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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长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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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雷动的郡守之位就是这么来的。

    他的堂弟,雷家上一任的家主,临终时上表,将当时是辰县县令的雷动推荐为郡守。

    正因为如此,雷动必须承堂弟这个情,在雷氏宗族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无条件地站在弟妹雷杨氏这边。

    这一次,岷郡那边先发来公文,说公主要来樊郡祭祀山川。

    而雷杨氏消息灵通,早就听说公主有神异之处,便宴请雷动,希望他能出城数百里,迎接公主。

    雷动资质平庸,当辰县县令的时候就是堂弟的应声虫;等堂弟死了,他当了郡守,又是弟妹雷杨氏的应声虫。

    听见雷杨氏这么说,他立刻将整个郡守衙门,还有辰县衙门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官员全都拉出来。由于雷杨氏也要来,他干脆让所有人连细君一起带上,紧赶慢赶,赶了大半个月,走了两百多里,才迎面碰上公主的车驾。

    他本心里打鼓,因为樊郡从没迎接过这样的贵人,谁料容尚态度和蔼:“方伯不必如此客气,您来得正是时候,公主旅途枯燥,想找人说话解闷,不知贵眷可否随行?”
………………………………

第53章 

    雷动正纠结怎么开口,将弟妹推到公主面前,听见容尚这么一说,如获至宝,连忙唤妻子和弟妹在车里换好干净的外衣、鞋子,擦掉脸上头发上的尘土,去拜见公主。

    殷姮没故意用精神力去看,她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只是观察这一行人的时候,没来得及收回。

    然后她就发现,这两个女人,外衣和鞋面虽然都是用细麻布做的,但年纪较大的那个,里衣却是轻柔的丝绢所制,鞋的内衬也用锦缎垫了一圈。

    殷姮心里便有数了。

    不消片刻,两名女子在寺人的引导下,进入安车。

    前头的女子被安车的豪华所震慑,一进来头都不敢抬,直接伏地大拜,声音都有些打颤:“雷杨氏,拜见公主。”

    后头稍微年轻一些的女子怔了一瞬,反应却很快:“先樊郡郡守雷白之妻,杨氏,拜见公主。”

    标宛子一听,眉毛就微微皱起。

    在场的宫人们都是一等一的人精,一听就明白,这是雷家内部的矛盾。

    雷动之妻先一步自称雷杨氏,那雷白之妻该怎么自称呢?若是支支吾吾,在公主面前说不出话,可是不敬之罪!

    宫人们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无非就是一族姐妹又嫁了一族兄弟,却分了个高低上下。大的那个忍气吞声多年,现在觉得自己丈夫位高权重,能翻身了,却还是处处被小的压一头,心中不顺,意图使绊子,不料被人家反将一军而已。

    标宛子相信,大杨氏肯定不敢在公主面前耍心眼,只能说,给小杨氏添堵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下意识就带了出来。

    这更令标宛子不快。

    你们关起门来如何宅斗,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在公主面前玩这种心机,试图把公主当枪使,不管是不是有意,都是不想活了。

    堂堂郡守之妻,居然连这点事都不懂?

    更不要说,大杨氏还对公主不敬。

    面见贵人,却不自称夫家官位,你以为你是谁?天底下姓雷的官员那么多,公主难道要一个个记吗?

    殷姮却不管这些弯弯绕绕。

    她看出了雷家内部不合,也知身边的人为此不悦,但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平静地说了句“坐”。

    见二人紧张地跪坐,殷姮又眼神示意宫人奉上香饮,看她们喝了一口,稍微平静了一点,才问小杨氏:“你的名字?”

    大杨氏以为公主问自己,吃惊地抬头,然后被殷姮容光所慑,怔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也舍不得挪开目光。

    小杨氏不敢抬头,恭顺道:“乳名一个秀字。”

    殷姮点了点头:“杨秀,你兴师动众,百里出迎,所为何事?”

    杨秀未曾想到殷姮这么直接,但思及自己打听来的公主神异之处,她不敢隐瞒,便将心一横,再度伏在地上,声音恳切:“望公主救救樊郡!”

    她这么一伏,倒是把大杨氏吓了一跳,终于从殷姮的容貌中回过神来。

    大杨氏正欲斥责这个弟妹,标宛子终于忍不住了,示意宫人将大杨氏带到安车的外车厢去,由寺人们看守并服侍,别在内车厢添乱。

    宫人们办事很麻利,二话不说就把大杨氏“请”走。

    大杨氏刚想尖叫,被半拉半拖到外车厢,看见几个面白无须,身材高大的寺人,想到这是大王的车驾,立刻软了半截,不敢耍郡守夫人威风了。

    杨秀用眼角的余光瞟到这一幕,更是紧张得一直在流冷汗。

    但她有个好处,越慌乱,就越能冷静下来。

    故杨秀用最快的时间让自己的心绪平复,尽力将语调变稳,又向殷姮大拜,才道:“不敢隐瞒公主,樊郡的辰砂矿,已经快枯竭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殷姮思考片刻,才问:“是枯竭,还是你们无法再深入开采了。”

    杨秀绝望道:“二者皆有。”

    这其实也很正常。

    千年前,樊郡得天独厚,辰砂矿俯拾皆是。但因为商路不通,百姓也不知节制,肆意开采,到处涂抹。

    等到后来,辰砂矿名贵,举世皆知。贵族们靠着这个赚得盆满钵满,就更不会放过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可树木被砍了,尚且要十几年才能长出来,何况矿石呢?

    尤其是等昭国打进来,修建了栈道,商路通畅后,樊郡的豪强一边向王室上供,一边偷偷向方士们高价卖辰砂,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只有樊郡十二姓最核心的人知道,其实矿已经越采越深,开采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但昭王室的索要,并没有变少,反而更多了。

    就拿十到五年前来说,短短五年时间内,昭国驾崩了三个大王。每个大王的王陵里,难道不要朱砂涂抹?不要水银灌溉?

    这么一来,用到的辰砂和丹砂何以千斤?

    再说了,殷长嬴现在已经纳了许多美人,虽然目前还没有高位的妃子,但将来总会有吧?公子、公主陆续诞生,也是理所当然的,总要准备宫殿住吧?屋子怎么说也要修一修,重新粉刷一下吧?一旦他立王后,那就更需要修葺宫殿,打造全新的一应器具来迎接王后了。

    杨秀只要算一下王室接下来几年会向樊郡索要的辰砂数量,就夜不能寐。

    她心里很清楚,樊郡现在的产量,绝对是入不敷出的,之所以还能如数上缴贡品,那是因为以前的库存。

    但这样并非长久之计。

    假如说维持每年日常供给,或许库存还能坚持几十年,可君王的大婚、葬礼,以及国内重大活动,譬如立太子、祭天等,朝廷都会额外向樊郡索要辰砂。

    这样的活动,只要多来几次,不出十年,雷家的存活就要消耗一空。

    要是不能满足王室的需求,他们雷家顷刻间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正因为如此,杨秀伏在地上,可谓是声声泣血。

    她向殷姮痛陈这些年来,雷家开矿有多么不容易,多少矿工把命填进去,却不能换回足够数量的辰砂。

    为了开矿,雷家将几乎所有的奴隶都抽调到了矿山,种地、采果子之类的重活都交给女人来做。一旦矿塌了,就是家家户户披麻戴孝。

    而这几年,矿道已经塌了好几次,青壮男子死了三成,不能再往更深的地方挖,让这些人白白送命了。

    杨秀说到动情处,内车厢的宫人们眼角都有泪光,标宛子都有些动容,觉得辰砂矿对樊郡来说,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是天大的负累。

    只有殷姮神色冷漠如初。

    等杨秀说完,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赐礼。”

    标宛子就将早已准备好的布匹赐给杨秀,心里却不解——如此惨事,也不能令公主动容吗?

    可她不知,见过杨秀之后,殷姮沉默许久,一边摇头,一边给殷长嬴写了一封信。
………………………………

第54章 

    庐龙城,昭王宫。

    “大王。”郑高小心翼翼地说,“占卜有结果了,太后身体不适,乃是目前的居所犯了讳,应当回避。”

    殷长嬴神色淡淡:“既是如此,便请太后迁至故都王宫。”

    郑高低头应喏。

    他知道,殷长嬴此刻的心情虽然谈不上坏,却也绝对称不上好。

    堂堂昭国太后,大王的亲生母亲,居然疯狂地迷恋一个男宠,甚至到了对此人言听计从的地步。

    虽说男欢女爱,人之大欲。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丧偶之后尚且可以再嫁,太后总不能连男宠都不能找吧?

    只不过,太后养男宠可以,有情夫也可以,甚至给情夫谋一官半职都没什么。殷长嬴绝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见他连太后和相邦的私情都没当回事吗?无外乎就是体恤母亲,既然此事能令她欢愉,又不影响朝政,那就随她去呗!

    可怀了身孕,却还不服药落胎,而是想把孩子生下来。为掩人耳目,甚至作假占卜结果,坚持要回到昭国的故都去,这就太过分了。

    郑高也是巫,故他清楚地知晓,那个男宠并没有靠“巫”的力量迷惑宋太后,准确地说,压根就没有特殊的能力。纯粹是凭某方面的特殊天赋,将宋太后迷得神魂颠倒,仅此而已。

    这也是殷长嬴一直作壁上观的原因。

    若是亲妈被人施术所害,他当然不可能不管。

    可亲妈本身就这幅无可救药的德性,只要某个男人可以满足她的情欲,她就与对方的傀儡无异,殷长嬴索性听之任之了。

    郑高作为殷长嬴最亲信的侍从,自然不希望君王这种状态持续太久,否则他们这些近身之人的日子会很难过。好在他有后招,故他又谨慎道:“大王,公主来信。”然后小心翼翼地奉上机关鸟。

    殷长嬴从鸟腹中抽出绢帛,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唇角突然勾起一丝笑。

    既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讥讽。

    郑高恰好看见了殷长嬴的表情,立刻低下头,却在心里奇怪:公主究竟写了什么,令大王的心情一瞬之间就变了?

    其实也没什么,殷姮只是抒发心中的郁气而已。

    杨秀的那番表演确实很到位,如果一个不谙世事,或者不清楚樊郡内情的人听了,定会对他们深表同情,觉得辰砂矿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很大的负担。

    但殷姮不会。

    她先前随意用精神力扫杨秀所在的队伍时,已经发现,雷动之妻大杨氏虽然外衣和鞋面都是细麻质地,里衣和鞋的内衬却是丝绢锦缎所制。

    樊郡不产丝绸,而相邻的岷郡在羌水治好之前,丝织品的产出也不多。

    据殷姮所知,就连柳家,自家豪富,又是实权太守,柳合的妻女也只有几件绸缎衣裳,平常还是细麻、动物皮毛为主。

    只有昭王室,或者长信侯姜仲这种本身就是富甲天下的人家里,才会拿绫罗绸缎当里衣来用。

    富贵人家当然不至于买不起丝织品,但里衣不同于外衣,外衣很多人穿十几天,甚至一两个月都不换,可里衣贴身,总是要天天换的吧?丝织品又贵重,不能拧不能浆洗,万一十天半个月碰不上晴天,干不了,怎么办?

    这才是为什么少府从织室调了一百二十人服务殷姮一人,标宛子还觉得不够的原因。

    殷姮所有的衣服,从里到外,每天都要换,如果沾到污渍,更是一天要换几套。可这些衣物材料贵重,洗起来困难,尤其是冬天的衣服。只能一箱一箱地做,然后统一到了阳光好的时候再洗。

    大家当然知道丝绸轻薄贴身,穿着舒服,可没钱做那么多里衣,很多人就不用丝绸做里衣了。省得今天穿了丝绸的,明天却是麻布的,怎么都不自在,睡都睡不着。

    大杨氏能穿丝质的里衣,甚至拿绫罗做鞋子内衬,可见奢侈,也侧面反映出雷家之富贵,甚至胜过柳家。

    虽然柳合不贪,但柳合自己家里有钱,而且昭王室从来没忘记过柳合,年年赏赐从不带停,商人们也有不少孝敬。

    即便如此,柳合这个实权太守,富裕程度竟比不上雷动半分,那雷动的钱是哪里来的?还用想吗,当然是走私辰砂!

    正因为如此,殷姮在信中对殷长嬴感慨,杨秀是个聪明人。

    她知道,辰砂矿不是永无止尽的,但人心的贪婪是。

    殷姮相信辰县的辰砂矿确实开采得很深了,到了采无可采的境地,杨秀说得也是真的,因为这些她没必要骗人,也骗不了人。殷姮只要实地下矿一看,什么都瞒不过她。

    但雷家的库存不多,绝对是假的,就算有一定真实性,原因也不是昭王室的索要,雷家内部自己的走私才占了大头。

    可这些话,杨秀绝对不能说出来。

    辰砂是王室特供,就连公卿都只能等昭王赏赐,才能获得。虽然商人那里肯定有货,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若雷家摆明车马要卖辰砂矿,那就是自找死路了。

    一方面是昭王室的索要,一方面是族人对暴利的贪婪,双管齐下,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有开采完的一天,何况辰砂矿已经开采了近千年?

    杨秀既然是一家之主,那她就不能禁止族人私卖矿石,否则她顷刻间就要被推翻下台。

    而殷姮的到来,给了杨秀机会。

    杨秀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搭上殷姮这条线,如果殷姮心软,又能说动殷长嬴,将樊郡的供奉从辰砂改成金银或者粮食,自然最好。因为樊郡穷困,人尽皆知,就算是正常纳贡,朝廷也会有所减免。

    哪怕不能做到这一步,那也没关系,只要博得殷姮的好感,将来雷家倒了,杨秀或许能靠这层关系捡回一条命。

    这令殷姮感慨不已。

    杨秀日常生活就算不奢侈富贵,却也绝不会像见殷姮那日一般简朴,可人家为了打动殷姮,就是能装样子。

    只不过,杨秀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坏在她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堂姐身上。
………………………………

第55章 

    殷姮写这封信给殷长嬴,一方面是为了告诉他樊郡的真实情况,另一方面就是在感慨商人的作用。

    毫无疑问,殷姮对樊郡的豪强没有好感。

    这些人依靠自己的强权,将整个县城都握在了自己手里。除了这一家,这一姓之外,其他百姓都是他们的奴隶,只能一生埋葬在矿井之中,用一代又一代人的斑斑血泪,铸就豪强堪比王侯的奢侈富裕。

    但殷姮却知道,殷长嬴暂时不会对这些人动手。

    想要解决这些豪强,杀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杀人很简单,可秩序重建就变得很难。

    只杀首恶,治标不治本;全部杀光,打击面又太大。昭国正是需要人力的时候,就算把这些人发配当奴隶呢,都比直接杀了好。

    可若要重整樊郡的秩序,彻底根除这群豪强的势力,无论是杀是流,朝廷都必须派军队,最好还能迁移一批百姓过去,用人口来盘活人口,用风俗来影响风俗。

    这是目前的昭国做不到,或者说,不愿做的。

    假如是战略前线,昭国肯定会不惜一切,迁移人口去填充,反正昭国历史上也不是没打国倾国之战,发一郡所有男丁去战场都不是一回两回。

    但樊郡是大后方,没出问题的情况下,能不浪费其他郡县的人力,去收拾这摊破事,自然最好。

    正因为如此,殷姮心里很清楚,就算殷长嬴知晓这一切,他的解决办法也是按兵不动,等到六国一统,再来收拾这些边边角角。

    殷姮却有些郁郁。

    她由衷地希望这个国家的百姓都能变好,哪怕种田、织布非常辛苦,至少也是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而不是沦为奴隶,一生都为他人践踏。

    当然,殷姮也知道,修玉垒堤的那些奴隶和囚犯,同样十分悲惨。

    但二者还是有所差距的,修河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至于开采辰砂矿……讲道理,殷姮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性。

    而且,殷姮坐镇岷郡的时候,已经对柳合表达了态度,希望柳合体恤民力,不要把这些人当消耗品使用,为这些人争取了一定的待遇;

    不仅如此,她还决定,等玉垒堤修好后,上书向殷长嬴求情,看在这些奴隶、囚犯修河有功的份上,赦免他们的罪行,让他们重新成为平民百姓,就地在岷郡安家。

    以殷姮对殷长嬴的了解,这位兄长应该会同意。

    樊郡豪强的所作所为,令殷姮看不惯。

    正因为如此,殷姮虽然没有直接建议殷长嬴该怎么做,却在信中写道,她本以为樊郡偏僻,谁知钱能通神。

    在暴利的诱惑下,商人们不走更方便,但会被昭国军队检查,根本没办法走私的栈道,而是走死伤率很高,却不会被发现的小路,也要去樊郡偷偷采购辰砂石。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买到辰砂石,就不愁销路,甚至能给自己谋取更高的地位。六国王室,还有那些大名鼎鼎的方士,乃至想要求仙的贵族们,都会趋之若鹜。

    为此,他们不辞辛苦,带来了各国的稀罕物品:薄如蝉翼的丝绸,温如羊脂的美玉,精雕细琢的金饰,削铁如泥的刀剑……

    这就是商人聪明的地方了。

    岷郡尚且没几个手工业者,樊郡就更差了。就算给樊郡这些豪强金银,他们能怎么花?还不如直接把好东西往这些人面前一摆,事情就成了。

    所以殷姮感慨,商人真是无利不起早,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

    她有时候吧,觉得商人太趋利了,但有时候又觉得,物品的流通,还真离不开这些人。

    就比如殷姮对岷郡的构思,就是希望能通过打响岷郡锦缎的名号,吸引更多商人带女子前来。哪怕他们要把这些女人卖去做纺织女工呢,也比朝廷强征好。

    毕竟,有时候朝廷下令,容易小事变大事,大事变得不可收拾,可这事由商人们来做,就方便多了。

    殷长嬴把整封信读完,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地笑。

    他看出来,殷姮所说的两件事,都不是重点。

    她之所以写这封信来,原因很简单,就是不开心,被气着了,找他倾吐。

    这令殷长嬴觉得很新奇。

    父王的忽视、母后的不喜、宫人的怠慢、外界的流言蜚语、狰狞的怪物、旁人的殷勤或者憎恨,殷姮全都知道,却没任何特殊的反应。似深海,如明月,管你外界怎么变,她孤芳自赏,宁静淡然。

    区区一个地方豪强,居然能把殷姮惹怒?

    殷长嬴读信的时候,丝毫没有“这些豪强太过分了,孤要立刻把他们弄死”的愤怒,只有“阿姮居然会为这等小事生气”的稀奇。

    只因对他来说,雷家实在太渺小,不值一提。

    樊郡十二家在当地是土皇帝没错,但对殷长嬴来说,完全就是随手捏死的蝼蚁。现在纵容对方蹦跶,只是因为不想徒生枝节,影响他灭六国的布局。

    殷长嬴早就决定,等六国一灭,六国的全部贵族,还有这些所谓的地方豪强,统统给他强制迁徙到庐龙城,或者打发去为他看守王陵。

    至于所有新打下来的郡县,主官全部换成昭国的官吏,方便管理——这也是昭国攻城掠地之后一贯的处理方式了。

    明知这些人都是秋后的蚂蚱,微不足道之辈,也值得殷姮特意写信过来,向他倾吐心中抑郁?

    殷长嬴觉得这有点反常了。

    岷郡一定发生了什么殷姮认为不重要,所以没写在信里,却一定影响了她心境变化的事情。

    殷长嬴不认为殷姮会主动瞒着自己,做不利于昭国的事情,他只是在想,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只见他思索片刻,就问:“岷郡的车队还有几日到?”

    郑高立刻回禀:“车队还未经过褒斜道,若要抵达帝都,至少要四十余日。”

    “太慢了。”殷长嬴冷冷道,“派人秘密去见孙青,让他快马加鞭,直接带着羌水水神回来。”
………………………………

第56章 

    两百多里的路程,要走多久?

    假如是骑兵疾行,又是平原,不负重的情况下,也就是两三日。奈何樊郡多山,队伍中又不乏女眷、车马,故一行人足足走了七天,才到达樊郡的郡治辰县。

    殷姮略算了一下时间,心里顿时有数,知道杨秀一定在安南县留了人,甚至买通了安南县的官吏。

    羌水水神被抓那日,应有人快马加鞭赶到辰县,告知杨秀,殷姮已经离开安南县,在往樊郡前行。

    杨秀收到消息后,用不到一天的功夫将这群人全都叫齐,匆匆出迎,这才能在殷姮刚踏入樊郡没两天,就将殷姮堵个正着。

    对于杨秀的决断力、行动力和游说旁人的本事,殷姮颇为欣赏,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愿意称杨秀的意。

    故接下来这几天,殷姮没见任何人,就好像那一次的见面后,对于大杨氏和杨秀,乃至整个樊郡的女眷,她都失去了任何兴趣。

    这令樊郡上下惶恐不安。

    樊郡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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