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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妇伴拙夫 (2)-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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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辈子是否真的有沉睡过的无忧时日。
  舒服地轻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堆温暖人心的火;再望过去,门外的雪仍纷飞,今年算是早冬吧,才十二月初就瑞雪不绝。忍不住抖瑟了下,不自觉地将身上的被子拉高到脖子上,低头一看,方知盖在身上的是件男用的大棉袄,不是被子,然后她才系想起对她施以援手的那名男子。
  凭着火堆中几块新添的柴薪来判断,那名男子应是刚出去。
  缓缓坐起,身子靠在温墙上,想起了那男子有一张实的相貌。从衣着上来看,生活必定是不好过的,掬尽了身家买下她,存着什么企图?
  头好疼,在这样的境地,不由她不去正视身为女流,且是孤女身分的女子,在社会上生存的不便,随便一个男子存心轻薄或不轨,都可轻易使她陷入被欺凌中。
  仔细思量,在这不公平的世界上,她得有个名分来让人尊重,也许找个男人嫁了,是复仇前最迫切的事,否则她一介伶仃女流,出门在外遇到地痞流氓什么的,硬是押她卖到烟花地,她是连喊冤的机会也没有了。而这种事却是有可能发生的。
  脑海中不期然跳上一张实拙憨的男性面孔,下意识地再三摇头-不,不是他,不会是他!
  若想早日报仇,她只有嫁入财势相当于齐家的豪门才可以,不然也得嫁个气势不凡的男人以助她复仇才行。这两点,却都是那男子身上没有的。
  不必再细看,凭她阅人的眼光已精准地抓出那男子身上主要的特质。老实、笨拙,而且是个烂好人一个。
  身为“好人”极有可取,但“烂好人”就不同了。完全没原则的付出,用自以为是的善心做些也许会酿成大患的事迹。这年头,所谓的善事不见得是真正帮助了人,须再三细思量才做得的。
  但是这个“烂好人”仍是救了她的恩人。
  她不悦地拧紧眉头,清艳绝俗的容貌划出严厉的线条。她季潋滟居然会欠这种人恩情“
  毕生最痛恨欠人恩情,因为那是永难还清的东西,怎料上这笔大帐,竟是挂在那楞子头身上。门口突然填满的硕大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冷静且淡漠地看他,以一种挑剔的眼光再度打量他,看久了会顺眼,毕竟他不能说长得不堪入目,可是那憨头憨脑的蠢样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两个时辰从市集来回的路程被他以一个时辰走完。才一踏入,舒大鸿便楞楞地定住了脚步,揣在怀中的油纸包差点掉落了地。久久,他才呐呐地开口:“呀……你……你醒了。”那一双大眼瞪得人心慌慌。
  废话,不醒了还能瞪他吗?
  “我……我那个……你饿了吧?”他手忙脚乱地捧着油纸包要给她,不料因紧张而失手,油纸包滑出手,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她身边,并且也滚出几个已冷的包子。
  舒大鸿连忙跑过来,二三大步已在她面前,抓起包子又拍又捏的,一眼也不敢看向眼前的大美人。
  这么近身看他,才知道他的壮硕不容忽视,那种体格几乎有她的两倍大。恍然记起昨夜精神涣散时,唯一感受到的飘浮感;在他的臂弯里,自己犹如是一根羽毛般的轻易被搂抱。
  她视线由他手中的包子流转到他脸上,看到了一双浓眉──这大概是他面孔上唯一值得欣赏的地方,显见这男人的性格有着刚强的一面,与他此刻的慌乱并不协调。
  “你有何目的?”她问着。
  “目的?”他抬头,不解地重复她的话尾。
  “总会有所图谋吧?少来那一套什么悲天悯人的说辞,我不信那一套。”
  “我做什么图谋你?看起来你比我落魄多了。”他实话实说地指出事实。因为眼前买得起包子的人是他,而她身上恐怕连一文钱也没有。
  她扯高一边唇角:“我没钱财,但女人的价值一向高。”她双眼一眯:“你想得到我的身体吗?。”
  “呃?”多么偏邪的念头,他舒大鸿就是有副歪脑筋来转上八百遍,也不会想到眼前落难女子必须以献身回报他。以前蹲在庙口听人说书,所谓以身相许的事每一个大前提一定要恩人是俊男或美人才成,这个惯例他很清楚,才不会破坏规矩哩。于是他觉得有点生气地反问:“我没事要你的身体做什么?”
  喝,这丑男居然敢嫌她!
  “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好!”她眼中点了两盆烈火,声音拔尖了八度。
  “既不能吃,也做不了什么工作,我宁愿要一只猪……”
  “你说我比猪还不如?你-”截断他话尾,她霍地起身就往他扑去。活了近十八年,谁敢这么说她?
  “那个……猪肉挺好吃的!喂,别乱动,你的伤。”他仅仅伸手一拦,她便落入他怀中,收住她的爪子,全然不知道这女人存心用爪子教训他。“当心当心,肚子饿也不必那么大的火气,喏,这个包子有猪肉馅,想吃就吃吧!”
  双眼怒张得圆滚滚,只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她气极地吼道:“谁要吃你死猪肉包成的臭包子!”话落,檀口一张,狠狠咬了他手臂一口。
  没有他的痛呼鬼叫,反而差点咬掉她一口编贝玉齿。老天,这楞子的手臂是铁铸的吗?
  “你为什么咬我?人肉不能吃的。”他看着手上的印子,不解地问着。他就是不明白这姑娘哪儿不对劲,全身都是火气,怪吓人的。
  连喘了好几口,忍下尖叫的欲望,她挤出冷笑:“好,你提醒得好!说出你的名字。”
  “舒大鸿,你呢?”
  “季潋滟!记住,我不会忘了你这一号”恩人“!”咬牙切齿地止住怒气。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对一个奇笨无比的男人发火开骂,并且结果是对方一点也不明白此刻情况有多“火爆”,倒使她像是个无理的悍妇在叫嚣。她没气昏实在是之前已睡太久了,可是,为什么她对他的火气竟是愈升愈高,怎么也平缓不了呢?面对齐天授那种毁掉她一切的男人,她尚能理智应对,怎么对于他反而一点好脸色也不肯给?如果他无所求地救她,是她的恩人,怎么说她都该对他感谢才是,尤其遽逢家变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未遇过真正好心的人,此刻遇着了,却反而无礼地连感恩之心也没有,为什么?
  气自己,比气那楞子多。尤其发现一番话对谈下来,这胡乱施恩的笨男人竟是一点回报也不懂得要的!那么,可见他常做这种事,并且也习惯被吃得死死的,才会一副终生落魄,要发达也难的相貌。
  他吃过的闷亏恐怕比他吃过的饭还多不知为什么这个笃定的认知更令她火冒三千丈。
  向来不会看脸色的舒大鸿偏又不知死活地开口笑道:“别恩人不恩人的,反正我这个人有钱也留不住,倒不如用来帮人,你平安就好了,不必记住我啦。”能看到别人过得好,是令他快乐的事。
  “你有什么本钱做善事?你生活优裕了吗?你有家有室有田产了吗?你以为善人随便都可当的?要量力而为懂不懂?要兼善天下之前也得会独善其身。晏子有没有告诉你,先把家安好,有余裕再善亲友,善亲友而后善邻里,之后县、州,乃至全国,由小善而大善,你懂不懂?而你,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你看,棉袄上全是补丁!”
  “没有”全是“,只有三个……”他小声地纠正。
  “住口!别打岔!”她吼回去:“我打赌你口袋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买包子用完了──”他连忙又插口。
  她气极地伸手搓向他脑袋:“你看,我没说错吧?还有鞋底也磨破了──别开口,听我念完。”她警告地叫了声,见他乖乖地上嘴才吁了口气:“总而言之,你是天上地下,唯一的呆瓜。”
  用力骂完了他,她的力气也告耗尽,上双眼,倦极地低喃:“你没有当散财童子的本钱,以后行善也得考量价值的大小,以及收益……”
  轻轻陷入黑甜乡,根本忘了自己是依在一个大男人的臂弯中,沉沉入睡。
  留下被骂得狗血淋头仍然一头雾水的舒大鸿,盯着美人的睡颜,傻不楞登地低叫:“好泼辣的娘们,难怪还没个夫家,流落在外被人欺负。”一定是没人要。
  真可怜。
  唉,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就这么丢下她吧?可是这么凶悍,哪个男人敢娶呢?
  他陷入了无比的苦恼中,思索着安顿这凶巴巴女子的办法……
  实在太折腾他没什么想像力的脑袋了。
  第三章
  区区五个肉包子居然分三天吃。
  可想而知他们这两人落魄到什么程度。幸好那呆子还可仗着强健的体魄去猎些雉、鸡什么的回来吃,否则必饿死无疑。这其间,破屋子也来了几位食客,两只老狗、一只三脚猫,还有一匹老马-舒大鸿很羞愧地告诉她,每次他卖出老马数日之后,它都会自己跑回来。这次也不例外。因为诈欺是不对的,所以他说攒足了银子一定会先去还人家。
  这种老实头已把本色表露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了!他甚至宁愿自己不吃也要让他带回来的小动物吃饱;季潋滟看着直想抓块石头往他头上砸。谁见过猫狗吃肉、主人啃骨头的怪事?他就是!
  并不是她没有爱心,以前她也养了一些被丢弃的小动物,但当时她有能力,此刻呢,下一餐还不知在哪里,他老兄居然……气得全身发抖不足以愤,她只有将鞋子一脱往他呆脸砸脚印才有一点点灭火。虽然他没有饿着她,但她就是气他,气得想对他又踢又咬。
  她丢出的鞋子没机会飞到他脸上,他伸手接住,看了看,发现没有坏……“丢给我干什么?又没有坏。而且我对针线活不在行,赶明儿我打些鱼去卖,看能不能再替你买一双新的,看来你不太喜欢这种黑鞋子。”否则也不会乱丢。他肯定地想。但没有胆去说上这女人看来随时都准备喷火,他才不会笨得去引燃她的火气。
  但他仍是引燃了。
  “我不要鞋子!”
  “好,好,那我拿去丢!”他连忙往门外一丢。
  “舒大鸿,你……气死我了,我是说我不要新鞋子!没要你丢我的鞋子!你”“你这娘们真奇怪,天天生气,莫名其妙。”他抱怨地走到门口去捡回她那只快被雪淹没的鞋子。拍乾净走到她面前蹲着道:“你这样我怎么替你找婆家?”
  听到他不悦的嘟嚷声,她心情竟好了不少;懂得生气,表示他还有救,不会动不动就让人吃死。
  “找什么婆家?”她冷淡地问。
  他搔搔一头乱发:“哦,那个……咱们孤男寡女总是不妥,而你总得找个夫家才行,否则独自一人,日后再有痞子什么的上门掳你去卖,你也求救无门,所以,我在离开泉州之前,得替你找个夫家。”
  “要不要顺便决定我得生几个孩子呀?”
  “哦,一男一女就好了。”他回得很顺。
  “去你的!我的事不必你管。想走就走,滚到天边去死!”她粗鲁地伸手要打人。
  “唉,你这样嫁不掉的,温柔一点。”
  “嫁不掉又怎样!难道会死赖着你?”
  “我是没差啦,可是你可能不要就是了。”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所以从来不妄想。“我当然不要!嫁你只会饿死!”
  他辩驳:“我会打猎,也会打渔。”
  “我不会嫁你,你少作梦了!”
  他点头,但接着又担心道……“可是,如果没一个男人敢要你怎么办?”
  “那我去当尼姑也不要你!”她凶巴巴地回答。这次成功地捏住他手臂,拧了一把。
  可惜他看起来不会痛,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面对这种少根筋的男人,会被气死的恐怕只有她而已。恨恨地抓过他手掌咬了一轮齿印,才丢开他手,搂着他的大棉袄,倒身在乾草堆上休息,不愿理他。
  可以想见此刻的舒大鸿一定是满脸无辜地瞪她背影,怎么也想不出她在气什么。幻想出他的拙样,竟是忍不住涌上无限笑意,偷偷流泻在唇角,扬成优美的弧度。
  这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二楞子。
  “喂,你到底想怎样啦?”
  “我不要现在嫁人。”她闭着眼,平和地开口。背对着他比较不会有揍人的欲望,他的脸只差没写上“我欠揍”三个大字。想起来又想笑了,她赶忙坞住脸,不给他瞧见。
  “这么耗着也不成呀!”
  “首先,我要你攒一些银两。”她脑中开始计量,很快浮出了一个开源节流的计画。
  “我有在攒呀。”他勤劳得像条老牛。
  “但也花得一毛也不剩。”她轻哼。
  “可是那都是……”
  “住嘴。从明日起,我要你把银两交给我保管,不许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乱用。乞丐们少你一份施舍也不会死掉,这些小动物根本也不须大鱼大肉来伺候,那些孤苦伶仃的老人可以接济,但我有更省钱的法子。”
  “但……但……”他怯怯地想抢回一点自主权。
  “怎样!”她霍地翻身一瞪。
  他立即忙不迭地点头。
  “好啦,好啦,依你。”
  那赶紧转身,缩入棉袄中噤声地大笑,他那拙样,真是太……太好笑了……也有那么点……可爱。
  好一个舒大鸿半个月来,她每天收到的银两时多时少,收得她天天大摇其头。天晓得这笨蛋只会卖劳力而不会动脑筋。
  目前为止,唯一的收获是她已清楚地知道泉州境内各种劳力的工资有多少了。
  当一天的木工,有两百文。
  当一天的捆工,有两百五十文。
  当临时轿夫,有三百文。
  没工可做,自己打鱼去卖,被人杀价杀得七零八落倒还有三、四两的血本回归。
  算钱算得季潋滟不知道自己该撞墙好,还是揍他一顿仰天长啸好;从遇见他开始,她的暴力倾向只多不少。
  快过年了,下雪量增多,在黄昏时,大雪已溢进门槛里。这间破屋子虽有稍事修补,毕竟也不足以御寒,她搁下手中的针线活,望了门口一眼,也顺便瞪了眼趴在火堆边的二狗一猫。谢天谢地,由于她的禁止,那呆瓜没有再四处找没人要的猫狗回来。
  全天下大概没有比舒大鸿更可悲的“善人”了。他救的东西,包括她,没有一个对他有感恩之心;她还算有良心,毕竟她是堂堂的万物之灵嘛!瞧瞧他的马,向来不听话也就算了,竟还敢支使主人的方向;而这些病猫病狗,大概前些日子被伺候得太好,一旦给吃骨头残肴,竟敢低咆以对。真是没有一点当人的尊严。
  于是她负起所有教养责任,对二狗一猫一马及一人行教育,要他们知本分、明白谁才是老大,真是没规矩。而结果是,所有东西都很“敬畏”她,在她面前没一个敢放肆。
  一如此刻,锅里的饭已煮好,香味四溢,那些猫狗万分垂涎,却也不敢移动分毫,生怕被取消晚餐,可见她训练有方,畜生也懂得看脸色了。
  她的规矩也不太多,一来是猫狗不必吃太饱,每日两餐即可;古人说的,让畜生吃中餐除了会懒与笨之外,也会不认主人,所以中餐大可省了。再来,万物存于世必得对这世界有所贡献,司其天职才行:猫捉耗子,狗看门助猎,人们则辛勤工作、促进繁荣,没有谁可以每天张口专等吃饭。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自幼习了父母教授的各种技能与庭训,她相当明白这道理。
  咬断线头,她将手中的男用黑色大袍摊开审视,查看有无遗漏的地方。没有,只差缝上布扣了。
  这么冷的天,那呆子没一件完好的冬衣来御寒,他唯一温暖的大棉袄目前为止仍给她垫着当床单呢!昨日叫他买一些棉絮与布料回来后,她今日便很快地着手裁制,以她精准的目测力来看,相信不会差太多。
  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只不过每看到他那张容易被吃定的呆脸,就是有一把怒火上扬。
  她气他老是被欺负也无所谓,不会计较,助了人反而被骗取善心,也只会笑了笑就算了,也难怪他终年劳碌,却一毛钱也没有;她不代为计量着,恐怕他一辈子也没有安身之处。
  外头的马蹄声上噪她知道舒大鸿已回来了。她拿起一个大海碗舀着热呼呼的杂饭菜粥,正好在他踏进来时立即可吃。
  挥去一身的雪,舒大鸿荷着铲子踏进来,一屁股坐下来便是从袋中拿出三两银子。
  她接过,扬眉问道:“今日做了什么?”
  “哦,帮几户人家铲道路上的雪。后来官府又雇人清官道,我也去了。”他突然想到什么,又从左边袖袋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什么?”她边打开边问。
  “我帮烤鸭铺的老板抓到偷鸭贼,救回所有鸭子,他送了我一只鸭。”
  打开油纸包,霎时香气四溢,香的猫狗开始骚动,她横过去一眼,它们立即了气地趴回去。她看到的不是一只全鸭,而是剩下一只大鸭腿的“残”鸭,这当然不会是他半途啃去大半只,而是他又做了“善”事了。
  只消她眼光瞪过来,舒大鸿不必盘问就全招了。
  “我一走出鸭铺后,一个小孩哭叫着要吃鸭肉,而他的婆婆买不起,我就给了他一只腿;经过一处贫户,一对老夫妻说他们连年收成不好,已三个月没吃到肉味了,家中四个孩子好可怜,全瘦得不成样,我就给了他们半只;后来在城郊口,遇到上回见到的乞丐兄弟,又分了一半给他们配饭,他们碗里只有糙饭,好可怜,我没有给他们钱,我全给你了。”他特别强调。
  对于这种必然会发生的桥段,她已没力气生气了,不过她天生的生意脑袋想的是另一回事。看在他工作一整天想必又饿又累的分上,她打算延后再细问他一些事。将鸭肉撕下,把肉骨折成三段给猫狗去啃,大半的烤鸭肉全数拨入他的大碗公中。
  “来,吃吧。”
  “哦。”他接过,开始大口大口地吃。
  看他津津有味地狼吞虎,不仅很有成就感,也非常开胃。隐住一抹笑,她低首小口吃着饭。见他已吃完一碗,她接过他的碗,又添满一碗,将剩余的鸭肉全给他。
  “你不吃?”
  她摇头,食物对她的吸引力没那么大,而且目前需要吃好的人是他。她敢发誓这呆子没吃鸭肉的时间比他施舍的人更久。从平日有一点猪肉加餐已是他眼中的“好料”,足以解释一切。
  吃饱后,她才分一些残肴给动物吃,并保留一些饭让他明日可沿路去分送一些老人们。
  “来,这给你。”她把黑色棉袍摊开在他面前……“站起来,我比对比对。”
  舒大鸿怔楞楞地起身,看着袍子发呆,一点儿也不明白她的用意。她做什么把衣服做的这么大件?够塞下两个她了,奇怪的娘们。
  “手伸平。”她又命令。
  他照着做。
  直到衣服套在他身上,他才彷如被雷打中地明白这件大袍子是要给他的!可是……为什么?
  季潋滟量好布扣的距离,拿出针,小心地依在他身前缝上,瞄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她淡淡一笑:“我占了你的棉袄,当然得做一件还你。”
  “是这样吗?可是……”他还是有弄不清楚的地方上洹辈子他所穿的衣服都是从旧衣贩售处买来的,并且一套衣服七补八补地穿上三、四年。所谓的新衣只是可望不可即的名词而已。新衣服耶!
  她笑了笑,竟难掩心中了悟后所浮上的酸楚这人末曾拥有过真正属于他的衣服,而她随意赶制的大袍是他的第一件。这种人,真是教人惹心酸进而浮上为他不平的愤怒,反而想痛骂他一顿,看能不能骂得他聪明一些。
  “别管衣服了,只是小事。来,咱们来谈谈。”她拉他到火堆边席地而坐。
  反而他有些拘泥:“我先脱下来,会弄脏……”
  “不许脱!坐下。”她娇叱一声。
  被管得很习惯的舒大鸿只得小心翼翼地拎起大袍子下,尽量不弄脏地坐下来,新衣耶!
  没有人穿过、没有补丁,又暖又新;重他身裁制的衣服,“他的”衣服……这种快乐的感觉让他傻兮兮地直笑了起来。
  不晓得自己美目中盈满纵容,季潋滟伸手拍了他肩一下……“得了,只是小东西,没什么值得珍惜。”
  “不好意思,真谢谢你,我会努力工作的。”
  他一向以为要他赚银是她想花用,也就呆呆地工作下去。她摇头,不愿去细问以前利用他善良的人剥削他所有的种种事迹,怕自己再度气得想揍人。
  “我问你,你说今日代烤鸭主人抓到小偷,那后来呢?”
  “后来就跟那个店主扭送官府了,听说留云县令下令抓人很久了。”
  “是官府一直在悬赏的惯犯吗?”
  “是呀,除暴安良是我们江湖人义不容辞的事。”他很开心地挺起胸,以抓坏人入狱为荣。
  她打鼻腔哼出声音:“我想,你恐怕不知道助官府捉到坏人,是可以领赏金的吧?”
  不料,他很慎重地摇头:“我知道!但我们身为江湖人怎么可以为钱去做一些本来就是自己该做的事?以往捉大盗时,我都告诉官爷们把赏金分给穷人,我不收的。”
  “而你真的以为他们会乖乖地照做?”冷笑是发火的前兆。
  那楞子居然还不会察言观色:“是的。”
  “舒大鸿,如果全天下还有比你更笨的人,我愿意去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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