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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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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还算是明亮,映在白雪上亮亮堂堂的,煞是好看。

    可是这老头子一点儿也没欣赏这景致的心思,掀开了车帘子冲着赶车的下人催促了几句:“走快些,家里还有客人等着。”

    车帘合上,晃荡了几下就平静下去了。

    赶车的没明白这深更半夜的家里还有客人,而且不睡觉还有正事要说是怎么回事儿,但他毕竟是个做下人的,舔了舔嘴实在是没敢问出来,只好听凭主子的号令,狠狠抽了面前的马一鞭子。

    车前的马长嘶一声,车轮底下依旧嘎子作响,只是嘎吱的速度快了许多。

    ……

    老头子回家的时候,自家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老妻早早就歇下了,正屋子一点儿灯的影子都没有。

    那老头快走几步,掀开厚重的门帘钻进了书房。

    外头的风不算小,连带着刮进来了许多雪片子,惊动了灯下读书的人。

    金发碧眼,是个洋人。

    这年头见着洋人不算稀奇,尤其是在靠近东郊巷那几处更是常见,但是在一个分不清到底是旧派还是阉党的人家的书房里见着,那就是真的稀奇了。

    大衡人看洋人通常脸盲,只能看出来这是个鹰钩鼻的年轻人,长得虽不是大衡传统意义上的英俊,但起码长得舒服,但实在是瞧不出是哪儿来的洋人。

    那年轻的洋人瞧见了老头子,把书往桌子上一扣,冲着老头拱手笑道:“先生回来了?”他大衡官话说得很好,但是要是仔细听的话,还是有一种他舌头总是捋不直的感觉。

    那老头点了点头,冲着这年轻的洋人唤了一声儿:“若闻。”这显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按照大衡人的起名习惯,起的化名。

    若闻站起身来,像是要扶那老头一把,让他坐在圈椅上。

    老头赶忙避了避:“你身份贵重,实在不必要这么抬举我这个老头子,老夫受不起这样重的礼。”这话听起来是不咸不淡的,甚至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是要是单单听他的语气,却能听出来一种像是嘱咐自家子侄辈的语气。

    若闻像是对他这个回答很感兴趣,眯了眯眼睛:“可是这是在大衡啊。”

    老头知道他这话是甚么意思,但是却不着痕迹地又敬了他一次:“哪怕实在大衡,也是我有求于你,哪能反而让你敬着我呢。”

    若闻眼珠转了一圈,大概是很满意,便也没起身,笑着看那老头儿径自坐下了:“咱们是各取所需,没甚么谁求谁的。”

    “哈哈。”那老头笑了一下,旋即道,“那若闻便替我问令尊和令妹好罢。”

    “我会传达到先生的意思的。”提道妹妹大概令若闻很高兴,挑了挑眉毛,“那小丫头不比你们大衡的女儿乖顺,惯会扯我父亲的胡子,若知道您问她好,那恐怕也是想要来扯您的胡子的。”

    老头显然知道这是玩笑话,哈哈大笑着就坐下了。

    等到老头儿坐下喝了一口水,才开口问道:“见着你们那位‘九千岁’了?我听闻他见了大衡皇帝已经不用跪了,果真是权倾朝野。”

    裘安仁对自己的定位很准,他在读书人的眼中的确是个靠着生的好看,傍上了蔺太后为非作歹祸国殃民的小白脸儿,嗯,还是个断子绝孙的阉人,那就更是骂两句也不为过的。果然就连这刚找过他的老头儿都微微露出一点嫌恶来:“见着了。”

    虽然他只是不怎么高兴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摆,但是还是被那年轻的洋人看在眼中。这种神情一般是拍蚊子或者苍蝇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但是这大冷天的,哪里来的蚊子苍蝇,所以那就只能是嫌恶这件衣裳了。

    只不过是见了一面,就觉得这衣裳不干净了。

    若闻仿佛是觉得这种反应很有意思,便先没有说正事,忽闪着颜色浅浅的睫毛,问老头道:“先生觉得你们那位印公是个甚么样的人呢?”

    老头应当是没想到若闻会问这种问题,很显然愣了一下,短暂思考过后才回答道:“他……很有手段,心也足够狠,只不过……”

    若闻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微向前倾:“只不过甚么?”

    “不够沉得住气。”老头道,“大概是年轻气盛罢。比不上若闻你。”

    若闻笑而不语。

    “他但凡要是能收敛一点儿,多做做表面功夫,也不至于闹出那般人人喊打的局面。”老头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叶,“不过,这也算是好处罢,对我们来说。”

    老头其实能猜出来裘安仁是个甚么心理,送进宫里来做内侍的男孩子,家里情况只怕不好,而这样的男孩子,生得美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罪过。

    内书堂出身又怎么样,进了司礼监又怎么样,他还是文人提起来就看不起的那一个,永远都是。

    那他只会更看重自己手上的权利,甚至——更喜欢去夸耀自己手上的权利。

    若闻听了老头对裘安仁的评价,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先生觉得,甚么时候咱们埋下的东西才能炸开。”

    那老头眼见终于言及正事,不由地神色一凛:“不会太久了。广州港显然不能承担和番邦数量那样大的往来,况且如今民间根本办不下起帆令来。你也看到了,已经有第一群人忍不住了,既然有第一群,那就会有第二群。只怕是撑不过这个数儿……”

    他默默地冲着若闻比划了几根手指。

    若闻看着他比起来的手指,问道:“那你觉得,这群人能成事吗?”

    老头摇了摇头:“如果按照兀良哈南下试探的结果来看,我认为不能。毕竟……咱们还没真正把大衡的脊梁骨打断。”他喝了一口茶润嗓子,“不过,按照你的想法,能成气候或是不能成气候,不都能达成咱们的目的就是了。”

    要么青山埋忠骨,要么脊骨成佞臣。

    而一个断了脊梁的国家,将是不堪一击的。


………………………………

第二百一十五回:庙会

    自从入了冬,就三天两头下雪,一直没停过。虽说一下雪路上就不大好走,连马都总是喷鼻子不乐意,但是还是有许多人在路上忙忙碌碌地奔波着。

    又快要过年节了,时间就那样一年接着一年地跑着,没给谁留点空隙喘口气。

    余家的案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折腾着,抄过的家产已经还回来了泰半,有些东西实在是没办法要回来——譬如余知葳心心念念的海棠树。

    余知葳还没缓过劲儿来,气血虚,冬天怕冷,捧着个小手炉眼巴巴地望着窗户边儿。

    余靖宁心一软,随口就要说:“春天再给你栽几棵。”这话还没从嘴里吐出来,就赶紧被他咽了进去。

    春天栽的新苗,那么细的一枝,要怎么开花儿呢?那也不知道几年之后才能瞧见这花儿了,那时候,余知葳在哪儿呢?

    余靖宁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

    余知葳不知道是装没看见还是真没看见,眼睛还盯着窗户外头几个光秃秃落着雪的木头桩子,像是随口问道:“明儿出门吗?”

    余靖宁刚想大“明儿年三十儿,出甚么门”,可等到这话说出来却又变了:“出门做甚?”

    “当然是上街玩儿了,大哥哥难道不想上街逛逛吗?”余知葳看余靖宁眼神闪烁,大概下一句就要说出拒绝的话来了,赶忙先开了口,“如今京城就时兴晚上上街去逛呢,京里的庙会甚么的,你一次都没去过,难道不想转转吗?等回家了,那时间刚好够吃饺子。”

    余靖宁去年勉强包过一回饺子,至今未能完全学会,下锅煮不是基本没馅儿就是烂成片儿汤,所以余知葳干脆不打算让他再担当大任,让下人包好了回家吃就成了。

    余知葳看着自家哥哥,心想,他要是不去,我就干脆把他拖出去得了。

    没想到余靖宁的话在嘴里打了两个磕巴,竟然答应了:“那行罢。”

    余知葳挑起一边眉毛,冲着自家大哥哥笑了笑。

    ……

    年三十儿的时候,大雪初霁,白日里太阳晒得人暖暖的,余知葳特地是挑那吃过午饭的时候要出门的。

    余靖宁:“你若是要逛,那可不得到晚上?这几天晚上常落雪的,你就不怕冷吗?”

    谁知余知葳却笑道:“怕冷好解决,穿厚些就是了。向来晚上那庙会的街好看,更添几分色彩,大哥哥不知道吗?这要是错过去了,那就得再过一年才能见上这样的景致了。”

    余靖宁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子,只好应了。

    既然是叫庙会,那当然是跟祭祀拜神脱不开干系,但到了大衡长治年间,就纯粹成了各类小商小贩做买卖的地方,杂耍卖艺的也在里头混一口饭吃。

    烟火气很足。

    余知葳穿戴一新,为了添上几分喜气,特地穿了件大红的方领半臂短比甲,尤平家的怕她冷,风帽暖耳卧兔一个不少,全都整整齐齐地穿戴好了,这才将人送出门口去。

    余靖宁盯着她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响的羊皮小靴,半晌不言语。

    余知葳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甚么。”余靖宁冲着她微微勾了勾嘴角,权当是笑了,“好看。”

    余知葳没停,接着一路咯吱咯吱朝前走:“生得好颜色,又年少,自然穿甚么都好看。”

    她没注意为甚么身后的余靖宁没跟来,正一边儿嘚瑟一边儿朝前走,一不留神儿惊呼了一声。

    前面有个坑,雪盖着她没瞧见,咵嚓一下就陷进去了。

    这时候那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大哥哥才溜溜达达地走到她身前,还特地挑了挑眉毛,此时无声胜有声地表达了“活该”的思想感情。

    “……”余知葳,“你倒是帮我一下啊?!”

    余靖宁给了她个活该的眼色之后就径自朝前走了,只剩下余知葳一个人在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地追着跑。

    这般场景,仿佛让人回到了两年前。

    余家的车架回去了,只剩下兄妹两个在街上走,余知葳叼着一枚鲜红的山楂果,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蹿到了不知定睛正在看甚么的余靖宁面前,口齿不清地道:“吃吗?”

    说罢就把手里的糖葫芦往余靖宁眼前递过去。

    余靖宁想也不想,就接过来叼了一颗山楂果下来,吃掉外面的糖稀之后,里面的果子酸的人一个激灵。

    余知葳笑嘻嘻地跳在他身前:“这是看甚么呢,这么出神?”

    余靖宁用下巴指了指前头的小摊儿——好像是个吹糖人的地方,一群戴爪拉帽的小孩儿正围在那糖人师傅的周围,又是笑又是闹,端的是热闹非凡。

    余知葳:“想要啊。”

    余靖宁摇头:“小孩儿玩意儿。”意思大概就是不要了,可是却并没有挪开眼睛,还是在看。

    余知葳看他看了半天,忽然问道:“要是今后大哥哥有了孩儿,会牵着上庙会顽吗?”

    余靖宁脸上的表情像是柔和了许多,笑道:“应当是会的。”而后却又顿了顿,像是很无奈的样子,“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有。上面不会让我成亲的。”

    余知葳没管他这两句话,径自走到了那吹糖人的跟前,嘱咐了几句。

    只听那吹糖人的应了一声儿:“诶好勒,您等会儿啊。前头这几个小孩儿的做了就轮着您的了。”

    余知葳这才回过头来,冲着余靖宁笑了笑:“你是隆武元年生的,丁丑年生人,比我大三岁。吹了个牛给你。”

    余靖宁皱眉:“都说了是小孩儿玩意儿……”

    “京城直隶才有这东西呢。”余知葳冲着他勾了勾眼睛,“你当小孩儿的时候见过吗?等你十二岁来京城之后,哪有功夫玩儿这些东西。我补给你。”

    余靖宁张口还有解释甚么,却被余知葳一句话堵了回去

    她笑嘻嘻地仰着头,眼带桃花:“好了大哥哥,别狡辩了,我知道你想要。诶?怎么,不高兴啊。好好好,是我想要,成不成?”

    余靖宁看着嬉皮笑脸的余知葳,最后也没把数落的话说出口来。

    好罢,我的确想要。


………………………………

第二百一十六回:零嘴

    没多一会儿,余靖宁就左手抱着一包糖炒栗子,手上挂着吹出来的糖人,右手也抱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咯吱盒儿。不止这些,嘴里甚至还叼着那糖葫芦上的最后一个山楂果儿。

    再看前头的余知葳手上也带了许多的东西,嘴里也嘎吱嘎吱嚼着甚么东西,高高兴兴地一回头,看余靖宁还是龇牙咧嘴的——显然是糖葫芦上的山楂果还没吃完。

    余知葳:“那咯吱盒你快吃了,这大冷天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余靖宁生吞似的把那一个酸不溜秋的山楂果儿咽下去,心里甚至怀疑那个摊主是不是看余知葳是个盘儿靓的小姑娘才给她几个不怎么酸的,酸掉牙的全都给了他了:“你这是打算把这整个庙会的零嘴儿都买下来吃了?”

    余知葳又往自己嘴里头丢了一个,嚼得嘎吱嘎吱地响,一边儿嘎吱一边道:“我就是想带你瞧瞧我是怎么长大了。”

    绿豆面儿的咯吱盒松松脆脆,丢在嘴里香喷喷的,余靖宁觉得这味道还不错。

    余知葳笑道:“我小时候没那么多钱,零嘴儿只能一样买一点儿,现在有钱了,可不得好好吃上一顿。”

    “敢情你这是找补来了。”余靖宁被他她这说法逗乐了。

    “诶哟我的世子爷。”余知葳桃花眼一挑,冲着余靖宁眨了眨,“怎么不打官腔说官话了?反倒跟我学起京片子来了?”

    余靖宁冲着她挥了挥爪子:“别瞎说。”

    两个人溜溜达达朝前走,余知葳继续左顾右盼:“我小时候,也就是十岁左右那阵子罢,带着我那三个小弟上街。”

    余知葳嘎吱一声儿又吃了一小截儿咯吱盒儿:“那三个小孩儿更穷,没甚么钱,都是我给他们买零嘴儿吃。老话都说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叫一个能吃,我买一包东西,没一会儿就给人风卷残云吃光了。”

    “那你怎么办?”余靖宁忽然觉得余知葳是不是被欺负了,谁都抢她零嘴儿吃。

    “嗐。”余知葳笑了下,“我这不是给人当大哥呢嘛,他们第一口通常都是孝敬我。既然人家都给了,那我这当大哥的也不好跟小孩儿抢东西吃是不。多吃点儿就多吃点儿罢。”

    余靖宁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是笑甚么?笑话我啊。”余知葳瞥了一眼余靖宁,脸上带笑,“你可不知道他们那几个,吃完了还巴巴地瞧着摊子,可我又没多少钱,你瞧他们那小可怜儿样儿,舍得跟人抢食儿吃吗?”

    三个小光头加一个留小长生辫儿的余知葳,全都带着小爪拉帽,穿着不算是太厚的东西,一边跑一边笑,嘴里飘着白气。余知葳笑得尤其厉害,咯咯咯个不停,最后被风呛得打起嗝而来。

    这些小孩儿仿佛就浮现在余靖宁眼前,稀里哗啦从身前跑过,越跑越远了。

    余靖宁看着那些小孩子在远方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你吃豌豆黄吗?”余知葳探着脑袋,指着远处的一个罩着蓝湿布的小独轮儿车,“这摊子上卖的豌豆黄味道最好,没那么甜腻,豆香味儿很浓。”

    小摊儿上的伙计正吆喝着:“嗳这小枣儿豌豆黄儿,大块的来!”,这豌豆黄原本得春天才有,起码也得二三月份。可这两年也不知怎的,大概是商贩都想赚钱,一年四季只要开庙会,就能见着豌豆黄——只是用的大概是上一年的老豌豆罢了。

    余靖宁看着小姑娘冲着自己眨巴眼睛,便问道:“你想吃吗?”

    余知葳狠狠点点头。

    “那就去罢。”余靖宁,“我钱带够了。”

    出门之前,尤平家的特意给这两位主子又塞了好些碎银子和铜钱儿,说甚么:“上街玩儿肯定要买好些零嘴儿吃,钱可一定要带够了!”不仅塞了许多钱进去,还特地扯回了要跟着他们俩出门的名都,拼命朝人打眼色,“这大过年的,好些事儿都没干完呢,你这小子还想跑出去玩儿?当自己是主子呢。”

    当时名都的神色就委屈了下来,还是余知葳说保证要给他带零嘴儿吃才让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尤平家的回了世子府,边走边回头。

    “要是钱没带够,我就把你押在这儿。”余知葳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塞进余靖宁手里,“这么好看一个少年郎,还不够抵债吗?”

    余靖宁很显然脸色黑了一下:“你打算拿自家大哥哥抵债?”

    “不敢不敢。”余知葳看他的脸色,连声说不,“就是让您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回家拿钱把您赎回来,您看成不成?”

    余靖宁哼了一声儿,朝前走去:“钱带够了,买豌豆黄去罢。”

    余知葳乐颠颠地跟上了,心道,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呢,还是这么爱生气。

    后来转念一想,也不知道是真生气了,还是生气给自己看的。

    那做豌豆黄的独轮车旁边摆了两张小桌子,几把小椅子,给客人当个零食吃东西的落脚点。

    余靖宁把一手的零嘴儿丢在了桌子上,看着对面坐着的余知葳剥糖炒栗子。

    两个人没走太远的路,糖炒栗子还热着,剥出来金黄的栗肉上丝丝冒着白气。

    大概是因为余知葳有指甲的缘故,剥得比余靖宁快多了,剥好的糖炒栗子就搁在包栗子的纸上,壳儿在桌上收拢作一处。

    她一边剥一边笑着说:“我再小的时候,就是我娘领着我上街了。我小时候也不挑嘴,买甚么吃甚么,唯独糖葫芦、糖炒栗子、豌豆黄这三样,是一定要吃上的。”

    “吃不着怎么办?”余靖宁看着她问,“扯着袖子哭,撒泼打滚儿闹脾气。”

    余知葳当场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连剥栗子的手都停了停:“你看我像是那样的孩子吗?”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甚么“我明明乖巧懂事又聪明伶俐好不好。”却全都没说出来,大概是不屑于解释。

    她只是“哼”了一声,把自己剥好的那一堆栗子,全都推到了余靖宁跟前。


………………………………

第二百一十七回:背驰

    “你小时候吃这样的东西吃的少,我今天全都补给你。”余知葳把栗子剥好往余靖宁跟前推的时候这样说,“我小时候都是我娘给我剥栗子吃,她那名动京城的琵琶用着上好的丝弦,用不着玳瑁拨片,用指甲剥就行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来,那十片指甲总是遭到劫难,如今却都是尤平家的精心修剪过的形状:“她那指甲不如我的硬,一剥栗子就容易劈,回去就没法子轮指了。所以……后来都是我给她剥栗子。”

    那纸上的一堆栗子堆成小山,全都推到了余靖宁的面前。天色已经暗下去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掌起灯来,余知葳的影子在灯下渐渐拖长:“吃罢。”

    “……”余靖宁的耳朵忽然红了起来,他不太敢接受余知葳这一堆栗子,就像他们两个人永远藏在心里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

    余知葳皱了皱眉头,嗔了一句:“平时都是你训我,今儿个我也得好好训训你!这糖炒栗子不趁热吃,暴殄天物!赶紧给我吃咯。”

    她很明确的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会有甚么来日方长了,她只是想让余靖宁吃一回她剥的栗子,是第一回,但也可能是最后一回了。

    余知葳的一片心意就那样在纸上堆成小山,余靖宁犹豫了一阵,终于拿起一颗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余知葳颇受鼓舞,还要去剥,却听见余靖宁轻轻说了一声:“别剥了。”

    她抬起头来,不知道余靖宁是觉得吃撑了还是对她剥的栗子不满意。

    “你那指甲多灾多难的,好不容易才养起来。”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别处,不敢去看余知葳那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连她的小虎牙美人痣一并不敢看,只觉得看一眼都烫,“好好歇着罢。”

    余知葳还待说甚么,那推着独轮车卖豌豆黄的终于打发了排在他们二人前头的一大群人:“客官,您二位的,可拿好咯。”

    余知葳余靖宁冲那个人点了点头。

    就这么说话间,余靖宁剥了一个栗子出来,大概是剥得有些太快了,那栗肉上有点坑坑洼洼的,他近乎是以一种甩暗器的姿势,将那栗子丢到了余知葳的手上:“你……你也别光顾着剥,不是最喜欢吃糖炒栗子了吗,你也吃啊。”

    余知葳看着那颗剥得坑坑洼洼的糖炒栗子,忽然有点儿舍不得下嘴,但是她不愿意让余靖宁看出来,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里,随便乱七八糟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谢谢。”余知葳道。

    她说完这话,冲着余靖宁龇牙笑了笑,就低下头去,吃自己的豌豆黄了。

    余靖宁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孩儿,怕自己的暖耳掉在豌豆黄上,拿手护着。不是一个太斯文的姿势,因为大概没有哪家的千金是这样在冬天庙会的寒风里,坐在独轮小车旁边几乎要散架的桌旁,灌着风吃豌豆黄的。

    但她却可以,一点儿也不难看。

    她是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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