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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面吟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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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路狂奔,走廊上见人也不停,惹得院里做活的人既惊讶又惊喜地互相询问:“是恕少爷回来了么?”

    “终于回来了!”

    趣梅园。

    纪巺刚在书房写完几个大字,搁了笔,心中还算满意。

    “‘真水无香君子醉’,字不错,好像又长进了?”陈夫人立于一旁,“我倒是想起了‘一陌春深花自落’,马上下元节了吧?”

    “是啊,”纪巺道,“今年下元喝不到梅髯亲送的君子醉喽。”

    “瞎说。酒窖里不是还有?梅清河是个实诚人,临走前送你那么多坛,够你喝一阵子了。”

    “是啊,好酒不嫌多。”纪巺道,“阿平可有什么消息吗?”

    陈夫人道:“有,你要听哪个?默儿的还是恕儿的?”

    “夫人年方二八,调皮如阿宁,巽当然唯夫人命是从,”纪巺笑眯眯地问,“夫人想我听哪个?”

    陈夫人噗呲笑出声来:“默儿去了京州,你是知道的。近日并无来信。阿平昨日说恕儿要回来了,恐怕就在今明两日。若是今日的话,大概不会早。”

    “哦?”纪巺道,“确是好消息,阿平人呢?”

    “落梅镇蹲守着呢,说是等恕儿一起回来,一年不见,都想念得紧!”

    纪巺含浑“嗯”了一声,沉默一会儿,并未说话。

    恕儿要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一笑,这阵子很是多情,莫不是自己老了。

    纪恕一刻不停跑到趣梅园,进了月洞门。

    熟悉的园子,熟悉的株株梅树反而令他脚步一滞,不敢朝里走了。

    纪恕一颗心砰砰乱跳,他用手抚了抚胸口,深呼吸两口气,这才抬脚继续朝里走。

    脚步轻拿轻放。

    熟悉的花园和小径,熟悉的梅树枝叶婆娑,与一年前的时光重叠在一起,令人恍然如梦。

    远远地,他隐隐听到一个亲切柔和的声音,那声音透过耳膜直抵他的内心:“……恕儿一起回来,一年不见,都想念得紧!”

    突然他喉咙发紧,眼眶也酸涩得厉害。

    忍不住,他疾步向前。

    风信斋的们敞开着,里面有两个这辈子带给他最多温暖的身影。

    纪灭明整整衣衫,认认真真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朗声道:“义父义母,恕儿回来了!”

    正在房里说话的两个人均是一震,同时向外看去。

    陈夫人:“是恕儿?!”

    纪巺也失声道:“恕儿?”

    陈夫人先是从书房迈出来,几步走到纪恕身边,纪恕又磕了两个头,方才被义母拉起。

    纪恕上前一把将义母搂进怀里。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个怀抱里了。

    半晌,他才放开义母,用袖脚拭去了陈夫人眼里的泪珠。

    陈夫人:“恕儿……黑了,瘦了。”

    纪巺随夫人后脚出来,默立一边看这母子俩泪目而视。

    纪恕对义母笑了一下,“想义父义母还有阿宁,想的。”

    说完,这才唤了一声“义父”!

    “回来了好!”纪巺微笑着点点头,“考考你。”

    话未说完,纪巺上前一步伸出一拳。

    纪恕忙接了。

    顿时,两人你来我往,拳拳掌掌开始过招。陈夫人闪到一边,心想,夫君越来越小孩子气了,年关之时默儿回来即是如此,今儿个又来了。

    很快,两个人过了百十来招,各人遇到险招要么避过要么化解。比完招式还不罢休,二人又开始比试轻功。只见父子俩人的身影一会儿在小径一会儿在树梢,一会儿在花园一会儿在房顶,好不让人眼花缭乱。

    反正陈夫人看得两眼应接不暇。

    这时纪平着急慌忙走进趣梅园,话还没说,入眼便是两个飞檐走壁,你来我往的身影。

    他只得闪到一边静待结束。

    纪平小声嘟哝:“哎哟,我说堡主这见面礼,独一份!”

    不一会儿,两人从梅树枝上跳下来,站在方才纪恕跪拜的地方。

    纪巺面不改色,心情颇为愉悦:“好小子,不错,功夫没拉下来,轻功又有长进。”

    纪恕:“是!孩儿不敢给咱们纪家堡丢脸。”

    他的轻功已达到化羽于飞的第二层。差不多能去玉岚山的玉雪顶摘山蜜了。

    纪平这时才走上前来,插话道:“恕少爷骑马太快了,飞一般似的。我就去了个茅厕的功夫,回来就有人报我,说是看到恕少爷骑马飞奔而去,根本来不及拦住啊!”

    纪恕听着纪平絮絮叨叨,感觉内心很充盈。

    做梦一样。

    心是安的。

    从纪平话里他听得明白:纪家堡诸位都在关注他回来的日子,纪平更是早早算好时辰在落梅镇等着,以便第一时间接到他。不料他快马加鞭,镇上不及停留就回来了,恰好错过纪平。

    纪恕笑着问道:“纪平哥哥可好?”

    “好好,都好!”纪平赶紧回答,然后看着他,“黑了,不过看起来更有精神了。堡主,我去让人备饭,加些好菜。”

    目送纪平身影走远,纪恕才转身问道:“义母,宁妹妹呢?”

    陈夫人言语温柔:“你们走后,阿宁乖顺了不少,每天白日里跟着你义父学习医术,晚上研究医理。现在说起医术来头头是道,俨然一个大夫啦。这会儿,多半是在她自己院子里练习施针。”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阿娘在背后说我什么?”
………………………………

第41章 41:至家(二)

    纪恕忙向后看去。

    顺着话的尾音,他看到一个身着雅青薄衫的少女款款而来。

    少女说话间一眼瞥到纪恕,随即吃了一惊:“恕哥哥!”

    眼看着她脚步乱了起来,加快了速度,几乎成了奔的。

    不是阿宁是谁?

    一年未见,阿宁已是身材修长,肥瘦正好,明眸皓齿,说不出的纯真可爱。

    直奔着诗里所描绘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中的“窈窕淑女”而去了。

    她跑到纪恕面前,扑上去,抓住纪恕的胳膊,惊喜万分道:“恕哥哥几时回来的?怎么也没人通报我一声?”

    纪恕刮了刮她挺秀的鼻子:“刚刚到家,好多人还不知道。一年不见宁妹妹越来越好看了。刚才义母还说你很用功呢。”

    阿宁挽着纪恕的胳膊,颇为自豪:“那是!我能逊于哥哥们吗?——咦?榆钱儿呢?”

    陈夫人看女儿喋喋不休,一点端庄也无,无奈地道:“阿宁,你恕哥哥刚到家,还没进屋呢。”

    阿宁马上恍然大悟,甜蜜地挽着纪恕的臂弯:“对啊对啊,先进屋。”

    于是几个人方才进了趣梅园的小花厅。

    有人煮了红茶端了进来。

    纪恕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整个人都熨帖起来。

    阿宁坐在恕左侧,时不时想要插话。

    纪恕开口道:“义父,榆钱儿与我在落梅镇分开,先回了李家。他说,过两日就来看望义父和义母。”

    纪巺点头:“那是自然。”

    陈夫人尚未从纪恕回来的惊喜中出来,她看着纪恕,仿佛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恕儿似乎长高了一点,晒黑了。尽管还清瘦,但是看起来也结实。一定吃了很多苦才这样。”

    纪恕安慰她道:“义母,西北边地的确是苦,但恕儿没什么不适应。您看我,挺好。”

    陈夫人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含着嗔怪:“好什么!出门在外本就是处处不便,何况在西北荒凉之地,只是风沙就够人受了!何况还要行军、奔袭、打仗?”

    阿宁一旁啧啧称奇:“母亲大人懂得真多!”

    这话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纪巺补充道:“恕儿,你义母说得没错。不过,这次回来你身上多了一种成熟,比之前尤为从容不迫。的确长大了,是个男人了。”

    纪恕:“是。——义父,师兄呢,现何地?”

    纪巺:“上元节过后去了京州,据说有事要办。”

    阿宁看纪恕一身风尘仆仆,衣服有些破旧,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虽笃定了许多,可哪里还有之前的那种清韵之姿?

    她挨着纪恕坐着,像小时候那样拉着她的恕哥哥,:“爹爹,阿娘,先别顾着很恕哥哥说话,恕哥哥一路辛苦,还是沐浴一番换身衣服吧。泡个热水澡最是解乏。”

    陈夫人这才意识到阿宁说得颇有道理,于是午膳备好之前纪恕去了敦敏院沐浴更衣。

    敦敏院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院外那棵碧梧桐叶子落了大半,但依然能看出来曾经的枝叶繁茂。走进院子,里面干净整洁,石桌和木凳上恍惚残留着手指的余温。那时他和榆钱儿坐在木凳上拆解九连环,师兄坐另一边或读书或捡芝麻。师兄定力颇高,他跟榆钱儿二人说说笑笑也没影响到师兄用功。

    来到浴房,早有丫鬟在浴桶放好了温水。

    沐浴完毕,趣梅园的花厅饭食早已摆好,颇为丰盛。

    红烧猪蹄叫花鸡烩鲤鱼狮子头爆牛肚糖醋里脊翻花肉片蜜三刀……

    义父义母阿宁夹的菜在碗里一只处于……冒尖状态。

    吼吼,果然还是家的味道!

    其乐融融。

    午膳毕,他与阿宁一起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敦敏院歇息。

    一觉醒来已是落幕时分。

    他不觉饿,抓了一把午后摘的冬枣,晚食也不要吃了。

    就这样忽忽过了两日。

    第三日一早,锦池带着榆钱儿来了。

    榆钱儿和锦池站在一起不由让人感慨岁月易逝。当初纪恕第一次见榆钱儿之时,他还不满十岁,而今已然满了十八。

    榆钱儿高大英俊,倘若不开口,甚至给人以青年才俊的错觉。

    可惜……

    “宁丫头,听说你医术得师伯真传,了不起啊!”榆钱儿见过纪巺和师母,又看到亭亭玉立的阿宁,忍不住开了口。这一句说完他尚不觉过瘾,又嗓音低了一点,“到底真的假的?”

    阿宁天真烂漫,闻言嘴巴一撅,小脸一扬,颇为自豪地嗔道:“榆钱儿哥哥看来想试试我的银针?”

    “哎哟,不必不必,信你是真的还不成么!”榆钱儿连连摆手。

    阿宁这才放过了他。

    “阿俊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还这般爱逗趣呢。”陈夫人在一旁打趣。

    一听这话,榆钱儿立马老实了:“师母说什么呢,还早着呢。”

    惹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榆钱儿难得不好意思了一回,讪讪地用手指蹭蹭鼻子,道:“再怎么也得默师兄先定吧。”

    “说起师兄,”纪恕道,“义父义母,恕儿过几日想要去京州找师兄去,顺便见见世面。”

    “对啊,过几日我也要去京州,灭明与我正好一起。爹爹已经答应我从军,回来之前我也已与大将军约定好,先依照上渊从军流程进入军营,然后找叶将军进入新军校场操练,明年铁英骑选拔的时候正好可以去参加选拔了。”

    锦池一直黑着脸听榆钱儿说完。虽然对儿子的想法有了妥协,但看起来并十分不认同。

    榆钱儿对此见怪不怪,没有去纠结父亲的脸色,依旧兴致勃勃道:“铁英骑以一当百十分厉害,加入铁英骑是我的愿望,但不是最终目标,我是奔着当将军去的。”

    纪恕对此言并不怀疑。他见识了榆钱儿对从军的炽热之心,也见识了榆钱儿从最初艰难的啃食兵书到熟悉兵家理论的过程,更见识了他在西北战场的表现。不得不说,榆钱儿在军事方面是有天赋的,只是尚且需要打磨。

    有些人是天生属于军营、属于战场的。

    榆钱儿就是这样的人。

    锦池看儿子说得高兴,心里暗叹一声,罢了。尽管自己毫无“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想法,但儿子心意在此。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随他去吧。

    英雄出少年,那就趁着年少正当时。

    锦池的脸逐渐由阴转成了多云,再转成了晴。
………………………………

第42章 42:她有心疾

    苏豆蔻居然真的,货真价实的在落梅镇等了足足六日。

    不得不说这姑娘是有定力的。

    在落梅镇,好吃的好玩的只需两三日就能体会到彻底。剩下的时间就在客栈里打发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起初还好,几日过去她开始急躁。话说,急也急了,躁也躁了,依她的脾性居然没有跑去纪家堡找上门去真是奇迹。

    短短几日,大大磨砺了她的耐心。

    “总有一天你要还我的,纪灭明!”她趴在客栈的床板上咬牙切齿。

    第七日,落梅镇迎来了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男的英俊女的好看。

    这三人打扮得干净清爽,看起来既不富贵也不寒酸。

    正是纪恕、榆钱儿和阿宁。

    阿宁软磨硬磨得到了纪堡主和夫人的允许,跟着纪恕和榆钱儿去京州。

    他们直奔客栈,打听住店的客人,苏豆蔻。

    落梅镇上总只有三家客栈,他们已经打听完了一家。

    客栈查无此人。

    往前走,下一家。

    苏豆蔻百无聊赖地懒懒靠着窗子。

    窗子临街。

    这间房是她为了方便观察街道行人专门找掌柜的换的。

    她身上已不是几日前那身装束,这回穿了一套红色的衣裙,上身罩着一件白绸小短褂。红白相间煞是惹眼。

    她正坐在窗台上,靠着一扇窗柱,悬着脚。

    脚上穿一双绣着白色流云的红绸鞋子,半眯着眼无聊又困倦地荡啊荡的。

    荡着荡着就睡着了。

    纪恕他们来到“君悦客栈”牌子前,停下脚步,正待上前打听,突然楼上落下来一个小油纸包,不偏不倚正摔在榆钱儿脚下。

    低头一看,原来是半包松子。

    谁啊?这么不小心,砸着人了怎么办!

    他抬头一看:一个姑娘。

    姑娘闭着眼睛逆着半晌的日光昏昏而睡,对自己掉落了零嘴浑然不知。

    “苏豆蔻!——!”他叫了一声,“灭明快看!”

    “她还真是听话,真的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榆钱儿道,“心真大,睡着了?这睡的,恐怕被人掳走都不知道。”

    纪恕看着睡得毫无防备、一脸恬静的苏豆蔻,感觉这姑娘有她独特的可爱。

    让人心里生出一种毫无道理的柔软。

    纪恕捡起小油包,捏出一粒松子,对准苏豆蔻轻轻一弹,松子不偏不倚打在了苏豆蔻的眉间。

    苏豆蔻吃了一惊,刹时醒了。出于本能,顺手摸了窗框一把,稳稳坐好了。

    她很机灵,眉头一皱,眼露凶光,立刻找到了射力来源。

    这一切动作不过是瞬间完成。

    下面三人暗暗吃惊。

    吃惊之余,阿宁觉得这女子真是帅!

    纪恕:防备心这么大?

    榆钱儿仰脸哈哈一笑:“豆蔻姑娘警惕性有待提高啊!”

    苏豆蔻见是纪恕和榆钱儿,不过一个愣怔,随即换了笑脸,从窗口跃下来。

    “落梅镇是个好地方,不只好玩,还让人放松。——纪灭明,你总算没有食言,本姑娘可是用足了耐心等你。”

    纪恕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无妨啊,我乐意。”豆蔻冲纪恕展颜一笑。

    原来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是清澈。

    纪恕莫名有点脸红,轻咳了一声,别过脸去。

    苏豆蔻不以为意。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阿宁几眼,出口道:“小妹妹,你是谁?”

    “我叫阿宁。”阿宁乖巧地回答。

    纪恕:“这是我妹妹。”

    “是我们的妹妹!”榆钱儿摸了摸阿宁的脑袋,自豪道,“跟我们一起长大的,最好看的宁丫头。”

    紧接着他就惨遭一个白眼。

    纪恕看着阿宁宠溺一笑:“没错——不要翻白眼,丑。”

    阿宁乖乖点头。

    苏豆蔻心想,是妹妹就好。

    这妹妹也可爱。

    她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纪恕:“京州。找我们师兄。”

    “徒步?”

    “骑马。”

    “马呢?”

    “前面,林子里。”

    “好。等我片刻,这就去收拾。。”

    纪恕:“豆蔻姑娘,面具我做好了,现在就可以送你。”

    “……”

    苏豆蔻有点发愣。

    这是不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啊。

    “可是,你并没有问我要什么样的面具对不对?”苏豆蔻眼珠一转找回了自己的思路,“既然送人面具,就要送他想要的。所以,我和你们一起去京州。”

    “不方便吧?”

    “方便得很,正好我可以和阿宁妹妹做伴。”苏豆蔻说完又加了一个理由,“我不着急回家。”

    榆钱儿道:“苏豆蔻,你家是哪里?”

    “好奇是不是?等一起上路我才好告诉你们啊!”然后,她又为自己的人品打包票,“放心,我一定是个好人!再说,我一个弱女子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此话一出,倒让人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可是榆钱儿仍辩驳道:“坏人也不把‘坏人’二字写在脸上。”

    “不会写在脸上但会刻在心里。我的心里没有刻。你们精通易容术者阅人无数,好人坏人看不出来么——少罗嗦,等我!”

    纪恕不由想起义父说过的:你可以易容成一个人的样子,但唯有眼神是最不可替代的。若要识破一个人的伪装,就要识破他的眼神。

    苏豆蔻身子一轻,跃上窗台,跳到客房里取来桌上的包裹。又走到门里的一处角落,用脚踢了踢床单蒙着的一堆东西。那东西动了动。她一把拉开床单,露出两个被绑了双手双脚的年轻男子,口里塞着他们自己的袜子。二人看到苏豆蔻就站在面前,顿时睁大双眼,口中“呜呜呜”叫着,头摇得仿佛拨浪鼓。

    “怎么,这会儿不想着要占本姑娘便宜了?”苏豆蔻笑嘻嘻地看着狼狈的二人。

    两个人慌忙点点头,又慌忙摇摇头。

    “呜呜呜……”

    “唉,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说什么,怎么办呢?”苏豆蔻状若无奈地咂咂嘴,晃晃脑袋,“不管了,再说本姑娘也没兴趣知道,你们两个臭男人竟敢打本姑娘的主意!今日算你们走运,遇到贵人了,”她突然变了脸,厉声道,“不然……”

    两个人吓得一个激灵,紧紧靠在一起不敢动了。

    “可惜了我的“三步香”,明明是一点都不想浪费啊。”

    苏豆蔻好整以暇地拍拍手,懒得再跟他们废话,从从容容关上门,下楼退了房,施施然从正门走了出去。

    出得客栈,雀跃地走到纪恕他们面前。

    终于可以走了。

    四人四匹马。

    别看阿宁不过十五六岁,骑马也是好手。那匹枣红马就是她最喜爱的。

    苏豆蔻看他们都轻松上马,一个人站在那匹白马前徘徊不定。

    “苏豆蔻,你,不是不会骑马吧?”榆钱儿看她一个人站在马旁边纠结,很是奇怪。

    岂止是不会,她对马有阴影。

    能站在马旁边就已经是莫大勇气了。

    苏豆蔻白着脸,与刚才的喜悦判若两人。

    纪恕也没想到这一点。

    苏豆蔻看看纪恕,看看榆钱儿,又看看阿宁。

    “你别看她,她八岁就会了。”榆钱儿道。

    这就有点扎心了。

    纪恕:“纪家人骑马和轻功都是基本技能。”

    这句话又扎心一次。

    苏豆蔻面色苍白,一派生无可恋。

    闭上眼,咬着牙,一脸视死如归。

    就是死了也要跨上马背去。

    她还就不信了。

    纪恕忽然很理解她的心情。

    几个月前,他第一次在战场遭遇敌人。

    顾不得多想,靠着本能他挥着手里的剑,那只剑是义父给他的,第一次饮血。

    缠斗结束之后,他心里兀自狂跳着,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后知后觉地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他杀人了。

    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不是。

    后来,他夜里又做了好多梦,梦到自己杀人。梦到不知是谁的血淌了一地。梦到有人追他。听到有人叫“阿修,上来了……”

    本来,他随着佩戴面具的一小支铁英骑离开营帐去探路——他还想着,如果有人脸上的面具掉了,他还可以迅速化个妆做个补救。

    他承认那时候有幼稚的私心。

    战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他杀了人,见到了许多断臂残肢,听到了凄惨的叫声。

    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鲜血喷出来的温热。

    他不是军人,他不知道别人的感受是什么样的,但他自己过了好久才慢慢被迫适应了战场。

    表面上看起来他没什么,然而“心里有疾”这个事实秘密折磨了他好久,折磨得不轻。

    苏豆蔻不敢骑马必然不是因为马可怕,而是她心里有个可怕的、跟马有关的“心疾”。

    “不用逞能,你可以跟我共乘一骑。”纪恕不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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