小皇子御笔赐名宇文晖,为帮小皇子积福,陛下决意年后大赦天下,同时减免民间徭役税赋,待满月之日颁旨普天同庆。”
宇文晔负手而立,随口问道:“宇文晖,可是日字旁的晖?”
刘内侍立刻挤出笑脸回话:“太子殿下说得正是。”
闻言宇文晔的眸光瞬间黯淡涣散,几经变化闪过震惊和阴霾,薄唇不由得深深抿起。立于屏风后面的白沐莞同样凝神色变。
“王权,赏一百两给刘公公。”宇文晔此言一出,显然是打发人走。
刘内侍本是奉命前来报喜传话,口谕已传达也不便多留,何况太子打赏出手阔绰。那些一直在喉咙里翻滚的话不由得想要咽下。
暗自纠结半晌,离去前刘内侍并未仔细察觉宇文晔伪装下的真实情绪,轻声细语善心提醒:“太子殿下,奴才出宫前有所耳闻,宫中有人背后议论八皇子的名讳与您的名讳恰好相映,不知是对您不敬,亦或仅是陛下厚爱幼子。”
宇文晔冷然一哼愠怒道:“胆敢有此言论者其心可诛,合该重罚!父皇疼爱子女一视同仁,谁敢放肆议论?”
刘内侍被吓得连连称是,险些下跪求饶。确定太子并没有把怒火牵扯到他,这才忙不迭跟随王权出去。
末了,白沐莞缓缓从屏风后走出,只见她朝宇文晔淡淡一笑,道:“方才刘公公那话显然是故意提醒殿下,晔晖相映,足可见陛下心中多么爱重八皇子。”
宇文晔这一辈皇子中唯有他是中宫仝皇后所出,名讳中“晔”字以日字旁为名,拆分为“日华”二字。日代表世间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太阳,光芒万丈照耀四海。华则有华贵、荣华的意思。如今天子御笔给八皇子赐名为宇文晖,此“晖”字同样是日字旁可以代表太阳,且“晖”有交相辉映和余晖普照的美意,寓意深远。
“好一个晔晖相映!父皇一向偏爱幼子,对皇长子也多有顾及。我既非长子又非幺儿,若非占着嫡出这条,只怕纵使我文韬武略才倾天下,父皇也不会留意。”叹罢,他满脸尽是悲哀与无奈。
白沐莞走至他身后,小手轻抚他挺拔的后背,不能火上浇油,她只得温声劝解:“晔哥切莫感怀难过,听闻你当年出生时陛下欢喜难耐,倾尽天下普天同乐。你的骑射武功皆是陛下亲自传授,我相信陛下疼爱你之心,绝不逊色于对待任何皇子。”
她当然明白他心中所忧所虑,不过她是他的解语花,只能尽力安抚他以便从长计议。
宇文晔转身面对她,伸手把她揽在怀中,搂着她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而后默然低头将下巴搁在她头顶。白沐莞任凭他拥着自己,纤细的双臂同样抱紧他。
晔晖相映……
今天真正欢喜的人,恐怕只有老来得子的宇文昊天和丽昭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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