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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丫鬟-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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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老奴家里艰窘,委实没那么多的银子。”

    老太太嘴里哼了一声:“你骗鬼呢!”

    元升这人,前半辈坎坷,后半辈只图安稳。大风大浪也算见过,只求余生平稳度过。他不是坏人,有时颇乐意做点儿好事。元升心里有秘密。当年跟着老太爷在外头杀过人。虽是老太爷的令子,那人也该杀。可元升还是怕。怕阴司报应。这就是他乐于行好事的原因。干点儿好事,每天在府里转转,就是元升一天的功课。

    此外,他好积攒银子。

    年纪越大,元升越发明白没钱的苦楚。

    他瞒着一家老小,积攒了足足三千两雪花银,存在了银号。老太太眼毒呀,一要,就要去他必生三分之一的积蓄。

    老太太积蓄道:“我知道你有。这府里也只你有。别人可阔不过你。那以前,一件件,一桩桩,我都当瞎子。我只提醒你,你城外二里新开的聚福钱庄,便在我老人家的门下。”

    元升大惊。

    没想到将钱存进了老夫人的兜里,心里叫苦不迭。

    老夫人就笑:“你没想到吧?你再不主动一些,我便要你两千两,你也没半点法子!”

    老夫人今日就是要放一放元升的血。

    元升的钱,说白了,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就看元升大不大方了。

    元升勉强道:“老太条还是且听老奴将这个典故儿说完,可行?”元升心里还是念及春琴。只要他拧死不说出春琴的去向,老太太也没奈何。

    元升看着老太太上了春秋的面容,心里忽有了底。

    他这样拧巴干甚?老太太还能活几年?老爷在外,这家里家外的,可都是大爷史溪墨的。休要说孙姨娘得宠,可她终归是小妾。那二爷昱泉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认命,谁让他没托身在太太的肚子里?

    这家业,自古传给嫡长。二爷能分一些,但大爷得大部。如此让老太太不开心了,大爷定也心生嫌隙。以后,自己儿子孙子还怎么在史府混呢?

    就为了阴鸷子孙,元升决定痛割一块肉。

    那春琴既是大爷托付的,大爷信任,自己更要将老骨头丢出去,横竖将事情捂圆满了。元升相信以自己这么多年的能为,老太太这里还是能哄一哄的。

    李显贵已经退下了。

    溪墨和元升对视一眼。

    他又走至秋纹身旁,对着柳剑染:“你说要出去,且也别急。等我将这里的事儿问完。”

    溪墨又对着老太太:“祖母,你方才说,所有的事儿都由我来决定。那您就歇着,且看我一一决断。”

    老太太因问元升要银子,已让元升尴尬。

    这个时候,巴不得溪墨如此说。

    “孙儿,你有心了。只是这银子,务必要到手。”

    老太太开始做壁上观了。

    秋纹一直在旁。溪墨没忘了她。事实上,这所有人里,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秋纹身上。她挨了一点板子。仅有莺儿一人受罚不够,还有……绮兰。

    这让溪墨头痛。他看出来老太太有保绮兰的意思,所以才让她进去。

    但这事儿到底不能放了绮兰。

    他不想让秋纹白白受屈。

    因此,溪墨稳稳嗓子:“元升,你去取银票。我想,等你取来银票,老太太听典故会更喜欢!”

    溪墨叫元升过来,趁人不备,塞他一个条子。

    元升稳稳将条子塞入袖口。

    “是!”

    溪墨又走至秋纹身边,看着四下婆子:“为甚不找个椅子与她坐下?赶紧去找好的大夫。一盏茶的工夫,务必寻到。”

    老夫人眼睛睁了睁。

    “孙儿,她只是个下人。”

    “下人也是人。她是我院儿里的。今儿受了屈,说来也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不是。老太太若真要罚,可以先罚孙儿!”

    老夫人更是一惧。

    她稳稳心神:“这丫头其实也不冤枉。不过进了府里几个月,爬得就这一块。私下里肯定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法子!”

    这话,溪墨最最不爱听。

    他猛然摇头:“祖母此话差矣!那是秋纹的本事。小厨房都是一些庸人。这些人还都是老太太您拨来的。这难得有一个入眼的,我不重用她,那还重用谁?这没本事的,在一旁嘲笑。这有本事的,反捱了打。外头人知道了,真正谁也不服的。”

    一席话说得老太太满脸通红。


………………………………

第063章 朝与暮(三)

    老太太这人好排场地,当众不能揭短,也无人敢揭。

    可今儿特殊,这老虎眼儿溪墨竟是捅了。这许多人,老太太想发作,可又觉得词穷。孙子说得在理。她这般年纪,也不能和自己的孙子争执。

    溪墨说的,底下人都听见。

    老太太咳了咳:“我不是让你不用人。不然我还能让李显贵出去采买?真正我一点儿不偏心。昱泉买丫头,也给你买。”

    溪墨也咳了咳。今儿他决意将话儿说开。“老祖宗,那也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溪墨就道:“我的丫头是您着人采买的,但却是我出的月钱。我不似昱泉,从来不动用府里的钱。我母亲赠予我的田产,就足够让我吃用一辈子了。”

    溪墨说得实话。

    老太太脸上再次一红。

    她对着溪墨强辩:“你是嫡出,他是庶出。他舅家的家境自然不能同你比。你如今将这些个都说出来,可见也是小气了。”

    老太太被溪墨一激,到底还是上了套。

    那边厢,就有人领了几个郎中。溪墨又叫人抬一顶轿子,嘱咐草庐的几个小厮,将秋纹好生儿抬回去。

    那几个郎中也紧紧跟着。

    老太太又看不惯了。“到底一个丫头,竟能坐上轿子?”

    “这又有何妨?我的丫头,我这个当主子的乐意就成。”

    “那你也太不将我这个老婆子瞧在眼里了?”

    “老祖宗,秋纹有伤,又是被您误打的。她不能总是受人冤屈,而无人替她伸冤,真正这也苦。我是她主子,这都不能保她周全,真正也别在家里呆了!”

    溪墨心里十分生气。

    一回两回的,总有人拿秋纹开刀。

    那柳剑染还没走。

    溪墨想:柳剑染能认下她当妹子,我为甚不能有别的想头?

    “老祖宗,孙儿想好了。孙儿就是看上她了。之前,不过历练历练她。果然她不负所望。我很欣慰。等她伤好。我便让她来卧房,当通房,以后,再慢慢收了!”

    溪墨说这话,秋纹也在场。

    她吓懵了。

    她没听错吧?

    少爷竟然看上了她,要将她收房?

    老夫人和柳剑染也吓了一跳。底下一干人等都面面相觑。今儿风向越发怪了。弄到后头,大爷竟要收了秋纹?

    诡异,太诡异。

    柳剑染沉不住气,他质问溪墨:“史溪墨,你说的真的假的?不要吓我?”

    “自然不为假。”

    溪墨这人内敛,但一言九鼎,敢作敢为。

    既然秋纹总不得安逸,那干脆将她收了,也就一绝后患了吧?

    “可是,可……”剑染不知该说什么。这番大的事,溪墨表现得又如此镇定。不不,其实这事儿也不大。不过一个官宦人家的少爷收一个丫头。这在昱泉那根本小事一桩。但剑染不高兴。岂止不高兴,简直大大不悦。

    既有这个想头,为啥不早点将秋纹收了?何必弄得他一日日地对秋纹生了情?

    “剑染,很抱歉,我只是想保护她。我知道你想将她带出去。但这里是我家,她是我的丫头。我若连一个丫头都保护不了,还配当男人吗?”

    柳剑染一时口结。

    “我不是认了她当妹子?我也能保护!”

    柳剑染还是欲争执。

    溪墨便道:“我是主,你是客。非但秋纹,连你我也要一同护着。”

    此话,又让柳剑染呆滞。

    秋纹在旁已经不安了。

    她不想坐轿子,自己能走。这点小伤小疼不算什么。自打五岁起,在卫家秋纹就不停挨揍。说来心酸,也是挨打的次数多了,她比别人更能经疼。

    老太太开口了。

    “我的乖孙,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狭义心肠。我只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的和尚呢,没曾想你还是喜欢长相俊俏的丫头。”

    众人更是一愣。

    史老夫人有史老夫人算盘。

    她既担心孙儿被不正经的女子勾引,又担心孙儿不好女色,一辈子不成亲。这种种矛盾心理,委实将老夫人的心搅乱了。

    这天底下疼爱孙子的祖母,没一个不希望能抱曾孙的。管他是谁?反正这秋纹当不得正妻。随她是通房也罢,是姨娘也罢,肚子争点儿气,她可是二十多年没听过府里婴儿的啼哭声了。

    “你要让秋纹当通房,我同意。但她需给我做一样软软糯糯的汤。我上年纪了,天又冷,不想吃饭喝粥,只想吃一点甜甜的酸酸的又饱胃的东西。”

    就这个理由?

    秋纹的心里剧烈地斗争。

    虽她想改变命运,但也懂命运的无常。摔得高,栽得重。

    她走到溪墨跟前,与他道了金安。“大爷,您抬举我,委实是秋纹的福分。但秋纹身份卑贱,一个小厨房已然就是秋纹的天地了。其他什么我不想。”

    是真不能想。

    与大爷是保护,可与别人那就是眼红嫉妒,还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盼着自己出错儿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一心想拿捏她,还是能那捏到的。

    “怎么,你不愿意?”

    溪墨有点儿急。秋纹也是驳他的面子。溪墨还真有些挂不住。

    秋纹又解释:“不是秋纹不愿,是秋纹不能。大爷您放心,今儿这事就是误会。莺儿已经撵出去了,也该安静了。秋纹不想将事情弄大。”

    此言一出,柳剑染果然安逸几分。

    老夫人便说秋纹矫情。

    “既如此,你还是早些去小厨房,真正是个不上台面的。”

    她不许溪墨用轿子接送,也不许人搀扶,只令秋纹两只脚走。这与秋纹其实无碍。柳剑染疼惜,当着溪墨的面,故意说道:“我是个干哥哥。我扶着你。我看谁干碎嘴儿。改日我听到什么风声,便提着剑来削你们的嘴。”

    秋纹不能拒绝了。

    似乎都知晓她是柳剑染的干妹子。且还光明正大。

    她又对着老太太口道万福。

    老太太不想看她,因她猜不透这丫头的心思。说她想水一样温润吧,言辞里透着刚强。说她性子拧巴吧,说话儿行动里又带着温柔。

    这丫头叫人看不透。就证明她骨子里城府,更多的心思掩藏起来不愿让人瞧见。先放她一马。

    老太太只等元升过来。

    溪墨盯着秋纹背影,看着她和柳剑染一前一后,涌起的,除了怜悯,还是一丝淡淡的吃味。

    起初,溪墨不知这是何滋味?

    且看过了欧阳修的诗词,方才顿悟,他是真的喜欢秋纹。

    喜欢可以是浅浅的,又能是深深的。

    喜欢和爱慕更隔着长长的河。

    大概,因为秋纹行事儿稳重,干活儿利索,所以这才添了一份喜欢吧?

    元升还是来了。他不敢不来。

    元升哭丧着脸儿,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递给溪墨。溪墨又将银票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看,笑了。

    “元升,这有哭就有笑。以后啊,我只会让你笑。好了,说说吧,你讲的那个典故到底是什么?”

    元升已经没心思了。

    可若不让春琴妥当出去,撂在手里总是个麻烦。

    “老夫人,老奴讲的这个典故是这样的。这天底下的姻缘,都是天上的月老用红线牵好的了。所谓缘分天注定。老奴先前儿去一个庄子办事儿,听到一桩奇事,一个财主家的女儿,什么人不嫁,骗嫁给了她家里干活的长工,您说这奇不奇?”

    老太太就撇撇嘴儿:“这又有什么奇的?想必是那小姐生得丑陋,那长工长得英俊,且又有一身的好力气。”

    元升就摇头:“老太太,并不是。那小姐不说花容月貌,也是沉鱼落雁。那长工生得不说丑陋,但论及英俊是谈不上的。”

    “那是为甚?”


………………………………

第064章 朝与暮(四)

    “说来这就是前世的缘分了。只因那小姐打小就认识长工,时日一长,就是生了情意,真正那财主夫妻也奈何不得。长工的母亲也劝说,凤凰是不能飞到山窝窝里的,放手吧,不要误了人家小姐的前程。她若嫁给别的读书人,三五年之后,保不定就忽视举人娘子,或者干脆是进士夫人。以后当了官,更是个诰命。你有什么?不过有一点儿力气,会劈材烧火罢了。长工也退却了。没想到这小姐见心上人有意抛弃自己,整日在家哭啼,不吃饭不喝水,形容枯槁。”

    老夫人听到这里,就叹:“这也是一个贱骨头。我家的姑娘再不让她们和下人们接近。好在她们都还小呢。”

    元升会将故事。非但将老夫人听着了,也将一干下人听住了。

    地下一片安静。

    日头上来了,照在轩瑞堂的廊子下,暖融暖融。

    元升又道:“所以老奴只是说个典故,老太太您若不爱听,老奴就不讲了。”

    老夫人就歪着头,又将眼镜戴上:“为甚不说?想必这姑娘就是死了吧?”

    元升摇了摇头:“那小姐倒也没死。那长工又求她吃饭。一日来了个算命的,那算命的偏在财主家院子外停下了。财主就请算命的进来,给女儿算一命,交上生辰八字。财主老婆不知怎地,也拿上那长工的生辰。这算命的就说,前世里,财主家的小姐,是个将军夫人。那长工就是个将军。只因他前世里,战场杀敌太多,虽有功劳,但到底沾了血腥,所以今生只能投个做苦力的。财主夫妇竟是信了。到夜里,那小姐又做梦,口口声声说什么将军夫人不是怕死的,即便饿死,也不投降。财主夫妇更信了。他们没奈何,只得给长工家盖了瓦房,买了牲口家具,又将前后翻修一新,还赠与他银钱,如此让他风光娶了女儿。”

    老夫人听到这里,就不乐意,觉出无趣了。

    “却原来是一出劫富济贫的戏码。真正也没甚趣味。这样的,我听得乏味了。你肯定要告诉我,后来拿小姐肯定欢喜出嫁,再隔一年,生个大胖儿子,从此和那长工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老夫人又喝一口茶。

    岂料元升只是摇头。

    老夫人也困惑了。“难道竟不是?”

    元升一笑:“世事难料。那长工的确娶了这小姐,只是成亲之后,夜晚过河,不小心落水淹死了。”

    “哎呀呀,怎地会这样?”

    老夫人身边跟着的一干婆子,嘴里一个劲地念阿弥陀佛,说可惜。

    “那,到底是怎样?”

    “那小姐已然是人妇了。且腹中还怀了孩子。虽有父母接济,但日子还是难熬。财主夫妇将女儿接了回去,待孩子生下,过了几年后,又替她寻了一个上门女婿。此人却也是在财主家里,管理马厩的一个马夫。”

    老夫人听得直皱眉头:“好好的一个小姐,左一个长工,又一个马夫的,听得我心烦意乱。有钱人家的女儿金贵着呢,你这嘴里可别再乱糟蹋了,真正我也听不下去了。”

    元升就道:“既如此,我也不说了。”

    “你这老儿,有话说半句留半句。说,给我说完了。”

    元升就笑了。“财主夫妇也觉女儿婚姻诡谲,又请来算命的。那算命的说,这小姐虽和那长工有缘,但前世里当将军夫人时,却也得另一人的相救。便是那人将命豁出去了。今生,那将军报完了小姐的恩惠,情缘自然已了。可这人的恩,小姐还未报,所以,月老又将红线牵到了马夫和小姐的脚下。这一世,他们才是真正的有缘人。”

    老夫人听完了,直说胡扯。“这定是哪个女先儿说的书,你听两个枝末旁节,心里记下了,胡编一气来蒙我。”

    元升就道:“不是蒙,委实那庄户上有这样一个现成的人儿。但我今儿想说另外一对。这一对,女的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男的是大户人家的宗亲。两人也是从小儿一处长大,彼此有情。男的呢,相貌不差。女的呢,也算得上俊俏。如今那大户人家还不知道。那女的还未去找她情郎,且躲在一辺,不知生死。”

    老夫人就皱眉:“什么不知生死?她都敢私奔出去了。既男有情,女有意,何不成全了了事?”

    元升拍手:“不错。老夫人说得好啊!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大爷身边的春琴。那男子,便是老夫人的远亲后辈史兰泽!”

    老夫人终明白。

    她顿时大怒。

    “元升啊元升,你这是将话编排到了我身上呀?我真好奇,你是不是跟着说书先生,故意地排练了再排练。别人家的事我管不着。我们史家的丫头,就是不能干出这样不知体面的事儿来!”

    她又问春琴在哪儿?

    “好个不知羞耻的丫头。我若找着她,定将她绑了,打死了事!”

    元升啰嗦说了一大骡子。

    别人听得入神。那溪墨却是在掐算时间。

    原来,方才趁着元升出去拿银票的当口,溪墨已经嘱咐他趁此将春琴藏进马车,带出城外,然后雇车径直赶去京城,去找史兰泽。

    溪墨也另给兰泽写了一封信,说明原委。

    话说那兰泽得悉自然大喜,心里越发珍惜。只是兰泽的寡母在家得知,他两个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日日哭泣。

    “我的儿,娶的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什么人不找,偏偏找个丫头!我的儿哎,这叫为娘怎生有脸去你爹的坟头烧纸!”

    为此事,兰泽寡母来过史府几次,见了老夫人,除了哭,还是哭。

    这是后话了。

    老夫人埋怨元升耳朵不好,这么长时间竟不能将个丫头带来。莫非,他们这背地里是要做什么手脚?

    老夫人再喝一口茶。

    想了一想,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震怒之际,她将茶碗扔在地上:“你们这就是唬弄我!好啊,溪墨,我的乖孙,是你和元升串通一气儿,故意地讲什么典故,耗上这一上午的时间,好将那春琴安排的远远的是吧?我竟是大意失荆州,上了你们的当!”

    底下婆子,方明白老管家说典故,就是在拖时间啊。

    这会子,半日时间已过,马上就快用午饭了。天儿好,马车走得也快。这春琴,如有人护送,大概早就出了江城了吧?

    老夫人余怒未消:“元升!你给我跪下!一千两银子就能打发我?老身我要两千雪花银!”

    元升苦着脸,无奈看着溪墨,求大爷做主。

    溪墨料定老夫人会生气。

    今儿这半天,便是他做的局。

    “大爷,老奴家底寒薄,方才已将一千两银子献上,这会子再要,老奴也别过日子了。”

    “你起来。”

    溪墨搀扶元升起来。

    “元升,你交出钥匙,这大总管的职位你也别干了!”

    元升六十有五,当史府的管家已有二十个念头了。他也累了。昨儿大爷就找过他。大爷与他合计了一番。元升听从大爷的安排。

    “那老奴……恭敬不如从命。”

    元升跪了下来,对着老夫人拜了又拜。

    老夫人更是惊惧。

    “你……你真不想当了?”

    “老夫人,老奴年事已高,也实在禁不得折腾。老奴想告老还乡了。”

    “还乡?你儿子孙子也跟着你?”

    “老奴只带着老妻,两个人回去。儿孙自有儿孙的造化,这个是老奴管不了的。”云升如此从容,自然是溪墨帮他打点好了一切。

    溪墨在一个庄子上有田产。除了田产,还有芦柴滩,水田。需要人料理。那庄户上的琐事,交给云升最为合适,也不辛苦。元升也颇乐意。他早厌倦了史府里的大大小小,去了那个庄子,就喜爱上了。


………………………………

第065章 朝与暮(五)

    老鸟倦飞。

    正因为史溪墨给了他后路,今儿元升便也彻底豁出去表演一番。

    老太太说出的话不能收回,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元升顺坡下驴,无一点办法。底下婆子方恍然大悟,不禁对史溪墨刮目相看。

    大爷这一出真的高明啊。

    救了秋纹,放了春琴,撵了秋纹,这一出出都是大爷的摆布。家下人,那些小厮儿,丫头啊,婆子媳妇,一个一个都叹服了。

    要换个人,换成二爷昱泉,不能够有这番的筹谋。

    二爷排场,好听戏,也好女人好酒。外辺耍得风风光光的,可是没有大爷这般的能为。原来这深藏不露的人,是大爷!

    老太太不骂了。

    她神情复杂。

    复杂之中还掺杂隐隐的激动。

    她老了,不能再有那样的细心,凡事亲力亲为了,所以才将家事儿交给稍有点能耐的孙姨娘。再一个,她便指望两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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