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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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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啊。
面对余知葳的疑问,尤平家的思量一阵,答道:“大概是皇爷有甚么事儿要与王爷和世子爷说,这才耽搁了。”
有甚么话不能昨儿晚上说,余知葳心道,净知道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还是说,昨晚专门喂甜枣,今日大棒就到了。
余知葳心里装着事儿,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和陈月蘅聊些最近的事儿,加上有婵姐儿依依哦哦的,气氛倒还算是喜乐。
陈月蘅最终还是没留下来用晚饭,由余知葳领着亲自送出门去,好一番告别。
送走了陈月蘅,余知葳站在门口,朝着宫城的方向望了望,一点儿踪影也无。
她也只好皱着眉进了院子。
好似又过了半个时辰,余知葳险些又要瞌睡过去的时候,终于有人通报,说世子爷回来了。
没见到自家老爹,余靖宁脸色又不好看,余知葳当即就觉得出事儿了,骇的几乎是从圈椅上弹起来的:“宫里那位难为爹爹和大哥哥了吗?爹爹呢?怎么没回来?”
余靖宁冷笑了一声:“难为倒是没有,还给了好大一个恩典。”
余知葳一愣:“甚么?”
“赏了块儿块封地。”余靖挑了挑眉毛,行至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尤平家的赶忙给他倒茶,余靖宁端起茶杯来,才将后半句话补上,“南昌。”
余知葳顿了一下,觉得这绝不是封赏那么简单:“这是要改封?”
蔺太后这种精打细算的人,绝对没那么好心,给平朔王府多一块儿封地出来,更何况还是与嘉峪关风牛马不相及的南昌。
南昌那是在江西,与嘉峪关隔着几千里地呢!
余靖宁脸色黑如锅底,迎着余知葳的目光点了点头。
南昌乃是内地,夹在中间没甚么存在感,没有嘉峪关凶险,当然没有再驻军的必要——这是要借着改封的机会,夺他们家的兵权!
看似是恩赏,其实步步危机,没了那三十万余家军,平朔王余家就跟当年的少阳王顾家一般,成了待宰的羔羊。
平朔王余璞如今还在宫中,谁知道等着他的是不是一场鸿门宴。
余知葳后心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一时间竟然手脚冰凉,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谁给蔺太后出的这个主意?裘安仁吗?”
余靖宁抬头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大哥哥也觉得奇怪是不是?”余知葳拿手指沾了一点茶水,一边在桌上画出一个方形来,一边道,“要夺权就夺权便是,可究竟是谁给他出的这种馊主意?”
“他以为瓦剌鞑靼不敢南下是为何?就凭着大衡那外强中干的国威吗?还不是因着三十万余家军驻守嘉峪关。”余知葳说话的时候毫不客气,听得余靖宁连连皱眉,“是,我是忘了,咱们刚把兀良哈并入辽东都司,国威是挺大的。”
小几上的茶水印记,在余知葳的手下渐渐变成了一副简略的地图:“如果朝廷按照你的意思,去派人修筑辽东防线,那么……”她伸手画了两个圈,“大衡的西北,东北,将连成一条线,变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但如今,朝廷既不批复你的折子,又要将咱们家的封地改封到南昌……”
余靖宁将门之后,勾心斗角或许是京城的朝堂纷争交给他的,但对军事的敏感却是与生俱来的:“如果这样,大衡北境的兵力就会全面收缩,甚至退回至长城以内。”
“这哪里是像刚打过胜仗的样子?”余知葳出言讥讽道,“又不是供不起兵卒,造不起火炮。大衡至于到这种要收缩北境兵力的地步了吗?不说开疆拓土罢,总归得先把自己祖宗的地方保住不是?”
他这是想把余靖宁和余知葳刚打下来的土地,和大衡先祖留下来的土地,拱手让给谁?
余知葳明白,余靖宁当然也明白,就算是没出过京城只会纸上谈兵的文官,稍微有点儿远见,被个武将提点两句也能想明白。
是以,今日朝会之上,就此事吵得昏天暗地,之前吵十三港的时候都没这么激烈过,余璞更是在朝会之后特地去寻了几位阁臣商讨此事,至今未归。
就裘安仁十分乐意地接受了于见的生祠来看,他不仅想做个弄权的大珰,还想名垂千古来着。可他又要做这种看似要卖国的事又怎么说?想要遗臭万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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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回:孑孓
天色擦黑,一众阁臣才并一个平朔王余璞刚刚自文渊阁中出来,八九个人三五成群,稀稀拉拉地步行出宫。
内阁首辅于见行在最后,身旁是个被蔺太后吩咐“送各位大人一程”的裘安仁。
人前的时候,裘安仁自然是人模狗样,面上自带三分笑意,在月光底下白得几乎要反出光来,被大红蟒衣一衬,漂亮得像个假人。
很少有他这种二十余岁了,瞧着还像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一般的人,像是个不老的少年。
于见微微朝左边儿一撇,只看见一柄雪白的拂尘搭在裘安仁臂弯里。琵琶袖宽大,裘安仁的胳膊就显得越发得细,那拂尘躺在他臂弯里就红的红、白的白,分外分明,瞧的人喉头痒痒的。
于见喉头滚了滚:“印公。”
裘安仁一笑,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清越,正是他给蔺太后读书那个声线:“于大人若是这么说,那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原先不是与大人说了吗?唤我句‘安仁’便是了。”
“安仁。”于见听他这话,便觉得这两个字黏黏糊糊的,黏在他的嗓子眼中,像堵着一团甜乎乎的糕点,虽是腻,但还是从喉头甜上了舌尖儿。
“诶。”裘安仁应了一声,眼波流转,冲着于见一笑,“大人有何吩咐?”
“这……”于见笑了笑,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上颚,“怎是会有吩咐,就是想与你说说那建生祠的事儿。我看旁人都不大乐意,便想着自己先在老家捐上一座,我于某旁的不说,簇拥到底还是有许多的,到时自会有人跟着的。”
“那安仁先谢过大人了。”裘安仁叹了口气,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得亏是娘娘默许了的,不然大人这般抬举我,得引着多少人妒忌啊?”
“诶。”于见否认了这个说法,“印公为着大衡鞠躬尽瘁的,当得这个赞誉。”
裘安仁抿着嘴笑了笑,在月色底下瞧着朦朦胧胧的,竟然生出某些女相来,瞧着更不像真的了,在于见的眼里,竟然隐隐生出一种谪仙人的味道来:“这可当真不敢当,不过是最近忙些罢了。诶,说到这个事儿,我倒是想起来——我与那位要避嫌,实在不方便亲自见他,还得麻烦于大人替我谢谢他了。若不是他出的这个主意,我也在娘娘面前讨不着巧。”
这个主意当然是说平朔王改封南昌,彻底收拢兵权之事。
于见当然应允,还笑道:“安仁的苦处我明白,你放心,明面上瞧着我与他虽不是同一阵营的,但到底朝堂上还是避免不了要多接触。我去谢他,借着公务的名头就是了,旁人不会怀疑的。”
“于大人可得让他藏好了,千万别被人瞧出来。你看看田信那几个,一张嘴就有一群人等着揪错处,若不是朝上诸位大人怕斯文扫地啊,恐怕连我这干儿子的祖宗都要问候上了。这田信都快在我面前哭上了,想说点甚么太难了。不过就田信那样的,也只能给咱们当枪使了,今后还是得靠着那位这般的人,暗中推波助澜。”不知为何,裘安仁走得缓慢,从文渊阁走到宫城门口没多远的路,其余人早都不见了人影了,就只这两个还在后面晃晃悠悠。
“他你还不知道吗?才学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也不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不会急躁——他有分寸的。”裘安仁走路目不斜视,于见就只能看着他的侧脸,在夜里的宫城当中入画了一般。
“这我就放心了。”终于走到了宫门口,裘安仁立在于见面前,微微欠了欠身,“到地方了,我就不便再送大人出去了。大人为安仁做了这许多,让安仁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了呢。”
这句话跟一把火似的,于见感觉自己从头到脚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脑子都不在了,他口干舌燥地一把扯住了裘安仁的衣袖,刚好就捏住了他细细的手腕:“听闻安仁有个私宅,里头带着个小园子,颇是风雅。如今春日尚好,安仁若真想谢我,不如就去你那宅中,做些个填词作赋曲水流觞的风雅之事。”
这于见到底是个文臣,哪里钳得住身上有功夫的裘印公。
裘安仁不着痕迹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脸上照样是带着那一副谪仙人般的笑容:“这可不巧了,今夜是我当值,娘娘这边儿实在是抽不开身,我晚上就在宫里歇下了。安仁倒是极想与于大人去的,只是这时候实在不凑巧啊。等下回啊,我得了两壶好酒,定然给大人送过去赔罪。”
于见有点儿愣愣的。
裘安仁见此,抬手拍了拍于见的顶上的乌纱帽,抚下一片落花来,手指蜻蜓点水一般在于见额头上碰了一下,一触即收:“诶呦,这也不知道是在哪沾上的。好了,夜色也不早了,大人快家去罢,等会子天若是更黑了,不好看路。”
于见浑身都僵硬了一下,被他这一触哄得早就不知今夕何夕了,当即指哪打哪,被裘安仁笑眯眯送出了宫门,上了自家的车架。
送走于见之后,裘安仁独自转过身来。
蔺太后应当已经回慈宁宫歇下了,他直接去慈宁宫便是了。
裘安仁脸上带着笑,走一步脸色就冷一分,等走到路程的一半的时候,整张脸就彻底垮了下来。不说狰狞,那也是阴鸷无比,若说方才还是个下凡的谪仙,这会子就是个不知道是从哪个深山老林当钻出来的鬼狐精怪了。
他看了看方才被于见捏过的手腕,恶心极了似的,使劲在皮肤上搓了几下。月光下瞧着如玉如霜的手腕子原本还白得欺霜赛雪,这一下子下去瞬间红了一片,感觉都快被搓破了。他还嫌不够似的,好似那一块皮肤都恶心透了,使劲儿用指甲恼了几下,霎时间就出了几道子血痕。
裘安仁咬牙切齿,从自己牙缝儿里挤出来一句:“腌臜孑孓。”
这话被他掷在地下,靴子踏过了,就碎在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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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回:无理
原本常朝差不多日日有,但大朝会按制是十日一次的,可这几日却好似日日将常朝开成了大朝会。自此还不止,文渊阁中日日几乎通宵达旦,好几日都吵不出个结果来。
北境方向的事儿不是没人提,被一众人掰开了揉碎了扔在蔺太后面前,但几乎没起甚么大作用。
毕竟大衡大着呢,哪儿不是祖宗之地?就北边儿那一点地方,又穷又荒的,粮也产的少,还得靠旁的地方救济着,不给大衡拖后腿就算好的了。穷人的命不是命,比草还贱,比纸还薄。北边儿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就算是死在异族铁蹄之下又能如何呢?她蔺太后照样在紫禁城中养尊处优,疼又不是疼在她自己身上。
比起那远在天边的北境,还是眼睛跟前那点儿兵权更容易让她茶饭不思。
文渊阁之中,诸位大人刚刚唇枪舌剑的交火过一番,这会子正疲惫不已。文渊阁议事是许人坐的,如今诸位大人张张口就觉得嗓子要冒烟,竟然齐齐要拿起茶杯喝水了。
文渊阁当中莫名其妙地忽然安静了下来。
小皇帝贺霄在他娘的强制要求下一定要听完全程,但又说不上几句话,趁着这个没人看他的当空儿捂了一下脸,痛苦不堪。
趁着这会子没人说话,余靖宁见缝插针,赶紧张了嘴:“臣幼时长在嘉峪关,此后又总待在京城,还以为衣衫褴褛食中无肉已然是最大的人间疾苦了。臣在京中待的时间太久了,竟然见识短浅到这种地步,竟然不知道世上会有人跟在马后面,捡些马粪来吃。娘娘恕罪,诸位大人也别嫌恶心,我知在文渊阁当中实在不宜说这些污言秽语,但不说出来,又有何人能相信这是我亲眼所见?以前总在书上瞧见饥荒时候如何‘易子而食’,总觉得虎毒不食子,这样的话都是夸大了许多的。可臣乃是京城之中长大的,自幼不知饥饿是何滋味,有何资格去以己度人?”
“没见过饿殍遍地,臣也以为这天下是太太平平的,又怎会有人因着饥饿连尊严脸面道义都不要了,去吃那样的东西。”余靖宁不是头一回见文官吵架,但还是对他们嘴皮子的利索程度心有戚戚焉,先前跟人吵得头昏脑涨,这会子再火冒三丈也没法子暴跳如雷,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那般的人。如今他语调平缓,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糅杂在里头,“娘娘与皇爷都是悲天悯人之人。臣见了异族尚且还能生怜悯之心,更无需说咱们大衡自己的子民了。今日父王若退,就是将北境的百姓置于胡人铁蹄之下,今日兀良哈百姓,就是以后大衡西北东北的百姓。”
蔺太后没说话,眉头皱了皱,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裘安仁。裘安仁立即得令,拂尘一甩就替蔺太后说话了:“世子爷啊,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好似像您说得,这大衡离了平朔王爷好似就转不动了似的。您如今这话,可是在说咱们大衡有多不太平?还是说皇上娘娘不圣明,误了这天下百姓?”
余靖宁早就料到他要这么说了。不卑不亢站起了身,又从从容容往地上一跪,五体投地磕了两个头:“臣这话僭越了,还请皇爷娘娘治罪。”
“世子爷此话非是虚言。”不等裘安仁再反驳,只见陈暄冲着御座之上拱了拱手,冷冷道,“忠言逆耳,这臣还是知晓的。”
今日文渊阁内朝涉及边境之事,照例该有鸿胪寺的人在场。但陈暄的老岳父恰好身子不大爽利,陈暄怕将人气得蹬腿儿了,只好由他这个鸿胪寺少卿撸起袖子上阵了。
他这话说完,和平朔王府早就绑成一条绳子上蚂蚱的新派在地上呼啦呼啦跪了一大片,排练好了一般:“还请皇上娘娘为大衡北境万千百姓考虑,收回成命。”
谭怀玠陈晖更是领头道:“内阁阁臣本是设来为皇上分忧的,如今这般形状,非但未给娘娘皇上分忧,反倒是给增添了万千不便之处。这实在是臣等的不是,还请皇上娘娘准许了臣等,让臣归家侍奉老夫罢。”
既然讲道理也讲不通,那就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他们阉党的办法,咱们无理取闹罢!
蔺太后原本还是端着一副还算和善的态度,只指使着裘安仁指挥他那一干党羽与新派和平朔王吵架,如今终于是忍不住了,一巴掌拍了下去:“放肆!你们还敢来威胁哀家了?!”
阁臣当中一半的人全都当着她的面打算撂挑子不干了,这还得了?这群人定然还有一大群的血亲姻亲转折亲,门生更是遍布朝野,这是要当着她的面儿闹罢工!
真当她不敢砍了这群人的头吗?
刚刚才平缓下去的气氛陡然间又被点燃了,裘安仁严阵以待,往门口瞟了一眼。
门外的东厂太监蠢蠢欲动,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冲进来将这群人全部拿下,剥了官服丢到诏狱里面去。
他甚至在心里盘算起来,要是今日在文渊阁中当场杀了余靖宁父子,如何保证嘉峪关的余家军不会一气之下南下“清君侧”。若是当真南下了,调动甚么地方的兵力去抵挡,甚至该用哪位将领都在心里点了一遍。
裘安仁刚数到第四位,却看见眼前的平朔王余璞,也跟着跪下了。
余璞的额头轻轻在地面上触了三下,将一样东西从自己怀中摸了出来,双手奉至蔺太后面前。
是一枚虎符。
余靖宁见了这东西,当场险些一句“爹!”就喊了出来,最后还是卡在了自己的喉头,只滋啦一下剌了一下嗓子。他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的父亲,目眦欲裂,方才的冷静镇定几乎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这交出来的拿是一枚虎符,这简直是将他余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头捧在了手上,全都交了上去。
余璞将这漆黑的虎符放在手心里头,垂下眼睫,却没有唤娘娘,说了一句极其僭越的话。
“嫂嫂。”
………………………………
第一百五十八回:有情
许久都没有人这么喊过她了,蔺太后当场一愣。
这个称呼太僭越,她十几年都没听到过了。
“臣知晓娘娘在担忧甚么,臣也不会给娘娘留后顾之忧的。”那个僭越的称呼在余璞口中终究是知过了一次。他手捧着虎符,苦笑道,“当初我们兄弟五个,臣的年岁是最小的,十一二岁的时候是跟在大哥身边了。臣父母早亡,大哥拿我们当亲弟弟一般疼。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娘娘对臣来说,更是先是姐姐后又做了嫂嫂。臣年幼,少时没少得娘娘和先帝的看顾。先帝如此知遇之恩,莫说是要臣的虎符,就是要臣能拿命来报都不为过。”
若说僭越,那隆武皇帝的肩头他也是坐过的。当初兄弟五人,把酒临风逐鹿中原的时候,何等的意气风发,哪能想到会有今日?当初的兄弟五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一个殚精竭虑朝不保夕的余家,跟一个被蔺太后护在羽翼下的蔺家。
“大哥当初交代过臣,要臣守住了大衡西北的关口,莫要让鞑子再来犯我中原,这才对得起臣‘平朔’的封号。”余璞挑着眉毛来笑了笑,年少的样子来历历在目,那眼神同当初的少年一般无二,“先帝当初与臣说,大衡的百姓,那都是自己的子民,要放在心尖尖上护着。当初臣年岁还小,满口答应下来,去了关口才知此事有多难,但因着先帝的嘱托,到底咬牙撑住了。这么多年,在嘉峪关,因着大衡的天威,北边儿的鞑子都不敢南下。臣就瞧着百姓们耕地、做买卖,不说有多昌盛,但安定总算是能保证。臣也终是明白了先帝的话,为武将,能守一方太平,果真算是不枉此生。”
说实话,这时候才能瞧出来他与余靖宁的分别来。余璞那张脸生得精彩极了,说话的时候眼神是亮的,余靖宁却是一派在京城中磨砺久了的坚忍。可眼睛里头的星光,也在这大殿中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了。
“臣替先帝守了十几年的国门,臣的儿子也叫做‘靖宁’,生来就是保大衡平安的。”若是十几年前,他说着话的时候大概该是激动的,颤抖的,可到了这个年岁,就也只剩下了古井不波的一片冰凉,“臣的儿子,臣的女儿,全都为大衡打过鞑子,守过国门。可臣今后再也不能在嘉峪关抗铳驭炮了,辜负了先帝的一片嘱托,臣万死。”
他说“万死”的时候,手里头的虎符没人接,所以磕不下头,也只好端端跪着:“余家不算是满门忠烈,不配为大衡亲王位,娘娘将臣的虎符和丹书铁券一并收了罢。”
他跪在那儿,半晌没人言语。
说实在的,余家当真是尽忠尽得可以了。看看余家,连闺女都为大衡的江山弄了一身的伤。再看看蔺太后的娘家,她那亲外甥让自家爹宠的,别说守国门了,不斗鸡走狗惹麻烦就算是好的了。这般厚此薄彼,也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今后还有谁敢替皇家卖命。
这时候哪有人敢接话,尤其是裘安仁,说错一句就算陷害忠良。
好半天,终于有人动了。
有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余璞身前,握住了他的手,将那一枚虎符牢牢握在了余璞的手心里头,起唇道:“五叔。”
竟是小皇帝贺霄!
当场所有人都呆住了,没想到竟会节外生枝出这种事儿——这小崽子都当背景板当了八九年了,今儿怎的忽然说话了。
贺霄冲着余璞笑了笑,笑得时候很浅,带着一点纯然的孩子气:“五叔,你把符节拿回去,安心回你的封地就是了,还回嘉峪关。”他说话说得像家宴上拉扯家常,孩子一般的起誓,“余家做过的事,父皇都记得,父皇不记得的,朕就替他记着。天子金口玉言,五叔尽管放心就是了。”
这孩子看着余璞,笑得稚气:“五叔快将虎符收回去罢,虽说快夏日了,但在地上跪着到底凉,五叔快起来。”
天子亲扶余璞起来,他当然不敢再矫情,赶忙起了。后头跟着跪的那一片,也跟着见好就收,叫唤眼神都不用了,立即三叩九拜,高呼道:“皇上圣明!”
就算这贺霄是个十来岁的娃娃,那也是大衡的天子。蔺太后私下里与他怎么摔东西置气也好,在朝会上沉默也好,都不能明目张胆地将他的话收回去。
就那么几句,就是圣旨,就是天子口谕!
更何况,小皇帝处理的并不算差。要是再这么闹下去,看余靖宁和谭怀玠陈晖那几个的神色,今日文渊阁中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大概就得是武将弑君、东厂拿人、文臣死谏了。
贺霄下了口谕之后,没多少时候,就让诸位大人各自回去了。
直到到了余家的车架上,余璞才开口和余靖宁说了第一句话:“皇上那孩子……仁义。只是太仁义了,没个主心骨,你今后好好看顾着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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