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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狼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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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是草原最重要的家人。”他说。

    “牛羊马不才是你们最在意的吗?”

    “不,从来都是青草,牧场,土地。”

    他脸上是我所看不懂的对天地的敬重,那个时候他也只比我大三岁,可他比我聪明,比我看得远,他说,牛羊固然是草原人的钱财,但是没有一个草原人会把脚下踩的草排到牛羊之后,没有草覆盖的原野,这里就是一片荒地,如同雕题大漠那般荒凉。人人都可以践踏草木,但草原人和外邦人不同的是他们敬佩草地,守护草地。

    我跑快了到一边去,“那我换个地方踩,免得来年这块地秃了。”

    他笑了,在我身后跟着我一起扬起马鞭,“闭上一只眼睛骑马,你会学的更快。”

    我真的闭上眼睛,却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损招。”我说。

    “嗯?”

    “你就是想看我从马上摔下来。”

    “我说的是真的。”

    “我才不信。”

    “那就算了。”

    我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又试着闭上一只眼去骑马,先是左眼,后是右眼,果然在马背上越来越稳,生了根一般。

    “这是谁教你的?”我问他。

    “乘歌。”

    “他比你骑得好?”

    “小时候是,长大了就不是了。”他回忆起过去总是带着愉悦的神情。

    “你自己去跑两圈,我不跟着,过一会儿再回这里。”他说。

    “好嘞!”我得了命令,撒丫子放开了往前跑,回头望他,他就骑马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说在那里等我,仿佛就不会再动一步。

    风灌进我的肺腑,我整个人像是被风灌满的水囊,放眼望去,整个草原都是那样碧绿,风一扬,泛起了绿色的波浪。

    我跑得太快,帽子被风也一起勾走,等我回身,那帽子已经不见踪影。

    我有些慌张,那是博端格刚给我的帽子,过一会儿回去我可怎么向他解释。

    雨师乘歌背着手,在我身后看我,我骑在马上,没有注意马后面还有一个人,他没有骑马,我只好俯视他同他说话,“见到我的帽子了吗?”

    “过来。”他对我伸手。

    “怎么?”我催马向前离他近了些。

    他一抬手就把帽子戴在我脑袋上,“真好看。”

    我的心又扑通扑通地乱跳了,撇开眼说:“多谢。”

    “我说的是帽子。”他说完便走。

    我骑马跟上去,“可是我不好看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我横马挡在他面前。

    “好看。”他被我逼停了脚步。

    “你是不是总是喜欢咄咄逼人?”他问我。

    “那你是不是总喜欢惹怒人?”我也问他。

    “都是。”他指着自己,又指指我。

    我夹住马腹,策马离开了他,似乎听到他很清浅的一声笑。

    当天晚上我们就开始规划路线,确切来说是即墨缈和雨师乘歌还有博端格三人认真策划,我们三个在一边烤甜瓜吃。

    这种甜瓜我从来没有在南魏碰见过,外面是黑色的壳,里面是粉红色的瓤,吃起来无比鲜甜,放在火上一烤,粉红色的芯就成了金黄色的,有些烤红薯的味道,还有几分梨子的清甜。

    我和祝冬先给殿下烤了一只,但她不吃,让祝冬先吃,祝冬不高兴,晚上睡觉的时候告诉我,殿下是让她试毒,宫里干这事的都是小太监,她不乐意降低身份,我就告诉她,下次我先吃,我来做那个“小太监”。

    殿下吃了半只就没了胃口,把剩下的递给我,我掰了一半给祝冬,正要开动,身后不知谁用膝盖戳了我一下,那半个甜瓜滚在地上沾了灰,回头看他们三个,都正在图纸上勾画,我疑心是博端格却苦无证据,转过头来依旧是气哄哄。

    直到祝冬又烤了一只新的,我们两个才大快朵颐。

    后来我们离开失韦,夜晚的梦境中,我总是怀念这段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景律公主和祝冬同我一起在炉边烤火,背后就是即墨缈他们三个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想我一辈子也学不会那么流利的失韦话。

    祝冬吃了两个,把剩下的甜瓜给了我,她再也吃不下了,我把剩下的甜瓜放在炉子里边,熟了后用炭灰盖上。

    派巴图跑进来同我们说有件大事。他白天和祝冬一起练马,祝冬说他跑起马,飞一样轻灵。他知道我们有好几个人都听不懂失韦话,就用磕磕巴巴的南魏话告诉我们,有几个羊倌打了一头大狼,看样子是头狼,博端格很快就说不可能。

    派巴图说,“那狼大得吓人,狼丸都有熟甜瓜那么大。”他握紧拳头和我比划。

    “真的?我去看看。”我拉着祝冬说。

    身后三个人的讨论一时间停止,博端格对派巴图说了一句话,他急忙跑出帐包。

    我和他一起跑出去,“我跟你一起去看。”

    “骄骄!”即墨缈红着脸叫住我。

    “我去去就回!”我和派巴图跑得没影。

    那狼已经死了,软趴趴一团,我站在它面前,却怎么也记不起那头狼趴在我身上要咬断我脖子的恐惧,我觉得没趣,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祝冬悄声问我,“看见了没?是不是真的那么大?”

    我不经心地点头,“是啊是啊。”

    “你知道狼丸是什么?”祝冬忽然问我。

    “不就是狼的眼睛吗?”

    她久久地盯着我,不再和我交谈,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还一边用力敲打我的肩膀,我被她打疼了急急跑开。

    有一回我无意间问她到底为什么笑话我,她才告诉我狼丸为何物,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派巴图对我们说了那话以后,博端格让他滚出去。

    我蹲下来扒拉炉灰,挑出一个最好看的剥开给即墨缈,又把剩下的擦干净了包在帕子里。

    博端格和雨师乘歌停留片刻便要离开,我把帕子里还暖和的甜瓜塞给博端格和雨师乘歌,“你和他路上吃。”

    他看我一眼,“帕子里有几个?”

    他问的是我给了雨师乘歌几个,他自己帕子里的甜瓜一摸便知晓。

    “不记得了。”我撒谎说。

    他走的时候把甜瓜交给雨师乘歌,自己往我脑袋上狠狠一敲,雨师乘歌则不动声色地捧着甜瓜走了。

    博端格是个很小气的人,晚上和我生了闲气,白天就不许派巴图同我说话,我追着让派巴图和我一起去跑马,左追右堵截,他还是不和我说一句话。
………………………………

第十七章 东胡暗潮3

    他们已经在准备去往东胡的包袱,我们的队伍来时带了数百个箱子,这回离开也不能带上,博端格虽然说会帮我们好好保管,可这是殿下所有的嫁妆,祝冬和我蹲在箱子边像守财奴一样数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在失韦这些日子,竟然连一箱子金瓜子都没有花完。

    我们启程去东胡的那天,早上天气还是好好的,下午就落了小冰雹,偏偏我们骑的是马,半晌,被那冰雹砸了个结实,我们互相接应着半道下了马,找了个小村庄先行躲避。

    借避的主人家为我们端了茶,喝了热茶,身上总归得了些暖气,我们在堂屋里同主人说话,一抬眼便能看见大门前的行人,有急急忙忙躲避的村人,还有忙着把牛羊牵回圈中的,我听他们说的话还是失韦话,便知我们这些人暂时还没有骑离失韦部落,失韦草原真是宽广,没有边界似的,我们骑马三个时辰,还没有见到任何其他部族的人。

    雨师乘歌告诉我们,失韦部族有固定的通行路线,如果没有当地人带领,非常容易在草原上迷失路途,庆幸的是这一路博端格都会和我们同行,失韦小部族的人对他和雨师乘歌十分尊敬,我们顺带着也沾了光。

    外面的冰雹来得快走得也快,和祝冬的脾气差不多。

    等我们彻底离开失韦边界,看见正经的集市,已经是三天以后,祝冬晚上睡觉拉开我的被子,非要看看我的胯是不是和她一样被磨出了血,我被她闹极了把被子一盖,蒙住了她的眼睛。

    “要是到了凉州,我请你去吃明光楼。”她掀开被子同我说。

    “明光楼?”

    祝冬解释说,明光楼是凉州城有名的食馆,最好吃的莫过于鱼春,春天的鱼儿肚中有子,蒸着吃不如加豆瓣炒香了下酒,沾着虾酱吃更是人间美味,从前她在家里每个生辰都要从东胡的凉州城远购鱼春,凉州城的鱼春入口生香,唇齿升天。

    我摇摇头,从来不曾吃过鱼春,鱼春就是鱼子,南魏宫里没有这玩意,说是不能吃不见天的子,鸡子,鱼子都是这一类没有见天的东西。可现在是冬天,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等春天到还要好几个月,看来祝冬已经做好了在东胡长久等待南魏使者的打算,我不这么认为,总以为南魏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应我们,或者是北齐的军队,浩浩汤汤来东胡迎接半道遇阻的景律公主。

    我道,“我母亲说吃了这个长不高。”

    她颇为失望,“那你可要错过美味了。”

    片刻后搂着我的肩膀道:“等我们进了东胡人的地界,总能找到一块吃饭的地,我到时候带你去尝尝。”

    我们白日里寻了家新的客栈,只是刚离开失韦,我莫名其妙地不安,草地不在脚下,光秃秃一片。

    雨师乘歌和博端格两人很晚才回来,我们聚在景律公主的房间里,商量明日的行程。

    即墨缈问博端格,“今日可送出去了?”

    他顿了一顿看我,又对她说,“不劳费心。”

    我紧接着问,“送出去信件吗?”

    “我何时把信件交给了你们?”景律公主道。

    “不是信件。”雨师乘歌无奈,“是……是别的。”

    我要追着问,祝冬拦住我不让我再刺探,那些话到了嘴边只好送回去,我隐隐明白这三个人在做一件排除了我和祝冬还有景律公主的私事,他们不告诉我们,祝冬也不稀罕参与,可我很想看破他们的暗语,被划分成另外一派总是让人不舒服。

    客栈外面有木鱼的沉顿之声,忽远忽近,我说,“这么晚还有僧人化缘?”

    “不是化缘,是卖小食的摊子,天黑了怕扰民,故此持着木鱼叫卖。”雨师乘歌说。

    博端格饮了几口茶,放下茶盏问我,“要吃雨燕吗?”

    “什么是雨燕?”我问。

    “云吞。”景律公主低声。

    真奇怪,云吞就是云吞,怎的有了新名字叫雨燕,云吞生于南魏为云吞,生于东胡便成了雨燕,和橘生南国为橘,橘生北国为枳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砸碎的嫩猪肉?”我和博端格边走边说,祝冬说外面太冷,她不想出去吹风。

    出了客栈,外面的风果然割人得厉害,我还在问他,“是猪肉馅和芹菜吗?”

    “不是,是虾馅,加上葱花和干菜,从前我和乘歌都很喜欢吃这个。”

    我们想找个背风的桌子坐下吃,可摊主拉开担上的抽屉,下开了雨燕后说他们这里都是站着吃,没有桌子和长椅。

    博端格问我还吃吗?我说,吃,为什么不吃呢!我闻到那香气已经走不动路。

    我和他站着吃完了一碗雨燕,别看他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吃起东西比我慢得不是一星半点,他闭上嘴咀嚼,一只雨燕要分五六口才能食完,而我一口一个,不一会儿一碗就见了底,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他边吃边同我说笑,无论是在草原上,还是日后在东胡,我再也没能见过他笑得那样欢快。

    他颇为遗憾说,“要是永远能这样就好了。”

    “可是雨燕吃多也会腻味。”我提醒他道。

    他被我打断,碗里还剩下两只没有吃。

    “你不吃完?”

    “嗯,晚饭已经吃了很多。”

    我摇摇头道,“得亏你没生在平常人家,不然非是饿死的命数。”

    接过他的碗筷,把他剩下的雨燕吃了个干净,又把他的汤汁都送进了肚子。

    他愣愣地在一边看我扒着他用过的碗勺,吃完他碗里的东西,许久说道,“我是没有挨过饿,但是饿死是一种好死法,比……大多数要来得痛快。”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不回答我,我自言自语道,“等我回去,也要给我哥哥和母亲做雨燕,我看用料简单,一定能做得好。”

    “回哪里去?”

    “南魏啊。”

    “呵——”他像是哈了一口气,又像是轻轻一笑。

    我那个时候太小,没有明白,太多时候,我们和最爱的人根本没有告别的时间。

    暂时离开和永远离开,只有短暂阵痛和长久钝痛之分。我甚至最后才明白,我不是没有长大,是我一直不承认长大,我不愿意失去做孩子的机会,不愿意失去在哥哥眼中撒娇,在母亲怀里撒野的机会。

    景律公主出嫁前同我嗟叹,很多人离开家便再也回不去了,我没有想过,我日后就是那很多人之中的一个。

    临走之时,我又买下了一个瓷碗,是摊主最大的瓷碗,买了整整一碗雨燕回去,想着她们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我护在怀里,怕瓷碗的热很快被冷风带走,小心翼翼,又怕打破瓷碗洒了一地。

    走了半晌,身边却没有人说话,一回头,博端格还站在摊子不远处,他离我有些距离,我对他喊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快步跟上了我,回去的一路都不再说话。
………………………………

第十八章 东胡暗潮4

    大道之上,马儿掀开蹄子,我们就快到了凉州城,幸好这一路过了失韦我们就改成了乘坐马车,不然小命都要搭在马上。

    迫近夜幕,我们歇在距离凉州城只有二十里地的唔妥,按照他们几个人的计划,我们明日午后就会到达凉州城。

    唔妥是个小城镇,人马走过,扬起的黄沙和飞尘几乎快把人脸挡住。

    我们已经疲惫至极,一想到明日便可在凉州城休歇,几个人又打起精神,找了家酒肆吃酒。

    我们在二楼,底下一层是讲书饮茶的地方,听说每天早上用早茶的时辰,底下一层都堵得严实,这里有个讲白书和黑书的说书人,酒家跟我们讲,这人的祖父是大邹人。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那说书人要开始讲黑书,白天说的自然是白书。

    祝冬问倒酒的小二,这里的说书人说的是什么书。小二斟了一小杯桂花酒给祝冬,细想后讲道最近说到了大邹的那位嫡公主。

    我没有听过宫里的宫人说起大邹,只是听哥哥提起几句,《七国史鉴》中写道,这是第一个覆灭的国家,由上官家族掌权,整整一百一十年的上官氏一朝被灭族,皇宫里凡姓上官之人一律被斩首,当夜的大邹皇宫血流成河,大邹嫡公主就蹚着这灭族的血海深仇从皇宫中逃脱,此后不知行踪。

    雨师乘歌想起一桩事,“前年我们两个途经此处,在东风居树底下埋的那坛子酒还记得吗?”

    “嗯。”博端格看样子也记起来了。

    “良辰怎能没有美酒?”

    博端格赞同,“我去把它取出,今日一同饮尽。”

    “快去快回。”雨师乘歌嘱咐。

    于是博端格打马启程,冲着楼上的我们说道,慢些吃,等等他把那坛子酒拿来。

    他刚走,底下讲书的先生抚尺一拍。

    “要开始了。”雨师乘歌说。

    我对亡国公主的故事总是有些不忍,扯了个借口说想要方便,即墨缈问我要不要人陪着,我不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酒肆大的地方也能迷路,遂摆摆手一个人下楼。

    一拐弯,碰见一个穿着长斗篷的男子,我不当心踩着了人家的衣角,低头一看一个脚印子,急忙连声道歉,他没有说话,鹰鸟般犀利的眼睛从我身上掠过。

    “对不住,给您弄脏了。”我说道。

    他不做声,一把推开我,几步飞身上楼,身边几个同他一样的穿着长斗篷的男子一起打我身边经过,上了二楼,明晃晃的大刀拔出,二楼总共有四五桌人吃酒,等了酒保大半天不见影子,倒是等来了一群杀手。

    楼上乱起来,碗筷应声落地,噼里啪啦地碎片从二楼摔下,一楼的客人听见打斗之声,也一起慌忙逃走,一时间呼救声和刀子划破血肉的声音交杂相互。我脑子里蝉鸣一阵,看清了那些人的动手去处,我顿时手足无措,这些人就是冲着我们那一桌去,不知是要杀南魏公主即墨问音还是东胡皇子雨师乘歌,反正这里除了这两位,也不值得下这么大血本,找杀手不要命地公然刺杀。

    我此刻站在楼梯上,手心一热,往楼下跑去,见煮饭的师傅躲在后面的厨房正要关门躲避,我冲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夺过他手里的大铁勺,这勺子比失韦人煮那一大锅羊肉汤用的木勺还巨大。

    我用尽全力握住铁勺手柄,几步跑上楼梯,几个姑娘被雨师乘歌护在身后,即墨缈和他肩膀抵着肩膀作战,她抽出手里的匕首,银光烁烁。

    “你上来干什么?”雨师乘歌打倒一个杀手后喊道。

    “我……我帮你们……”一个杀手朝我挥剑,我吓得用那铁勺拼命挥打,等我睁开眼睛,那人已经被我打破了头。

    祝冬和景律公主越来越往后,他们到了二楼的观景台,只到腰的高度,我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即墨缈身手不凡,站在雨师乘歌身边也毫不逊色,我有想过她那细弱的腕骨可以杀狼,可我没有想过,杀人也是一样的冷静。

    即墨缈和雨师乘歌挡住杀手,我跑到观景台附近,“这多危险,不要站在这里!咱们快点逃。”

    “那……那……他们呢?”祝冬说。

    “可以,他们完全可以解决这些人。”我像是对景律和祝冬说,很大程度上又是对自己打气,我愿意相信他们的武功。

    祝冬说道:“我……我脚软……”

    下一瞬,她径直往身后的雕花扶栏上倒去,景律躲得快,否则她就被被身前的祝冬一起砸下楼去。

    我闭上眼,飞身一跨伸出半截身子。

    我脑袋上出了冷汗,一滴接着一滴,手里就是祝冬的手腕,“拉住了。”

    高楼之上,额……其实也就二层,但是一楼的顶高,摔下去非得断了腿,我拉住了祝冬的手臂,景律又扯住了我的手臂,我们三个紧紧相连。

    我半蹲曲着腿在二楼上,手臂撑得发酸,整个人都在发抖,景律拉着我,也感觉到我的体力不支,我多么后悔没有和博端格他们多在草原上跑几天的马练练身子骨。

    就在我快要拉不住的时候,我看见了博端格的马飞奔而来,他从马上跳下,“放手!”

    我颤抖地对他说:“一定要接住!”

    “你……你不……不要放手……”祝冬比我抖得还厉害,她这一趟送亲路途,比我还要不容易,好好一个娇小姐,又是淋雨又是受冰雹,现在还碰见了杀手。

    “放吧。”景律对我说。

    “我松手了。”我对祝冬说。

    “接住我——”最后一个“我”字长长划破天空,一个人影从楼上摔下,稳稳地落进楼下那人的怀抱。

    “你接住了!哈哈哈哈哈……”我松了口气。

    我这边笑声刚落,只听见景律啊地惨叫一声,一个杀手伤了她的后背,她松开了我,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头朝下翻落,千钧一发之际,我反手扯住雕花扶栏,一个人悬在空中。

    景律白着脸爬过来要拉我,我冷静下来,“你的力气不够,受了伤不要乱动。”我见她身上的衣服染了血。

    楼上还在打斗,我没有力气再抬头看战局,只好对下面的博端格说道:“你还能再接一个吗?”

    “可以!”他张开了手臂,等着接我。

    “我有两百斤。”危机时刻依然对着他笑道。

    “知道了,快点!”他催我。
………………………………

第十九章 东胡暗潮5

    我闭上眼,正要松开手,楼上一只素白的,沾满鲜血的手拉住了我的小臂,把我从那里提小鸡一样提起来,我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就是那天挡在我腹前,使我不被乱石所伤的他。

    雨师乘歌脸上脖间沾了血,我盯着他目不转睛,这人此时邪魅极了,如同皎白的月光洒在战场成堆的尸体之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把眼睛从这样的他身上挪开,他笑着看我,眼角还溅了一滴鲜红的血,朱砂痣一般。

    即墨缈伸手把景律公主扶起,她失了血色,眉眼间都是疲态,背上的伤口应是见了骨,血流不止,从头到尾却没有叫喊一声,若是还在南魏皇宫,陛下许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问即墨缈,“这里怎么会有杀手?”

    “回殿下,这是……”

    即墨缈话说一半,殿下的巴掌打得她脸撇向一边,身子一晃,即墨缈没有捂住脸,她转过身不卑不亢地解释,“这在我们的计划内,和他们一起,自然避不开东胡的皇室内乱,可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就不能顺利离开失韦来到这里。”

    “这是顺利?”即墨缈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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