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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簪缨-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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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如今到了他口中,就成了纵容!

    “你们桓家没一个好东西!”桓让伸手指向桓陵,而后又指了指谢徵,恶狠狠的说道:“还有你,谢昱,你也是个人面兽心的小人!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证明你就是谢昱,到时候你们一个是反贼,一个包庇反贼,统统都不得好死!”

    桓让说罢,又仰天长笑起来,似乎志得意满,桓陵愈发听下去他说的话了,于是伸手指向桓让身后的侯府大门,怒道:“走!你走!走!”

    闻言桓让收住笑意,他道:“二十一年来我寄人篱下,每一天都过得水深火热,每一步路都走得如履薄冰!今日既已坦言,我也不惧你们将我扫地出门,更无需你们赶我走,我自己会走!”

    他说罢,即刻就转身要走,才踏向府门口两步,谢徵却阴着脸沉声唤:“站住!”

    桓让驻足,却并不回身,这便听谢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联手武陵王设计我,这笔账,我还没同你算清楚,你如今竟想一走了之?”

    谢徵冷冰冰的语气,沉着而又冷静,却分明带着杀气。

    桓让不疾不徐的转过身来,轻蔑道:“我是武陵王的人,你是太子的人,你我对立,我不设计你设计谁?”

    “你臣服于武陵王,为他效忠卖命,这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你设计害我,我自不能饶你,”谢徵说话间,面无表情,看着尤其令人发怵。

    桓让倒是满不在乎,他竟又朝谢徵走近了两步,戏谑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谢徵从容的看着他,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杀你!”

    话音未落,谢徵轻轻一甩右臂,袖中就抖落出一把短剑,她握住剑柄,左手继而疾速拔了剑鞘,紧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短剑指向桓让。

    谁料桓陵亦是出手了,在谢徵的短剑距离桓让的喉咙只差一指距离时,桓陵伸手握住了谢徵持剑的手腕,惊道:“不可伤他!”

    也许桓让如今已不再将桓陵当做自己的兄长,甚至心里从未认可过这个大哥,可桓陵对待他却是真心实意的,桓陵始终都念着手足之情。

    谢徵的手腕虽被紧握在桓陵手中,可她既已下定决心要杀桓让,又岂会屈服于桓陵的阻挠,她迅速转动手腕,挣脱开桓陵的大手,而后又继续刺向桓让,坚定的说道:“我偏要伤他!”

    而桓让有桓陵护着,亦是踉跄的往后退去,桓陵唯恐谢徵刺到桓让,索性下了狠手,以七成的掌力推向谢徵的手腕,谢徵挨不住如此重击,手腕吃了痛,除了闷哼一声,亦是本能的张开手,短剑随之落地。

    谢徵握住手腕,玉枝见势也忙冲过来替谢徵揉了揉,谢徵抬眸瞪视桓陵,斥道:“你疯了!你可听到他方才说什么了,竟还护着这只白眼狼!”

    桓陵挡在桓让身前,只对谢徵说道:“不管怎么样,他始终姓桓!”

    身后忽然传来桓让一声低唤:“桓陵。”

    桓陵当即转身看向他,谁知桓让不知在何时竟捡了掉在地上的短剑,趁桓陵不备,猛地将短剑刺入他腹部三分。

    “你……”桓陵低头看着腹部血流不止,不可置信的看着桓让,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科他一张嘴,满口的鲜血便尽数吐出,他踉跄着往后倒,而谢徵已然惊恐万分,樱口微张,却半个字都道不出,她将后仰的桓陵扶住,两人却一齐瘫坐在地上了。

    “县侯……县侯……”谢徵一手扶着桓陵,一手搭在他腹部,碰了满手的血,触目惊心,她声嘶力竭的喊道:“请太医令……请太医令!”

    玉枝怔怔的杵在一旁,闻言忙不迭向府外奔去。

    谢徵目中含泪,抬眸恶狠狠的瞪着桓让,失控的嘶吼:“你疯了,你疯了!”

    “我没疯!”桓让像是不甘示弱一般,声音偏要高过谢徵,他吼过之后,方才降低声音,如鬼似魅的说道:“我很清醒,我就是要清醒的看着他死。”

    桓陵此时尚有意识,他虚弱的抬手指着桓让,开口气若游丝的说:“你……”

    “我什么我?”桓让令桓陵伤重,如今竟丝毫不惧,反倒极是从容冷静,他轻飘飘的说道:“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是你们桓家的人,我也不姓桓,更不是你的弟弟,从今往后,你下你的阴曹地府,我走我的青云之路,咱们死生不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

    他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真没有丝毫留恋,干脆得仿佛与桓陵素不相识一般。

    “你……”桓陵望着他远走的背影,似乎早已痛得失去了知觉,他只一个字从口中吐出,便倏的垂下高举着的手,就此昏死过去。

    谢徵一手将桓陵揽在怀中,一手扶着他的脸颊,脸贴着脸,哭得撕心裂肺,道:“你不准睡……我不准你睡……你快点醒过来,我要你醒过来啊!县侯,县侯……”

    桓陵睡得昏沉,鼻间探不出一丝丝温热的气息,谢徵渐渐的愈发轻声了,她哽咽道:“桓郎……桓郎……我如此唤你,你为何还不应我……”

    四年前在茅山,谢徵第二眼看见桓陵时,声声唤他“县侯”,他不应,却道:“你唤我‘桓郎’,我便应了。”

    她往日觉得桓陵轻薄,自己对他又并无男女之情,不该唤他如此亲昵,如今终于开了口,可他却不应了。

    天色已晚,桓让逃出侯府,却是无处可去,离开侯府,离开桓家,他在建康,甚至是在整个天下,都举目无亲。

    他终是寻到一家客栈来,站在门口朝里头张望了两眼,而后自袖袋中掏出一个钱袋来,起先是掂量了一番,像是太过轻巧,他紧接着又将钱袋打开往里头看了一眼,继而轻轻叹了一声,他握着钱袋走近客栈,他身穿官服,客栈内小厮一见他进来便谄媚相迎,笑道:“贵人堂吃还是住店?”

    “我……”桓让吞吞吐吐道:“我住店。”

    “好嘞!”小厮当即就转向掌柜的,呼道:“一间上房!”

    话才说完,桓让赶忙拉住小厮的衣袖,却是打心眼儿里嫌脏的,赶忙又收回手,只道:“你这上房住一晚需多少钱银?”

    小厮并不答话,却只竖起一根手指头,桓让这便犯了难,他这钱袋里的银子,正好够住一晚上房的,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想他忙活了半天,晚上可是连口饭都没吃上呢,钱若都付了房费了,他岂不是要饿死在客栈里头。

    桓让拉下脸来,试探般的问:“那……上房再次一点的呢?”

    小厮原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冲他露出一脸的讪笑,左右偷看了看,而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贵人,以您的身份,若是住那次等的房间,那不是掉价嘛!”

    桓让被他这话说得既心虚又难为情,小厮说的不假,以他的身份,怎么着也不该沦落到需要在客栈投宿的地步。

    “罢了吧,我还是回家去吧,”桓让恐怕失了脸面,随口敷衍了一句,说完便转身要走,小厮忙将他唤住,说道:“贵人莫走啊!”

    桓让回身,思忖了一会儿,而后就胡编道:“小兄弟,实不相瞒,本官是户部的,今日就是上头派遣本官来问问住宿的行价。”

    小厮一听这话,当下就认真起来,原本半佝着的腰这下就弯得愈发低了,他抬手指向门口,腆着笑脸毕恭毕敬的说道:“贵人慢走,慢走。”

    桓让出了客栈,又走得远了些,方才敢发出一声叹息,这不争气的肚子此时又“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且不说今晚究竟在何处落脚,他这肚子还没填满,他已饿得前胸后背,如今真可谓是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与怨他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适才若是放下身段去住那稍微次等的房间,何至于无处可去。

    忽见前面卖灌汤包的摊子前,一个胖妇人指着仅剩的两笼问道小贩:“你这汤包怎么卖?”

    小贩竖起两根手指头,胖妇人阴阳怪气的说:“你这可是早上余下来没卖出去的,到了晚上还卖这个价?真是活该你卖不出去!”

    胖妇人说完就要走,小贩一心急,忙道:“诶诶诶,别走啊!我是说剩下这两屉收你两文钱,一屉一文,我早上可是卖两文一屉的!”

    闻言,胖妇人当即停步,转身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声,而后就折回摊子前,从袖袋中掏出荷包,正要取出铜钱来,岂料此时桓让竟抢了上来,二话不说就丢给小贩两枚铜板,匆忙说道:“这两屉汤包我要了!”

    说着,就一手拿了一屉走,坐在旁边的胡凳上,却也被这胖妇人追着大骂:“诶,你这人!我讲好价钱了,你一上来就抢了,敢情你是杵在旁边盯上这汤包了!亏你还是吃公粮的,怎么也落魄到要与我们这些小民抢吃的!”

    此番原是他抢了别人的,被这胖妇人一同挖苦,桓让虽不觉得自己有错,可他却也不恼,谁料这妇人偏偏又说他落魄,这二字正戳了他的心窝子,他拍案而起,阴森森的两只眼睛充满狠厉的杀气,直盯着胖妇人,胖妇人顿时就怂得不敢再多话,于是转身落荒而逃,临走时却也不忘指了指桓让,嘟嘟囔囔的说道:“都什么人呐这是!”

    且说桓让吃了汤包,便又起身去寻落脚处,原本是在御街上走得漫无目的,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御史台。

    脚下这条路,他每天都要走四遍,由侯府到御史台,再由御史台到侯府,每日两趟,许是他已走惯了,如今这个时候,竟也走到这儿来了。

    此时已近戌时,御史台酉时散职,这个时候早已经没有人了。

    桓让推开御史台的大门,走进正殿,摸黑找了支蜡烛点上,放置在灯笼里,而后就提着灯笼里里外外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去了偏殿。

    偏殿正是他平日与另外十四位检校御史共事的办公之所,他走进偏殿,又打着灯笼照了照,忽觉自己是个可怜人,便叹了一声,于是又要转身出去,转身之际却瞥见胡凳上搁置的软垫,每张胡凳上都有。

    桓让心生一计,就将十五张软垫都取来,一张一张整整齐齐的铺在地板上,又顺手关上门,终于如释重负的躺在上头。

    灯笼放在一旁,桓让侧身躺在铺好的软垫上,头枕着一只胳膊,脑海中闪过今晚在侯府发生的种种,一想他将那把短剑刺入桓陵腹部,心中顿生快意,嘴角亦是不知不觉的浮现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可一想桓陵羞辱他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又口口声声要撵他走,桓让这心里头便又生了怒意,他收起笑意,却是变得面目狰狞,拳头亦是不由得攥紧了。

    偏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令正在全神贯注的思忖如何对付谢徵的桓让着实吓了一跳,只见李叡提着灯笼走进来,将灯笼对着桓让的脸照了照,随后就满脸诧异的问:“仲璇?你怎么这儿!”

    李叡才从宫里头出来,出皇城时途经御史台,正好过来看看,却见偏殿里头有烛光,赶忙进来瞧瞧,方知是桓让在此,看他睡在软垫上,竟是在此打地铺!

    “我……”桓让望见李叡,着实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他嘟嘟囔囔的答不出话来,李叡紧接又问:“你散职了不回侯府,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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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李叡是桓李氏的嫡亲弟弟,自也是桓陵几个兄弟的亲舅舅,他桓让虽也姓桓,可李叡于他而言,始终是个外人,从前不过是按照嫡庶规矩,他才尊称李叡一声“舅舅”,可如今他与桓陵闹翻了,再这般唤李叡,那不是自取其辱?

    而李叡这边,见桓让坐在那儿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他便上前去亲自将这庶出的外甥扶起来,关切道:“你有家不回,是不是又同你哥哥闹架了?”

    “我……”

    不等桓让解释,李叡就又说道:“你这个哥哥啊,自小就强势,哪有做哥哥的不让着弟弟的,你随舅舅走,舅舅这就带你找他去,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再这般欺负你了!”

    桓让被拉着站起身来,心里头琢磨了一番,想想李叡这老儿,表面上看倒是一心为他好的,可试问这天底下哪有舅舅不向着嫡亲外甥,反倒向着庶出的外甥的?

    也罢,既是这老儿装模作样的要待他好,那他便受着了,反正他如今也无处可去,不如先在李叡府上凑合凑合,等什么时候找到落脚之处了,再与他翻脸也不迟。

    李叡正要将桓让拉着走出去,桓让却将他拽住了,他道:“诶,舅舅,我与大哥不过是闹些小矛盾,不必舅舅去说教的,倒是我自己不想回去……”

    他说着,就低下头来,佯装一副委屈的模样,李叡于是道:“那你暂且到舅舅府上住一宿吧,待明晚散了职再回去也不迟,咱舅甥两个,也许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哈,好啊,那今天晚上,仲璇便与舅舅痛饮达旦,不醉不休!”

    桓让跟随李叡去了建康最具盛名的酒楼醉仙楼,二人确是喝了个烂醉如泥,直至半夜,酒楼要关门了,他们仍横七竖八的不肯走,好在酒楼的东家认得李叡是御史大夫,忙吩咐小厮去李家请了李叡的夫人郑氏来将人带回去。

    郑氏那边听说李叡带着外甥在醉仙楼喝大了,忙不迭带了七八个家奴来,连拖带拽的才将舅甥两个领回去。

    桓让这晚住进李叡府上,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叡便进宫上朝了,临走时又不忘叮嘱桓让,早上上职的时候不可乘坐李家的牛车,只怕叫御史台的人看见了,到时又该议论这议论那的。

    侯府里,桓陵经昨晚重伤,性命垂危之际,幸得陶弘景出手医治,尚且留了一命,可他究竟何时能醒过来,陶弘景却是不知的。

    病榻之上,桓陵沉睡于此,似乎不省人事,床榻前放着一只软垫,谢徵侧身跪坐在上头,半个身子都倚靠着床榻,正如痴如呆的注视着桓陵苍白的面容,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却是愁云密布,忧心忡忡。

    玉枝端着放了汤药的托盘走进来,走到她身侧,轻轻唤道:“娘子。”

    谢徵被她这一声轻唤拉回思绪,回过神来便侧首看了她一眼,而后就端起汤药来。

    玉枝轻声道:“这药,按照太医令的嘱咐熬的,娘子快些给县侯喝了吧。”

    谢徵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拿着调羹,叹道:“也不知县侯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她说罢,就舀起一勺汤药,在嘴边吹了吹,而后就送到桓陵嘴边,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下。

    桓陵还昏迷着,喂药并不容易,这一勺接着一勺的,许久才见底,谢徵将汤药放回到玉枝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愁容满面的问道:“派人去请陶弘景了么?为何还不见他过来。”

    “适才琼林过去请了,想是快回来了,”玉枝这便又端着托盘出去。

    才想着曾琼林是不是快回来了,这下出了院子,果然就见曾琼林领着陶弘景和一个拎药箱的小厮走过来,玉枝见着陶弘景,连忙暗示道:“适才县主那边还催着呢,太医令总算来了。”

    陶弘景闻言,自是听懂了玉枝言外之意,他于是赶紧加快步伐,跟着曾琼林走进桓陵屋子里。

    谢徵在里屋已听到门口的动静,于是回首看去,果真就见曾琼林带着陶弘景进来,她忙撑着床榻的边沿站起身来,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太医令来啦。”

    “县主,”陶弘景答应了一声,说着,就要躬身向谢徵行礼,谢徵见势忙走去托住他的手臂,说道:“不必多礼,快些看看县侯的伤势如何。”

    陶弘景颔首,于是上前掀开盖在桓陵身上的薄被,解了桓陵的衣带,轻轻的打开了包扎好的纱布,细看了看他的伤口,而后露出愁容,似乎不妙,谢徵见他蹙眉,心中自然不安,忐忑的问:“太医令蹙眉是何意?莫非伤势不大好?”

    “有劳县主吩咐下人去烧些热水来,”陶弘景并不急着回谢徵的话,谢徵闻言,紧忙给站在一旁把守着的丫鬟打了个手势,待丫鬟应允退下后,陶弘景方才告诉谢徵:“昨晚下官已为县侯缝了针,今日这伤口本该有愈合之势,可适才一看,伤口还有脓血,恐怕极难愈合,想是这纱布包着,伤口出了汗……”

    陶弘景没继续往下说,单单只是摇了摇头,谢徵又担心起来,忙问:“那这如何是好?”

    “原本伤口包扎起来会好得快些,可如今天气炎热,伤口闷着,又极易溃烂感染,这……”

    未等陶弘景说完,谢徵便已心急如焚,赶忙说道:“可县侯伤得极重,如若伤口不包扎,万一碰到了,岂不是更不能见好?”

    陶弘景思忖良久,回道:“县主言之有理,县侯伤在腹部,是最容易碰到的,包扎是必然,可为防止伤口溃烂,这几日,恐怕得委屈县主多为县侯擦拭伤口,纱布和金疮药也需换得勤快些,等到伤口愈合结痂了,这纱布就不必包着了。”

    原本陶弘景口中的委屈谢徵,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可谢徵倒是不羞于此事,却皱着眉头说道:“我这粗手粗脚的,只怕弄疼了他……”

    陶弘景属意谢徵为桓陵擦拭伤口,正是说她这士族贵女自小养尊处优,手脚自也细腻,未料谢徵反倒说她粗手粗脚……

    “县主不必忧心,只需跟着下官学就是了,这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正说着,原先那个丫鬟已端了一盆热水走进来,走到谢徵跟前来,轻声唤道:“谢娘子。”

    谢徵听唤,紧忙拿起铜盆中的手巾,捻着手将手巾在颇烫的热水中摆了摆,而后又不时吹着风将手巾上的水拧地稍干,这才交到陶弘景手上,陶弘景本能的道了声谢,便顺势接过手巾,细细的擦拭了桓陵伤口上的汗珠和脓血,言道:“县主往后,便像下官这样,拿手巾蘸点热水,沿着这伤口,把旁边汗和脓血擦掉就行了,擦干净之后再上点药,最后再拿个干净的纱布包扎上,这就好了。”

    “这我倒是会的,就是怕弄疼了他,”谢徵接过满带污血的手巾,丢进一旁丫鬟端着的铜盆里,陶弘景说道:“本就是有些痛的,县主只要手轻些,不要太重就好,免得碰到伤口。”

    陶弘景说罢,这就站起身来,而后在随行小厮手提的药箱里翻出一瓶金疮药粉和一卷纱布来,递到谢徵手上,说道:“这金疮药和纱布,够四五天的量,若是用完了,县主差人去下官府上取。”

    “好,”谢徵点头应了一声,陶弘景随即就拱手作揖,低头道:“下官告退。”

    谢徵却又将他叫住:“太医令留步!”

    陶弘景驻足,回首看着谢徵,未等她开口询问,他便道:“县主是想问下官,县侯究竟何时能够苏醒?”

    谢徵淡淡一笑,并不回应,陶弘景会意,便回道:“这不好说,也许一两日,也许十数日,县侯身上这伤,总归不轻。”

    听闻此言,谢徵心里头竟是愈发没有着落了,她神情萎靡,只淡淡说道:“知道了,有劳太医令走这一趟,琼林,送送太医令。”

    “是,”曾琼林应允,这便又带着陶弘景和随行小厮离开。

    谢徵心情沉重的坐回软垫上,微微抬手,不由自主的伸向桓陵的脸庞,她轻抚桓陵脸颊,面无表情的低语道:“县侯,你最好快点好起来,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定亲手杀了你那个弟弟。”

    她猜想桓陵是否能听到她说的话,如若能听到,必定会醒过来了。

    毕竟,桓陵对他那个弟弟,似乎很在乎。

    可桓陵依然沉睡不醒,谢徵收回手,沉默良久,忽然冷笑一声,望着桓陵,说道:“看来县侯如今是不在乎你那个弟弟了?”

    话音落下,桓陵依旧是双目紧闭,谢徵于是又道:“那正好,我这就去杀了他,以消我心头之恨。”

    “……你怎么还不醒……”

    “……你快点醒过来啊……”

    “……桓郎……”

    谢徵长叹一声,而后就见玉枝从外头走进来,急匆匆的禀报道:“娘子,适才尤校送了口信过来,说二郎君昨晚在醉仙楼和舅爷喝酒喝到半夜,被舅娘领回李家去了。”

    “他伤了县侯,还跑去御史大夫家住了一晚?果真明目张胆!李家不知道他伤了县侯?还是……”谢徵并未继续说下去,然而以她这般多疑的性子,如今竟想到李叡是不是和桓让一样,也投靠了萧晔。

    如今这世道,连父子都可以兵戎相见,更何况舅甥呢!

    谢徵虽没有往下说,可玉枝也已听懂了她言外之意,她连忙为李叡开解,说道:“娘子多心了,舅爷入仕数十载,历经两朝,是最清楚党派之争的利弊的,他断不会利欲熏心的。”

    “那许是李家还不知仲璇的事,这样吧,晚些时候,你去李家把御史大夫请来,就说县侯受了重伤,他这做舅舅的,总归要来看看外甥的,届时告诉他,县侯是被仲璇伤到的,看看他是什么态度,”话说到此处,谢徵对李叡,到底还是有些防备。

    玉枝颔首答应,谢徵而后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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