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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长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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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蘅勉力睁开眼,看见殷长嬴的那一刻,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说:“别杀……她们……”

    然后,她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殷长嬴没想到阿蘅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只见他顿了一顿,方将阿蘅抱起,走到西偏殿,目光破天荒地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晕着的宫人,才走进去,把阿蘅稳稳地放到竹榻上,又探了探她的额头。

    已是滚烫。

    这一刻,殷长嬴的神色十分莫测。

    经过这几天的锻炼,他已经能够掌握“巫”的力量,所以他比觉醒时更加清楚地认识到,阿蘅的实力比他强。只是因为力量性质的原因,不够具有攻击性,才显得二人势均力敌罢了。如果她能熬过这一次,力量层次上又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要杀阿蘅,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但他沉默片刻,还是什么都没做,头也不回,缓缓往外走去。

    ——————

    先王大殓,出殡,阿蘅都没参加。

    因为她一直在发烧,烧得一塌糊涂,烧到太医令都在心里纳闷,人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没死?

    等到先王下葬,殷长嬴率公卿从王陵回来后,阿蘅的情况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太医令战战兢兢地将情况报上去,本以为会迎来少年昭王的雷霆之怒,谁知殷长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然后,殷长嬴就召集公卿,谈完正事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句,让他们速速上报陪伴公主的人选。

    公卿们早就从宫人们那里收到消息,说公主病重,已经一个来月。昭王看样子都放弃了,只是例行公事让太医令开药。

    这等举动,其实就代表着听由天命——熬得下来,便是命硬;熬不下来,就当她这个女儿一片孝心,随先王而去。

    本来吧,贵妇进宫陪伴公主,这是天大的好事,人人都抢着做。因为这不仅证明自家教养好,也容易和后宫贵人们拉近关系,无论将来找人说情,还是送女入宫,都更加方便,不亚于多了条登天之梯。

    但公主病成这样,又是另一回事了。

    万一公主没能熬下来,死了呢?

    虽然现在已经废除了殉葬的制度,可陪伴公主的贵妇也免不了担上“照顾不周”的罪名,为了不让家族蒙羞,她们只有自尽这条路可走。

    可昭王都公然开口了,那就代表每家至少要出一个人,能不能选上是一回事,但不上报就是怠慢王令,轻则丢官夺爵,重则抄家灭族。
………………………………

第17章 

    标公枯坐书房,不断叹气。

    这位三朝老臣、昭国名将已年过花甲,他有十一个儿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家中奴仆更是数以千计。

    但这个陪伴公主的人,却实在不好选。

    假如殷长嬴是要求十六岁左右,出身高贵的女子,标公一口气能点出十几二十个孙女,人人都会为争这桩美差打破头。

    因为大家都知道,靠近公主,就能离王更近,未必没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可三十六岁……

    虽说昭国法令规定,女子十八岁必须出嫁,否则父母和当地官员就以违法论处。但没谁真会将女儿留到十八岁,一般都是十四五就嫁出去了,贫穷一点的人家甚至早早就把女儿卖去当童养媳。

    这也就意味着,三十六岁的女子,其实已经是祖母辈了。

    又要出身名门,又有这么严格的年龄限制,哪怕标公儿孙众多,可他稍微一算就知道,自家符合条件的寥寥无几。

    假如公主没病得这么重,倒也没什么,虽说陪伴公主是苦差事,但这能为家族带来荣耀,无人敢耍脾气说不去。

    可公主这等情况,自己无论送谁进去,都是逼她们去死啊!

    标公并不怕儿孙怨恨,但他怕多年养尊处优,惯坏了府中女眷。假如把心怀怨怼的人送进去,再被小人告一状,全家都要遭殃。

    但就在他为难的时候,他的长孙女宛子却主动请缨:“吾愿为大父分忧!”

    标公恐她被人逼迫而来,便道:“你可知……公主——唉!”

    宛子面露坚毅之色,毫不犹豫地点头。

    见她是自愿的,标公不由松了一口气:“你的儿子们,将会成为我的亲兵。”

    这算是很大的照拂了。

    宛子低头,权做默认,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相貌平庸。但母亲安慰她,女人关键是要身份高。若是身份低微,再怎么美丽,也只是玩物罢了。

    宛子严格按照母亲的教诲去做,十四岁就嫁给祖父选定的人,三十岁守寡。十六年来,从没真正做过母亲。

    因为她的夫君不喜欢她,更喜欢娇美的媵妾。

    宛子也没有嫉妒,毕竟,媵妾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啊!

    等丈夫战死后,她带着媵妾和儿女们一起回了娘家,因为在标家,她的孩子们更能成材。

    人人都说她贤德,但没人知道,她看见媵妾和儿女们的相处,心中只觉酸涩和遗憾。

    儿女对她再恭敬和亲热,始终隔了一层,唯有面对亲生母亲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轻松自在。

    宛子总忍不住想,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而她真正的家人呢?

    大父忙于公务,根本顾不上他们;大母是续弦,不怎么沾他们这一房的事情;父亲战死,母亲病逝;兄弟们早已成家,对她这个出嫁多年的姐妹不过是面子情;她也不会去主动麻烦兄嫂弟妹,免得讨人嫌。

    明明标府家大业大,人来人往,可她却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迫切地想离开这个环境,却又不知道去哪里,入宫陪伴公主,对他人来说是苦差,对她来说,却能逃离这一潭死水的沉寂。

    若是公主病重不治,她就自尽,用这条性命来还标家多年来对她的大恩吧!

    三日后,殷长嬴择了四位出身名门,或有贤名,或有文名的妇人入宫陪伴公主,宛子也在其中。

    但宛子做梦也没想到,她与其他三位妇人一踏入公主居住的含章殿,就被软禁了起来。

    负责含章殿大小事务的是一名内官,名叫郑高。

    郑高见到她们后,态度还算谦和,只说公主病重,不能被打扰。然后就派寺人将她们“请”到了含章殿的一处偏殿,一人分了一间房子,安排了两个宫人,负责给她们打杂,比如送饭,洗衣服之类。

    于是她们的活动范围,就只有这个偏殿,以及中间的院子。

    想出去?对不起!含章殿外,门禁森严,重重侍卫把守,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何况是人?

    四人又不傻,当然察觉到这其中的问题。

    难道公主不是生病?

    若公主年纪再年长十岁,这些贵妇怕是会胡思乱想。可现在公主如此年幼,若不是生病,又为什么不能见外人呢?

    这四名贵妇中,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宛子一样沉得住气。

    其中一位贵妇是殷氏宗亲,父亲又是九卿之一,位高权重。大概是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两分颜面,被关大半个月后受不了,抱怨了那么一两句。

    第二天,她就消失了。

    去哪里了?没人知道。

    但就算是傻瓜也不会认为,这名贵妇是被送回家了。

    她们足足被“关”了三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她们惊恐地发现,郑高其实不是含章殿的管事,而是昭王的心腹内官。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踏入含章殿正殿一步,包括公主的乳母。含章殿里也从不熬药,压根不像有病人的样子。

    察觉到这个事实后,含章殿上下更是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直到看见宫人、寺人们都换下素白的孝服,换上正常的衣袍,她们才恍惚意识到,马上就是孟冬(十月)了。

    昭国遵循古历,以十月为一岁之首,这也就代表着,十月一到,就是新年,殷长嬴也该正式即位。

    加上殷长嬴又是十月初生的,相当于过年、国庆加新王继位三件大事凑在一起,自然要大办,一扫先王之死带来的晦暗。

    但宫中的热闹与她们无关,她们就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终于,又有一名贵妇忍不住,在新年伊始,王大宴群臣的那一日,她将自己珍爱的发簪拔下来,赠给一位宫人,让对方帮自己传个信,邀她的夫君前来相会。大概也想借夫君之力,把自己弄出去,毕竟含章殿的气氛太诡异,太令人害怕了。

    她见没见着夫君,宛子和另一名贵妇孙伯姬不知道,她们只知道,打从那天起,她们再也没见到这人。

    这令两人更加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过界之举。

    就当她们以为自己一生都要这么过的时候,郑高突然派人来传话:“‘标氏、孙氏,公主欲见汝等。”
………………………………

第18章 

    阿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海滩,浪花拍打着礁石,卷走白色的细沙,再往里一点,则是如茵绿草。

    庭院里满是盛放的鲜花,还有一丛葡萄架。

    有个男子带着一顶草帽,正在修剪草坪,她知道,那是她的父亲;还有个女子拿着花洒,细心浇花。

    她搂着女子的胳膊,一个劲撒娇:“妈妈,我真的很想去当‘天医’。”

    “我可没说不让你去。”母亲含笑道,“只是让你好好考虑。”

    “我早就想好了!”

    “你可别听那些人说得天花乱坠,就傻乎乎地同意。”母亲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天医’之位的确空缺了很多年,才等来你一个适格者。可一旦选择这条路,就永远是去最危险的地方,与世界上最强大,却也最疯狂的那帮家伙为敌,你不害怕?”

    “你可要想清楚。”

    父亲不知何时停下了修剪草坪的动作,神色十分郑重:“‘死亡’这个词,看似离我们已经很远,身体坏了可以更换,灵魂破损了可以修补,只要精神和意识还在,生命就近乎长生不朽。所以大家对死亡都没了畏惧,换身体就像换衣服一样随意。”

    “但成为‘天医’之后,你将承担最残酷的使命,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所去的每一个地方,面对的每一个敌人,都可以直接撕碎你的精神,粉碎你的意识,污染你的理智,让你彻底死去。”

    下一刻,阳光、草坪、鲜花,还有父母,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混乱和黑暗。

    她感觉到周围在不断晃动,天旋地转,狂暴的力量似乎要撕碎一切,周遭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空间风暴!”

    “救生设施无法开启!”

    “能量不够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除非……除非有人愿意燃烧自己的精神,补充能量——”

    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优美绝伦,直接刻入人的心底,却不带任何感情:“我来吧!”

    “天医大人,不可!就算我们全都死在这里,也必须保住您的性命!”

    “这是针对我的陷阱。”这个声音是如此冷漠、无情,却又令人难以忘记,“只有我死了,你们才能活下去。”

    她知道,那就是自己。

    阿蘅猛地从榻上坐起,不断喘气。

    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身体被空间风暴撕裂的那一刻,究竟是何等的痛苦;想起自己是怎样利用力量,在恐怖的漩涡之中,保护了一丝意识的清明。

    而后,她就像随风而动的花蕊,浑浑噩噩,落到了这里。

    多么可笑啊,她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于自己人的背叛。

    但那些人绝对想不到,空间风暴没让她真正死去,只是毁掉了她的肉身,让她的魂魄受到重创。可在她的故乡,只要精神不泯灭,就不算死亡。

    总有一天,她会回去。

    下一刻,阿蘅的目光就停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将手举起,仔细打量,便发现这已经脱离了“人”可以理解的范畴。

    假如说以前,她的皮肤只是过于白晳、没有毛孔,勉强能用“天生丽质”可以遮掩过去,可现在……

    正常人的皮肤会散发莹润如玉的光泽,在黑夜中甚至成了小型光源吗?

    阿蘅脸色一变,立刻凝空气中的水成镜,看见自己的脸也是这样后,便知不好!

    而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人进了内殿!

    此人还有巫力!

    阿蘅目若疾电,直视来人,就见这名青衣寺人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奴婢郑高,奉大王之名,照看公主。”

    郑高。

    这个名字,当真如雷贯耳。

    昭二代而亡,这位昭王室远亲,昭帝心腹,大名鼎鼎的“中丞相”功不可没。

    阿蘅心绪激荡,不由冷冷道:“你怎么有巫力?”

    按理说,郑高本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但阿蘅沉睡多时,刚刚才苏醒,力量又暴涨,加之心情不好,问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带上了一丝精神压迫。

    故郑高无法自控,仿佛牵线木偶般,答道:“大王来隐官挑人,奴婢便在其中,蒙大王恩赐,侥幸得生。”

    阿蘅先是一怔,等她想明白这代表什么之后,胃里不由翻江倒海。

    殷长嬴这是在拿人命做实验!

    阿蘅刚掌握巫力的时候,也曾想过,这股力量若是灌注到他人体内,究竟会怎么样,是否能制造出另一个巫?

    可她犹豫良久,始终没有去做。因为她怕引发不可知的后果,万一害了别人性命,那她的良心一辈子也不能安。

    唯有殷长嬴觉醒那次,她将力量汇入,那是因为本能告诉她,她的力量可以安抚住殷长嬴,所以她冲动之下就这么做了。幸好没酿成更坏的后果,否则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殷长嬴不同!

    他能控制巫力之后,当然会去想,能否批量制造巫!

    而且,他还要弄清楚,这份力量到底来自于父系,还是母系。

    宋姬真正的家人是谁,无从知晓,但殷氏王族的后人还不好找吗?

    比如郑高的母亲,祖上就是殷氏公子,但到这一代早就沦为普通百姓,又因为犯了事,受了肉刑,身体残缺,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被扔到专门给犯人居住的衙门“隐官”里,然后生下了郑高几兄弟——父不详。

    而在隐官里出生的孩子,男孩很小就要被阉割,送到宫里去做粗使寺人;女孩也从小就要当织布、浆洗甚至舂米的女奴。

    这些人在官府眼中,比最低等的奴隶都不如,何况王乎?无论死掉几个,怎么死的,没人会在意。

    假如说阿蘅原本因为“历史”的缘故,对郑高有所偏见,但这一刻,她却只觉得郑高可怜。

    而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对郑高的压迫,不由收回精神力,看见对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不由沉默片刻,感应到窗外已经开始飘落雪花,才道:“刚才是我之过……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以郑高心性之内敛,闻得阿蘅此言,仍有一瞬的惊诧——在贵人的眼里,他们这些下人就如蝼蚁一般。而公卿们对寺人更是一种极端的不屑,认为他们这些阉人辱没祖宗,甚至寺人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位具备超凡力量的公主殿下,竟然会屈尊向他这么一个内官道歉?

    但他只是将这份惊异埋在心里,恭顺道:“回殿下,已是仲冬(十一月)了。”

    她居然睡了整整半年!

    阿蘅顿了一顿,又问:“少掉的那些人呢?”

    郑高低眉敛目:“她们太过粗笨,不够懂事,奴婢便给您补了几个机灵的。”

    霎时间,阿蘅仿佛头部被重锤击中,目眩、恶心,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其实能懂整件事的逻辑:

    殷长嬴暂时不希望他们拥有神秘力量的事情曝光,而阿蘅的状况一看就不正常,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以她“生病”为名,将事情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他确实答应了她,不主动杀她身边的人。但如果这些人不甘被囚在此处,想要走关系调到别的地方……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

第19章 

    漫长的沉默后,阿蘅又问:“偏殿多出来的那两个人是谁?”

    “标氏乃标公的长孙女,年三十六;孙氏乃武信侯的曾孙女,淮阳君的遗孀,年四十五;她们都是大王选进来陪伴殿下的妇人。”

    两个。

    阿蘅心里清楚,以昭国王室一贯好排场的作风,就算“给公主选陪伴的妇人”是个幌子,殷长嬴也不可能只选两个人。

    她本想问一句其他人呢?但转念一想,万一郑高会错了意,上报殷长嬴,又给她补几个人进来怎么办?

    这些人从踏入这座宫殿开始,想要出去,就只有两条路——跟着她离开,或者,死。

    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

    但阿蘅还是觉得悲凉。

    标公是先王的托孤之臣,三朝元老;武信侯是昭国一代名相,淮阳君也是昭国名将。

    虽然封君和彻侯的爵位都不能传给子嗣,但昭国对爵位一向吝啬,君、侯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他们家的女眷,基本上就是昭国最顶尖的贵妇了。

    这两个妇人身份如此显赫,其他几个人的身份估计也差不多。但在殷长嬴眼里,她们连人都不算,便如那些能随意处置的奴婢一样,想关就关,想杀就杀。

    想到这里,阿蘅不由苦笑。

    也对,在昭帝眼中,天下何人不可杀呢?

    昭帝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这当然是无上功绩。他终结了近千年来诸国争霸的局面,带来了真正的和平,也让纷争不休的各国终于成为了一个国家。

    可他对百姓也毫无怜悯之心,称帝之后,修皇陵,兴宫殿,修直道、栈道、驰道、平道,开灵渠……桩桩件件,动辄发几十万民夫;又迁上百万百姓到四境戍边,开拓蛮荒。

    这些举动,虽然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土地开发与民族融合,可中途死了多少人,有人管过吗?

    等到他一死,帝国轰然坍塌,群雄逐鹿,天下烽火。

    后世形容这段故事,只用了四个字。

    十室九空。

    没错,纵然天下大乱,凭她之力,也可独善其身。

    但既然知道未来会是那种惨状,大部分人都会在徭役和战乱中死去,为何只想着回家和自保,而不是为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里的人们做点什么呢?

    “阿蘅”是与殷长嬴离心,又因实力强大,被他所忌惮的陌生人。

    而“殷姮”却是他寄予厚望,拥有非凡力量的殿上臣。

    这一世,“阿蘅”能为百姓做的,远远没有“殷姮”多。

    想清楚这一点后,阿蘅终于真正认可了“殷姮”这个名字,她静坐片刻,才道:“喊标氏和孙氏进来吧!”

    既然她们都来了三四个月,还没犯一点错,那就证明她们是聪明人。

    所以,只要看见她,她们就知道该怎么做。

    “喏。”

    ——————

    昭王长嬴三年,仲春(二月)。

    “这是岷郡太守柳合的奏折。”

    殷姮有些惊讶,没想到今天殷长嬴过来,竟不是探讨力量的修炼与提升,而是一封奏折给她看。

    她接过这卷竹简,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由蹙眉。

    岷郡太守在奏折中,只写了一件事——羌水的治理非常不顺,水利工程修了十年,已经快修得差不多了。但每次要修建最重要的分水口时,羌水就会泛滥,让平原变成泽国,导致分水口无从修建。

    这两年折腾下来,岷郡的百姓死伤无数,柳合手上的人不够了。所以他希望昭王要么拨一批奴隶来,要么允许他带兵去周围抓野人。

    在殷姮的印象中,岷郡以及周边的樊郡素有“天府之国”的美称。

    但这三年,她与殷长嬴接触稍微多了起来,渐渐了解这个时代。才知道,由于著名水利工程玉垒堤尚未修好,此时的岷郡饱受羌水的困扰。

    岷、樊二郡本就有“十万大山”之称,崇山峻岭,地势险要,水流湍急。但岷郡之中有一块平原,沃土千里。

    可羌水却像一条恶龙,阻碍着一切。

    羌水自高山而起,犹如天河。每当羌水泛滥,岷郡平原便被水淹没;一旦羌水枯竭,却又是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所以,此时的岷郡和樊郡,都是昭国用来流放犯人的地方,足见险恶。

    但昭国君臣中早有明智之士,百年前便对天下大势发出判断,认为昭国最重要的两个战略要地,便是东北之高杳关,与西南之岷郡。

    前者以雄关天险,东拒六国;后者“得之则得祝,祝亡则天下并矣”。

    所以,早从殷长嬴的玄祖父开始,就开始派兵攻打岷郡,花了几十年统一了此地;然后又大修栈道,而且派去岷郡的历代太守都是水利专家,就是希望能治好羌水,将岷郡变成昭国的大后方。

    眼看希望就在眼前,却生生没能踏出那一步……

    殷姮懂了:“大兄希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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