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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拥红堆雪-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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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归冲我眨眼,我没反应过来,还用手指着自己反问:“你叫我啊?”

    她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又对我做了个口型,我依旧没能看懂,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疾步走来拽着要我出门。

    我不肯,她又向安平讨权。安平和于归一个鼻孔出气,皆强制要求我回去补觉。

    我就奇怪了,干嘛一定要我去睡觉,难不成是怕我睡眠不足,猝死不成。

    经过外间玄关时,陶絮儿挡住了去路,我和于归看也没看她,径直绕开,她冷嗤出声,轻蔑的说了句:“毫无仪态”

    这话不知是说我还是说于归,但听在耳朵里总是不舒服的,我怒目圆睁:“毫无教养。”

    她犹自失笑,对着陶若指桑骂槐:“真是会做戏。谁不知小王爷是为何受的伤,居然还好意思一直赖在这里不肯走。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答应。”

    陶若脸色阵青阵白,轻声示意她少说话,她底气的十足驳斥:“我又没说错。”

    我不屑置辩,起身欲走。

    她又道:“有的人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分量,看不清局势吧。”

    我停步不前,质问她道:“你什么意思?”

    陶若霎时脸红,赶紧隔开我和他姐姐,拱手赔礼:“我姐姐口不择言,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殿下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算了,我不想与她吵,免得坏了我的心情。”

    我憋着股气,没有责备陶若,毕竟他还算个不错的人。我扭头横了陶絮儿一眼,她仍是傲慢无礼。

    于归推了她一把,低喝道:“起开,好狗不挡道。”

    一句话煞白了陶若的脸,气恼了陶絮儿。

    陶絮儿怒不可遏,拼尽全力反搡了一下于归,于归险些站不住,亏得陶若及时扶住她,这才没有摔倒。

    于归推开陶若,咬牙切齿对着陶絮儿恨声道:“你敢推我。”

    “推就推了,你能怎么着?”

    不等于归动手,我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啪”

    声音清脆,分外动听。

    于归和陶若被我吓到,皆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闹出动静,引得内室的人察觉。陶絮儿捂着脸,如遭雷劈,眼泪汪汪,几欲嚎啕。

    于归冲她扮了个鬼脸,趁她没有撒泼之前,赶紧拉着我逃离现场。

    我跟于归走至无人处,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待喘匀了气,她好整以暇的凝着我,蹙眉道:“缺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睡梦中说了什么?”

    我摇头说不知。

    她捧着我的脸,一脸不信:“你就没发觉,刚才人们都在奇怪的看着你吗?”

    我恍然大悟,拍着桌子道:“是啊,他们看我的眼神,确实挺奇怪的。这是为什么呀,是我睡着时说了什么吗?”

    于归憋着笑意,循循善诱,就是不肯点破:“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仔细想想。”

    我凝神想了一下,什么都记不得。偏着脑袋,笃定道:“我没说什么呀。而且我睡觉从来不讲梦话。”

    于归毫不留情的戳穿:“屁!你说梦话可大声了。”

    我无声叹了口气。顿觉浑身无力,且困得不行,遂趴在桌子上不肯再说话,她仍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要我回想之前种种。

    我捂住耳朵,懒得在意。

    谁知于归自己先沉不住气,大声道:“你说梦话时说你喜欢长极!!!”

    刹那间睡意全无,脑中响过一声闷雷。我心慌意乱的站起身,难以置信的指着于归,声音颤抖:“胡说,胡说,我没有说过。”

    “你自己说的,你喜欢他很久了,我听得清清楚楚,其他人也听到了。你还说,你第一眼看到他时,你就……”

    我使劲捂住于归的嘴,恨不得杀了她灭口。

    天啊,我居然,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

    孟节果然不负众望,成功救会长极一条命。

    沉睡了半月的长极,终于醒来。我站在安平身边,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激动得喜极而泣。

    这日秋盛,晴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心情也随之愉悦,早膳过后,便乐乐陶陶的跑去安平处喝茶聊天。

    半盏茶功夫后,安平才悠哉悠哉地和我说起不久后的一桩喜事。

    听到于归和百里颛即将大婚之时,我正拿着偌大一块脆饼,咔嚓一声捏下去,脆饼少去一半,再一听温耳还要成为百里颛孺人时,手上一重,脆饼又少了一半。

    “温耳也要嫁给太子?”

    我食欲全无,惊得下巴脱臼。一下子从椅子上立了起来,难以抑制的捂住嘴。

    安平见我疑惑,莞尔笑道:“你慌什么,又不是你要成婚。温家十三娘成为太子孺人,是今早刚定的,陛下钦赐。”

    我缓了半天神,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于归和百里颛,我倒是不觉诧异,毕竟这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是温耳,怎就成了太子孺人?

    温耳也要嫁给百里颛,还和于归一起,那于归得多伤心啊。她那么喜欢百里颛,一直将温耳视为最强情敌,如今虽成了太子正妃,可还是要和温耳争的。往后的日子,恐怕是不称心了。

    还有长极,他怎么办!他没有反对,没有争取吗?

    我呆呆傻傻的圆喔着嘴合不上,翕动嘴皮,说不出一句话。

    明明温耳嫁给太子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这就意味着我跟长极还是有希望的。可我这心下,为何如此沉重,一点不觉高兴。

    于归和百里颛成婚那日,是立冬。那日风好大,吹得喜幡于风中左右招展。建康城里,万人空巷,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我和允康一早赶去看她,彼时她端坐在梳妆台前,宫婢正在为她梳头,见我们来,又喜又害羞,只低着头抿笑。女官将铅粉细细覆在于归面上,傅粉,敷脂,涂黄,画黛,点口,描靥,贴钿……我瞧着她渐渐变成一个美丽的女人,真心为她开心。

    她阿娘一边为她梳着头发,一边细细叮嘱:“出了闺阁,万不能像在家一般胡闹。以后要端庄贤淑,精明理事,方才能帮扶到夫婿。”然后亲手将一顶金冠立于她头顶,又替她拨了拨步摇,金子造的花枝,缀了各色宝石,层叠招展,颤巍巍。

    于归玩心大起,摇了摇脖子,晃得喜冠上的珠子叮当做响。

    邕王妃一把拽住她不安分的手,慈爱道:“你莫乱动,这沉,一动怕掉了。再忍忍,等到了晚上便能摘下了。”
………………………………

之子于归

    于归笑嘻嘻抱住邕王妃的腰际撒娇:“阿娘,女儿舍不得你,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啊。”

    邕王妃慈祥的摸了摸女儿的脸,乐道:“你若是真舍不得出嫁,便让你父王退了这桩婚事如何?,”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不过故意说来打趣于归的,但看邕王妃说得一本正经,于归却是心慌了,急忙改口,呵呵傻笑道:“女儿嫁的地方又不远,说舍不得,实在太矫情了。这么看来,女儿还是舍得的嫁出去的。”

    我扶额,翻了大大的个白眼,“真没骨气。”

    允康掩嘴偷笑。

    邕王妃也是迟疑,倏而又假装愁苦道:“可阿娘舍得你啊。要不,你还是别嫁了?你若答应,母亲这就去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啊——不行!”

    一听她娘不让嫁了,于归这不矜持的家伙,立马挺直了腰背,坐得分外端正道:“不行不行,这是陛下钦赐,岂能反悔。母亲,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做啊。”

    邕王妃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子,假意怒骂:“你这个疯丫头,真是有了郎君,忘了娘亲。”

    于归吐吐舌头,紧紧抱住母亲的腰,撒娇卖乖:“芒儿才不会忘了娘亲,娘亲永远都是芒儿心里顶顶重要的人。”

    我与允康相视一笑,皆不说话。

    邕王妃眼里有泪光闪烁,哽咽的频频点头,侧目望向梳妆台,呓语道:“人的一生很长很久,就像熬煮一锅汤一样,须得时间和耐心,去了苦涩方才得其甘美。若是急于求成,只会煮坏一锅好汤。”

    于归和我一样,都露出不解神情。反而是一直沉默的允康突道了一句:“邕王妃比谁都看得通透。”

    于归和我,都没有听出她母亲话里的意思,允康却是听明白了。

    于归待要开口,邕王妃却有意打断她的疑惑,目指镜子里的人,莞尔道:“你看看镜子里的丑丫头,皱起眉头来,真不好瞧。”

    镜子里的于归,头顶花冠,身段修长,亭亭玉立,再看不出当年黄毛丫头的模样。

    于归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

    邕王妃仔细瞧瞧于归,等满意了,便携了女官转身出去,房中只留下我和允康陪着于归。

    于归看着母亲背影,眼眸映着动容。澄亮的眼睛,仿佛炯然的黑色宝石,只是眸波一转,又是一副哀愁模样。

    于归讪笑,一阵静默。蝉鸣深庭,于归放下手中篦子,缓缓开口:“我真的嫁给百里颛了,可我觉得好不真实,就像在做梦一样。”她低头,不再动作。

    原来,她听懂了邕王妃的话。

    我不知如何开口,继而,她又自嘲一笑:“若是他自愿娶我该有多好。他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这我是知道的。我初见他时,便满心欢喜,可我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终于有一日,我倏而明白过来,原来我是喜欢上他了。可他是温耳的。动情动心的人,只是我一人而已。”

    我认真哀愁的于归,也正色回到:“我喜欢吃鱼,虽然被鱼刺卡过,但仍然喜欢吃,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于归一愣,也正经回问:“因为你嘴馋?”

    我扶额,嗔道:“当然不是,是因为我喜欢啊,因为喜欢吃,明知道会有卡鱼刺的危险仍然喜欢吃鱼,因为喜欢是戒不掉的。我若是喜欢一个人,流水无情也要喜欢下去,我若不喜欢一个人,朝夕相对也是无趣。”

    于归白目,一副不知我所云的表情。

    此时此刻,我本该像个很有经验的良师益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开导她,可想想,自己不也是如此窘境嘛,有甚资本规劝别人?遂气短如实开口:“于归啊,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又如何能帮到你呢。”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不喜欢一个人,也是如此。

    四下无言。

    允康坐在于归右边,思量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到于归手里,呓语出声:“芒儿,这个送给你。你可别嫌弃。”

    于归拿着盒子,嫣然一笑道:“这是什么呀?”

    “你打开看看。”

    我同于归心下好奇,迫不及待的拆开,原是一块通体明透,润如脂膏的玉珏。

    “你成婚了,我没什么好送的,这块玉珏送给你。”

    于归收下,笑语盈盈:“谢谢,我很喜欢。”

    话落,扭头若有所待的看着我,笑得分外奸诈的伸出手讨东西:“缺缺,你是不是也有礼物要给我呀?”

    我哭笑不得,你还能再直接点吗!

    我嘟嘟嘴,装作不知,摊摊手笑说:“给你什么?”

    她讪讪收回手,环抱胸前,然后小声嘀咕:“小气鬼,真小气。”

    看她生气,我便心情大好的拿出准备多时的宝贝,是只琅嬛手镯。

    我将镯子戴她在手上,揶揄笑谈:“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看把你急的。还说我是小气鬼,我看你才是小气鬼吧。贪财好色的小气鬼。”

    她不好意思的咧咧嘴,一改之前郁闷,看着手腕处的镯子,笑得好甜:“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当然知道你会送我东西的,只是想让你早点拿出来罢了。”

    我闻言不置可否,捏了捏她的面颊,由衷道:“你真好看。”

    于归笑笑低头,难得一见的害羞“你也好看。”

    允康戳戳于归涂得粉嘟嘟的脸颊,好奇道:“你紧不紧张,害不害怕?”

    于归摇头,脸色晕红一片。

    我哈哈大笑,拉着允康的手,对她说:“她才不会紧张呢。她等着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

    于归瞪我一眼,嗔道:“你快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真快不好意思了。”

    我们嬉嬉笑笑,又说了半盏茶的话,邕王妃领着几个娟秀内婢进来为于归换喜服。于归很配合地舒展手臂,含笑立在观衣镜前一动不动。

    我看着司仪女官将褕翟套在她身上,左一层,右一层,将她裹成个粽子。沉重钗冠,宽大的吉服,让于归举步维艰,姿势僵硬。

    ————

    宫里来迎亲的仪仗,多达千人,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辰时,南帝率百官临轩醮戒,因三宫无正主,便由陶贵妃暂充**一职,领众嫔妃前往清乐宫前行盥馈礼。

    百里颛身为皇储,乃将来的天子,他的大婚,自然不同常人。婚礼从一月前开始筹备,采吉、纳采,和命……忙至日前,才稍稍妥善些。东宫官次于南,东西相向。至日质明,  百里颛冕服乘舆出,侍卫导从如仪。护送新人的仪仗队,延东顺大街,遍布朱雀长街,整整齐齐,似要占满建康城一般,实在热闹极了。红幡在风中抖动,桂树枝头挂上五色花胜,不是春日,艳甚春日。

    百里颛至宫门前降舆升辂,长极作为太子随士,亲持彩帐云簿,跟随东宫回辕南向,降舆入就次。

    我跟在安平身后,含笑的凝着那对璧人。

    于归娉婷而至,褕翟炫目,花钗头凤,出就阁南面立,司仪女官立于左右。

    永河王具朝服立于西阶之下,引进太子出次,立于大门之东,西向。

    百里颛便是在这百官朝拜,万臣拥呼之际出现,金丝缠华服,嬛佩绕明珰,脚下生风,如骑乘祥云,身着沉坠红绸,冠并镶玉,俊逸如斯。他伸手牵过于归,于归低垂眉眼,嘴角弯成上弦月,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反观百里颛,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几分开心,无甚表情。

    他想娶的正妃本是温耳,虽落了本意,但也得偿所愿,聘做孺人。我默默为于归叹息一声。

    但好在,百里颛虽不是那么高兴,却终归没有表露一丝不情愿。

    我抬头,隔着人山人海,偷偷打量着百里颛身旁的长极,他眉目依旧,俊朗不减,只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清瘦了几分。

    此前将近一个月,我几乎都没怎么见到他。刚开始是因为他要养病,我不好打扰,索性两三天才去探望一次,但每次去,他要么在困觉,要么就进宫去。我和他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一月后,又赶上百里颛即将大婚,朝中各人皆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想想,他可能是听了什么话,故意在躲我。但也有可能,因为温耳成了太子孺人,长极痛失所爱,故而情绪低落,不愿见客。

    我陷入沉思,凝神望着前方。长极移步将云簿递到傧者手上,转身时晃眼看到这边时,微怔一瞬,随即笑了笑。我以为他在对我笑,开心得忘乎所以,羞答答的咬着嘴唇,抿笑去看他。但很快我就发现,原是我自作多情了,他看向的地方是举彩屏的仪仗队,顺着他视线看去,恰看到彩屏之下的南帝。

    我努力扯出一个自以为得体的笑容,殊不知,落在别人眼中竟成了敷衍。

    陶絮儿离我很近,在身后不足半丈远的地方,小声冷嗤:“不想笑就别笑,笑得别哭还难看。”

    这话我听到了,出乎意外的没有生气,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我垂下眼皮,收敛笑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是因为长极没有看到我而失落,还是难过于他的强颜欢笑。

    真正可怜的,是长极和于归。

    司事之傧着降紫朝服,持云簿立于门东,唱报:“敢请事。”

    随后永河王持彩杖,交与百里颛引进跪启讫,入门而左,执雁者从。
………………………………

馆发

    于归恬静得像换了一个人,稳重矜持,谨遵循化,再不似往日顽样。叩拜天地时,她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一眼百里颛,盼望着能得他赞许。可惜百里颛始终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并未给她任何回应。于归略显失落,眸光暗下几分,但转瞬又是一张笑脸。

    南帝命人呈上早已备好的并蒂莲,装在青瓷为壁白釉为底的瓶子里,端放在喜台之上。

    槐荫连枝百年启瑞,荷开并蒂五世征祥。

    随后,新人各执红绸一端,起身上殿堂叩拜南帝。南帝着金龙衮服,烨烨朝珠,尊于上首。

    不知是于归走得太慢,还是百里颛走得太快,总之两人步伐不一致,步履匆匆的百里颛迁动际时,竟抽脱了于归手里的牵红,红绸坠地,满堂哗然。

    南瞻婚俗里,有新人牵红不能落地的说法,若是落地,尔后婚姻必不美满。

    虽说这只是民间说辞,皇室并不在意,但大婚当日,事事讲究,处处谨慎,总是没错的。

    拥上氍毹双璧人,笙箫迭奏瑞光臻,红丝一系偿心愿,好向三生问夙因。

    如今牵红落,视为不吉。

    这边红绸刚落地,一阵风起,又刮倒装着并蒂莲的瓷瓶。

    但闻“嘣——”的一声响。

    侍人搀扶不及,以至瓷瓶乍破,水浆迸溅,莲花折断成了两截。

    于归呆滞片刻,定定凝着百里颛,几欲落泪。

    台下宾客面露惊色,无一不在窃窃私语,都说这是不好的预照。

    南帝肃穆凛然,不怒自威,吓得百人立刻俯首叩罪,目伐台上看护银瓶的内侍。那是个白面秀气的小黄门,十七八岁,应是头一次参加这般重大的场合,从上台起就束手束脚,畏惧不安,此刻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近乎瘫软倒地。

    众人屏气凝神,有意无意的看向邕王夫妇,两人脸色铁青,纵有情绪也不能显露。不等南帝开口,陶贵妃已威仪喝道:“来人,把这无用的罪奴拖下去。”便令金吾卫右将军武平皎上前,架走内侍。

    就在我为那小黄门暗暗担忧,怕他血溅当场时,人群里不知谁家孩子,奶声奶气道了一句:“母亲,这个是不是就叫碎碎平安啊。”

    人们侧耳静听那妇人回应:“是啊,岁岁平安。”

    只因这句话,缓和了当场气氛,挽救了那内侍一命。

    我松了口气,继而回头去看于归,真担心她会因此委屈,不顾场合的哭出来。

    所幸,她还是能经得起风雨的。

    不待宾者换上新的牵红,于归兀自弯腰,镇定自若的拾起掉落的红绸,眉目含笑的递回给了百里颛,叮嘱道:“握紧了,可别再掉。”

    百里颛怔仲须臾,忽又莞尔一笑接过红绸。

    这虽于理不合,却无人阻止。南帝转变暮沉面色,抚掌大笑:“太子妃毓秀聪颖,绰有余裕,实乃我朝之福。”

    满堂高呼陛下圣明。

    我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情况,南帝喜怒与否,只要称赞他总是没错的。

    就比如现在,明明夸赞的是于归,到头来,却成了南帝的主场,绕个弯又颂了他的圣明。

    南帝稳坐,接受东宫太子及其太子正妃的叩拜。陶贵妃因并未冠后,只能随着三宫命妇,守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主婚者升西阶,启奠雁,执雁者以雁进。銮仪卫备采舆,届合卺时,百里颛位于西,于归立于东,行两拜礼。鸿胪寺官引众官至堂下,以邕王为首,行三跪九叩礼

    宾者回以:“礼毕!”

    如此一番复杂程序走完,才算礼成。

    夜幕星河,我趁着无人留意,独自离席,移步中庭。

    我低着头,踩着落叶漫无目的的走着,抬头间,看到着了一身绛色锦衣的温耳。

    她站在一棵萧索落尘的树下,树的叶子掉光,使我分辨不出那是棵什么树,同样,我也分辨不出她现在的表情。

    我冲她点头示意,她勾唇轻笑,突然开口:“能和我聊聊吗?”

    她是故意等我?还是她等的人没来?

    我犹豫顷刻,还是朝她走了过去。我和她对立而视时才发现,她眼底有泪光闪动。

    夜里凉意刺骨,寒风凛冽,打在脸上如同荆棘鞭抽。

    风吹动她的衣袦,红衣猎猎。

    她道“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啊。”

    她的语调平静,我听不出哀乐。我本就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此时此刻,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宜。

    她说世事难料,人生无常,看来嫁给百里颛,她真的不开心。

    我低头看着地面染了霜的落叶,专心去数叶子上的褐黄斑点,以此来分散自己注意力。

    “你看得出我对长极的心意吗?”她毫无征兆的开口问我。

    瞬间的愣怔之后,我才缓缓点头。

    她洒脱的笑了起来,这一笑,泪意泛滥。纤长的手指抚上脸颊,揩去饱满如珠的眼泪,面无表情的对着我说:“那你知道,我见你的第一面便讨厌你吗?”

    我摇摇头,不解询问:“那时你我并不相熟,你为何要讨厌我?”

    这问题让她有一瞬黯然,但很快又抬起眼帘,她笑答:“没有缘由的讨厌。”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微妙的沉默。她神情肃穆地等候我的反应,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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