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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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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脸上写着不可思议,半晌才收回目光。

    “时候不早,我得出宫了,有什么事您再传我。”

    晏衡看了眼天色说。

    太子摆摆手。

    等门合上,他低头看看手心小金圈儿上刻着的“云哥”二字,又攥紧起来。

    ……

    朝廷虽然放假,但自初二起,各司仍有人轮值。

    织造局把官绸补上来之后,缺口就小了,至少能做到暂时不慌。姚霑年前也来了信,再有天罡营备选的将领名单也拟了出来,只剩下因为李存睿的辞任,朝中暗涌渐显,但也未到时候。

    皇帝难得松泛几日,对朝中事有了点,早膳后便也打算去靖王府坐坐。

    这边常春却忽然来报:“皇上,殿下似是着了凉,刚传了太医。”

    太子幼时便得到精心照料,又自幼习武,体质极好,闻说着了凉,也请了太医,皇帝也是不放心,掉转脚尖往东宫来。

    进门见太子半躺在榻上,两颊潮红,就不由道:“这怎么回事?挺大个小子了,怎么还着凉发热?”

    “没什么大碍,只是昨夜吹了点风。不该劳动父皇牵挂。”太子挣扎着要起身。

    皇帝按住他,仔细看了看,说道:“既然知道不应该,那日后就得注意。”

    太子使眼色把人都挥退了下去,然后笑道:“父皇不是说男孩儿家不该娇惯么。”

    “你不同,你是朕的儿子,还是得仔细。”

    皇帝说着,看他说话不紧不慢地,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便放了些心。一旁炕桌上铺着的物事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粗看是幅画,他拿过来,展开在手上看了看。

    这一看下去,他竟是凝住气息,目光也似胶着在了上头。

    太子道:“父皇怎么了?”

    皇帝凝目看了半晌,侧首道:“你这画的是谁?”

    太子未动声色:“便是我前些日子梦见过的人。也不知怎么了,这几日她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还不停地唤我云哥儿,儿臣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小名,不知她是否认错了人。

    “只是又奇怪了,她若认错了人,又如何会入到儿臣梦中来?”

    皇帝凝眸良久,方才倏地把那画反扣在桌面上。

    天光透过窗纱正照在他眉眼上,将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映得无端柔和了些许。

    但很快他又紧锁起了眉头,那突起的眉结下目光深沉而幽远起来。

    过片刻,他缓缓再把这画翻过来,看着画上的人脸,说道:“那想必是有些异常的缘份。”

    太子垂眸:“儿臣也觉得是。只是不知道这云哥儿是谁?看起来应该是她的孩子,难道她的孩子不见了吗?

    “儿臣惦记于心,竟不觉在风口站了大半夜。我想,倘若我是她的孩子,得知我的母亲在这般地思念我,我定然会第一时间冲到她身旁的。”

    皇帝喉结下沉,目光仍落在那画上,说道:“你近日想这些想的挺多。”

    “当儿子的想念母亲,当丈夫的思念妻子,都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父皇难道就不想念母亲吗?”

    皇帝看了眼他,站起身来,拿着画往门口走去。

    “父皇!”太子也下地站起来,“父皇,儿臣画的这女子,可是儿臣的母亲?”


………………………………

第317章 这个名份

    定立在门槛下的皇帝回了头,看着立在榻下的他,说道:“这画像是谁给你的?”

    “我画的。”

    “你都没见过她,你怎么画得出来?”

    太子道:“您告诉我您跟母亲之间是怎么回事,我就告诉您。”

    皇帝面容冷峻,缓步走回殿里。

    这是一代开国帝王,迫人气势发于无形,但太子倒也未曾后退,他道:“儿臣今日已经铁了心要问个水落石出,您要是不说,以后的年年月月我都会问,我还会请封母亲为皇后,让她成为我大宁的第一个国母。

    “哪怕你不允,来日儿子也定会追封,我不会让我的母亲连个名份都没有!”

    “那你可知道,她是否想要这个名份吗?”

    太子微顿,道:“这是她应得的,为何她不想要?她若还在世,不知有多高兴看到我!

    “她会温柔跟我说话,会处处替我着想,她会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母亲,我给她这世上至高的尊荣,不是天经地义吗?父皇不给,难道儿臣也不能给吗?”

    “天经地义?”皇帝呵笑,“你太想当然了!”

    “那就请父皇告诉儿臣,究竟如何才叫合情合理!”

    皇帝侧首望着他,好半晌,他说道:“我与她朝夕相处两年,她的什么事情我都知道,你会比我更了解她吗?

    “你母亲非但不会稀罕这个后位,她根本连跟多看朕一眼都不会愿意,她不会愿意当我的皇后,更不会愿意当我的妻子。她有多恨我,你不会知道!”

    “……她为何恨你?”

    “因为我对不起她。”

    “怎么个对不起法?”

    “我没有善待她。”

    “你为什么不善待她?!”

    “因为最初认识她的时候,我还是个钦犯。”皇帝目光低垂,让人摸不到深浅。

    “我是杀了当时朝廷命官而逃亡的。我穷途末路,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明天,跟你外祖父学艺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我没有任何资格给人以承诺。”

    “那你又为什么要跟她成亲?”

    “这真是个好问题。”皇帝转过身来,“为什么跟她成亲?我也不想,因为我知道这是条不归路,但是你外祖父让我选择。

    “我若是答应成亲,便能得他亲传本领。你知道这份本领让我在征战途中占得多少优势吗?

    “我若是不答应成亲,那么我就得立刻下山。我学艺未成,那时下山自然是不甘心的。”

    “所以你是屈服于现实才娶的母亲?”太子红了眼眶,“那你为何要让她生下我?”

    皇帝默语,片刻道:“那天夜里一同起事的另两个周营军官来找我,他们已经筹备好了前期所需,我们在山下喝了点酒,商定了大略的起事日期。

    “我很激动,我想我终于不用再藏头露尾,隐姓埋名,哪怕就是战死也能死得光明正大。

    “上山后我原本是要跟她说清楚的,但我又不知道此去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她,结果我未能把持住。

    “酒醒后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毕竟我的行为看起来那么不可理喻,一面不理她,一面又要了她。

    “后来我就留了张纸条,在她醒来之前下了山。但这显然是我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如果我等她醒来再走,也许她不会去寻死。”

    太子紧抿双唇,半晌道:“您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皇帝道:“我要是说了,你又会怎样?”

    太子没有言语。

    “你也不能做什么。”皇帝望着窗外,“除了替我遗憾,你什么也不能做。”

    “世上没有后悔药,我至少也会劝您向前看!”

    “所以,你最多也就是劝劝我而已。可是我自己犯的错,为什么要你来开解?我没有资格跟任何人探讨这段过去,让你们替我想出各种理由,给出各种台阶来放下它。

    “她既狠得下心自焚,可想而知有多恨我。她若有灵,怎么会肯放下身段来当这个皇后?

    “她定然是一丝一毫也不想再与我扯上关系。这个后位对别人来说倘或至尊至贵,于她而言,她大约只会不屑一顾。

    “既如此,我便望她来生自由自在,永世不为情字所累。

    “我说了这些,你满意了吗?”

    “您就那么认定母亲是自焚的吗?”

    “不然呢?”皇帝道,“下山之后头几个月我忙着起事,半年后我才知道她有了身孕,我留了信在她素日偷偷藏东西的树洞里,但她没有一个字回我。”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我是个逆贼,既然已经走了,她也不知道我是谁,又为何要露面拖累她?”

    “那后来您就任凭她颠沛流离吗?”

    “后来我就自顾无暇了。最初起兵的时候我们才几千人,第一场战争我们对的是周军上万的人马。

    “而那时候的兵马只有一半是正规的军队,另一半只是散兵游勇,我们连自己生死都顾不上,睡觉的时候都在想着怎么绝地反击——

    “她幸亏是没有跟着我,要跟着我,就算是后来不寻短见,也会在还没有生下你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听说母亲出事的客栈离父亲的营地不过两百里!”

    皇帝望着他:“知道的还挺多。”

    太子换了个问题:“既然父皇没有露过面,那么姨母是怎么找到父皇的?”

    “因为是我让他们往徐州来的。”

    “……是您?”

    “没错。周室暴政,各地百姓怨声载道已久,我们经过大半年的征战,已经召集了不少兵勇,亦有好些投诚加入的将士。

    “那会儿我虽仍然不敢跟你母亲接触,但是我给了信给你姨母,让她引着你母亲舅舅一行往我军周围城镇行走,如此我对他们的处境便有把握。”

    “也就是说,姨母一直跟您有联系?”

    “不是一直,”皇帝端起桌上的冷茶啜了一口,“是知道他们准备离家避乱的时候。

    “我想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如何避乱的呢?于是就主动找到了你姨母,让她配合我,引着大家往我给的路线走。

    “她想活命,当然会听我的,但我也没告诉她我是谁。”


………………………………

第318章 姐夫有事?

    “可是你跟姨母接触,与你直接找母亲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若是告诉你母亲,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跟着我,我怎么能让她跟着我?”

    太子屏息,脱口又道:“既然姨母都不知道您的身份,为何母亲出事之后她又那么快找到了您?”

    “那是因为我事后到了徐州!”皇帝道,“他们进城当天我就收到消息了,你出生时我就在墙外站着,直到听见你的哭声!

    “知道你们出事,我怎么会不过去?但两百里的距离,我赶到的时候到底已经晚了,整一条街七八间铺子,烧得只剩下个空壳。

    “我在那里寻了三天,最后找到的,只有抱着你暂住在别人家里哭泣的你姨母,以及废墟里的几具尸首,你母亲的钗环,半片你的襁褓,和你舅舅的箭囊!”

    太子闻言怔忡。

    “是这样吗?”

    “那你认为是哪样?”

    太子望着他,摇起头来:“我不信。我不信母亲会自尽。我也不相信姨母说的话。

    “既然您当年能传消息给姨母,为何不传给舅舅?”

    皇帝抿紧唇,没有回答。

    太子继续道:“父皇对姨母及袁家怀着悔恨愧疚之心,所以格外地抬举她,那么将来,您是否会与她生儿育女,让她代替母亲坐享你给予的尊荣?”

    “你在说什么?”

    “我不信父皇不知道姨母为何执意不肯出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若要临幸,还用等到将来吗?!”

    “那父皇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有可能姨母早就贪图着您,她故意制造那场火灾来抹黑母亲,而后又以母亲的死来指责父皇,让父皇背负着深沉的愧疚难以自拔!

    “以至于您丧失了正确的判断力,就此认定母亲已经死了,而且死的那么绝决,连名份都不想要?”

    皇帝双瞳紧缩:“你说什么?”

    太子赤着的双脚往前走了两步:“我认为,母亲还在世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帝微眯眼望着他,他迅速地看了眼后宫方向同,再接着又迅速看回太子,身影飘游得像庑廊下北风吹动的宫灯。

    “儿臣说过了,这画是儿臣亲手画的,因为儿臣已经见过母亲了!她人还在世活得好好的!”

    太子拿过那幅画来展开,眼里浮起泪光:“她好端端地就在京城,她说当年客栈火场里死的是我和姨母!

    “母亲找到的尸体明明白白是一大一小,如果这还不能证明姨母从中做了什么,还要什么才能证明?!”

    皇帝只觉得有些眩晕,他需要扶着床榻才能站直。

    “你再说一遍?”

    这声音嘶哑,仿佛也刚被烈火炙烤过。

    “我说,母亲就在京城,她以为姨母和我都早就死在那场火灾里,但其实,受苦的只有她一个人!”

    太子把那只金圈儿递过去,“这是她从当年所谓我的那具尸体上取下的我的脚圈,我好端端地在这儿,那尸体是谁的?是谁预谋的?!”

    皇帝把这金圈儿接过来,喉头骤沉。

    “父皇,母亲就在李家住着,您去见见她吧!”

    皇帝抬指抚摸金圈上的字眼,从来都体面泰然的形象突然崩解。

    他几近失措地看着手里的物事,接而大步往门口走去!

    但到了门下他又蓦然止步,定立半晌,他缓慢地转了身:“摆驾,去后宫。”

    门外常春称是。

    皇帝隔空望着太子,又道:“你代朕传旨给李家,让他们家今儿谁都不许出门,随时等朕的旨意!”

    ……

    李南风昨夜也没怎么睡好,以至于李夫人着人来传话让她今儿跟着出门去拜年都没有什么精神。

    太子回宫也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荣嫔前世得逞,她可真怕又发生什么变故。

    但她觉得这个时候也是该提醒着李存睿了,不说别的,太子生母住在自己家,这当口应该让他心里有个数。

    这么想着她放下针线就去找李存睿。

    刚到正院就见常春拿着个圣旨进来了……

    李存睿早膳后起就跟顾榷在书房里下棋,不紧不慢下了两局,就被急匆匆跑过来的金旺给打断了:“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传旨,让咱们家今儿谁都不许出府,包括下人厨子护卫所有人在内!”

    下棋的双方同时顿住,顾榷迅速地看了眼李存睿,先行起身:“可曾说过是因什么事情?”

    由于李存睿辞官一事,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突然下出这样的旨意,这怎么看着怎么像要抄家的节奏啊!

    李存睿趿上鞋子就往外走,金旺在后边回头道:“不知道!反正看着挺严重的!”

    李存睿把近日之事在心里过了一遍,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直接回房去更衣接旨。

    却在院门口刚好遇上李南风。

    李南风虽然说心里正悬着,也猜到多半是袁婧这事暴露了,虽说李家收留太子娘这么久没说看上去有点说不清,但也不至于到抄家份上!

    便就急急跟在后头,说道:“我有件急事先跟父亲透个底,回头父亲自个儿掂量着来!”

    “什么事!”

    李南风掰着他肩膀跳到他耳边说道:“袁娘子很可能就是太子娘!”

    李存睿正弯腰穿着鞋呢,听到这话失衡往前一栽,就栽到了面前站着的顾榷怀里!

    ……

    荣嫔去完寿宁宫回来,顺路在廊下侍弄水仙。

    天又阴了,估摸又要下雪,这北方的冬天灰扑扑的,让人心情也无端有些抑郁。

    忽然宫女道:“皇上来了。”

    她顿了下急转身,果然见庑廊那头走来的男人颀长伟岸,翩翩如从记忆里走来。

    她心下豁然敞亮,连忙提起裙摆迎上去:“臣妾恭迎陛下。”

    皇帝停住望着她头顶,目光在她脖颈上的红色胎记上停留片刻,继续举步往前。

    “在忙什么?”

    荣嫔随在他身后一路进殿:“才去侍候完老太后过来,正侍弄些花草。”

    抬眼见皇帝正打量殿里四面,她又道:“姐夫这是头一次到我宫中来,此番可是有事吩咐么?”


………………………………

第319章 她能逃生?

    皇帝坐下来,说道:“太子生病了,你不知道?”

    荣嫔顿住,随后面向门下宫人:“殿下染恙,你们居然不来报我!”

    宫人们跪下来,荣嫔说完又跟皇帝道:“我这就去看看。”

    “不必了。”皇上接了茶在手。

    荣嫔顿了下,又兀自让人去拿斗蓬:“我还是去吧,这孩子离不开我,我听了心里也放不下。”

    “你有那么心疼他么?”皇帝瞅着她,转而道:“倒也是。没有他,你也到不了今日。”

    荣嫔神色微变:“姐夫这话是何意?”

    皇帝道:“朕后宫空虚,礼部劝朕纳妃的折子一道接一道地上,朕也有些招架不住。再者朕膝下才得太子一个皇嗣,怎么说也不合规矩。

    “然而朕若是纳了妃进来,又怕她们对太子不好,你跟着朕这么多年,就没替朕想想万全之计?”

    荣嫔万万没想到皇上前来吐出口的竟是这样一番话。她神色缓了缓,但紧接着又凝滞起来:“这是姐夫的事,臣妾不敢妄言。”

    “你怎么不敢?你看朕这么相信你,你说什么朕就信什么,太子也交给你照顾,除了你姐姐,朕最信任的女人就是你了。”

    皇帝斜睨着她:“当年你姐姐那么出色,都禁不住心悦于朕,难道你对朕,就当真一点想法都没有?”

    荣嫔只觉心潮难抑,她垂下头:“臣妾不敢。臣妾蒲柳之姿,怎么堪比姐姐!”

    “你是说你姐姐的眼光还不如你?”

    “臣妾万死不敢!”

    皇帝盯着她看了会儿,杯子放下来:“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那就算了。朕不勉强。”

    “皇上!”荣嫔忽抬头,搭上扶手的手指紧蜷在一起。

    “怎么着?”

    “只要为了太子好,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皇帝凝眸半晌,移目看着前方:“她是怎么死的,你再跟朕说一遍。”

    “说。”

    短短一个字,透着不容抗拒。

    荣嫔看着皇帝波澜不惊的神色,整了整心神,说道:“姐姐自姐夫走后便郁郁寡欢,寻了一段时间后战乱频起,也就死心了。

    “怀孕的时候她很辛苦,经常走神,尤其是经历生产之痛后,常常暗自垂泪,还透露出厌恶孩子的想法,我怕她想不开冲孩子下手,就跟大嫂说把孩子抱出来我们俩轮流照顾。

    “没想到那天夜里她借口要奶孩子,抱回了房,夜深时就点火了。”

    “这都是你亲眼所见?”

    “自然是臣妾亲眼所见。那会儿姐夫也常在暗中看着姐姐,难道不知我时常彻夜地陪伴着她吗?”

    “认识它吗?”皇帝拿出只金圈儿摆在桌上。

    荣嫔看到这金圈儿,情不自禁绷直了背脊,并抬头看向皇帝。

    “上面有太子的小名,如果你姐姐不爱孩子,为什么要给她戴这个保平安?”

    荣嫔道:“这是哪里来的?”

    “你姐姐给的。”

    荣嫔腾地站起来,脸色倏然雪白。她手指紧绞在一起,半晌也没能整出个顺畅的表情。

    “……姐姐怎么给的?”

    “你猜猜看。”

    荣嫔急速地吞咽,像见了鬼似的脸色从雪白变成青白。

    “不可能!……那么大的火,她难道还能逃生?”

    “朕也觉得不可能。”皇帝道,“毕竟那火烧过的房间是朕亲眼所见,而你又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得毫无纰露。

    “不管是她自焚的动机,还是她对朕的恨意,哪怕我每隔一两年再问你一次,你的述说听起来都天衣无缝。

    “所以为什么你会想到她还能逃生呢?”

    荣嫔无言以对。

    皇帝把金圈儿拍在桌上。

    陡然生起的巨响震得人心也跟着跳起来!

    “你能想到她逃生,只能是因为你也不确定她死没死。但你既然能十几年来抱持着这个说法死咬到底,一定也是对自己的计划很有把握。”皇帝走到她跟前,半垂的眼眸露着冰锋。“谁帮你放的火?你们图什么?”

    荣嫔被逼退到帘栊下,艰难出声:“皇上怎么会这么认为?臣妾怎么会放火,那是我相依为命的姐姐,我怎么可能放火?”

    皇帝目光又阴寒了一点,望着她没吭声。

    荣嫔猛吞了口吞液,别开脸道:“这么说来,姐姐果然是还活着吗?……要是的话,那太好了!

    “这些年我日夜思念她,只恨当时全副心神都在煦儿身上,以至没能保护好她,她要是还在……那真是太好了!”

    她攥紧双拳:“可是姐姐也真是的,她既然没死,为何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呢?就连大哥他们也没有下落……

    “她还使皇上误会我放心,难道当年她并不是当真寻死,而是知道姐夫的身份,所以才诈死躲避?

    “……她怎么这么狠得下心呢?便是恨您,也不该丢下孩子……她既然要狠心诈死,如今又为何来了?

    “总不会她是见到太子平安长大了,皇上功成名就一统天下了,所以才要回来吗?这怎么可以?

    “皇上,您要接她回宫臣妾不敢说什么,可是求您千万别听信谗言离间我与煦儿的情份!

    “当年我冒死从火里救下他,这些年又跟随皇上悉心照顾他,连自己的前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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