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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丫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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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纹脑中电光火石般,一一排除。最终将目标锁在了莺儿身上。

    十有八九,就是她。

    联想起昨儿晚上,春琴说耳房外有人偷听……秋纹心里更是有了半个底儿。她没错。这是有人故意找事儿。

    玉夫人信任她。大爷也信任她。

    这就够了。

    老夫人是块大山,秋纹只是一个小石头。可此时此刻,秋纹就想搏一搏,搏一搏自己的命运。

    若不是被发卖,一直在卫家,也不过继续当奴隶,早晚有一天会被折磨死去。再有一个,便是被卖进烟花柳巷。那不如死了。

    自己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何况人活一世,早晚都是死。与其憋屈地死,委屈地死,窝囊地死,还不如为自己争执一番,痛快地死!

    秋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好了,你下去吧。纵使你长得好,也伶俐,但这府里一向有先来后到的规矩。你坏了规矩,就得受惩罚。”

    老太太挥了挥手,不想见秋纹了。

    老太太是人精。她会比较。仅这丫头的容貌,已将一旁的绮兰比下去了。丫头和丫头之间,也常计较。不是为月钱,就是为邀宠。

    秋纹不想走。

    她依旧跪在地上,嘴里一字一句:“老太太,恕奴婢不能从命!”

    史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皱着眉头,取掉玳瑁辺的西洋眼镜,提了提嗓子:“你说什么?”

    秋纹再次镇定回道:“奴婢不能再去灶房当烧火丫头!”

    史老夫人听明白了,顿时火冒三丈!在这深宅大院,还没有哪个丫头敢与她顶嘴的?这还了得?这怎了得?

    上至自己的儿子媳妇,下至身边的丫头婆子,哪一个不是对着自己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这叫秋纹的委实可恶!如此刁钻丫头,赶紧着人拉下,狠狠打八十板子,然后撵出去!

    老太太捶打着桌子,即刻叫人。

    绮兰自然听见。事情果如她预料。刹那间,绮兰心头也涌过片刻的同情。只是,这是秋纹咎由自取,谁叫她那么迫不及待呢?

    自古丫鬟上位之路,充满艰辛。哪容她这么容易就攀附上了?再过一年半载,秋纹真要当了大爷房里的跟前人,那自己也真没脸。

    绮兰有了精气神儿,叫几个婆子进来。

    史老夫人再次喝问:“秋纹丫头,老声再问一句,服不服?”

    “不服!秋纹无错!”

    几个婆子在外侯着,只等着将秋纹拖下,去外边的梨花树下行刑。

    史老夫人已然气得浑身发抖了,她手指着秋纹,颤颤巍巍:“这可是府里十年来没见过的强悍的!八十板子再添四十大板,打死了算!”

    绮兰便走到秋纹身边,声音幽幽地:“秋纹,何必呢?赶紧从了,好歹留一条命。”

    秋纹淡淡一笑:“绮姑娘,秋纹念你当日帮与过我,所以不管怎样,提起姑娘,秋纹心里仍充满了感恩。今日就算秋纹倒霉。将我拨离灶房是大爷的意思,让我给大爷布一日三餐,是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若要怪我,那就责怪夫人和大爷去!”

    绮兰一惊。

    秋纹外柔内刚,她早知她的秉性。

    绮兰也微微一笑:“夫人和大爷再强,也强不过老夫人去!你不是喜欢安静么?在灶房干活,本就遂了你的愿!若你脚踏实地,不钻巧路,今日大家可都安逸!”

    绮兰话里充满讽刺。

    秋纹更知她不是无辜。

    “绮姑娘,秋纹没有钻巧路。”

    “你不用不承认,我什么都知道。”

    秋纹轻轻一激,绮兰这话等于主动招认。

    几个婆子就进来了,她们拖着秋纹,就要剥去她的衣裳,将她拖到梨树底下,大白天儿的,当着那些丫鬟婆子的面,痛打一百二十大板。

    史老夫人再次喝道:“一百二十板子后,我再来问你!你若死了,我给你安葬。你若还活着,我定不让你安生!真正我家里买来的丫头,就和阿猫阿狗似的,竟敢和我犟嘴甩脸子!来人,且将买她的人叫来,也一并责罚!”

    有人就告诉老太太,这丫头是二总管李显贵买的。

    秋纹的裙子已经剥去,只剩里头的亵裤。众人顺着老太太的话头,再次问她服不服?

    “不服!”

    秋纹咬着牙,等着大棒抡下。

    一个婆子倒是好意,提醒她:“你这丫头,何必呢?老太太是谁,府里的定海神针!你算什么东西?老太太是西天如来佛,你可连个小猴儿都及不上?这么就敢和老太太比威,你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秋纹不语。

    几个执刑的婆子见秋纹文文静静,但说出口的话,却又刚烈不屈,心里也暗暗称奇。

    “啪……”板子就挥舞下了。

    “啪啪……”又是响彻的几声。

    秋纹对这痛楚的滋味很熟悉。数月前,她就这样挨了四十板子,硬是忍了疼熬过来的。可这一回又不一样。

    这几个婆子为表功,都下了狠手。

    她分明看见,墙角一边儿,绮兰由一个丫头扶着,悄悄和她说了一句,那丫头走到一个婆子跟前,使了一个眼色,那婆子会意,下手的力道更猛了。

    原来这世上,除了黑,并非就是白。黑白之间,还有许多的灰色。人,永远不能全无保留地相信另一个人。全然相信,就是丢弃了自己。

    秋纹心里,曾经真的将绮兰当成一个无比和善亲切的大姐姐。

    随着一声声板子的落下,她更惊异无比地发现,莺儿也来了。她站在自己不远处,对着绮兰说着什么。神色之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刹那间,秋纹全懂了。

    莺儿就是埋在身边的地雷炸药。她嫉妒自己也就算了。毕竟,自己和莺儿无什么深仇大恨。秋纹还帮了她不少。可莺儿非但一点都不感念,相反还将她往死里整。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板子还在高高举起,狠狠落下。

    真疼啊……秋纹就快昏过去了。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快住手!住手!”秋纹听见一声疾呼。这声音是柳爷!

    不知谁谁,到底跑去了草庐。大爷溪墨吃完了汤圆,本想见一见秋纹的,但因突然有事,外出见客去了。

    柳剑染却一直在小厨房,吃着秋纹做的汤圆。

    那报信儿的见了他,附在他耳朵辺说了几句,柳剑染坐不住,即刻跳将起来。他将筷子一扔,口中嚷道:“这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了!”

    这报信儿的是个打杂的小厮儿,去过草庐几次,也在小厨房玩耍过。秋纹恰和他打过照面,这小厮儿说饿了,秋纹就用剩面剩菜做了一碗鲜美的鱼汤面。就为了这顿饭,小厮儿就不忍了。

    因他走得快,平日里也无人注意,偌大的轩瑞堂,无人专注他的走动。

    小厨房的人见柳爷性情大变,不知为甚,都唬了一跳。剑染也不解释,提了长剑,几乎是飞奔着赶到了这里。


………………………………

第059章 红日短(九)

    这柳剑染活脱脱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势。

    他提着长剑,拨开几个婆子,将她们手里的板子一折两半。看着秋纹的裤子上斑斑的血迹,柳剑染更是大嚷大叫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秋纹好好地在小厨房呆着,这又是惹上哪一个瘟神了?”他十分气愤,将手中长剑一个一个地指着身边的人。

    婆子们不敢支应。一个胆儿大的,就过来回:“这是老太太吩咐的。我们不过奉着老太太的令子行事儿,柳爷您就怨憎上我们了。”

    这婆子说归说,但面儿上还是带了笑容。

    到底这柳爷是个狂狼的性子。他一不高兴起来,真正是要杀人的。众人借不作声,独绮兰走了过来。她捏着嗓子:“柳爷这是作甚呢?妈妈们在执行老太太的令子,你偏生和她们过不去!若让老太太不高兴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莺儿见柳剑染来了。想想畏惧,悄悄儿躲在人群后面。

    柳剑染听绮兰如此一说,便觉怪异。她这话里头,分明藏了对自己的不满。绮兰是个良善的人。柳剑染此前一直这样认为。秋纹被仗责,绮兰一点儿忙不帮与,反而大模大样地说着风凉话。

    柳剑染更气了。

    “秋纹到底犯了什么错?”

    绮兰就叹息:“还不是她做人太巧了一些。出人头地太快了,老太太看不惯。”秋纹被打,一旁的绮兰精气神儿立马好了许多,也不咳嗽了,腿脚也有力,不用人搀扶了。

    柳剑染更是恨恨:“素日里我只当你是好人,还替你感到可惜。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看待秋纹。哎呀!她比你长得好,又得溪墨青睐,所以……你这是嫉恨上了?”

    一语中的。

    绮兰不肯承认,一张脸儿涨得通红。

    “柳爷,不要胡乱猜测。到底我只是一个丫鬟,没老太太点头儿,我便要在这里伺候一辈子的。平白无故地,不要带累了我的清誉!”

    柳剑染更是嚷嚷:“那你为何不救她?”

    “我为甚要救?各人替各人的主子干活。我的心里眼里只有老太太一人。秋纹我帮不了。我若帮,便是得罪了老太太,还活不活了?”

    一席话,又说得柳剑染哑口无言。

    正嘈杂间,老太太却又由人搀扶着出来了。

    老太太就在里间。外面什么动静她都知晓了。什么人说话,什么人做事,她在帘后戴着西洋眼镜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过是教训教训秋纹。

    一个丫头,往上窜得太快,那要出事的。脚步稳妥一点,步子迈小一点,方才走得长远。老太太厌恶秋纹吗?厌恶。老太太一定要将秋纹弄死了?那倒不必。

    她到底是个慈善人儿。儿媳妇和孙子看上的人,她要弄死了,与他们的关系也就更僵了。老太太不做这亏本的事儿。

    柳剑染来了。老太太还是不出来。

    她就想再听一听,瞧一瞧,底下这些人的一干嘴脸神色。

    有幸灾乐祸的,有拿鸡毛当令箭的,有心存同情的,有一句话儿不说的,什么表情的都有。

    绮兰这丫头,却和一个丫头鬼鬼祟祟地说话,这让老太太留了神。这丫头不是这里的人,那一双吊稍眼儿,那脸上扑的粉底儿,还有走路的姿势,让老太太觉得,此女不是家生子儿,倒像在梨园行当混过一般。

    老太太对她留了神。更诡异的,柳剑染一来,此女只往绮兰身后躲。

    其中必有蹊跷。

    原来,秋纹被拖出去责打后,老太太就踱着步子,想了又想,觉出不对。不管绮兰告不告状,秋纹听主子的话做事,并没错儿。

    那稻香草庐在整个府里,往难听了说,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孙子自己出钱,派发月钱。若买了来,他也即刻会在公账上填补的。儿媳要草庐的人作甚,她们就得作甚。

    今日自己这番折腾,是多此一举了。

    这丫头既能做出让儿媳满意的斋饭,可见有两下子。算是能人。能人若心走偏了,能调教就调教,不能另做处理。

    这丫头口口声声说冤枉,且又说不服,可见性格刚烈,也不怕死。

    若换做别人,早吓得趴下了。

    她既“铁骨铮铮”,那么就不该是柔媚的魅惑之人,更不谈不上什么狐狸精儿。绮兰啊绮兰,你也跟了我这么些年,今日之事,你是真出于公心呢,还是为了你自个儿泄愤?

    老太太出来了。

    起先,婆子们还不知道。

    老太太发话了。

    “仗责停止!”

    柳剑染本想进去找老太太理论的,大不了不在这里呆着了,带上秋纹,即刻流浪四方。秋纹是孤女,他也算孤儿,孤儿孤女的,既已然认作了兄妹,那浪迹天涯从此就更便宜。

    柳剑染冷笑:“老太太,你老糊涂了。我家妹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儿,你要将她往死里打?”

    今日他豁出去了。

    “你家妹子?老身竟是听不懂了?”史老夫人命人搬来一张椅子,又叫绮兰走上前来,“你去叫一个郎中,给秋纹丫头涂抹涂抹。”

    绮兰一怔。

    她知道,柳剑染来了,就是砸场子的,准没好事。

    没想到,他一来,老太太的想头立刻变了,竟是关心起秋纹了。这还了得?绮兰只觉得柳剑染就是大大的瘟神。

    绮兰也有些自作聪明。

    亏她也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了那么些年。老太太做事儿,隔山打牛,好耍太极。叫人看得云里雾里的。比如她对儿子的一个妻两个妾,常年以来用的就是制衡的手段。你压制我,我压制你。

    临了没有一个赢家。

    老太太信任绮兰么?信的。

    可老太太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一双眼睛。无风不起浪。好端端的,绮兰说出草庐小厨房的由头,可见是做了一番准备了。

    当然她竭力举荐甄氏去草庐,老太太的心里已经就像明镜一般了。

    绮兰喜欢孙子溪墨,喜欢的也有些年头了。

    谁都看出她单相思,可谁也不点破。就等着她这个主子开口。可老太太拿捏得很稳。一来,她是看出溪墨没一丁点男女心思;二来,她不想让绮兰过去。

    老太太只想等绮兰满了十九,将她外头嫁去,做小户人家的正房,何必当人姨娘偏房的委屈一辈子?

    这是老太太念及绮兰伺候了十年,给她的一个大人请。

    绮兰该感恩。

    可她就是一门心地钻了牛角尖,老太太又郁闷又窝火,只不能说出口。

    “老太太,秋纹这……就不打了么?”

    绮兰纳闷上前。

    老太太微微闭眼:“不打了。真闹出人命,我不好对太太交代。大狗还需看主人。吓唬吓唬她也就完了。”

    老太太叫绮兰且去。

    绮兰还是不肯。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了呀?

    不过她还是有办法。有一郎中人称贾半仙,她熟悉。带她去了后,贿他一点银两,管保秋纹打下的那些板子,一分疼增至五分。

    看官们,这就是人心。

    绮兰本不是坏人。更谈不上恶。不过就是被情爱遮蔽了双眼,从此钻进死胡同没,再也不肯走出来。

    这一上了邪路,整个人便就不着调了。

    脸上看着也不正气了,走路也显鬼祟。

    绮兰走了后,那秋纹由人搀扶,勉强站着。她不言不发,不嚷一声儿疼。这是第二回了。第二回的板子,并没有第一回多。

    平白无故地挨了板子,只叫秋纹灰心。

    她真不愿在这深宅大院呆了,处处皆陷阱,处处都是坑。一不小心,便栽将进去,死前还不知道谁是凶手。

    倒不如就去那寺院。

    秋纹念及玉夫人的恩情,突然想跟谁夫人去寺院伺候。

    “老太太,今儿这事不能这样了了。我妹子不能白受这顿打。”柳剑染不依不饶,老太太命人给他端来一杯茶,剑染竟是洒落在地。

    老太太面色就不好。“到底因了什么,她是你妹子?”

    “我见她面善,投缘,因此就认下结拜了。怎地,不行吗?”

    “这是你的私事,我这个老婆子管不着。不过,她是史府的丫头,她若不让我顺眼了,横竖我能教训她。我训她,不过训一个狗。”

    此话让剑染大大不悦。

    “秋纹是人,不是狗!”

    “一个奴才,和一只会叫的狗,无甚区别!”

    “我再说一遍。秋纹是人。和这府里其他人比,她只是更高贵的!”

    “高贵?”

    老夫人只想冷笑。

    “不错,她高贵,你也高贵。你们不是兄妹吗?好啊,那今儿我就宽宏一遭,放她出去。不过,我可有个条件,你也出去!从此以后,不许再踏进史家半步!”

    剑染一怔。

    秋纹也一怔。

    她急了。不行!不能因了自己,让柳爷流离失所!

    秋纹还是跪下了。

    “老夫人,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方才板子没打完,还请老太太着人继续打!”

    “你可想好了?”

    “奴婢惹下的事,奴婢不能带累了任何人。”

    “呵呵……你倒讲义气!”

    “柳爷帮过奴婢,奴婢需感恩。韩信落魄,受了漂母一饭之恩,日日感念于心,以图后报。秋纹略识几个字,知道不能当忘恩负义的人。”

    “你识字儿?”

    “奴婢家中也曾富裕过。奴婢没有启蒙先生,都是听墙根儿,听私塾先生教导奴婢的养兄,记在心里,一笔一划地临摹的。”

    她这话,叫老夫人纳罕。

    “你这丫头,不要故意激将我。将你放出去,给你自由身,多少人盼也盼不来呢?如何你又不应?”

    秋纹想了想,如实说道:“老太太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奴婢只恳求不要撵了柳爷。他最无辜。”

    老太太又冷笑:“话儿总是扯到这上头。”

    老太太何等精明?

    三言两语地,已看出柳剑染对这丫头分明上了心了。且不管是何种情意,总之他待这丫头不同。

    当下,老太太又沉吟一番。

    “要许秋纹无事,她不出,你出去。”

    儿子史渊走了。

    老太太只虑及柳剑染会给府里带来麻烦。他若能走,那自是清静。且不管以后局势如何,当务之急,她要的是宁静祥和。她观察了这么些年,该是柳剑染离去之时了。

    此时,儿子不在,儿媳不在,孙儿也不在。

    老太太借秋纹之事,声东击西,务必将柳剑染撵走了事。


………………………………

第060章 红日短(十)

    老太太深知柳剑染是个不经激将的。

    惹急了他,真的会卷包袱走人。

    “你若能走,我给你五百两银子,与你买房置地,让你做点小买卖。你跟着溪墨,究竟也不能规劝他什么,反而带累了他!”

    柳剑染激动:“罢罢罢,我就知道,老太太你不待见我。这话儿想在心里已经忍了多时了,我再不走,横竖你要拿棍子撵我走么?”

    老太太倒笑了。

    “我拿棍子作甚?好歹你是客。你大了,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如何还能和溪墨厮混一处?我是为了你们的长远打算!”

    老太太重重叹口气。

    柳剑染也叹口气。“罢罢。你既讨厌我,我就该速速走人。只是溪墨不知,我还需写下一封信。”

    “你要写什么?”老太太有些紧张。

    “写甚?自然是写,你如何如何挽留我,而我又是一心在外,如何如何要走……”

    “算你识趣。”

    老太太当即叫人取来五百两银子。柳剑染本是不要的。但想想又收了。到底他手头拮据。这五百两,且就当借来的,以后宽裕了还上。

    “我可以走,不管这府里有多富贵,与我来说还不如街头陋巷呆得自在。只是你方才应了我,我既走了,你便不为难秋纹。若老太太你反悔,那你这轩瑞堂,可别想清静一日。”

    柳剑染本是吓唬。

    可一干下人听得确实不爽。

    一个胆大的过来说道:“柳爷,这话就是您的不对了。老太太一个慈善人,在江城行了那么多的好事儿,菩萨佛祖都保佑的。你若吓坏了老太太,雷公电母也不饶恕你的。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柳爷您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哪一样儿,不是老太太给你的?天地良心,你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来,可见,你那些书也是读到狗肚子去了……”

    这话儿,又有几分在理。

    柳剑染的面色也微微不自然。

    想想,他又对老太太鞠一躬:“是我的过错,我向你赔罪。”

    剑染还是询问秋纹,究竟愿不愿意与他一起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所。这里表面堂皇,却也暗藏了龌蹉。“秋纹,跟着我就走,有何不好呢?”

    秋纹还是摇头:“柳爷,你走你的。兴许在外头,您能得另番安逸。或建功立业,或考中功名。秋纹不想拖累了您。秋纹既答应了夫人,一言九鼎,就得安安分分在小厨房里候着。”

    她的话,让剑染着急。

    情急之下,柳剑染就说秋纹蠢。

    老夫人不耐烦了。“既拿了银子,怎么地还不走?”

    剑染终究放不下秋纹,还在苦劝。

    老太太看出了由头,哼哼几声:“我看出来了。你这是心系秋纹呢。她不愿意跟着你,你强迫也是无赖。就这么着吧。”

    柳剑染脚一跺,细细一想,方觉不对。

    这老太太心机深沉着哪,这是借秋纹对自己下手呀。也不对……到底秋纹也挨了板子。莫非,她是想双管齐下?

    柳剑染咬咬牙,不想多说了。

    “秋纹,那你回去。有空我来看你。好歹溪墨是我朋友,我来草庐还是便宜的。”

    秋纹心里非常感佩。无奈这世上只有一个卫秋纹。她真想一个秋纹继续留在草庐,另一个干脆跟着柳爷行走四方。

    那厢,绮兰就拎着一个郎中贾半仙,慢慢地过来了。

    柳剑染没走,他眼珠转了几转,冷不丁地见到小厨房的丫头莺儿,他知这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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