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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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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靖宁眉头又皱了起来,心想果真不能将下人交给余知葳管教,跟着她胡闹久了,全都油腔滑调的。他扯了扯缰绳,没好气地前头去了。

    端阳节除了守宫禁皇城的锦衣卫之外,百官休沐,余靖宁恰好就是在众人都歇在家中时,要出门轮值的倒霉蛋。

    一路上都是艾草就着雄黄的香气,满路跑着的光头小童额头上画着带酒香的“王”字,手上缠着五彩丝线。

    连世子府也不例外。

    余靖宁自己住的时候不大过节,所以在大门口瞧见插着的菖蒲叶的时候还愣了一愣:“这东西哪儿来的?”

    名都立即殷勤地回起话来:“城郊草市上买的,一个钱一大把。”

    余靖宁“哦”了一声,将手里的马交给了名都,径自进门去了。

    今日回府回得晚,此时已然将近午饭时候了,余靖宁立即就闻见了平时不常闻见的味道,黏而甜腻。

    他鼻子动了动,觉得应该是粽子——那是江米的味道。

    粽叶里塞的东西,京畿众人称之为江米,确实是一种黏糊糊却又好吃的东西。

    余靖宁忽然有一种年幼的时候在家中的错觉,脚下步子不禁也快了几步,很快他就看见捧着粽叶鼓着两腮,像个藏食儿的胖松鼠的余知葳了。

    她如今换了夏衫,只着了件藕色对襟立领窄袖衫子,下头系着米黄牙白二色月华裙,梳着双鬟,带一对儿佛手黄赤金小珠冠,手上缠着五彩丝绦。

    那胖松鼠笑弯了眼睛,唔唔哝哝对他道:“分你一个。”然后从盘子里捡起个粽子朝着他就丢了过去。

    余靖宁抬手接住,像是接住了一团人间的烟火气,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世子府登时就活泛了起来,他笑着嗔了余知葳一句:“多大的人了,怎的这般没规矩。”

    余知葳说话间,又剥开了一只粽子,咬了一口在嘴里:“过节嘛,下不为例。”

    旧派规矩,本应当是男女五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可毕竟如今的大衡是个百家争鸣礼崩乐坏的时候,世子府又只两个主子委实是太冷清了些。是以,那兄妹两个多是在一起用饭——如果恰好能赶上余知葳余靖宁都在家的话。

    余靖宁坐了下来,正要拨开粽子吃,却瞧见尤平家的拿了热巾子上来给余知葳净了手,不禁问道:“你为何不吃了?”

    “不是。”余知葳摇了摇头,嘴里还鼓着,从尤平家的手里接过个盒子,“我给你瞧个东西。”

    她使劲嚼了两嚼,将口中东西尽数咽了下去,露着小虎牙,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笑成了两弯小月亮:“先前给我办生辰宴的时候那般破费,如今又赶上这种时候,想必你也没心思记着自己生辰。不过没关系,我帮你记着了。喏,你看,我贺你生辰的,恭贺你距临朝听政又近了一步。”

    她献宝似的将那东西打开了递上去,里头是一枚革带上挂的带钩,用来挂刀剑的:“我看你那带钩总不换,想着你也没心思想这种事儿,我就给你送个新的。”

    余靖宁接下了那盒子,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余知葳亮晶晶的眼睛,笑道:“我原先那枚带钩是我上京城前父王给我的,是他与先帝爷征战时所用,给我以鞭策激励之用,‘见此带钩如在父母身前’,故而从不离身,也未曾更换过。”

    余知葳:“……”

    好罢,她早该想到的,这种经年不换的东西,向来都有甚么特殊的含义。

    余知葳眼疾手快,伸手就将余靖宁手上的盒子夺了回来:“得嘞,方才我嘚啵嘚那一大段儿您就当没听见,我也没送过您东西,您就当我是口头祝福的就完了。”

    说罢将那盒子递回尤平家的手上:“得了得了,快收起来罢。”大有一副再不拿出来的样子。

    余知葳重新从桌上拣起粽子来,面无表情剥开,恶狠狠往上啃了一口。

    余靖宁一脸好笑,瞥了瞥她手上系着的五彩丝绦:“这是甚么?”

    “民间玩意儿。”余知葳又是塞了一口粽子了,“世子爷您金贵,就不必戴这种小玩意儿了。”

    余靖宁:“没我的份儿?”

    余知葳转过脸来,冲着他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没有。”

    她将手里的粽子朝前送了送:“食不言寝不语,您上回教训我的,我还没忘呢,您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余靖宁暗自摇了摇头,果真是贯彻了他一贯的“食不言”作风。

    余知葳:“……”

    她私以为,余靖宁身份尴尬娶亲有困难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好给这个娶不上媳妇的家伙一个心里安慰。

    谁知今日余靖宁不知怎么了,安静了一会儿,竟然又开口说起话来:“你上回求我三件事,第三件事到现在还没个着落,不知究竟是何事?”总不能比前两件还难罢。

    余知葳方吃了三个粽子,觉得又撑又腻,便又净了手,夹些爽口的小菜来吃。听见此话,放进口中,的筷子一顿:“其实不提也罢。”

    余靖宁一头雾水:“甚么?”

    这第三件事,其实才是最最简单的,是让他在前两件事儿办完之后,别黑个脸生她的气。本是一句俏皮的玩笑话,拿来逗他大哥哥的。

    可至于现在……

    他爱气不气!

    余知葳知晓自己没必要因了这个跟他置气,可就是魔怔了似的,越想越不痛快,索性将箸往桌上一搁,笑道:“我先回房了。”

    ……

    她第二日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本说是要将那带钩拿去丢掉,谁知却怎么都找不着了。
………………………………

第五十三回:私宅

    裘安仁在宫外有处私宅,但其实不大常去,实在是常在蔺太后跟前儿待着,大多时候都是抽不开身的。

    如今天气渐热,甘曹一案终于艰难地迈开了提审定罪的步伐,裘安仁终于松了口气。他说是要提携小孩儿,给蔺太后举荐了自己的徒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内侍,清清秀秀的一个孩子,虽说不如他自己这般好皮相,但也是看着舒坦,人又年少,蔺太后便留在身边伺候了。

    裘安仁便自己出去偷闲。

    那庭院里有棵大柳树,他就搬个躺椅,坐在树荫底下,一边儿晃着一边儿闭目养神。他只穿了件莲青色的广袖直身,葡萄花鸟的提花暗纹在衣上忽明忽暗,裘安仁清瘦,这衣裳就宽大地匡在身上,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些“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感觉。他并未戴冠,只绾了发、带了网巾,果真是一番入画的景致。

    他嘴角噙着些笑意——他半点儿不害怕那小孩儿能分走他甚么。

    先不说就他这般样貌的,大衡再难寻出来几个,且他七八岁入宫,十四岁上就跟在蔺太后宫里,十七岁上就跟在她身边贴身伺候了。他不论样貌脾性对蔺太后的胃口,更是将她的喜好脾性摸得门儿清,再怎么样,情分也比旁人深厚些。

    再者说,无关样貌,他有些得天独厚却又不为人知的优势——这还是他一回在侍疾时听来的梦话,此后更是死死埋在心里,再也没说出去了。

    裘安仁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轻轻晃了晃扇子,渐渐觉得有些迷瞪,便想着睡一会儿,手上扇子就停了。五指一松,也不管扇子落在何处,只管打盹儿去了。

    还没等他迷迷糊糊如梦,就听见私宅里伺候的小内侍在一旁唤他:“印公。”

    裘安仁浅眠,还颇有些起床气,眉眼就仄斜着挑了起来,一时间和话本子里的厉鬼狐仙还魂了一般:“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要是长了不管用的话,大可以不要了。割下来让厨房炒两个菜给你吃,还能抵一顿饭。”

    这些小内侍皆是“伺候奴才的奴才”,命比纸还薄些。

    那小内侍知晓是触了他的霉头,却还是哆哆嗦嗦道:“谭泽谭大人来了。”

    “谁带他来的?”裘安仁长眉倒竖,“不是说我我在这儿的时候不要带人来吗?”还嫌他不够烦的。

    “是,是田大人。”那小内侍低着头。

    “田信?”裘安仁眉尖若蹙,将这个名字从舌尖上旋了出来,“不见。”

    “田信怎么这般不懂事。”裘安仁撇了撇嘴,很显然地对这个年纪能当自己爹的干儿子表示了不屑,旋即翻了个身又躺下去,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天地安静了一阵,只听见风吹落叶的沙沙声,裘安仁偶一睁眼,瞧见方才那小内侍还在原地立着,声音里不禁带上了恼怒:“怎么还站在那儿,是活儿太少了吗?”

    小内侍道:“方才谭大人说了,无论印公让不让他进来,都务必将他带来的礼给您。奴婢方才看印公歇下了,不敢打搅,故而等在此处,想着等印公醒了再将东西交给印公。”

    裘安仁揉了揉太阳穴,出声道:“东西拿来我瞧瞧。”他倒要看看是甚么宝贝,这般金贵了,还非得要他瞧上一眼。

    那小内侍乖觉,依言将东西递了过去。

    裘安仁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嘴角不知怎的泛上了一丝笑意,眼里头的神色却是冷的:“好啊,他们谭家人一个二个的果真都是不一般,唤他进来罢。”

    那小内侍应了一声,两步转出去了。

    没多久,他就领着谭泽进来了。

    裘安仁就支着胳膊,半靠半躺着,冲着谭泽微微颔首:“谭御史。”

    谭泽也笑道:“印公。”

    裘安仁依旧懒洋洋地匡在他的衣裳里,脸上挂着笑,拖着声儿问他道:“你千方百计来见我,都还找到这宅子来了,究竟所为何事?”

    谭泽知这裘安仁是个笑面虎,也陪着笑道:“是来给我家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求情的。”

    “你儿子?”裘安仁打了个哈欠,眼睛眯了眯,一副安然闲适的模样,“你儿子是谁啊。”

    谭泽头上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只道:“是怀琅,怀玠那两个不成器的,一个在都察院做检校,一个是正六品大理寺正。”

    “谭怀玠啊。”裘安仁伸出修长皓白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上回给甘曹求情那小孩儿是不是?”

    “正是犬子。”谭泽低头笑道,“那孩子年纪小,不谙世事的,做事没个分寸,实在是年轻气盛了些。还望印公别和小孩子计较,饶了他这一回罢。”

    “别介。”裘安仁打了两个哈欠,“我看你家二小子就很好,说话有理有据的,这满朝文武没一个有他口齿伶俐的。”

    “这……”谭泽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那你家大郎呢?”裘安仁忽然翻了个身,趴在躺椅上,支着两个胳膊,那莲青色宽大的袖子就垂了下来,露出一截儿肤若凝脂的小臂,面上带着笑。

    他生得少相,一笑起来,有一种十几岁少年人的天真烂漫,哪里知道他心里装着那样一番难以捉摸的心思,手上沾了那么多的血腥呢。

    他轻轻起唇:“你家大郎又是犯了甚么事儿。”

    谭泽道:“先前皇上下旨清查勾栏瓦舍,犬子顽劣,不幸正在其中,北镇抚司那些人向来识查不清,怕再有遗漏,又落下‘渎职’的名头,是以将那云韶院中的人囫囵都捉了去……印公您看,若是能将我家大郎保出来……”他冲着裘安仁打了个手势,“我知印公向来喜好金石,我家中还有不少历经几朝的老物件……”

    “哎哟。”裘安仁冲着谭泽摇头,“我说谭御史,你这是拿咱家当甚么人了。咱家要是能说放人就放人,要那诏狱做甚么用?大衡还要法纪做甚么用?谭御史这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到教我好生害怕。万一明日你们御史台一个不高兴,捉了我的把柄昭告天下,那我可不就成了个千古罪人了?”

    先前谭泽要那小内侍拿给裘安仁的盒子中,装得是一枚凝红丸。
………………………………

第五十四回:波澜

    谭泽又欲开口,谁知外头忽然一阵嘈杂,有人高声吵嚷道:“师兄,师兄救我!我的命要保不住了!”

    裘安仁忽然就坐了起来,脸上神情霎时间凌厉了起来,甚么笑容也不见了,骂了一句:“今天是谁在门外守着,怎么甚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放。”仄了谭泽一眼,接着道,“到底想要命不要?”

    裘安仁这宅子颇大,能听见这般大的喊声儿,只怕是已经进了垂花门了。

    他转过头来,再冲着谭泽的时候,脸上就甚么笑意也不见了,只冷冷道:“谭大人,瞧见了吗?你今日来得实在不是时候,你找我救命,旁人也找我救命,我又不是甚么大罗神仙,哪有功夫一个一个挨个儿就你们。谭御史请回罢。”说完,将方才谭泽送回来那个小盒子冲着谭泽就扔了回去。

    谭泽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酸书生,哪里接得住裘安仁这么一扔,直直砸在额角上,登时就破皮出血,好不狼狈。

    面上有血留下来,谭泽面上挂不住,又是气愤又是难堪,只好遮着面出去了,还险些一不小心被那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家伙带倒。

    那冲进来的是个年近而立的内侍,一进来就冲着裘安仁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口中说道:“师兄救命!师兄救命!”

    此是裘安仁的师弟黄化成,便是先前四月时跟着锦衣卫清查十三港的那一位。他也是生得一副好颜色,保养得颇是细皮嫩肉,比裘安仁还大个八九岁的人,朝着地上一磕头,登时就要破了皮,和方才出去的谭泽一般了。

    裘安仁心道,怎的,进了我这院子,就非得闹个头破血流才罢休吗,旋即半分没好气道:“你这是在作甚么,有谁拿刀在后面赶着你走吗,着急忙慌的,恨不得早些撞见黑白无常,好将你勾走吗?”

    黄化成一边磕头,一边哭得涕泗横流,口中还只道:“师兄救我!”

    裘安仁没了耐心,纡尊降贵从躺椅上下来,一脚踹翻了黄化成,气道:“蠢货,究竟怎么了,话也不会说了吗?”

    那黄化成一屁股摔在地下,抬起头来,见裘安仁是真恼了,赶忙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裘安仁的大腿:“今日提审倒卖鸦片那几个,那嘎杂子琉璃球,一口咬定了,说是先后进货都是由咱们东厂的人许了的,说是‘若没那些阉人作保,我们哪敢这般胆大包天’,还说咱们东厂也向他买过大烟膏子!”

    “快把你爪子从我腿上拿开,我还坐不坐了。”裘安仁心里厌恶,将黏在腿上的黄化成从腿上揪下来,朝后大马金刀往那躺椅上一坐,出言便骂,“没用的东西,那不过是个豆大一点儿的臭虫,你的命还能让他给拿在手上了?他说甚么就是甚么?我不过一日不在,你们净知道给我裹乱,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好,我还救你作甚,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那黄化成依旧鼻涕一把泪一把,哆哆嗦嗦哭道:“可是,可是我手上真过大烟了。”

    裘安仁霎时间变得阴沉沉,他原本肤色就白,如今更是显得发青。

    十三港市舶司,主掌检查进出船舶番货、征榷、抽解、贸易诸事,更是掌管“起帆令”的审核和发放。那“起帆令”便是大衡官民工商特许出海之令,每年一查,盖有年份之印,任何要出大衡海境的人只有手持“起帆令”,市舶司才会准其出海,西洋番邦才会准许入境。

    十三港一年一度的大查是由皇帝牵头锦衣卫执行,而平时的海关诸事都归市舶司管,除却原本的官员,还通常会有东厂在其中督查的惯例——这督查是个美差,一年一换,只“闲”不“清”,每日在市舶司点卯似的走一圈,便能领上不低的月俸,还不停地有市舶司的官员巴结送礼。

    这样的肥差,裘安仁难能放过,当然是安排给了自己身边儿的人,去年的便是黄化成,今年也是他们原先师兄弟中的一个,唤作冯全。

    黄化成既然这样说了,那他便是在市舶司任督查时,利用职务便利在手上过了鸦片。

    那黄化成哭道:“今日提审过后,锦衣卫立即要抓冯全,咱们的人正拦着呢!师兄,我怕抓了冯全,下一个就是我了!师兄救命啊!”

    裘安仁两眼一黑,险些气了个翻倒,冲着那黄化成又是一脚:“蠢货!明知道咱们要作甚么,还不提前将自己手上摘干净了?留着用来过年的吗?冯全抓了就抓了,今后再保出来就是,你不想着赶紧让人将你手里头的把柄全都销毁了,还拦着不让抓冯全?还过来找我救命?”

    他一把将跌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脸上两个脚印的黄化成拉起来,着急忙慌地朝外走去:“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了!”

    因着有裘安仁罩着,市舶司在甘曹一案中受到的牵连还没锦衣卫严重,只是象征性地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顶罪。

    本以为都该尘埃落定的事儿,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起了事端!

    裘安仁冲着几个侍立着的小内侍大喝一声:“备马!”

    出了宅子,街上果真是热闹非凡,大夏天的闹得如同过年一般,北镇抚司重地,门前原本冷冷清清,今日却忽然门庭若市了。

    全京师的百姓今日在街上瞧了好大一场热闹——锦衣卫和东厂的在北镇抚司门前打起来了!

    百姓们看热闹,也看不出甚么门道来,只知道穿飞鱼服的都是锦衣卫,若是有些见识,便能认出来这其中不止是镇抚司的,竟还添着许多仪鸾司的人。

    最前头那少年锦衣卫嗓门儿嘹亮,一口气喊出快二里地:“要我们郑指使下狱时,不过是‘渎职’,说下狱就下狱了,我们锦衣卫半点儿话都说不成。怎么就你们东厂的人这样金贵,明摆着不干不净的,怎的就抓不得也审不得了!?”

    走近一看,果真是高邈。
………………………………

第五十五回:闹剧

    京城中不许使用火器,可两边人马皆是瞧着火星味儿甚重,皆是刀剑出鞘,东厂那头的人就快戳上了高邈的鼻尖儿:“如今不过是个跑腿儿的说了两句,还不知真假,你们锦衣卫说拿人就拿人,这究竟是个甚么道理。”

    高邈扯了一下嘴角,好不要命地上前凑了一步:“好哇,我还没问你们拿着刀指着锦衣卫千户是甚么意思呢,若是真有本事,就把我捅死在北镇抚司门口,把冯全救回去啊!”

    瞧见高邈全然一副泼皮样,拿刀的反而有些心虚了,手上虽拿着刀,却不敢再上前。

    只见余靖宁走上前来,伸出右手二指夹住了那东厂寺人的刀尖儿,那寺人正心虚,轻而易举就被余靖宁拨偏了两分:“我来告诉你是个甚么道理。”

    那少年人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身板抽得又细又高,一袭赤红飞鱼纹曳撒死死罩住了两肩的单薄,他一手夹着剑尖儿,一边挑着剑眉,朗声而道:“如今是非常时候,与鸦片沾了边的事儿,皇上的娘娘的态度皆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还请诸位想想先前的,无论是郑指使还是谭寺正,不过三两句话,便能下得了定论,如今俱在狱中。今日换了冯全,自然也当如此,该下狱下狱,该查探查探,不该有甚么分别。若是诸位再拦着北镇抚司的各位兄弟,硬要保了冯全下来……”

    他压着嗓子笑了几声:“那余某就该怀疑诸位是不是有什么旁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余靖宁兀自撇下了那寺人的刀尖儿,也不知是冲着高邈还是旁人说道:“今日这冯全必须带走,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动!若是还敢阻拦,那也别当咱们锦衣卫是吃素的,要打便打就是了!”

    东厂那边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忽然,从东厂的人那边“嗖”地飞出一支短箭,也看不清是谁发出的,“噗呲”一声儿就扎在了这边锦衣卫的肩上,血点子崩了老高!

    那小兄弟惨叫一声,高呼道:“东厂杀人啦!打死锦衣卫了!”

    原先外围的那些百姓一见,也开始大呼小叫,四散而逃:“见血了!见血了!”“杀人了!”“东厂的打死锦衣卫了!”

    四散而逃的百姓中间,有个瘦削的影子闪了闪,似乎是露出两颗虎牙来狡黠地笑了笑,旋即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了。

    锦衣卫一方瞧见自家兄弟受了伤,这哪里还能忍得下去,高邈“当啷”一声,长刀当即就出了鞘:“既然你们不听劝告,也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他身后的一班锦衣卫应声而动,很快两方人就厮打在了一起。

    被两个锦衣卫禁锢着的冯全实在是没想到事情能闹到如此地步,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可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儿了,不过微微惊诧了一会儿,便镇静下来,思量着该如何趁乱逃跑。

    他的计划八字儿还没想出一撇来,就听见耳旁有个声音冷冷道:“你若是敢跑,我现下就结果了你。”

    冯全正低着头思量,猛然被这声音吓了一个激灵,发现那位身穿飞鱼服的世子爷正站在自己身侧。

    余靖宁虽说只不过是在仪鸾司中领闲差,可毕竟身份尊贵,这种时候大可不必冲在前头,不然显得跌了身份。

    他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站在冯全身侧,眯了眯眼睛,出言道:“冯公公,你说,是锦衣卫赢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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