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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妃-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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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首的身上穿着素布麻衣,其余首饰全无,头上的朱钗尽数除去,只剩了一双锦鞋。

    这丝毫不像是堂堂户部左侍郎的夫人应有的打扮。

    小菱原是跟在了郭贺身后进了院子的,她只低头瞅了一眼,便是惊慌失措地瘫软在地。

    她面无人色般指着于文鸢的尸首,顿时结巴:“鬼……鬼……”

    怜筝也不是不信鬼,毕竟她自己也算半个鬼。

    上回城隍庙就捉了个假鬼,即便是真鬼,难不成还能在青天白日下现了身?

    “胡说八道什么!”郭贺厉声一喝,眼神凶狠地凝住了小菱。

    “……她……回来索命了……索了夫人的命……”

    小菱吓得差点连眼白都翻过去了,双腿直蹬,慌张地翻过身子,跌跌撞撞地朝外头爬去。

    十三一手提起了这丫头的领子,揪住了小菱的臂弯,让她逃也逃不得。

    “十三,让人先将小菱送去提刑司,无我的手令,任何人不许接近。”

    十三点了头,亲自去寻人将小菱关押。

    “木兰大人,这小菱是我府上的人……”郭贺皱眉。

    “既是王爷派我来寻人,人已寻到,虽死却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有劳郭大人体谅了。”

    怜筝断不会将人放回,朝十三做了个手势,他便快手扯了人出去。

    不管如何,总要等小菱缓过神,才能细细查问,决不能让郭贺横插了一手。

    目前看来这郭贺还是瞒了些不该瞒的话。

    人总会撒谎,说话避重就轻,远不如尸首给的证据来的痛快。

    怜筝有几分气恼,没了审话的心思,远远瞥了一眼郭贺,不去理会。

    郭贺站了片刻,不知如何想法,竟是靠了过来,低声问她:“我夫人可是被活埋致死?”

    郭贺这话问的稀奇,寻常人若是见到此情此景,定是悲伤或是惊怒。

    他不悲不怒,平静异常,倒像是知道几分的样子,徒惹了人怀疑。

    他若不是凶手,这夫妻二人面和心不和,也不至于冷漠至厮。

    “怎么说?”怜筝不答反问。

    郭贺怔住,犹豫道:“我见夫人口唇头发内都有黄泥沙,所以……”

    怜筝淡淡颔首:“郭大人所言不虚,尸体呈痉挛状,手呈爪状,面颊头发皆布满大量的黄泥沙,确有几分像是被活埋窒息致死,但是……”

    怜筝蹲下身,翻了翻死者的眼皮,随后又掰开尸首的牙关。

    “死者面部虽有黄泥沙,但是死者的口唇、鼻腔,耳门深处都相对干净。”

    “你见她双手手指的指甲间充满沙子,但是你且看……”怜筝将那断指之处举起。

    “人在死前将手指切下,伤口会有愈合状,若是活着被推下,根据愈合的时间来看,死者应该还处于大量出血的情况,周围的血迹会黏连不少泥沙,可伤口周边尚未过度沾染,可见死者也有可能是死后才被埋入了这井中。”

    郭贺只瞧这姑娘一身莲蓬衣在风中微微飞扬,眉目温婉,却没想过她仅仅这样的年龄,竟敢对着尸首这般详细查看。

    郭贺听了这话,眼眸似有震惊,“故而你的意思是她不是被活埋的?”

    “想要确认真正的死因,将人剖开验尸方能更加仔细。郭大人若当真希望知晓夫人的死因,大可派人来通知我,若是不愿,我也可以仅从尸体表面来推断,并不强求。”

    郭贺有些惊愣。

    剖尸?

    怜筝再不去理会他的表情,自顾自朝院子外头一看。

    一群下人围着院子不敢进来,偷偷摸摸地伸长脖子踮着脚地偷看。

    怜筝朝外扫了一眼,随手指了两个下人,被指着的下人愣神地指了指自己,见怜筝淡淡点了头,两个人才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十三,设网。”十三点头。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十三拿了不知从哪里的渔网,朝井下一撒,上头勾绑在了一旁的树上。

    “你二人谁能想办法将对方从井上推下去,有赏。”怜筝淡道。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却犹豫着没能动手。

    “谁若能推下,本王赏百两黄金。”

    此话一出,两个下人仅怔了片刻,下一秒两人倏然眼红了起来。
………………………………

106 局势动荡(1)

    黄金百两。

    足以让贱籍之身赎了身且过完下半辈子,即便是性命也可以抵上一搏。

    不再等怜筝多说什么,两个下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怜筝朝卫处尹所站的长廊望去,只一眼就沉了面。

    她脸色并不好看。

    两个下人手下都不遗余力,脸上纷纷都挂了彩,优劣势渐分。

    眼瞧着一人将被推进井中,怜筝却突然喊了停,让人将两人分开。

    怜筝皱着眉,静静走上前,瞧着两个下人眼红脖子粗的,随即瞥开了眼。

    她反身走至郭贺面前,轻声道:“你只瞧两个身形相似的人互相缠打,若是要将人先丢入井中都要扭打片刻,如此身上必然会有伤口。”

    怜筝悄然走至尸体前方,缓缓蹲下身,用十三递来的丝帕将于文鸢面上的黄土稍作擦拭。

    “夫人面颊四肢都无打斗过的伤痕,另外……”她顺手将十指轻轻擦了擦。

    怜筝将于文鸢擦净的手指朝向阳处举起。

    “人在活着的情况下堕井,若是清醒的状态就必然会挣扎,一旦挣扎指甲间存有泥沙不可避免;人若昏厥,无意识下窒息,指甲间并不会沾染太多,相对干净,只此一处便能分明。”

    “夫人堕井有两种可能性:一、死后抛尸堕井;二、被打晕后抛入。”

    “无论是哪种,若能详细验尸,得出具体的结果,才能更好的抓住凶徒。”怜筝起身。

    “郭大人若是如于大人一般,拒绝剖尸,下官也绝不勉强,一切都由您自行抉择。”

    怜筝神色平淡,仿佛对郭贺能够接受剖尸这点并不抱有希望。

    眼下天色将暗,雪也下的越来越大,此刻若草草验尸怕也有所疏漏。

    加上,姜女还在瑾王府里等着她。

    怜筝转身朝卫处尹派来的手下嘱咐几句。

    命人将现场封好,再把尸首打点好抬送去义庄,只等明日再行验尸。

    十三跟在怜筝身后,两个人一路出了院子。

    至于后头的那些事儿,卫处尹会替她处理好的。

    他既然都算计到这份上了,也不会让她白白糟蹋了。

    怜筝和十三出了大门,门口已停好了马车。

    她朝十三望了一眼,十三略作摇头,转身径直去将他们的驴车驶来。

    阿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临风而立,将手中按照吩咐备好的汤婆子递来。

    阿立缓缓垂首,恭敬道:“晟王已备好晚膳,迎木兰大人回府。”

    怜筝朝身后瞥了一眼,卫处尹早已行在了后头,眼下已驻足在门槛之内。

    “今日我与旧友有约,怕是不能前去用晚膳了,劳烦阿立替我谢过王爷的美意。”

    怜筝不等阿立回话,将莲蓬衣拢了拢,侧身朝马车后头那缓缓停下的驴车小跑过去。

    卫处尹留在门内,瞧着她一身脚下的雪色如花团般绽开,背影染了几分应有的卓姿。

    “主子……”

    卫处尹人不动,微微抬了抬手,眯了眯眼:“派人跟着,莫出了事。”

    阿立听了这话,沉沉点头,退了下去。

    ★

    怜筝撩开帐子,正低头进驴车。

    刚一抬首,冷不丁被车上坐着的人惊了一跳。

    不请自来的人此刻正斜卧在车榻边上,恰好避开了帐子外透进来的眼线。

    怜筝连忙放下帐子,将车门关好,意外一笑:“你不是进宫了,怎么在此处?”

    他懒懒地坐直,促狭地盯着她笑:“筝筝今日莲蓬衣倒是好看的紧,可为你避了风雪?”

    驴车缓缓行驶,速度极慢,怜筝倒是不担心,驴车外头看着小,里头大着呢。

    她找了一处舒服的地儿坐下,位置靠近风因燃好的火盆边,烫手暖身正合适。

    手刚伸了出去,手背便被他清隽玉色的手掌圈进了掌心。

    马车里染着的火炭烧的人直发热。

    银狐袖口的边毛擦了怜筝的腕子,弄得她略微有些发痒。

    风因叹了口气,懒洋洋地挪到她身边的位置,肩头一沉,他已倚在了她身上。

    “我要是再不来,只怕这月余的时间,筝筝都要成别人的禁腐了。”

    这词用的稀罕。

    怜筝笑了声,侧脸朝他面上一瞥,眼神毫无慌张,“怎么,又听哪个人嚼舌根子了?”

    窗关着,话却还是能听得清。

    正在冷风瑟瑟中驾着驴车的十三忽然脖颈间一凉,仿佛怜筝正手提着刀,横拉在他的脖颈之上,他下意识地缩了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车内。

    “回长京后,筝筝时常不在身边,我知之甚少,甚为心慌。”

    风因一声轻叹,眉头略松,不经意间凝了她一眼。

    怜筝端坐着,将莲蓬衣拉了拉:“没觉着你心慌。”

    风因笑了声,不见轻薄之色,将她暖着的手拉至胸前,面不红心不热:“筝筝再探上一探,定是猜错了,我瞧着倒是心慌得很。”

    怜筝将玉手摘回,轻嗔,“没个正经话。”

    “筝筝,你的府邸工部已赶了出来,明日便可住了,你何时从晟王的别院搬出?”

    “不急。”怜筝端坐着,眉宇间笑意盈盈,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风因皱了皱眉,忽然端坐起身子来,哼了一声,“筝筝!”

    “至少要等我吃完了姜女的这顿饭,回去后再跟晟王提起。”怜筝忍不住笑出来。

    风因闻言,无声笑了:“看来回头还要向姜女道声谢。”

    怜筝挑眉盯他,看他怎么继续说下去。

    风因慵懒伸手,将软枕从一旁取来,枕在她腰间。

    他这才抬眸,悠闲笑道:“多谢她替我守了娘子的真心。”

    “此话差矣。”怜筝敛了几分笑,“我可未曾答应要下嫁与你。”

    下嫁?

    卫风因斜卧在她肩上,一听这话,连忙伸手捉住她的柔薏,捏了捏她的手心。

    “何意,筝筝不肯嫁我?”风因抬眸凝她。

    他深吸口气,故作忧伤,叹道:“筝筝的心怕是不在我这儿了。”

    怜筝心下一跳,不说话。

    贱籍之身在这个朝代怕是难以为妃,以他如今的局势和地位,若是要嫁,怕是难上加难。

    风因转眸来瞧她,见她不说话,缓缓松了她的手,眼比海深,叹道:“我不难为你。”

    怜筝瞟了眼卫风因寡淡的笑,想将他的手重新牵回。

    手指微动,却又生生止住。

    风因歪着头,虽难掩失落,却依旧傲然扬眉一笑。

    “无妨,我等着。”等着你愿意的时候。

    怜筝倚在软枕上,莲蓬衣松拢,听得此语,愣了一瞬。

    风因长眉微扬,伸手替她紧了紧衣衫领口。

    清颜玉肌,淡淡生香,也难怪迷得住卫处尹。

    怜筝见他停了动作,没说话,以为风因是自顾自地生了闷气。

    她小心翼翼地敛了神色,定定地望着他,问道:“生气了?”

    看着她有几分出神的风因这才瞧见了她眼底的小心,那抹谨慎让他心里莫名一揪。

    他悠然探指,将她眉宇间的小褶皱揉开,指腹捏了捏她清瘦面颊。

    “你不必对我这样小心,我没有生气,只是……。”

    他语气一沉,哑了声儿:“……怕我护不住你,也留不下你。”

    正如母妃一般,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不过是求得夫子平安。

    可即便如此,抛弃所有荣宠,甘愿被打入冷宫,却依旧丢了性命。

    母妃死前,那是怎样的殚精竭虑,才换了他的苟活。

    他又如何不怕,护不住她,也留不下她。

    怜筝瞧着他的困落,不由得生了几分无措。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神色,卸下以往那清俊矜贵的躯壳后,他竟是这般惹人心疼。

    “不会等太久的。”怜筝犹豫着触了他的手。

    风因定定地望着她,眸底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这话下渐渐化作温柔和期待。

    “筝筝。”他反手捉住她的小手,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好好等着了。”

    怜筝不出声,红着脸,视线觑向别处,“等着罢,总归不会是别人。”

    风因顿时露笑,她这是拐着弯向他表白心意吗?

    儿女情长的事情,她总如缩头乌龟一般避着,所幸,有这句话也够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靠的近了,炭火一烤,怜筝这才闻到了一股清苦的药石味儿。

    她扭过头来,盯着风因瞧了一阵,“你受伤了?”

    风因抵在她耳畔,闻言笑了笑,张开双手,“筝筝不如脱了我的衣,好好瞧瞧?”

    怜筝定定地看了他半响,伸手过去,见他并无要躲的姿态,又将手徐徐收回。

    “你身上怎么染了一股药味?”怜筝问。

    风因的手微微收紧,垂下眼帘,叹道:“难得你对我上了心,这味许是在宫里染来的,父皇染了风寒,病势汹涌,故而味道重了。”

    刚回长京城便染病了?可当日,怜筝见到卫华,他的身子似乎还并无差到这种程度……

    似乎察觉到怜筝的不解,风因捏了捏她的手心。

    “父皇年岁渐高,对朝堂之事拿捏得又紧,历年肆求丹药之法,这些年各种丹药也没少用,故而身子骨内里已经虚耗了不少。”

    丹药,以前那些史书里想求长生的皇帝最后也没一个得了长生之法。

    如果卫华的身子骨已经虚透了,那么六子夺位的局势只会越来越紧张。

    怜筝坐着没动,任由他拿捏着她的手,轻道:“莫要被沾染了。”

    “好。”风因眸生宠溺,温柔如水。

    他着实忍不住,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怜筝并未躲开,微微轻颤,耳根子都要烫熟了。

    驴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十三偷偷摸摸红着脸听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两个人静下来的时候。

    可他一人在外头纠结了半响,生怕扰了二人的好事。

    十三不得不在元九戏谑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出了声,“主子,到了。”

    驴车里传出响动,怜筝撩开帐子出来,下了车,转过身,车上的另一人却没有出来。

    风因并未出来,毕竟后头还有尾巴跟着,从驴车里明目张胆地冒出个瑾王,又徒惹风波。

    十三一挥鞭,驴车晃晃悠悠地朝瑾王府后门驶去。

    怜筝很快就明白了,便自顾自地进了瑾王府。
………………………………

107 局势动荡(2)

    驴车到之前,元九早已将信儿传回来了。

    姜女早早就开始忙活,将菜肴都在锅子里热了一遍,眼下回来得正好。

    人未进到大堂就能闻见了那股子香味,奔波了一日,怜筝早已腹中空空。

    “怜筝!”姜女的手里正端着一盘红烧肘子。

    她冷不丁喊了一声,声儿大了些,却不像过去一样羞红了脸。

    姜女瞧见怜筝心下可是欢喜的很,端着肘子小步疾走过来。

    怜筝四下里一瞧,府里除了管家和守门的侍卫,周围倒是没什么男子。

    赛神仙在后头咬着个鸡腿骨头就进了门。

    “赛神仙?”怜筝朝赛神仙颔首。

    赛神仙朝怜筝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寻了一处椅凳瘫坐,“不必管我,那混小子只让我看了人,我可没等你们的心思,填饱肚子是头等要事,再给老夫一坛好酒就成。”

    “怜筝。”姜女抱了怜筝的手臂,悄声道:“这前辈可是怪得很,日日抱着酒坛子不撒手,可为人倒是不错。”

    “嘿嘿嘿,老夫耳力不错,莫要嚼舌根子叫我听见了。”

    赛神仙假意咳嗽了两声。

    姜女浅浅一笑,朝怜筝递了个眼神。

    两个人进了烧暖的里屋,屋里头满桌子的菜肴正热气腾腾地冒着味儿。

    下人上前取了怜筝的莲蓬衣,露了里头十三的衣服,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像个假小子。

    跟进来的赛神仙瞧得哈哈大笑,“有点意思,好端端的丫头怎么日日穿了男人的衣物,我瞧着你倒真有几分胆识,敢验尸破案,倒不知你是否有跟老朽学医的心思?”

    怜筝眉头一跳,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风因这小子将我当庸医使了,又是你又是姜姑娘,自己的身子倒不好好调养,我今夜也要出城一趟,你替我将药替他上了。”

    元九低头重重咳了两声,朝赛神仙递了个眼神。

    “你咳个什么劲儿,我可不替你瞧,自个儿找大夫去!”

    赛神仙大大咧咧地喊了两嗓子,随手从怀里掏了药瓶,丢进怜筝的手里。

    元九彻底蒙圈了,冷着脸站在门口。

    这下场子要怎么圆?

    “王爷受伤了?”姜女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话音刚落,风因撩开里屋的帐子,掸了掸大氅上的积雪,朝里头走。

    姜女下意识放下手里的菜盘,朝风因快走了几步,伸手去接衣衫。

    风因神色淡淡,避开了姜女,将解下的大氅递入婢女怀中,这才笑着朝怜筝望去。

    “今日倒是热闹。”

    姜女的手生生僵在半空。

    她这才忽然醒了几分,有些惊慌地朝怜筝望去。

    怜筝自然是瞧见的,在北县的时候姜女就对风因有意。

    当时的怜筝对风因无意,为了撇清关系,甚至还做了姜女的半个红娘。

    怜筝忙躲开视线,婢女恰好过来摆了碗筷,她连忙低头启了筷子,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口。

    风因走到怜筝身旁,入了座,瞧着她夹了块生姜正要往嘴里送,忙伸手拦了她的筷子。

    怜筝蹙眉,视线凝过来。

    他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他如何不清楚她那点小心思?

    只是她本就三餐不准时,肠胃原就不好,夜食姜对身子可是大伤之物。

    风因转手将筷子里的姜片送进了自己的口中,神色未变,淡道:“不错。”

    姜女回过神,眸中隐有失落,遮掩着情绪去执了婢女送来的酒壶,坐在了怜筝的另一边。

    “北县的桃花醉,可是要尝尝?思乡也好,还能暖暖身子。”

    姜女执着酒壶满了怜筝的杯。

    “我无妨。”怜筝握了握姜女的手,“倒是你身子骨弱,长京比北县干冷,你可习惯?”

    姜女笑了笑,缓缓往自己杯中斟了酒。

    “挺好,总能有人陪着,如何不好?”

    怜筝一怔,瞧着她的笑倒是生了苦涩。

    姜女的病本就是隐疾,创伤后遗症极易容易患上抑郁症,多让人陪着她,主要也是她的意思,可眼下瞧着,姜女反倒是不痛快了。

    怜筝接过姜女递来的酒盏,略作犹豫,轻抿了一口。

    桃花醉入口甘甜清醇,酒意浓郁却不辛烈,让人唇齿留香。

    风因简单吃了些膳食,便找个由头将下人都差遣开了,连着自己也没留下。

    两个小女儿家,总有些话该自己藏着听。

    仿佛心中藏了事,姜女一杯接一杯,大半壶的酒都添了她的杯里去。

    半响,姜女依在怜筝一旁,她还想添酒时,怜筝不得不伸手去拦了她的。

    “莫要喝多了,醉了伤身子。”手指玉润,却不及姜女眼角的水珠儿清亮。

    姜女眸中隐见水色,对着怜筝苦笑道:“还能如何伤,不过是个破败身子。”

    “姜女……”怜筝被这话刺得一疼。

    “不碍事,我清楚我配不上瑾王,只要能留在这府里,也是好的。”

    姜女低头含了手中的杯沿儿,“我什么都不会与你争……”

    “说的什么胡话?”怜筝蹙眉,“你于我、于谢娇娘而言都是无价之宝。”

    她何尝不知晓姜女失踪之时曾发生过什么,正是因为知晓,才特意将她带离了北县休养。

    “怜筝,我不求名分,亦可什么都不要,你可能许我留在他身边?”

    两人脚下烘着火盆儿,满桌的菜肴香气扑鼻,可姜女眼里的泪儿却还是浇凉了怜筝满心的欢喜。

    她逃避不了,姜女当初遭遇的这一切,怜筝总觉得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姜女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风因,她如何开口回绝,又有何资格开口?

    她自己在这个朝代也不过是个贱籍出身的女子,甚至还比不上姜女。

    “你若想留下养病自是该求了瑾王,我如何能做主?”

    怜筝低眼,只得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

    “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怜筝起身,将姜女扶进怀中,朝外唤来下人。

    暖阁里的炭火极热,姜女的脸颊不知是醉的还是烤的,红彤彤仿若胭脂醉。

    “怜筝,你可记得小时候六叔做的那个木偶?那时候阿爹刚娶了谢娇娘,我哭着离家误打误撞迷路,来义庄遇见了你,你见我啼哭不止,便将六叔做的木偶塞进了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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