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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君笧-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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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都是德行的原因。”

    刘穆之眼中微微露出了一些赞赏的神色,古语曾说过,鲲鹏绝不会与燕雀为伍,长鸣于山中的唯有鸾凤之音,古之人不我欺也。

    英雄身侧怎能没有睿智的妇人相助呢?

    这小姑子果然不是没有头脑空有美貌的,不愧是刘郎看重的女子。

    然而这个话题不过是他抛下的一个引子,他咬了咬牙,努力克服着心中的惶恐和不安,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那么,您可知道女子的德行之中,最为重要的是什么吗?”

    萩娘想了想自己所念过的那些典籍,回忆着说道:“妇德,贞顺也。妇德尚柔,含章贞吉。”

    她说到这里,疑惑地抬了抬眉,纳闷地看着刘穆之,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刘穆之微笑着赞道:“您果然是幼承庭训,知书识礼,那么您可知道何谓‘不令而行’吗?”

    这话乍一听有些没头没脑的,然而即便是个粗通经纶的,只要细细一想便能明白,论语中曾说过:“其身正,不令而行。”这话显然是一语双关,重点放在前半句的。

    萩娘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说这话是定有所指的,不由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皱眉反问道:“您这么说,难道是认为我有什么言行的不妥之处,竟是令您觉得不合妇德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疾言厉色,语气也很温和,然而她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凌厉的气场,已经令刘穆之难以坚持,不由得讷讷地答道:“在下不敢,不敢。”

    他强忍着想要夺门而逃的念头,认真地说道:“在下只是觉得,您年纪尚幼,还不明白婚姻代表着什么,更是不明白那些世族贵胄心中所重,而一时被蒙蔽了而已,若是您经历了一切,最后一定会发现,最重要的那个人,始终都在您身边,不曾离开过。”

    “您可知道,为何王谢二族世世通婚,为何吴郡四姓代代联姻,世家子侄的婚姻,从来都是婚宦一体的,有婚姻,才有仕途。世家贵族可以尽情地宠爱自己喜欢的女子,但绝对不可能将她们娶回家作为正妻主母,这不仅不合礼仪,更是会被所有人诟病,被政敌拿来作为攻击的筹码,这些道理,我想您不会想不明白吧。”

    萩娘闻言不由得瞥了采棠一眼,略带责备之意。

    采棠面色一白,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叩首道:“女郎勿怪,日间这位郎君带奴婢去煎药的时候,奴婢一个嘴快,不小心便说出了我家主子来,都是奴婢不好,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萩娘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位神神叨叨的术士竟是看不过眼自己恋慕着谢琰,替寄奴来打抱不平来了,她不由得气极反笑,淡淡地说道:“其中之事,不足为您道哉,您所见不过是表象罢了,我自有自己的主见,还请您回去休息吧。”

    她和寄奴的婚约,本就是后母郑氏的算计而已,自己未曾和寄奴认真地谈起过此事,也不过是因为寄奴年纪还太小太小罢了,在她看来,寄奴不过是个中学生而已,现在和他说起婚嫁之事,她简直有毒害青少年的嫌疑。

    重点是,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您这操的是哪门子的闲心呢?

    刘穆之却是有备而来,他轻描淡写地取出了一张红纸,递给了萩娘,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您自有成算,我也不再多言,这是我命人从京中带来的札笺,还请您过目。”

    萩娘见那纸笺红得触目惊心,心中似有所感,伸出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她强自镇定地接过那纸来,展开一看,却见上面果然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字:“五月初十,吉时……”,中间那些繁复的骈文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却见底下清清楚楚地并排写着两个名字,谢氏瑗度,还有……余姚朱氏嫡长女。

    她下意识地抬头,问道:“采棠,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采棠见她面色苍白得似是已近枯槁,心知不好,但仍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女郎,今日是五月十三。”

    在没看到这之前,一切的猜测都还只是猜测。

    萩娘只觉得整个人如堕冰窟,却觉得头脑热得发胀,真是如同身处炼狱一般,一边是火焰,一边是冰冷,她不由自主地抚住了额角,艰难地说道:“先生的话,我听明白了,还请您先行离去吧,我自会细细思虑的。”她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支持着自己说完这句话,只觉得喉头痒痒热热的,似是再一张嘴,自己的一颗心便会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再也找不回来了。

    刘穆之见她面色不善,心里稍稍有些后悔,此时可不能再逼迫太甚了,他忙歉然地行了个大礼,悄悄地退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只听见那婢子惊叫了一声:“女郎!女郎你怎么了!”

    他转身回房,却见方才还言笑晏晏的那明媚女子,已是失去了全部的神智,堪堪晕倒了在榻上,她素色的外袍上,一抹鲜艳的红色十分骇人,微微上扬的樱唇边,一缕殷红的血迹流淌了下来,映衬她如若白玉的肤脂之上,更显夺目无比,竟是有一种凄然的绝美之意。

    刘穆之不由得呆立在了原地。

    这女子看似柔弱无比,心智却竟是这般决绝,这般刚烈。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凉风肃兮白露滋。木感气兮条叶辞。

    临渌水兮登崇基。折秋华兮采灵芝。

    寻永归兮赠所思。感离隔兮会无期。

    伊郁悒兮情不怡。

    还记得,黄昏中我们一起走过栖霞山的漫山花海,然而再美的花,也及不上你绝美容颜之万一。

    难道我们真是,虽缘定此生,却注定今世无缘?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无声(一)

    耳边的,不仅是风声和马蹄声,独自一人在这官道上飞驰,寄奴似乎觉得连周围树林摇摆摩挲的沙沙声都清晰分明。他没有点火把,仅凭着时隐时现的月光去分辨眼前的道路。

    萩娘和采棠有刘穆之照顾,应是无碍的,想起了萩娘的眼神,他心中一黯,反倒有些庆幸自己离开了山阴,若不然,萩娘势必会要求自己带她回建康见谢琰,自己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呢?

    他微微地握紧了拳头,压抑着浑身躁动不安的血液。

    会稽城中的变故才是如今自己最应该思考的,据刘穆之说,会稽城根本已经被封锁了,难以出入,故而城内的消息也传不出来,朝廷更是根本不知道吴地已然生变。

    若他身居高位,手中又有军队可以调拨的话,定然会亲自出马,来吴地“平乱”,以为进身之功。

    而如今他身无长物,只有一匹从别人家拐来的黑马相随,想要在这混乱中出头,竟是有些可笑呢。

    他苦笑着拍了拍灵慧的脑袋,轻轻抚摸着它触手温暖的柔软长鬃,叹道:“历来有太多英雄都是身不逢时,却不知道你这灵驹可有扬名的那一日?”

    灵慧不耐烦地摆了摆头,甩开了他的手,它疾行许久,竟是不需要休息似得,脚下半点也没有慢下来,只是鼻子里微微喷出些热气而已。

    相传西域的波斯草马能日行千里,而灵慧也竟是不差那名驹多少,前日寄奴带着三女走了竟夜的路程,几乎是一个时辰都没到的样子,寄奴便远远地望见了会稽城的城墙,竟是已经离自己不远了。

    然而,还没近前,他便看见城郊的大路边,三三两两地栖息着布衣平民,有的躺着歇息,有的坐着说话,他心中惊讶,忙勒住了缰绳,下马问道:“几位为何在此枯坐?”

    靠近他的几人见他骑着高头大马,早已四散着避开了去,唯有一位老者淡定地坐在原地,悠然答道:“劳您动问,我们这些人都是山中的樵民,原本是想卖了柴火便回山里去的,如今却是等了两天,都没能进城,大家这才牢骚了几句而已,还请恕罪。”

    原来众人竟是以为寄奴是官兵了,这才吓作了鸟兽散。

    寄奴自己也明白了过来,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还想请问您,这会稽城为何竟会不允人入内?”

    那老者尚未答话,一边一个暴脾气的樵夫已是气愤难忍,怒道:“你自己过去看看,便知道了。”

    寄奴疑惑地望向那老者,却见他亦是面有不豫之色,却只是平静地答道:“不过是贵族间的争斗罢了,一伙人围城,一伙人守城,一时也不敢打起来,只是耽误了百姓的生计。”

    他顿了顿,又说道:“先前老朽在吴郡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不过那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小郎君,我劝你一句,若无必要,还是不要进城了,绕道而行吧。”

    灵慧嘶鸣了一声,似是十分赞同的样子。

    寄奴见众人脸上都流露着不满的情绪,这窄窄的路边,已是堆满了柴火,而樵夫这职业亦是只有身强体壮的男子才能胜任,即便是这些壮年男子,也不愿意将满满的柴火再背回山上去,这才会执拗地在城外等着入城卖柴火。

    他心中一动,问那老者道:“请问您,可知道城内城外的军队分别是由谁指挥的?”

    那老者黯淡的眼神微微地露出一丝亮光,面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自矜的神色,从容答道:“城内自然是会稽内史谢郎领军,而围城的队伍……”

    他声音越来越低,寄奴不由得附身过去倾听,只听他气若游丝地说道:“虽则老朽不知是谁领军,但那些军士们的口音,老朽却是识得,实打实是荆楚之地的军士,不会有错的。”

    他掩饰着自己眼中狡黠,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老朽孤陋寡闻,却不知如今的荆州,是以谁为主呢?”

    这答案已是呼之欲出,寄奴不再迷茫,立刻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来,转身便似要离去的样子。

    那老者惊讶地伸出了一只手,挽留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哑然无声。

    就在他把手放下的瞬间,寄奴似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又回过身来,认真地对他说道:“你们的柴火,我全都买了,不过,您能不能让这些樵夫们,帮我做一件事?”

    那老者顿时喜笑颜开,周围众樵夫更是欢呼雀跃。

    有人已是两日没回山上,归心似箭,听得有这么一个大好人愿意买柴火,简直是欢喜无限。

    寄奴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那么多柴火,我一个人也不好搬,不如请诸位帮我搬到靠近城门的地方,也免得我费事。”

    他说得轻轻巧巧,众人却纷纷面露犹疑之色,有人已是弱弱地出声道:“城门外有大军围城,有人靠近便会喝斥离开,不让过去呢。”

    寄奴继续轻松地笑着说道:“那也不过是巡逻之人免得麻烦罢了,我们那么多人一起过去,他自是拦得了一个,拦不了所有人,更何况现在是夜里,许是没人巡逻也不一定呢。”

    他见众人面上仍有些犹豫,忙取出怀中的钱袋来,摇了摇说道:“我出三倍的价格买你们的柴火,只要把柴火搬到我指定的地方,便能来我这领一钱银子,如何?”

    此时的物价之贱,在后人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平日流通的大多是以物易物,就是铜钱都很少使用,更别说是白花花的银子了,那是个三匹绢帛就能换一个美女的年代,一捆柴不过是能换半袋粗面罢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没人说话,但众人眼中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那老者也起身,郑重地说道:“这位小郎说得对,所谓法不责众,我们一起过去的话,自是不可能将我们都抓起来,我们便按他的意思办吧。”

    他似是在众人中颇有声望,原先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樵夫,闻言纷纷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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