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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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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手忙脚乱了好一阵,终于勉勉强强回过神来,架起锅开始烧滚油。滚油这东西泼下来,可不比寻常箭矢,都是有准星儿有目标的,好躲。这滚油泼下来谁知道往哪儿喷溅,况且这又是在云梯上,一个不小心让烫着了连缩手跳脚都不敢——容易栽下去。
余知葳端着鸟铳,铳上准星儿照门一线,一铅子儿就放出去了。
鸟铳准头极好,余知葳准头更是不差,这一铳打上去,“崩”地一下,在那油锅之上擦出一片火星。
那油锅顺势朝里翻了进去,铅弹炸裂,一锅滚油泼在地上登时就窜起了三丈高的火苗,滋啦滋啦地烧成一片。
还没送给敌人的滚油先让自己吃了大亏,城上兀良哈兵卒不禁有些恼怒,好几个弓手搭箭就朝着余知葳而来。她两边的冷兵器步卒毫不含糊,两个盾牌在她身前打出一道人为屏障,牢牢将人包裹在内。
那几支箭出师未捷,木头杆子全都折断在盾牌上。
就趁着这么一回儿功夫,余知葳手上翻飞,换弹药简直是快突破极限了。那两支箭在盾牌上撞断了脑袋的一刹那,又一枚铅子儿破膛而出,和方才起火的那一处连带在一起了。
余知葳一连几铳,铳铳到位,城上登时一片火海。兀良哈兵卒中还未被衡军所伤,就先被一片人造火灾燎伤的人不在少数。
胡和鲁长这么大也只在草原上跟野狼干过架,哪里见过这种“炮声和惨叫齐鸣,血肉与土石齐飞”的场面,险些当场就疯魔了,一连砍杀了十余个打头阵的弩手。余知葳眼前的人墙屏障纷纷死伤,将她暴露出来了。
不只是她,城头上的胡和鲁也暴露在人前,手中马刀几乎要舞出残影,嘴里赫赫呼呼,好似一匹在撕咬猎物的狼。
余知葳抬头看了两眼不断哈出又扯碎一团团白气的胡和鲁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转瞬即逝。
她一把拔开左右两个护法一般的冷兵器步卒,一手拿着铳,一手扯着云梯,也不知道在哪儿借了个力,整个人往上窜了几乎丈把高。
那两个冷兵器步卒哪里有她灵巧,跟也跟不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余知葳将铳刀的刀尖对准了城上的胡和鲁。
余知葳不认得胡和鲁是谁,也不想知道他跟朵颜卫或者自家福余卫甚么千回百转愁肠难解的关系,她只知道这跟疯狗一样甩舌头的家伙大概是锦州卫的将领,而且恐怕品阶不低——
她眼睁睁地见过,数次攻击这人都毫发无损,不是说他有多么厉害,而是总有人自发给他垫背!这要不是将领,总不能是这一城之中的人都跟他有点缠绵悱恻难以言说的深情?想想就不可能。
余靖宁要打一个声势浩大的开头,速战速决拿下锦州城,那就没有比“擒贼先擒王”更好的法子了。
兀良哈给他们来了个“断粮”,那她就给兀良哈来个“斩首”!
余知葳左拦右拿,几乎将手里的鸟铳用成了一把长枪,一路血花翻飞,最后足尖不知在何处又一借力,整个人又凭空朝上窜了几寸,几乎飞上城头,手中鸟铳一翻,一把将铳刀刺进了胡和鲁的咽喉。
余知葳向来扬长避短趋利避害,功夫胜在“轻”“巧”和“快”上,方才那一击更是将“快”发挥到了极致,一口气将这胡和鲁的脖子冲前穿到后,旁边一大群人只来得及惊呼,根本再没有伸手一挡的机会。
拔铳刀之前,好似还觉得不够似的,一扣扳机开了一铳。
这时候胡和鲁左右亲卫手上的刀兵才伸到余知葳跟前。
鸟铳是有后坐力的,虽说不如大炮那么明显,但绝不可能没有。平时或在城头或在地面,皆有依凭,根本感觉不出来,只有在上了云梯才能略略感知一二。但余知葳如今是半悬在空中的,一杆鸟铳当即就脱了手。
刀兵近在咫尺,来不及再去拿自己的武器,余知葳轻飘飘将几乎要到眼前的刀兵避开,朝下落去。
底下有个借力的地方,她刚刚踩过,位置记得极清,过会儿到那儿踩上稳住了身子,大不了先退下去。余知葳如是想。
还没等她落至那个位置,面前一个银色的东西闪得她瞳孔骤然一缩——是一支短弩箭!
………………………………
第一百零四回:喝药
“长治七年正月二十日夜,辽东总兵余靖宁率军四万攻锦州城,攻至二十一日清晨,攻势稍歇,扎营于小凌河阴。”
——《衡史稿》
要打一个漂亮的开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代价就是昨晚几乎将弹药打空了。但这事儿毕竟自己知道,地方不知道,余靖宁一点儿也没心虚的意思,当场射了数封劝降信进去,然后在小凌河南岸扎下营来。
小凌河就在锦州城边儿上,距离锦州城也不过一射之地,一支箭射出去几乎都能戳上城头守城兵士的鼻尖儿。这小凌河冬日冰封,根本就没有阻拦的作用,只有一群衡军在河上报复讽刺似的“凿冰为壕”,又是挑衅又是威逼,大有一种“但凡我人再多一点儿,我就围城”的架势。
衡军兵士伐木为拒马,置于冰壕之中,由余靖宁亲自监督。
“世子爷!”车四儿边跑边喊,面前好大一团水汽朦胧,“姑娘醒了!”
余靖宁抬头,惊呆了似的站在原地没反应。
车四儿以为他没听清,走到他跟前来,又重复了一遍:“姑娘醒了……嗯?”车四儿面前的自家主子,惊疑交加地发出一个鼻音。
余靖宁本就不常笑,见天儿绷着一张脸,自从觉华岛战役之后更是一直臭着一张脸,谁看谁害怕。可这黑脸世子爷竟然在听见方才那句话之后,脸上一张万年不化的面具竟然裂了。
弹尽粮绝之时还敢在一射之地内扎营的余靖宁,身上的镇定自若一瞬间没了踪影,凌厉的眼角眉梢全都垂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车四儿甚至觉得他眼眶红了红。
这种快哭了的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一种惊慌失措的神情取代了——余靖宁转头就跑。
没得到一句吩咐的车四儿在原地愣了半天,也哼哧哼哧跟上去了。
昨夜余知葳一铳刀捅死了人家的特勤,还怕他死得不够透似的又开了一铳。兀良哈众人,尤其是胡和鲁自己手底下的人,一腔悲愤怨恨涌上心头,来不及号丧,就先把这一腔喷薄的情绪全报复到余知葳身上了。
等到余知葳左躲右闪地避开了那些实体化的怒火,却也早就错过了借力的点,仰面朝天从城上摔了下来。
虽说被底下几个兵士接了一下,没至于当场英勇殉国,却也是献血狂喷当即不省人事了。
至于此后余靖宁又做了甚么……
车四儿生生打出一个寒战来,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样。
一路狂奔的余靖宁在帐门口驻了足,端着药的军医见了连连向他行礼。余靖宁回魂似的一凛,轻咳两声,道:“药给我罢。”
那军医低眉顺眼道了句:“是。”便将药碗递给了余靖宁。
余知葳方醒过来,意识有点混沌,迷迷蒙蒙转过脸,看见自家兄长黑着张脸冷冰冰进来,被这张脸骇了一大跳,登时就吓醒了。
她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朝后一躲,疼了个肝肠寸断,一口一口倒着朝上抽冷气。
“活该!”余靖宁拉着脸,把药碗往小几上一磕,“现在知道疼了?——你怎么见我跟见鬼一样,自己把药喝了!”
余靖宁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几句话虽说没让余知葳听明白她兄长到底是要表达甚么,却让她彻底醒了过来,回想了半天……
噢,自己昨日从城头上栽下来了。
她躺着眯了眯眼睛,笑道:“诶,我没死啊,我果然命大!”
刚要开口的余靖宁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脸色更难看了。
“大哥哥放心。”余知葳肺腑摔出了伤,说话声音大了扯得胸口疼,难得说话不说话不咋咋呼呼的,只是她本音软糯,如此听来,点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甜腻,“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你也不会让我随随便便就死了,是不是?”
余靖宁对这问题不置可否,余知葳也并非是真要他的回答,两个人再次沉默了一阵。
余靖宁方才进来的时候满脑门子都是火气,给她这一句话全都浇灭了下去,一腔想要将余知葳从头数落到脚的怒火全都憋在了胸中。
这么下去,大概不是哑火,就是炸膛。
“你!”余靖宁终究没炸膛,他长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睛,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今后,别再做这种……这种……”
这种甚么?让他担心的事吗?余知葳自顾自地自作多情起来,将余靖宁没说出来的话补了个七七八八。
这场面倒是让她想起去岁春日她发高热的时候,也是这样。已经翻过了年,很快她就要十三岁了,在及笄之前,他们还有多少日子能像现在这样借着一个虚假的兄妹关系待在一处呢?
精力充沛时能殚精竭虑地撑着一点理智,情愫泛滥之时都是借着病借着醉借着伤的。
余知葳三魂六魄没了坚强的意志做阻拦,那点子私心到处乱窜起来,忽然很想恃伤装疯一下。
她看着余靖宁,欲言又止,踯躅了好半天都没把肚子里那句“大哥哥我胳膊没劲儿,也坐不起来,能劳烦你喂我喝药吗?”吐出来。
她支支吾吾半天没下定决心说出一句话来,反倒是余靖宁先开了口:“你……若是实在起不来……”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下了好大决心才将话说出来,那话说出来细若蚊吟,“我……我喂你也成的……”
这话倒是把余知葳逗乐了,脱口就答应:“世子爷纡尊降贵要服侍我喝药,我当然不能负了您这恩情啊,是不是?”
余靖宁不算太黑,甚至把他扔到一群五大三粗的兵士当中,甚至还能显出白来。她就在这么一张脸上好似浅浅瞧着了些红晕,余知葳险些以为自己是伤过头眼花了。
这要是真的……
恃伤装疯的余知葳忽然无比兴奋,这种像是开发新大陆的感觉把她高兴了个头晕目眩——原来除了惹世子爷生气以外还有另一种玩法!
她正沉浸在调戏世子爷的兴奋中不可自拔,猛然被一口药差点儿呛回了阎王殿。
世子爷没勺子,端着整个碗喂她的。
余知葳趴在榻上咳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肯定是遭报应了,她就不该自作多情!
………………………………
第一百零五回:压脸
险些被自家兄长呛死的余知葳终于喝完了药,虚弱无比地躺在榻上,气若游丝。
她扪心自问了一下,自己大概没有做过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这十几年来怎么没一天是顺当的。
余靖宁向来是数落别人,还没人敢数落他,唯一一个敢斗胆这么做的余知葳又现下几乎要出气多进气少了。于是,把自家妹妹差点呛回阎王殿的余靖宁只好兀自坐在一旁内疚。
账内气氛凝重如两军对垒,好半天没人说话,余知葳尴尬地几乎要闭过气去。
“对了,我昨日捅死那一位是个甚么品级?还有,锦州城攻下来了吗?”余知葳有心缓和气氛,却不敢再起什么旁的乱七八糟的心思,只好专心致志跟总兵大人聊起战事。
“你所杀之人是福余卫的特勤胡和鲁,只是城门还不曾破。”余靖宁如蒙大赦,从方才的尴尬之中解脱了出来,“弹药不够用了。但倘若不出意外,今晚大概能进城。”
“哦。”余知葳脑子不太够用,抓了个次重点,“那现在不在锦州城里——咱们这是在哪儿扎营?”
余靖宁没料到她脑子这么拐了个弯,但还是一五一十答道:“小凌河阴。”
小凌河阴……余知葳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就笑了:“你这……都快压在别人脸上扎营了,还好意思说我胆子比本事大,世子爷,您这可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呐。”
余靖宁面对余知葳的挤兑,非但没恼,寡淡的神色莫名地透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味道:“纵然兵者诡道,但也讲不战而屈啊。”
余知葳眨眨眼。她倒是很想看看总兵大人究竟要怎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
被余靖宁压在脸上扎营兀良哈虽说没让攻开城门,但现在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
城中主帅阵亡,援军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城里本是俘虏的汉人也绝对不会体谅他们的难处,他们昨夜见王师来了,登时一刻也不愿消停,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就一拨儿接着一拨儿地造反。兀良哈众将按下葫芦浮起瓢,很是应接不暇。
就着还不够。衡军依照余靖宁的吩咐,半个时辰往里射一封劝降信,第一第二封还好,等到第三封的时候,城内终于像红衣大炮炸膛似的炸开了。
城内按照“降”和“不降”分作了两派,互相撕咬内讧起来。
朵颜卫向来是主战派,叽里呱啦叫唤着“援军不日就会来,再撑撑就是了。”
死了特勤的福余卫有兵士出来,一拳将那人打倒在地:“援军援军,援军在哪儿呢!?”
这好似是胡和鲁麾下的,颇是忠心耿耿,被人扯开还不断嘶叫着:“都是你们朵颜卫,好端端的非要南下,现在还想着援军?你们朵颜卫的必勒格国师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甚么‘打上觉华岛,截断衡军粮草’。衡军又不是傻子,要是觉华岛没救下来,哪有功夫过来打锦州?你再看看昨日衡军那模样,这像是遭了重创吗?”
虽说劝架的嘴里说着“别打了,和气和气,再等等罢。”,但谁心里都清楚——他这话恐怕是大部分人的心声。
衡军从昨天到今天都是一副大获全胜的欠揍模样,嚣张不已,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们没输,那输得肯定就是兀良哈。主力军大都是朵颜卫的人,锦州城兵卒中却多是福余卫,先按下主力军对着“亲生的”和“别人家的”能不能一视同仁的疑虑不谈,这主力军要是真的被衡军打得溃不成军,那他们能顾得上锦州吗?
要是能顾上,昨晚就该来救了!
他们想得一点都不错,若是量力而行,锦州城的确不大值得救,浪费时间。
兀良哈不像余靖宁那个不要命的,甚么都没有还敢往敌军的脸上压,敌我不分地心狠手辣。主力军如今正忙着舔伤口,没工夫去管锦州,在他们缓过劲来之前,锦州恐怕就得自生自灭。
纷乱闹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才堪堪压下去,锦州城内一众兵卒闷闷不乐地用起饭来。
今天打人的家伙生得高壮,是胡和鲁手下为数不多的得力干将,唤作孟恩,好像还会说两句汉话。
这家伙一个人待着,一腔悲愤和怒火全都郁结在脸上。
他不是不想给自家特勤报仇,只是……
他从怀里摸出个狼牙串成的项链来,放在手里轻轻摩挲——那是他新婚的妻子送给他的。想到这儿,他不禁更郁结了。要不是朵颜卫闲的没事儿干,哪怕日子过得艰难些,福余卫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特勤都死了一个。
“谁?”虽说这家伙正任由自己的情绪喷薄而出,但依旧十分警惕,感到身后有人过来,立马转过身去。
“是我,孟将军。”来的是个汉人,虽说没听明白他喊出的那句话,但从神情当中也该猜出一二,便顺势答了,“我看您晚饭没用多少,便自作主张带了个满头来。”
锦州城驻扎的是广宁左、中屯卫,当初锦州城沦陷的时候,左卫指挥使当场战死,留下来一个能屈能伸的中卫指挥使师阳,苟活到今日。
孟恩见到他似乎有点气不打一处来,闷闷道:“别按你们汉人的名字乱喊,我又不姓孟。”
师阳脸上堆笑:“好,孟恩将军,您多少用一些。”
孟恩正满脑门子官司,没怎么拒绝,接下了师阳手里的馒头。
师阳就顺势坐在他身边了:“将军知道这回大衡来的将领是谁吗?”
孟恩对这个一天到晚对着谁都满面堆笑、让做甚么苦活做甚么的师阳没多大警惕心,摇摇头:“我只听说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师阳叹气:“是镇守嘉峪关的平朔王的儿子。”他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盯着孟恩,“你知道我们平朔亲王罢?就是总和鞑靼瓦剌打的那一位。若是鞑靼瓦剌落在他手里,你知道他最喜欢作甚吗?”
不等孟恩回答,师阳就自顾自笑道:“砍头,抓住了就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
第一百零六回:师阳
寒风刮过,孟恩面对着满脸笑意的师阳,生生打了个寒战:“你这是甚么意思?”
“没甚么,就是想起来一些旧事罢了。”师阳的笑挂在脸上,像一张摇摇欲坠的面具,他拍了拍身上直裰的下摆,“还有啊,我听说,这位余家的世子爷颇肖其父,容貌性情皆是。”
“你是说,若是我们输了,余靖宁会屠锦州城。”孟恩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师阳依旧坐在原地,挑了挑眉毛:“我可甚么都没说。”
“再说了。”师阳将两腿伸开,轻轻揉了揉左腿,这死他在戍卫锦州时落下的伤,现在还没好利索,“我可是投降的贰臣,左右不是人,自身还尚且难保呢。”
孟恩受够了他这种说话留一半、甚么都要含含糊糊地只露个头的说话方式,一把将马刀抽出来架在师阳的脖子上:“有屁就放!含一半吐一半的,又不是反刍。”
刀刃压在他颈上,压出一条细细的血丝来,而那孟恩仿佛不知道疼似的,甚至还往前去了两分:“我大衡的将领自幼便拜在圣人门下,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都知道‘杀降’有违天和。将军是聪明人,也该知晓该怎么做。”
师阳的手蜷在宽大的袖中,微微有些颤抖,而他手里捏着两枚印。
一枚广宁左屯卫,一枚广宁中屯卫……
夜色深沉,黑压压地黏在城墙上,浓稠得甩不脱。那一团黑在墙上越涂越重,终于凝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儿——那是个人!
那人就着绳子,小心翼翼地从城墙之上往下坠。
锦州城原本看守极严,不管是里头胡人汉人,夜中戒严的时候一概不准进出。这种行为不说是有兀良哈兵卒支撑,起码也是默许。
在这浓稠的夜色中睁开眼睛费力辨别,能勉勉强强看出来是个汉人,再仔细瞧瞧,不是师阳又是谁?
师阳穿得黑漆嘛唔,掩在夜色中极难辨别,他一路狂奔,没几步就踏上了冰封的小凌河。
忽然跑着跑着,他猛然一个趔趄,骤然跪倒在地,两个膝盖在冰上一声闷响。师阳朝上猛地抽了一口气,在天寒地冻腊月末淌下豆大的汗珠来。
全是冷汗。
师阳腿伤本就未愈,这一下更是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给了他膝窝一脚、顺势将他摁在冰上的那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甚么人?!”正是余靖宁身边的小厮兼亲卫名都。
大晚上巡营的名都精神抖擞,纯粹是给冻得,他正搓手跺脚忙着自行取暖呢,师阳就送上门来给他活动手脚了。
他摁着师阳,毫不客气,用膝盖顶着他的肩胛,心想这家伙要是不老实,就扭断他的脖子。
谁知道手里头的这个人劲还怪大,拚命朝前挣扎,他还没回过神来,这人就已然不是方才被顶着肩胛扯直了上身的模样了。
名都大惊失色——
师阳面南而跪,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小凌河厚实得能跑马的冰面发出一声几乎要裂开的闷响:“罪臣万死!”
名都血肉齐飞见的都不算少却唯独没见过人这么完心眼。名都完全没料到师阳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间没把人抓住,让他又在冰面上磕了几个头。再抬起来,额头上一团血肉模糊,看着都疼。
而后,师阳跪在地下,转过一张脸,噼里啪啦往下掉眼泪,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位小兄弟,能劳烦你带我见见余总兵吗?”
名都想起来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呢,将面上的惊愕压下来:“我连你是谁都不知,又如何带你去见世子爷?”
师阳长长地抽了一口气:“锦州城内俘虏、降了兀良哈的罪臣、广宁中屯卫指挥使师阳……”
不等名都反应,只见他竖起右手三指,指天指地指心道:“愿以此身为我大衡王师领路,夺回我锦州城!”
“暂且信你。”名都虽是这么说了,但依旧警惕不减,重新箍住了他,顺带着威胁道,“带你见世子爷可以,但若是想耍甚么花样……”
名都以手比刀,在他颈间比划了一下,旋即将人推搡向前:“走罢!”
……
余知葳到底年少,身体底子好,再加上这几个月来小伤不断,都快习惯了。这伤势还没至于要了半条命,但连轴转着跟着余靖宁打了几场战役,劳心劳力的,精神不济。余靖宁在身旁,精神一松懈,便昏迷似的睡了过去。
辽东不比京中,余靖宁没法子像在世子府一般彻夜守着她。看余知葳睡安稳了,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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