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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书香-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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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整天家里的郎中来来回回,实在不太平,而项圻归来后,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事立刻就在京城传开了。

    在郎中的施针治疗下,涵之暂缓病痛,项圻守在身边,直到妻子昏昏沉沉睡去。

    事后郎中解释:“世子归来,大小姐激动异常,惹出旧疾也是有的。此次病发得虽急虽险,但没有恶化的迹象,请老太太和世子爷不要担心。”

    项圻冷声问:“如何判断是否恶化?”

    郎中谨慎地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便命他下去,亲自对孙女婿说,涵之若是忽然痴傻,语无伦次,便是有恶化之兆,到最后她会再也不认得人,重新变回之前五年里痴痴呆呆的模样。

    项圻眸光如刃,毫不留情地看着祖母:“是岳父岳母之罪过?”

    老太太无奈地点头:“是他们的罪孽,也是我的罪过。”

    项圻心疼而怨恨,但不能冲着老祖母发作,握紧拳头说:“也是我的罪过,我若安然无事,涵儿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老太太细细看着孙女婿,担心地问:“世子,您的腿?”

    项圻道:“孙儿受了重伤,虽然已经行动无碍,但再不能恢复到从前,走路时偶尔会看得出来,还是祖母心细。”

    老太太心疼不已,要他赶紧坐下,又问起项圻的经历,他只笼统地说了坠入悬崖后的情形,完全苏醒虽是三天后的事,但能下地行走,整整等了大半年。

    老太太问:“那时候,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项圻眼下还不能说实话,颔首道:“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见韵之从门外进来,向姐夫行礼,项圻说依稀记得七年前见过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亭亭玉立,和家中小妹一样,都是大姑娘了。

    “皇上赐婚,十月二十一出嫁,您的妹夫就是您的表弟,闵家的长孙闵延仕。”老太太说,“她去了闵家后,还望世子偶尔回外祖家时,能多多眷顾。”

    项圻道:“我家的事,奶奶您是知道的,我不便干预外祖家中的事,但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二妹妹。”

    韵之走到祖母身边,朝老太太使眼色,祖孙俩眉眼之间商量着事,老太太难得不认为孙女是胡闹,虽然少不得失礼甚至伤人,可一开始就把话撂明白了,好过后来无休无止的纠缠。

    “奶奶和二妹妹,有话问我?”项圻道,“若没别的事,我要回涵之身边守着。”

    老太太干咳一声,为了孙女豁出去了,问道:“世子,您在深山五年,是何人照顾您起居,那猎户家可有女孩儿,您失忆忘事,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另外成家?”

    项圻笑了,随口继续编:“没有的事,那家猎户三个小子,自家还愁娶不上媳妇,哪里顾得我来。”

    祖孙俩顿时松了口气,韵之说:“姐夫您稍坐,弟弟妹妹们,还要来向您请安,大家日日夜夜都想见您。”

    不多时,芮嬷嬷领着姑娘公子们来,小的几个对大姐夫几乎没有印象,乖巧地站在一边,只有平理见到姐夫,心潮澎湃,可彼此都好好地克制了。

    再后来,涵之苏醒,项圻便回到妻子身边,老太太命所有人都退下,好让他们两口子说说话。

    上一次在春明斋相见,纵然丈夫一袭黑衣,涵之也认得清楚,只是她半梦半醒,后来一直也当做是梦,直到扶意告诉她,丈夫还活着。

    阔别五年,彼此的容颜都有了变化,涵之轻轻抚摸过丈夫的眉毛和眼睛,眼泪不住地落下来:“相公对不起,我没保住我们的孩子。”

    项圻摇头:“不是你的错,再不许说这句话,我们还有一辈子要在一起,这五年,就当做噩梦一场,如今梦醒了。”

    涵之冷静下来,起身依靠在丈夫怀中,便问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父亲可安好,他一个人安全吗,有人保护他吗?”

    项圻正要解释,下人在门外禀告:“大老爷回府了。”

    涵之垂下眼帘,有这样的爹娘,让她抬不起头,但项圻并不在意,反而邀请岳父到这里一见,对妻子说:“向父亲交代一句后,便接你回王府,将郎中药材都带过去,祖母和岳父应该不会反对。”

    “我回王府,是名正言顺,可他们就不得安生了。”涵之说,“我爹虽没参与五年前的事,但这五年来,他和镕儿受皇命追查你和公公的下落,是要拿你们性命人头的。相公,你之后别再见我爹了,我真怕他疯了,直接对你动手。”

    项圻道:“皇帝一定会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眼下全京城的人都在盯着我,他真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涵之劝道:“千万别轻敌,皇帝看似窝囊无能,可心里十分歹毒,如今你逼到他眼前来了,他就快疯了。”

    说着话,门外已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便见祝承乾进门,他还穿着朝服,见了女婿先行国礼,而后再见家礼,项圻请岳父上座,可祝承乾却假惺惺地来关心女儿是否安好。

    涵之不愿理会,冷漠地避开了父亲,也不搭理,祝承乾十分尴尬,好在项圻稳重,和颜悦色地说:“父亲,我既然回来了,就想带涵之回王府去住,还请父亲准许。”

    “自然自然……”祝承乾道,“但今日来了,在家用过晚饭再回吧,我们翁婿二人,该好好喝一杯。谢天谢地,世子安然无恙地归来,待明日,我便要与你岳母去酬神谢佛,为庙里的菩萨塑金身。”

    涵之冷冷道:“相公他久居深山,粗茶淡饭惯了,乍然回到京城,经不起油水荤腥,过些日子,我们再回家来团聚,今晚让他先回去吧。”

    项圻则道:“母亲似乎身体不适,小婿想要前去请安,被祖母阻拦,父亲不必顾着我们这里,还请先去探望母亲。”

    祝承乾微微蹙眉,向来家中的事就算他身在朝中,也能不回家就先知晓,就算只是妻子病痛,他也必定能得到消息,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她被突然归来的女婿吓晕了?

    父亲走后,涵之问丈夫:“出了什么事?”

    项圻摇头:“不太清楚,只听见有人向祖母禀告说,岳母醒了。”

    涵之猛然想起,她离家时,叮嘱扶意去盯着母亲,别叫她翻自己的东西,再问丈夫,果然来家后没见过弟媳,涵之担心不已,央求丈夫去找祖母来,反是芮嬷嬷主动过来,一脸为难地,说了今日的事。

    这一边,祝承乾惊闻扶意怀有身孕,但因被妻子推搡受创,眼下能否保住胎儿尚不可知,直叫他怒火冲天:“她疯了吗?”

    换做别家恶婆婆,必然挑唆,说什么不是儿媳妇的骨肉当然不疼惜之类的话,老太太绝非这下作之人,只道:“世子归来,她大受刺激,兴许是真的疯了,平珒为了救她嫂嫂,将她推到在花架下,摔的很重,还砸伤了腿,少说要躺上十天半个月,你就别冲她大呼小叫,闹得家宅不宁,她与扶意起冲突并非头一回,扶意不知自己有身孕,也有责任,我想她若知扶意怀着孩子,也不至于如此恶毒。”

    “那是镕儿的骨肉。”祝承乾却像是魔怔了,反复地念着,“那是我的孙子,毒妇。”

    “镕儿还不知道。”老太太说,“你先想一想,如何面对儿子,虽说是她的过错,可你儿子不能冲她去,只能冲着你来了。”

    祝承乾愕然,摇头说:“不能够,镕儿不会不孝。”

    老太太道:“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但有件事我要你弄明白,别因为儿子发脾气,就又迁怒扶意,你儿子是疼惜自己的骨肉,和你一样。说到底,扶意进门后,处处受你们欺负刻薄,两口子大声说句话,你都能罚她去跪祠堂。祝公爷,也就是家里下人嘴巴紧,你信不信但凡有人说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满天下谁家的公公多管闲事,就只有你了。”

    祝承乾不愿争辩,就在乎孙子的性命,问道:“现在她怎么样,大夫说能保得住吗?”

    “听天由命。”老太太冷声道,“我也把话撂这里了,扶意若保不住孩子,日后你敢为难责怪她,别怪我翻脸,这爵位这家业是我给你的,我也能要回来,把你扫地出门。”

    祝承乾震惊地看着母亲:“她一个嫁进门没几天的外人……”

    老太太道:“祝公爷,你娘我也是嫁进门的外人。”

    此时门外有动静,老太太喊来丫鬟问缘故,说是大小姐往清秋阁去了,她不禁一叹,挥手撵儿子走:“你们夫妻俩只管造孽吧,孙子外孙子都死在你们手里,你们就安生了。”


………………………………

第321章 梦里的童年

    这一日,祝镕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因项圻突然回京,宫内关防重新调配布置,皇帝巴不得连鸟都不能飞过皇城上空。

    更担心项圻并非只身归来,怕京城外有他们的兵马埋伏,祝镕和开疆不得不奔赴城外勘察,除了金东生的队伍外,并无可疑的人群突然出现。

    直到此刻,他座下的马才停在了家门前,下人还没赶得及上前牵缰绳,祝镕已飞身下来,直奔清秋阁。

    争鸣这一整天,等在宫外不是,等在禁军府外也不是,根本抓不着公子的行踪,这会儿终于在中门下遇见了,可他还是不知道,少夫人到底怎么了。

    夜深人静,世子已经回王府,涵之要明日打点行李后再正式搬过去,就连清秋阁里也没几个人知道少夫人到底怎么病了,只听她们说,大小姐来过一回,除此之外,老太太和二小姐下令,不许任何人来探望。

    祝镕悄然进门,扶意正睡得沉,他不忍将妻子惊醒,再出门来才问:“香橼呢?”

    小丫鬟上前说:“香橼姐姐也病了,在内院没回来,像是老太太跟前的李嫂嫂照顾着,今天大夫人也病倒了,实在奇怪,别是传染了什么。”

    只见内院值夜的下人掌着灯笼进院门,是听说公子归来,特地来传老太太的话,请他多晚都去一趟。

    “少夫人若是醒了,立刻来告诉我。”祝镕匆匆吩咐,“但不得吵醒她。”

    睡梦中的扶意,没能听见丈夫的声音,出事后,她几乎躺了一整天,本以为夜里必然精神格外好,盼着能等丈夫归来,可不知几时,她就又睡着了。

    梦里,回到了千里之外的纪州,阳光明艳的夏日,眼前是纪州王府的大门,一辆驴车缓缓停下。

    变年轻了的父亲从车上下来,转身小心翼翼抱下玲珑可爱的小女娃,扶意睁大了眼睛看,那不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吗。

    同样年轻的母亲,被父亲搀扶着下车来,温柔地对“自己”说:“意儿要乖,娘教你怎么磕头,你还记得吗?见了王爷和娘娘,要有礼貌要大方,若有人拿东西给你吃,一定要再三谢过,双手接下。”

    扶意想起来了,这是她当年随父亲去王府玩耍时的光景……她是在做梦吗?

    见父亲带着娘和自己进门,她也跟上前来,可是跨进门的一瞬,便是场景一转,来到了水光滟潋的池塘边。

    只见可爱的小郡主大大咧咧地跳进水塘,踩得水花四溅,嚷嚷着喊岸上的小扶意也下来。

    小小的自己,还有几分胆怯,家里是教了规矩来的,这样嬉闹玩耍,爹爹回去一定打手心,她背着小手直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我的新衣裳要湿了。”

    小郡主跑来,不由分说拽着扶意下池塘,骄傲地说:“我有好多衣裳,你挑喜欢的拿去。”

    扶意不自觉地跟来,蹲在池塘边看着小小的自己,娇滴滴的小娃娃,圆鼓鼓的脸颊,雪一样白的肌肤,实在惹人怜爱。

    她想起来,正因为自己从小就比言蓁蓁漂亮可爱,才总遭堂姐的欺负,而老妖怪也见不得她好。

    “抓到啦!”小郡主双手抓着鲜艳斑斓的锦鲤,高高举起,扬起无数水花,眯着眼睛欢喜地嚷嚷:“你看,我抓到鱼。”

    此时玩开了的小扶意,再顾不得弄湿新衣裳,在水里一阵乱摸,但见一条硕大的锦鲤游向她,小丫头勇敢地扑上去,小手抓不住,便奋力抱在怀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兴奋又害怕地喊着:“我也抓到大鱼……”

    那鱼儿个头大力气足,死命挣扎着,眼看着“自己”要抱着鱼跌入水中,扶意着急,想伸手帮一把,可在“自己”怀里的锦鲤忽然窜起,冲她迎面飞来,扶意下意识张开手,稳稳地抱入怀中。

    小娃娃们咯咯直笑,扶意抬起头来看她们,但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她倏然睁开眼,只有床架顶上,五福临门的金线刺绣帐子,在昏暗的烛光里隐约可见。

    “是梦啊。”扶意舒了口气,想要挪动身体,猛然想起她在正安胎,郎中要她仰卧,一定不能太用力地乱动。

    扶意口渴,侧过脑袋,想唤下人送水来,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见边上坐着她熟悉的身影,是镕哥哥回来了。

    祝镕没有察觉妻子醒了,枯坐在一旁,双手撑着脑袋,浑身散发着懊恼和愤怒,无法宣泄无法消解,他看起来痛苦极了。

    扶意看在眼里,已是万分心疼:“镕哥哥……”

    祝镕猛地抬起头,几乎瞬间就出现在床边,满眼慌张地问:“醒了?”

    扶意看见他的衣衫,还是上朝当差的官袍,说道:“下人们都睡了吗,值夜的呢,怎么没人伺候你更衣洗漱。”

    祝镕捧起她的手,摇头道:“不急,你别惦记这些事。”

    扶意温柔一笑,带着几分委屈:“是不是都知道了,相公,我们俩可真糊涂呀,我都羞死了。”

    祝镕却说:“明日我们搬出去,不,你现在还不能挪动,待郎中说你身体稳妥了,我们就搬出去住。”

    “镕哥哥……”

    “你不要说了,你想劝我的话,我都知道。”祝镕道,“我已经对奶奶说明,我要带你搬出去。”

    扶意知道,现在丈夫是压抑着杀天灭地的怒气,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便答应:“我听你的话,可是你别急,先去洗漱更衣,来我身边躺下,我要在你怀里才能踏实。”

    祝镕却沉沉地说:“我竟想当然地认为,就算你被她打伤了,还有奶奶和韵之她们照顾,我竟然觉得,国事和朝廷重要过你的事,我……”

    扶意坦率地说:“一直也等不见你回来,我很难过。”

    祝镕懊恼至极:“对不起,扶意,对不起。”

    扶意却抓过丈夫的手,小心翼翼挪到面前,亲了一口说:“可你若真不顾一切地回来,擅离职守,惹恼皇帝要杀你,我可就再也见不着了你了。既然如此,给国事朝廷让个道,我胸怀大度,不和皇帝计较。”

    祝镕眼圈泛红:“你不如发脾气、骂我、怪我,向我抱怨那疯女人,我心里还好受些。”

    扶意却一脸慵懒地说:“那我多累得慌,更何况,郎中不许我激动,要我什么都慢慢的静静的。”

    她把祝镕的手,隔着被子挪到了自己的小腹上:“要是保不住这孩子,此时此刻,咱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我也没有遗憾了,再有下一次,我们一定小心。”

    “我还逼着你学骑马!”祝镕这辈子,从未如此挫败,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指不定这娃娃若能保下来,将来一出生就会骑马。”扶意笑道,“奶奶说了,吃苦受罪都是我,只要我想开了,谁也不许想不开,你可别烦我。”

    祝镕缓缓沉下心:“我去更衣洗漱,来陪你躺着。”

    扶意说:“要好好吃口饭,我让他们备着鲍鱼粥的,吃了再来。”

    祝镕退出卧房,要赶紧洗漱吃饭,好回去陪伴妻子,争鸣从后廊过来,他虽然还不知道少夫人到底怎么了,但却有要紧的事向公子禀告。

    “那匹大白马不见了,公子,咱们家能骑上它出去的,只有四公子。”争鸣说,“马棚的人很紧张,不知如何是好。”

    “告诉他们别声张,自己知道就好,四公子贪玩也不是一两天,闹大了四公子挨罚,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祝镕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明白,平理一定是去见大姐夫。

    原本那匹马送给弟弟也没什么,可如此俊美的神驹,在哪里都扎眼,那小子就怕自己的行踪不被人察觉吗?

    好在平理没有骑着他的大白马去纪州王府,但那一晚不少人撞见京城里深夜有白光闪过,有人说是白马,有人说是白龙,也有人说是闹鬼,一时传得很邪乎。

    隔天清早,还没听闻这些传言时,祝镕就先去找了弟弟。

    平理这才意识到,那匹马美得会在夜里发光,骑出去太招摇,虽然兄弟俩始终没摊开明说,这一回合,他是心服口服的,保证再不拉出去瞎嘚瑟。

    兄弟俩说话时,兴华堂的下人就追到西苑来,大老爷急着见儿子。

    平理便问:“嫂嫂怎么样了,她什么病?昨天是我去抱她回清秋阁的,哥你别生气啊,奶奶命令我,我没敢对嫂嫂不恭敬。”

    祝镕道:“哪有这些忌讳,胡思乱想,难道故意提醒我,要我谢你吗?”

    平理立刻凑上来,嬉皮笑脸:“哥,我想要点银子。”

    祝镕皱眉:“你的零花钱呢?”

    平理抓了抓脑袋:“我哪里攒的下钱。”

    “要多少?”

    “不用多,一千两吧。”


………………………………

第322章 涵之的警告

    弟弟若要一百两银子,祝镕也就给了,开口便是一千,明摆着是要去闯祸。

    这祸若是胡闹,无非吃喝玩乐总有限,偏那“祸”在国家在朝廷,他不能轻易让弟弟去冒险。

    平理见三哥转身就走,赶紧跟上来问:“如今可都是嫂嫂管着,你也不方便拿?”

    祝镕道:“你不必激将,我不吃这一套。”

    平理嬉皮笑脸地讨价还价:“那,八百两成吗?”

    祝镕站定下:“你先说,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用?”

    平理一面说,一面往后退了两步怕挨揍:“零花钱还能做什么用,给就给,不给也别问。”

    祝镕并不想揍他,但满目严肃:“别忘了珍儿是怎么出生的,你要知轻重。”

    平理想了想,却站直了正经道:“哥,我不会忘,我也不闯祸,若非要说什么,那我盼着你,能早日想明白。”

    这话点到为止,彼此都不会再进一步说明,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在不同的道上,因心中皆有正义,更重手足之情才能够互相尊重。

    祝镕道:“好好干,保重自己。”

    平理试探着问:“那……七百两成吗?”

    清秋阁里,一清早,扶意就听见外头有人嚷嚷:“要要要,我要还不行吗?”

    丫鬟出去张望,回来笑着告诉扶意:“四哥儿来要零花钱呢,像是嫌少,公子要收回,四哥儿急了,这会子咱们公子去兴华堂了。”

    扶意说:“去问问,平理要多少钱?”

    门外平理正要走,里头丫鬟追来问,平理倒是好意思向扶意开口,但不愿经丫鬟口传,若是嫂嫂身边的香橼也罢了,那姑娘可靠,这几个脸生他不熟悉,便只笑笑:“我和我哥闹着玩呢,请嫂嫂好生养病。”

    这话传回来,扶意便明白平理的顾忌,可惜香橼养伤不在身边,只好之后再想法子。

    此刻兴华堂内,祝镕来到父亲跟前,刚好遇上柳姨娘和楚姨娘去伺候嫡母,里头又是嫌汤药太烫太苦,一顿吵嚷,喊打喊杀的。

    祝承乾没好气地到门前吩咐下人:“去告诉她,且消停一些,若是见谁也伺候不惯的,那就让她自己照顾自己。”

    下人一脸呆滞惊恐,哪里敢去大夫人跟前说这些话,倒是被祝镕劝下,打发他们走了。

    “爹不必动怒,您昨日已是十分疲惫。”祝镕搀扶父亲回门里坐下,说道,“家里一个个都倒下,爹千万保重身体。”

    “我知道,我是无颜见你。”祝承乾说,“照你这脾气,该是今天就要搬出去了吧?”

    祝镕心里的怒火半分没消,但还是听扶意的话,忍耐下了。

    他和气地说:“儿子的心思您好猜,可您儿媳妇不答应,昨天的事她不想再追究,也会尽力保全腹中的孩子。至于搬出去,她不愿孩子将来跟着我们孤零零的,在家里有太祖母和祖父疼爱,有叔伯姑姑,还有哥哥姐姐们带着。扶意自己是独女,纪州家里人口又简单,从小孤单,她不愿孩子将来也孤单。”

    祝承乾问:“这孩子,能保得住吗?”

    祝镕道:“儿子出门前见她,虽然气色还不大好,可丫鬟们说,瞧着比昨日强百倍,但我不敢拍胸脯保证,还望父亲心里有个准备。”

    祝承乾早就知道儿媳妇并非单纯天真之人,说她城府深心机重或许太过,但言扶意心思绝不浅,那丫头脑筋好使,且会做人,这家中除了自己和妻子,还有哪个不喜欢她、不信赖她。

    “你娘伤得不轻。”祝承乾说,“是平珒动手,那孩子春天里,我还以为他活不长了,如今都能对他嫡母动起手来。”

    “平珒我会教训,之后一定让他向母亲赔不是。”祝镕道。

    “镕儿。”祝承乾皱眉看着心爱的儿子。“说这些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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