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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丫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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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随我去后园走走。”
“何事?”
史溪墨道:“自是为了你。一场雨过后,后园的鲜笋又冒出了不少。你一向爱吃笋干,我都替你留心着。只是鲜笋好吃,一一拔下,却是费些气力。我替你提篮,你自己去摘,可好?”
柳剑染就露出感动的神色。
“好好。难为你记着。不错,自打跟了你,也只有你记得我的喜好。这天下的美食多如过江之鲫,可我偏偏喜好这些笋干,什么笋尖馒头,腊肉笋干汤,腌酸笋……我是日日吃不腻的。”
柳剑染却又显出惆怅的神色。“以前,都是嫣红帮我料理饮食。她做得一手好饭菜。”
嫣红出身风尘,是柳剑染的知己。
她身在勾栏,拒绝其他风月之客的高价银子,安心躲在房内,或刺绣,或烹饪饭菜。柳剑染念及她痴情,出银子也不能干涉。嫣红一心烹饪美食,得知柳剑染嗜吃笋干,更是变着法地给他做天底下最好吃的笋配菜。
可她得了肺痨,死了。
她是死在柳剑染怀里,无憾而死。
柳剑染瞅秋纹面熟,也是因为她的长相身段,略和嫣红相似。方才自己进入灶房,盯着秋纹的背影,真的令他陷入恍惚。
爱屋及乌。
午后天气晴朗起来。
史溪墨穿着芒鞋,拄着拐,提着竹筐,柳剑染依旧佩着长剑,二人并肩而行,在偌大的史府后院,引人注目而又奇崛。
就有不少小厮婆子偷来好奇的目光。
不用说,大爷和柳爷,又相约来竹林,摘嫩笋了。
史府后宅建有好大的竹林。清幽。繁茂。夏可纳阴凉。冬可晒太阳。林内有两处小亭。小亭内有琴台,有笛箫。一旦坐下,便可抚琴,便可吹笛奏箫。
一个雅致的所在。
这儿,史昱泉不常来。
只要是史溪墨常经的,他都极少踏迹。
可今天,史溪墨却发现了不对。好好的林子,铲了一大片,好些连同竹根也拔了,狼藉满地。
“这里怎么了?”溪墨询问一个老叟。
老仆上了年纪,驼着背,耳朵也聋,难以沟通。问了数遍,这老仆才行礼禀告:“大爷,这是二爷嘱咐的。二爷看中了这里,说什么地方大,好搭戏台,所以叫人将多余的竹子砍了。”
砍竹,为的是搭戏台?
史溪墨脑中,瞬间想起在在梅花庵见过的几名戏子。
柳剑染就抱着胳膊:“他不是有地方么?他住的地方也大,搭个戏台一点儿不占地方,真不知为何要看上这里?”
其实,竹林离草庐近。管理林子的下人,也都归草庐统辖。史昱泉若真要辟林建戏台,于情理上,的确该和大哥史溪墨报备一下。
不是大事。但要尊重。
偏偏史昱泉打小儿就嫉妒史溪墨。他明里暗里处处和史溪墨较劲儿。他侵入史溪墨的地盘,就是想挫他的体面。
史溪墨若计较,那便失去一个做长兄的大方。他会借此宣传。
“哎呀,说曹操曹操到。你看……”柳剑染挑了挑眉,示意溪墨:“他来,定是挑事儿的。”
史溪墨立在林下,沉默不语。
竹林暗处,走来一个橘红袍子的男子。
男子和溪墨同样的高大身材。可走近了,通观表情态度,却又和史溪墨相差甚远。溪墨俊逸,丰朗。昱泉猥琐,消瘦。
史昱泉方才去找祖母史老夫人,说出在林子里搭建戏台的种种妙处,又哄又闹的,老太太无奈答应了,只嘱咐他:戏台营建不可太过奢侈,式样大方,经济使实用,也就可以了。
昱泉见溪墨背着个筐子,哈哈一笑。“大哥,如今你行动越来越滑稽了。以前摘笋子,只提个小篮。现在已经用上竹筐了。是不是,明儿还得用大篓子,将这儿的笋尖都摘回去,放在你院里的走廊下,叫你那儿的一干丫头婆子吃个够呀?”
昱泉又道:“大哥,以后你干脆当个山野农夫算了。既这么勤谨,更该离开江城,去山里隐居,当什么世外高人。你这装模作样地,学什么陶渊明,将院子改什么草庐。你要真有决心,就该狠狠心,高人逸士的也别当,干脆剃光了头,当和尚去!你吃笋子,和尚也吃素!”
昱泉巴不得溪墨一辈子不回来,要么就死了。
死了干净。
他成了史府唯一的儿子。以后,袭爵,当官,都是他的了。
柳剑染在旁冷笑,他可不吃史昱泉这一套。
“二爷说够了吗?史兄怎么能当和尚呢,这不是说笑,是混账话儿吗?他可是府里的嫡长子,以后少不得要当官的。有他在前,总之没二爷你什么事儿。这个,二爷您心里得门儿清。自古长兄如父。你见了长兄,一不问好,说话且傲慢,真正不该。我这个外人也听不下去了。“
对着史昱泉,直爽的柳剑染说话从来没客气过。
这个史家二房生的庶出子,以为姓了个史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呢。他非得戳戳史昱泉的锐气。
果然,史昱泉沉不住气了。
他憎恶大哥,也更讨厌跟班一样的柳剑染。
在他眼里,柳剑染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主儿。他一个漂泊的客人,竟然敢是插手史家的事儿。
………………………………
第008章 争道谁家(八)
书房一角挂着个笼子。
笼内养着只鹦鹉。鹦鹉会学人舌,听了柳剑染之言,也学着呱呱:“叫她送来,叫她送来。”
柳剑染笑了,伸手朝小几上取了一点碎米,喂了鹦鹉几口。“只会说末一句,无聊。”
“无聊,无聊。”鹦鹉继续学舌。
史溪墨喝了口茶,淡淡道:“我的伤,忍一忍,也能好的。劳碌了不相干的下人,是我不愿的。”
“不过三日。待她送汤药过来,你可赏她一点银子。”柳剑染想起秋纹的姿容,不禁又叹息,“这潘娘子竟让她当烧火丫头,委实屈了她。”
“听你这口气,竟是想打抱不平?”
溪墨喝了茶,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口还是隐隐疼。可他闲不住,想执笔写字。写字能够凝神、静气。一边写,心内一边筹谋。
如今新皇登基,为了笼络人心,大赦天下,也将死牢里作奸犯科的恶人放了出来。江城附近,皆有死囚作乱。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其中一个恶名远扬绰号叫黄一霸的恶贼,更是占山为寇,强掳良家妇女,淫腻了便卖进妓院,旧罪又添新罪,虽死不足以泄愤。
上回在君山,史溪墨便是去寻这恶贼,替民除害。
更重要的,君山地理位置优越。可攻可守。新皇登基可疑,有刀光剑斧之嫌。且他上位,并不改先前暴行,酒肉池林,夜夜笙歌。一月之中,只有数日上朝。朝中大事,只托他几名亲信执行。
朝中大臣对皇帝诸行,早就心存不满,奈何畏惧新朝酷刑,无人上前劝谏。
此前,北宁王回都城,和史溪墨约见一面。提起朝中种种,俱都愤慨。宁北王叮嘱史溪墨留意君山之事。剿灭恶贼,将君山收归麾下。
君山处于偏僻地带。三不管。地形险恶。史溪墨并未入仕,还无官衔,不是朝廷命官,不能去君山执行府吏之事。但他交友广泛,结识不少绿林中人。这些人都因各种原因,被迫落草,和黄一霸欺凌百姓不同,心内存了正义感。
若收服了黄一霸,他便可暗中安排一干绿林豪杰,驻扎君山,以为日后所用,听北宁王的调遣。
黄一霸武功不弱。
史溪墨与他激烈搏斗,伤了左肩。黄一霸不敌史溪墨,受了重伤,渐渐败下阵来,最后逃跑。
没有活捉黄一霸,史溪墨十分遗憾。少不得还要追拿。
不过,他也成功捣毁了君山黄一霸的老巢,将一干黄毛小贼捉拿了,送至北宁王发落。北宁王是当今皇帝的同父异母弟。新皇登基,北宁王预感形势不好,主动请缨,驻守边关。明里顺服,暗地调查先皇驾崩真正的缘由。
先皇也是北宁王之兄。
先皇死得蹊跷,却又遗留诏书,授于二弟皇太弟之位,命他登基。其时,北宁王不在京都。待他赶回皇宫,新皇已经登上宝座。木已成舟。
新皇暂不对付北宁王,只是因为根基未稳,贸然找个罪名将同父异母弟北宁王投入大牢,必然引起百姓反感。
他虽然暴戾,却不糊涂。
且暂缓时日,慢慢找出不利于北宁王的证据,时机成熟,再杀死他不迟。
史溪墨自是北宁王的人。柳剑染也是。
回到府内,史溪墨便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世家公子,与世无争,甚至还有些迂腐。一旦离府,史溪墨便就成了另外的人。武功高强,腹有韬略,飒爽而又英勇。
柳剑染也学着史溪墨的语调。“那丫头的确有可怜之处。”
史溪墨瞥了瞥他。
柳剑染提起那个烧火丫头,脸上总有些激动。自从嫣红姑娘死了后,柳剑染气色一直晦暗,从未有过明朗的脸色。现在却是不同。
“你随我去后园走走。”
“何事?”
史溪墨道:“自是为了你。一场雨过后,后园的鲜笋又冒出了不少。你一向爱吃笋干,我都替你留心着。只是鲜笋好吃,一一拔下,却是费些气力。我替你提篮,你自己去摘,可好?”
柳剑染就露出感动的神色。
“好好。难为你记着。不错,自打跟了你,也只有你记得我的喜好。这天下的美食多如过江之鲫,可我偏偏喜好这些笋干,什么笋尖馒头,腊肉笋干汤,腌酸笋……我是日日吃不腻的。”
柳剑染却又显出惆怅的神色。“以前,都是嫣红帮我料理饮食。她做得一手好饭菜。”
嫣红出身风尘,是柳剑染的知己。
她身在勾栏,拒绝其他风月之客的高价银子,安心躲在房内,或刺绣,或烹饪饭菜。柳剑染念及她痴情,出银子包。养,老。鸨也不能干涉。嫣红一心烹饪美食,得知柳剑染嗜吃笋干,更是变着法地给他做天底下最好吃的笋配菜。
可她得了肺痨,死了。
她是死在柳剑染怀里,无憾而死。
柳剑染瞅秋纹面熟,也是因为她的长相身段,略和嫣红相似。方才自己进入灶房,盯着秋纹的背影,真的令他陷入恍惚。
爱屋及乌。
午后天气晴朗起来。
史溪墨穿着芒鞋,拄着拐,提着竹筐,柳剑染依旧佩着长剑,二人并肩而行,在偌大的史府后院,引人注目而又奇崛。
就有不少小厮婆子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用说,大爷和柳爷,又相约来竹林,摘嫩笋了。
史府后宅建有好大的竹林。清幽。繁茂。夏可纳阴凉。冬可晒太阳。林内有两处小亭。小亭内有琴台,有笛箫。一旦坐下,便可抚琴,便可吹笛奏箫。
一个雅致的所在。
这儿,史昱泉不常来。
只要是史溪墨常经的,他都极少踏迹。
可今天,史溪墨却发现了不对。好好的林子,铲了一大片,好些连同竹根也拔了,狼藉满地。
“这里怎么了?”溪墨询问一个老叟。
老仆上了年纪,驼着背,耳朵也聋,难以沟通。问了数遍,这老仆才行礼禀告:“大爷,这是二爷嘱咐的。二爷看中了这里,说什么地方大,好搭戏台,所以叫人将多余的竹子砍了。”
砍竹,为的是搭戏台?
史溪墨脑中,瞬间想起在在梅花庵见过的几名戏子。
柳剑染就抱着胳膊:“他不是有地方么?他住的地方也大,搭个戏台一点儿不占地方,真不知为何要看上这里?”
其实,竹林离草庐近。管理林子的下人,也都归草庐统辖。史昱泉若真要辟林建戏台,于情理上,的确该和大哥史溪墨报备一下。
不是大事。但要尊重。
偏偏史昱泉打小儿就嫉妒史溪墨。他明里暗里处处和史溪墨较劲儿。他侵入史溪墨的地盘,就是想挫他的体面。
史溪墨若计较,那便失去一个做长兄的大方。他会借此宣传。
“哎呀,说曹操曹操到。你看……”柳剑染挑了挑眉,示意溪墨:“他来,定是挑事儿的。”
史溪墨立在林下,沉默不语。
竹林暗处,走来一个橘红袍子的男子。
男子和溪墨同样的高大身材。可走近了,通观表情态度,却又和史溪墨相差甚远。溪墨俊逸,丰朗。昱泉猥琐,消瘦。
史昱泉方才去找祖母史老夫人,说出在林子里搭建戏台的种种妙处,又哄又闹的,老太太无奈答应了,只嘱咐他:戏台营建不可太过奢侈,式样大方,经济使实用,也就可以了。
昱泉见溪墨背着个筐子,哈哈一笑。“大哥,如今你行动越来越滑稽了。以前摘笋子,只提个小篮。现在已经用上竹筐了。是不是,明儿还得用大篓子,将这儿的笋尖都摘回去,放在你院里的走廊下,叫你那儿的一干丫头婆子吃个够呀?”
昱泉又讽刺:“大哥,以后你干脆当个山野农夫算了。既这么勤谨,更该离开江城,去山里隐居,当什么世外高人呢?你这装模作样地,学什么陶渊明,将院子改什么草庐,就又可笑了。不单是我,父亲也存了失望愤懑。你要真有决心,就该狠狠心,剃光了头,当和尚去!你吃笋子,和尚也吃素!你若出家,于饮食上是没有什么不适的。这便是我对你说的金玉良言,你寻思寻思。”
昱泉巴不得溪墨一辈子不回来,要么就死了。
死了干净。
他成了史府唯一的儿子。以后,袭爵,当官,种种好处,都是他的了。
他说话阴毒,皆因有个口舌厉害的孙姨娘。言传身教,很得真传。
柳剑染遂在旁冷笑。
“二爷,爱吃笋子的人,可是我,不是你家大哥。听你这话,合该我去当和尚,是不?”
他看不下去。
溪墨态度朦胧。
他不与昱泉计较,采用淡然的自生自灭的佛系态度。
但这让柳剑染受不了。
他“唰”地拔出剑,利刃对准史昱泉的前胸,“你该给溪墨道歉才是。他是兄,你是弟。自古兄友弟恭。你对兄长不敬,我便要好好教训你!”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嬷嬷哭哭啼啼走来,对着史溪墨跪下:“大爷,老奴犯错了,老奴昏了头了!老奴一时贪睡……管理不慎,老姨娘留下的一副金钏怎么找也找不着,有贼人将它窃走了……”
嬷嬷哭个不停。
………………………………
第009章 争道谁家(九)
这嬷嬷是个可靠的人,这番哭泣并不为假。
她口中说的“老姨娘”便是史溪墨的庶出祖母。便是这老姨娘将史溪墨照料到七岁。史溪墨感念庶祖母,在她去世后,将她生前戴着的首饰一一收藏。
这老嬷嬷伺候老姨娘,也算兢业。所以老姨娘的旧物都由她照管。老姨娘也有一些好东西,其中不乏贵重不菲的。一直好好的,如今竟是被偷了,可见怪异。
那昱泉的前胸被柳剑染的利剑顶着,十分恼怒。可又不敢十分发作。柳剑染会耍剑术,武艺也算得高强。昱泉领教过他的厉害。柳剑染此人天不怕地不怕,他视溪墨为挚友,一个甘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昱泉料及柳剑染也未必敢伤他,不过要颜色看看。
只是,林中也有下人。当着诸仆的面儿,柳剑染如此给他难堪,委实叫昱泉恼怒。心里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拔除。
这嬷嬷的到来,缓冲了剑染的注意力。
“刷……”,他将长剑入鞘,皱眉看向溪墨,“话说,你的住处,好久没遭贼了。”
剑染忠心。
光天化日之下,此贼如此猖獗,可恼可恨。
溪墨面色十分凝重。
“起来说话!”
他示意嬷嬷不必继续跪。
这嬷嬷还在哭泣,照看不利,按着史府家规,立时要撵出去的。
“大爷,都是老奴的错儿。老奴不该仗着上了点年纪,一时就不精心起来。”她想想又跪下,哀求史溪墨,“大爷,既要撵老奴走,老奴绝无二话,只求大爷发发善心,容老奴收拾收拾,带些平时积累下的散碎银子,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嬷嬷如此惧怕,不外乎前些时候,昱泉的母亲孙姨娘,撵走了一个梳头丫头,立时打发出去,衣裳簪环皆不能带。那丫头是家生子儿,母亲哥哥都在府内当差,因仗着自己是近身丫头,和别人不同,各处拿大,言语不勤谨,惹了孙姨娘。
孙姨娘当即撵人。这丫头又羞又愧,家中诸人因她丢了面皮,也不敢替她求情。既出府,手里没钱,又渴又饿,不几日就倒在大街上。
既死了,家里人倒是哭哭啼啼出来收尸了。
孙姨娘赏了一两银子,权当丧葬费。
史老夫人得知,只是对左右说道:“到底孙姨娘是个爽利之人。下人有错,就该罚,管她是谁?治家,就该如此。
史府却也复杂。
因史溪墨的母亲玉夫人多年不问家事。史渊掌外,内务之事,只托母亲料理。人情开支,银钱买办,老夫人那有总账房。
近年来,老夫人年纪大了。上了年纪的人,精神不济,无事只愿多消遣。孙姨娘自进府以来,尤其生下昱泉后,对家事琐碎料理,皆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虽不会打算盘,但却也有一桩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凡老夫人经手的,她得有心记下。隔几日,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起,便惹得老太太赞赏,夸她是个细致人儿。
史渊有三个妾室。
其中一个,府内人称大姨娘。她年纪和玉夫人相仿,是玉夫人的陪嫁。玉夫人和史渊感情不睦,生下溪墨后,感情更是一日淡似一日。待她决心去佛堂,便将身边一个陪嫁丫头,送了史渊。
天长日久,这丫头一连给史渊生下三个女儿。如今这三位小姐都大了,各个待字闺中。
剩下两个,一个便是孙姨娘,还有一个文姨娘。
虽都为姨娘,但又有不同之处。
孙姨娘是良妾,外头聘来的。史渊也是下了聘礼的。她虽寒门小户,爹爹是秀才出身,但祖上也当过知府一类的官,只到她父亲这一辈,家道中落。
文姨娘是家生的丫头扶正。
外头聘来的侧室,地位高过丫头扶正的姨娘。
加之,文姨娘一直未给史渊生下儿女,地位更是底下。
文姨娘仗着有儿子,更有丈夫宠爱,半点没将文姨娘瞧在眼底。
文姨娘呢,也颇有自知之明,凡事不纷争,只是避让。一天大半时间,除了请安,只是呆在屋子内,竟像个活死人。
史老夫人看中孙姨娘的能干,便给她特权,交她钥匙,命她代理掌家。孙姨娘接过钥匙,明面儿继续奉承老夫人,暗里就生了觊觎之心。
有朝一日,能当上史府正妻,那才真正扬眉吐气。
其实,在江城富贵人家眼里,知道史府底细的,都引以为笑话。史渊糊涂,这老夫人也糊涂。有正妻,岂能让一个小妾掌管家事?
纳罕的,玉夫人知晓后,只是淡淡一笑。
玉夫人是有娘家的。她的弟弟玉鼎,驻扎边疆,前朝一等大将军。听闻此事,倒是质问过史渊。史渊一是苦笑,二还是苦笑。
玉鼎知晓内情,想想也只能作罢。
于孙姨娘而言,儿子昱泉虽然受宠,但碍着身份,到底是个庶出。这是一根刺,时时刺她的心。
如今这嬷嬷因想起那撵出去的丫头,生了恐惧之心。
这看得柳剑染不忍。
史溪墨也不忍。他安慰嬷嬷:“丢了,也不是你的错。该受惩罚的,是那贼人。你依旧回去。以后,凡事细心一点。”
他知道这嬷嬷,也是个苦人。丈夫死了,膝下没个儿女。真要离了府,就算手头有几个银子,一旦花光,还是上街乞讨的命。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嬷嬷流着泪。
“下去吧。”
那柳剑染便道:“我知道你一向菩萨心肠。这贼人能顺利窃走金钏,一定熟悉草庐的布置,只会是内鬼。”
柳剑染说得笃定。
“那么,你可有法子?”
柳剑染便向溪墨靠近,低语了几句。
他二人一答一应,视身旁的昱泉如无物。
昱泉愤懑:“我说,你们有完没完?还是速速离开此处,一会儿,就有丈量的工匠来了。”
柳剑染又想拔剑威吓。
昱泉本能后退一步,但也只是一瞬,想想又挺起胸膛,作不服之状。
溪墨启口:“我若不答应呢?”
昱泉眉头一皱。
“竹林本是草庐的产业。一向由草庐的下人料理看管。你要建戏台,何必一定要在林内?”
昱泉一怔。“怎地不行?老太太也是答应了的。”
昱泉每行事,总爱摆史老夫人的名头。
溪墨稳稳而道:“老太太是老太太,我是我。”
“你是何意?老太太都应了,你又能奈我何?”昱泉将眼一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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