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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君笧-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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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无终并不推辞,高兴地收下了,又夸了好几句“嫂子真贤惠”之类的话。

    见萩娘并不解释也不生气,寄奴乐开了花,他兴奋地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何无忌,是刘牢之大哥的外甥,我们时常一起习武的。”

    何无忌年纪也很小,差不多十来岁的样子,却正气凛然,英姿飒爽,背上背着自己惯用的武器,很有武林高手的风范。只是他有些脸皮薄,面对女眷有些不知所措,只拱手为礼,喏喏说不出话来。

    萩娘很是欣喜,原以为寄奴的朋友都是走马遛狗,欺男霸女之辈,如此看来还是自己小看了寄奴,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都是铮铮大好男儿,可见寄奴在军中的日子应该很畅怀。

    双方见礼毕,寄奴又拖过一个双眼明亮,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孩子,随意地介绍道:“这是我姨姨的儿子我从弟刘怀敬,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有事只管差遣他就是,他虽武艺不强,却也有几分聪慧。”

    也许是自幼相互厮守的关系吧,刘怀敬这个和寄奴吃同一个母亲的奶长大的孩子,相貌上与寄奴有五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几乎与刘寄奴如出一辙。他规规矩矩地唤道:“嫂子好。”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却上下打量着萩娘的神情。

    完蛋……这嫂子的名号是甩不掉了,只是她和寄奴确实有父母之命,这也不算是瞎说。更重要的是,她不想也不能在这个孩子的朋友面前伤他的心,这不是她待人处事的方式。只能以后慢慢想办法纠正了,萩娘无奈地想着。

    果然一路平安顺遂地到了溧阳。进城之后寄奴就带着他的“狐朋狗友”去找酒馆喝酒了,和萩娘约好明日一早在阮府门口碰面一起回京口。

    再见到雍容华贵的阮家太夫人,萩娘的心情心境都完全不一样了。此时她不再心怀疑虑,而是诚心诚意地向阮太夫人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外祖母,这次多亏了崔妈妈相助,儿才能查知当年的真相,为母亲尽了儿的孝心。儿感激不已,多谢外祖母的疼爱。”礼单自是不能少的,只是萩娘并没有送很重的礼,而是送上了一些颇有情致的生活器具,有瓷器也有铜器,都是建康最新的款式,每一件都美观实用,设计精巧,可见送礼的人很是花了些心思挑选。

    阮太夫人问道:“你母亲现在的生活起居,你照顾得可好?”


………………………………

第七十六章 臧熹(二)

    萩娘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不会误以为她在关心郑氏,她回答道:“最近时气不好,母亲身体又比较弱,因此父亲也吩咐了母亲拘在屋里养病就是,并不让她外出,免得又着了风寒。”

    阮太夫人点点头,提醒她道:“汉时韩安国死灰复燃的故事,相信你也读过,我也不再多说了。”

    萩娘再拜,感激道:“儿自是明白外祖母的顾虑,只是毕竟‘孝’义在前,儿也无可奈何。此次前来,儿想明日将弟弟臧熹接回臧家,早些与父亲相见,这样也可早早为今后做打算。”

    太夫人心里明白这样确实是最好的,可是抚养了臧熹那么多年,实在有些舍不得。

    她喃喃自语道:“这样快……”只是毕竟是臧家的儿子,以前是臧俊不闻不问,现如今是没有理由不放他回去的。

    她让人把臧熹带进来,只见他白白嫩嫩的小脸一如当初刚抱来的一个粉团儿一般,仍是一团孩子气,可爱得很。相对的,虽然萩娘和他同一个爹娘,又只比他大了两岁,却生得端庄大方,又行事稳重,妥帖得不似一个孩子。可见环境造就人,自己从小也太宠爱他了,导致他身体长得很好,心智却不如姐姐那般成熟。

    将臧熹交给萩娘自然是再无任何不妥的,阮太夫人面上作出欢喜的样子,向臧熹说道:“熹哥儿,你姐姐来接你回家了,这可是好事呢。你可要记得,回去之后要听姐姐的话,可不要任性啊。”

    萩娘拉着臧熹的手,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臧熹很喜欢这个姐姐,可是他又望着阮太夫人,有点失落,他问道:“为何姐姐不能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让姐姐也和外祖母一起住不好吗?熹儿不想离开外祖母……”

    这真是孩子气的话,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阮太夫人又悲又喜,说道:“熹哥儿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外祖母也想留你在家一直住下去呢,只是你和你姐姐一样,是臧家的人,终是要回到臧家去的。”

    她又问萩娘:“熹哥儿有几个服侍惯了的丫鬟,我打算都让你一起带回去,只是那教武的师傅却不是我家里的家奴,还得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去京口。”

    臧熹听到这里,连忙说道:“姐姐,王师父十分有才学,不仅教我学武,还会说许多有趣的小故事,他说的故事听过之后回味无穷,对我也很有启发。求姐姐将他一同带回去吧。”

    萩娘却不甚感冒,一个教武的师傅,再有能力也十分有限,不过她不想直接拒绝弟弟,于是便温和地说道:“姐姐去和你师父说说看,只怕你师父不愿意去那遥远的京口呢。”

    臧熹肯定地说道:“不可能,师父在溧阳并没有亲人,他一定愿意的。”

    萩娘于是向太夫人说道:“如此我便先告退了,待晚膳时再来服侍太夫人。”

    太夫人点头,萩娘拉着臧熹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臧熹带着萩娘来到自己师父平日住的小院里,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正在射柳为戏,他二十来岁的年纪,虽穿着并不适合开弓的便袍,却轻轻松松地拉开硕大的弓,稳稳地一箭射出,果然穿透了好几片柳叶。

    萩娘以为教武师傅多是粗鄙之人,只是这男子却不似普通庶民,他举止风度都与萩娘见过的士族子弟一样,悠然自得,即便是张着弓,那姿态也是十分地优美。

    “他就是你师父?”萩娘疑惑地问道。

    “是呢,姐姐,我师父可厉害了,各种武器都会使。”臧熹自豪地说。

    如此看来,此人确是个人物,萩娘上前几步,提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那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瞄准,被她一惊,转过身来,手中的弓箭却仍蓄势待发的样子,对准了萩娘。

    萩娘并不紧张慌乱,她笑道:“三国相争时刘安杀妻待客,已然够骇人听闻了。君居然以箭镞待客,实在是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那男子哈哈一笑,放下弓箭来,说道:“是我失礼了,还请贵客入内奉茶。”

    三人坐定之后,臧熹首先开口道:“王师父,我要和我姐姐回京口了,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那男子眉清目秀,虽不像谢琰那般昳丽,也不如桓玄那双桃花眼一般魅惑,但眉目之间自有一股英气,显然是个极为豁达之人。他听到臧熹说的话,不由得眉间掠过一阵喜色,他说道:“太好了,谢玄将军镇兵京口,我正想去投他呢。”

    萩娘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京口只是驻有北府兵,谢玄本人现在正带兵北伐,并不在京口。”

    他颇为失望,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低语道:“谢玄大人乃是当世英雄,我总要去投奔他的。”

    你倒是想投奔他去,我家弟弟怎么办?

    那男子仿佛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说道:“熹哥儿从小就是我的徒儿,我自是愿意同他一起去京口的,我姓王,名懿,字仲德。我这名犯了宣皇帝的名讳,因此我一般不告诉旁人的,只对人说我这是义气的义。”

    萩娘感激他待人以诚,又见他是个豪爽的汉子,已经决意要带他回京口。

    她也不绕圈子,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见王师父丰神俊朗,仪态风雅,不像是寻常武夫,为何会来到阮家做一名教武师傅?”

    王懿神色黯然,他神往地望着北方,说道:“我家祖上曾是东汉司徒王允的同宗同支,我家世代在北方为官,仕于苻坚手下为将,因此我自幼习得武功韬略。只是我和我哥哥王睿在苻坚打慕容垂的时候溃败失散,我们曾说过若能活下来就一起来投东晋效力,我一直没找到我哥哥,钱也用光了,于是就在这教小郎君武艺,等攒够了钱再去找哥哥。”

    在当时,东晋南迁之后,许多流落在北方的士子都失去了生活的依靠,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臧熹却十分感动,他出神地望着师父黯淡的神色,激动地摇着萩娘的手,说道:“姐姐,师父太可怜了,我们帮他找找他哥哥吧。”

    萩娘笑着点头,对王懿说道:“京口离建康很近,我倒觉得更有可能找到你兄长,若你兄长来投晋,必定也要去建康的,不如先在我家安顿下来,再徐徐图之?”

    王懿觉得前景一片光明,高兴得很,忙不迭答应了。


………………………………

第七十七章 野王笛(一)

    第二天一早,萩娘带着臧熹和臧熹的一堆丫鬟们,以及拖油瓶王懿,一起在阮府门口等待寄奴一行人。来的时候是整整两大车的礼物,回去的时候却是整整两大车的人,萩娘实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外祖母这难却的盛情。

    没等多久,差不多辰时刚到的时候,寄奴一行人就骑着高头大马出现了。

    这下可把臧熹给羡慕得不行,他马上从马车上窜了下来,表示自己要骑马,绝不要坐马车。

    萩娘从未见过小孩子撒娇任性的样子,不由得十分头疼。可是这是自己弟弟,捧着含着都来不及,又怎能因为一点小事而责备他?

    她于是哄他道:“那些都是军马,是很凶猛的,那些北府兵杀人如麻,才能骑大马,你是个小孩子,以后姐姐给你买小马骑好不好?”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连一向安分的王懿都跳了起来,问道:“北府兵?那几个就是谢家的北府兵?女郎,求您给我引见一下可好?”

    萩娘没辙,只能亲自下了马车,把寄奴叫过来,说道:“这是我弟弟臧熹,这个是我弟弟的练武师父王懿,他们都很仰慕北府兵的威仪,你能不能给他们引见一下你那些朋友?”

    这是小事,寄奴当然答应得爽快,只是他狐疑地望着王懿年轻英俊的面庞,问道:“为何熹弟弟还要请个练武师父?让熹弟弟来军中跟我刘大哥习武就行了,我刘大哥的武艺可好了,和那些半吊子的江湖草莽可不一样。”

    那被说成是“半吊子的江湖草莽”的王懿马上不乐意了,他不服气地说道:“小郎君不信我的武艺,不如和我比划比划,你看可好?”

    寄奴自是要杀杀他的威风,当下就要下马与他比试。

    萩娘头疼得要爆炸了,大喝一声:“停!”

    她对寄奴说道:“再不出发天色就要晚了,我这个弟弟就交给你了,少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又转头对王懿说道:“北府兵驻兵京口,早晚能让你交流武学,现在你跟我上车去,不然我就不带你回京口了。”

    总算是让两个人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太元十年(385年)的春天,后秦君主苻坚被自己昔日的**慕容冲围困长安城,出逃后又被自己的亲信“龙骧将军”姚苌抓住,最后被缢死在新平寺。

    晋帝司马曜闻之雀跃不已,召集了众大臣在建康皇宫内的华林园宴饮,庆祝这个喜讯。

    宴会是原先的琅琊王,现在的会稽王司马道子安排的,他性重奢华,又是用的皇家的公款,自然举办得鼎铛玉石,浆酒霍肉,骄奢淫逸的种种,难以言表。

    皇后王法慧也出席了这场宴席,她盛装而来,一反平时的骄横,温婉地向皇帝劝酒,奉承得司马曜喜笑连连,十分受用,自觉天下在握。

    司马道子的内兄兼亲信王国宝,与皇后王法慧一样,都是出自太原王家,只是政治斗争中,亲生父子都尚可相残,更别说是同一家门的两个支族了。王国宝与王法慧的哥哥王恭,在青州刺史的争夺上正相持不下,他见帝后和睦,心内反而十分愤恨。

    他怨恨的表情落在司马道子眼中,让他很是开怀。他故意劝说道:“青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那王恭又是皇后的亲兄,便是争不过他也是很正常的,你又何必如此嫉恨。”

    王国宝虽然出身太原王氏,也是当时著名的钟鼎世家,但是他为人追名逐利,斤斤计较,为当时的风雅名士谢安等清流士族所不齿。

    有句话叫,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王国宝在众人一片歌颂声中,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大声地对皇后祝酒道:“现在我晋朝内政清明,外忧已解,正是富国强兵以图大业之时。如此乐事,皇后何不请太子出来与众臣同乐?”

    王法慧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她的长子司马德宗已经被司马曜立为太子,只是这孩子有些痴傻,不知道寒暑冷热,更不明世情道理,因此一直被她亲自带着养在后宫,并不曾出临东宫。

    这是东晋朝堂内部秘而不宣但人人都知晓的秘密,王国宝此言可说是十分恶毒,都说打人不打脸,他这可是明晃晃地打人脸还让人不敢喊疼。

    皇后的嫡兄王恭立刻站起身来喝道:“兄长是不是喝多了,怎的出言如此不逊,你当皇上的嫡子是让你随意呼来喝去的吗?”他和王国宝都属太原王氏,按平辈论交,喊他一声兄长也是常理。

    皇帝司马曜的脸上正不自在,这傻儿子也是自己亲生的,他难免心里有些阴影。听得王恭为他解围,不由得十分赞同,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孩子怕羞,还是让他们自在点好。”

    王国宝还要在说话,司马道子却看出了皇帝脸上的不安,他拉住了王国宝的衣袖,示意他坐下。

    谢安冷眼旁观着这闹剧,并不说话。在他这个位置,不论是朝堂上,还是私下里,每当有两派相争之时,他都不会也不能表态偏帮另一方。

    王恭嫉恶如仇,王国宝阴险小人,这两人迟早会对上,只不知道,自己那时又会在何方。

    慕容冲得势,对晋朝就一定是有利的吗?慕容冲其人比苻坚更加阴狠善忍,只看他为了活命,能和自己的妹妹清河公主一起在床榻上侍奉苻坚就知道了。北人换人做皇帝,对东晋来说,只不过是前狼后虎罢了,真不知道这些人在庆祝个什么劲。

    谢安此时在朝堂上正受司马道子的压制,司马道子仗着皇帝撑腰,将谢安“用人唯德”的举措全盘推翻。他自私又自大,用人唯亲,谁奉承他,他就起用谁,因此朝堂上充斥着如王国宝之辈。

    如果皇帝还信任谢安,司马道子的这些小人行径他自然能够一一化解。打击政敌,分化阵营的手段他不是不会,只是,盛极必衰,他为了谢家的将来,不得不掩耳盗铃,视若无睹。

    他一杯酒接一杯酒地下肚,酒入愁肠愁更愁。

    也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吧,与南郡公兼江州刺史桓玄同席的右将军桓伊站起身来,奏请道:“微臣近日新谱了曲子,还请陛下允许我当众为您表演。”

    桓伊是桓玄的族兄,小字野王,是当时著名的吹笛圣手,曲声令人心醉,被称为“善音乐,尽一时之妙,为江左第一”,就连皇帝都对他的笛声赞赏不已。

    司马曜大喜,连声称好,命众人安静,屏息细听。


………………………………

第七十八章 野王笛(二)

    只见桓伊取出随身的长笛,这管据说是东汉左中郎将蔡邕亲手所制的“柯亭笛”是他的爱物,只是他并没有亲自吹起笛子,而是唤出一位美貌的侍女吹笛,自己另寻了一把古筝说道:“微臣弹筝虽不及吹笛的技巧,然而亦足以声韵相合,请陛下准许我抚筝吟歌自弹自唱一曲。”

    司马曜并无异议,期待地看着他的双手抚上了筝弦。

    清扬的筝声首先荡漾了起来,初时的序曲只是简单的拨动,时而短促如泣,时而错落如珠玉跳脱。不久之后,悠扬凄婉的笛音响起,筝笛交相合奏。笛声为主旋律时,筝声反复拨动着为之迎合,那笛声连绵不绝,如一名气度高华的名士在反复地倾述自己的心声;筝声更强势的时候,笛声只呜呜咽咽地低语,而那筝声则琳琅满目,如珠玉在盘倾泻而下,每一声都扣动着在场每位听众的心弦。

    当曲子演奏到高潮部分的时候,桓伊放声高歌:“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周公佐成王,金縢功不刊。推心辅王室,二叔反流言。公旦事既显,成王乃哀叹。吾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竟然是陈思王曹植的《怨歌行》。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他实在过于大胆了。

    陈思王曹植,在他兄长在世的时候被曹丕一生猜忌,即便曹丕死了,曹丕的儿子一样猜忌这位叔父,他一生空有报国的壮志,却在帝王的猜忌中郁郁而终。

    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这曲子明显是在影射谢安,以及众所周知的,皇帝司马曜对谢安的态度。

    谢安在座上已经喝了不少酒,微醺的酒力被悠扬的曲声一激发,更是醉人。当他听到桓伊高歌的曲子时,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好像唱出了他的心声,他的忧愤,他的委屈,一时全部涌上了心头,难以自已。

    他曾在年青时纵情高歌高卧东山拒不出仕,曾在权臣桓温手下受尽嘲讽欺凌丝毫不为所动,当淝水之战得战报佳讯亦若无其事泰然处之,这时,他却因为一支曲子,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心事。

    这就是两晋名士的风流,他们才华气度的魅力。

    此时的焦点自然是谢安,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泪流满面,连袖子都被沾湿了。

    谢安是个真性情的人,更是不屑掩饰自己的失礼。

    他郑重地走下座来,来到桓伊身侧,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赞赏他道:“您的乐曲不凡,真是我的知音啊。”

    皇帝司马曜神色尴尬,推说不胜酒力,先退场休息去了。

    这样一闹,司马道子也没有心情继续了,于是众臣纷纷告辞。

    桓家的马车上,桓伊忧愁地对桓玄说道:“宝儿,我总觉得你让我吹的这一曲,并不能让皇帝疏解心怀,反而让谢相难受呢。”

    桓玄劝解他道:“人生在世,知音难求。谢安一定能明白你我的苦心,这也是他谢家的求存之道。”

    桓伊狐疑地看着他,问道:“原来你一开始就是抱着这个目的去的?”

    桓玄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自然,谢家已然出于风口浪尖,谢安既然不想争,就最好放开手让旁人去争,这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你就不要多虑了。”

    桓伊虽是个风雅的大音乐家,却并不通政事,他只觉得整日清谈纵歌才是人生至乐,权势什么的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因此他觉得桓玄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场宴会之后没多久,宰相谢安自请北伐,出镇广陵。

    会稽王司马道子录“尚书事”,把持了全部的政事。

    谢安作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不是临时起意,从很早之前他就想离开东晋朝堂,去追寻自己想要过得生活方式,他也明白,这个乱世,唯一能作为立身之本的就是军权,因此他打算带着全家一起去投身于北伐事业,不再去作那些权力之争。

    这个想法其实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南面的土地因为有长江天险的隔断,相对来说十分安全,因此司马曜司马道子这些不敢去打仗,只会作权术之斗的人最紧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怕谢家有意染指。

    而长江之北是大片的战乱地域,只要有能力,有军队,就能把这片土地牢牢掌握住,而司马曜没有兵也没有强将,对这片地域的兴趣不大,若谢家能打下来,自然最好,打不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并不影响自己在江左的享乐。

    皇帝不让他做治世的能臣,他就想办法做一方大吏,远离朝堂。

    这也是谢安思索了许久最后能想到的最好的退身之路。

    谢家,谢安正对自己的妻子刘氏说道:“我们谢家多年来都是朝堂的中流砥柱,我却从未利用这一点为你为儿子谋取私利,家族最辉煌的时候,你们没能享富贵,而我如今决定急流勇退,琰儿却是会因为皇帝对我的猜忌,而影响他的仕途。对此,我亦无可奈何。如今我决定阖家去广陵,和幼度一起专注于北伐,此行甚苦,且安危未可知。你若不想去,我便将你安置在建康,想来皇帝也不至于为难你一介妇孺。”

    刘氏娇俏地白了她一眼,怒道:“你这话真好笑了,妾身是你的嫡妻,自然是你在哪里我在哪里,难道你以为我会放你一个人去广陵,好让你有机会偷偷纳妾吗?”

    刘氏是故司空刘乔的曾孙女,刘家家主刘耽的大女儿,当朝名士刘惔的胞妹,亦是南郡公桓玄正妻的嫡姐,她照顾谢安尽心尽力,更是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唯有一个美中不足就是善妒,坚决不许谢安纳妾。

    年轻的时候谢安也曾抗议过,只是他素来敬重刘氏,并不愿意违拗她的心意,使得夫妻离心。

    如今谢安已然是对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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