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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离-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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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去看看,哪儿出了问题。”
丫鬟带着薛凌两人,走到冰窖里。是还有七块鮆鱼冻在油纸里包的好好的没拆,封口是苏家火漆印信,没有损坏痕迹。这意味着鱼封存好后并未有人动过手脚。
鮆鱼虽贵,成本确高。就如同苏夫人说的,一经捕捞就得拿豚油封冻,这里豚油按方算,封进去的鱼,大小、位置皆有讲究。待到豚油彻底凝固,再按原来放鱼时特意留下的空隙处切割成块,使每块豚油封存的鱼数目相等。再用油纸包裹,存入冰窖。
此番折腾,大多是大点的商家作奇货售卖,苏家一年出货不过数千,已算是巨量了。公主这十块说起来像是小数目,但若是全部有异,苏家招牌都要被砸的稀碎。
外面实在没能看出什么异常,苏远蘅便仔细着拆了一块。发现猪油冻的如一块顽石,也不好下手。干脆就不看了,与丫鬟道:“在下眼看并无异常,不知姐姐方不方便带我到贵府厨房里,且让我亲自烹了看看。”
不知道苏远蘅进门是给了多少银子,反正薛凌没看出丫鬟有半点不方便。提着一块鱼冻特意把她们带进了小厨房,然后说是要去给公主复命,让她俩且自便着。
她自己不会下厨,也没见过苏远蘅干这种烟火事儿,觉得新奇的很,捡了把椅子坐着,搁框里拿了根黄瓜在那啃着看。
温水浸泡,猪油一点点变的软化,渐渐又成了膏体,一块鱼冻里竟封了十来条鮆鱼。文火热了陶片,苏远蘅捡了两条放上去。鱼身上本身裹着油脂,一放上去就兹拉作响,然后是鱼鲜味开始溢出。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
来回翻了几次鱼身之后,苏大少爷就熄火捻了两粒盐撒上去,微微晾了一下,筷子都不用,抓起半条鱼尾,捏着薛凌脸,全部塞了进来。冷声冷气的问:“和早上吃的有什么区别。”
薛凌被呛的咳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我……吃…。不…。出来。。”这个人渣一没外人就这样,如同吃错了药。
“真是个废物”。苏远蘅站那又等了少顷,看薛凌就是被噎了一下,没什么其他反应,冷笑着念了一句:“看来是没毒”。言罢自己捏了一条鱼腹放嘴里。
嚼了两口,又道:“确实没什么异常,只能全部先收回去再说,走吧。”
二人正要走,那会来迎的丫鬟竟急匆匆的跑了来:“苏少爷,你们还在真是太好了。公主听说你在这验查,说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叫你亲自做一份儿给她送去呢。也好瞧瞧是不是府上厨子不中用。”
于是薛凌又盯着苏远蘅把刚刚的烟火事儿重复了一遍,然后端着一碟子鱼跟着丫鬟走。
这事儿是有那么点怪,可哪儿怪,她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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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人(四)
丫鬟把薛凌俩人一路领到了茶厅,永乐公主正在软塌上翻着一本不知什么书卷,听到人进来也没抬头。
苏远蘅接过薛凌手里碟子,示意薛凌停步即可。然后自己亲自端了上去。
薛凌站在离永乐公主五尺左右的距离,已经能看清其云鬓上的珠钗花样。那张脸,不知和皇帝魏塱有几分相像?
她自然不能此刻血溅五步,可还是觉得衣袖里的平意剑开始躁动嘶鸣,渴望着破袖而出。
这柄剑,是她在苏家库房里翻出来的。长不过一尺,宽不过一寸。但霜刃凛冽,吹毛断发。由于分外小巧,就一直装在右胳膊袖子里。日常多得是不能带武器的地儿,这个就正合适藏器于身。
平意平意,此身如许恨,何时意能平?
苏远蘅将碟子搁在案桌上,退至与薛凌齐平的位置,重重的跪了下去,把头埋在地上:“公主请”。薛凌也就赶紧跟着屈了膝盖。
永乐公主丢了手上本子:“起来吧,怎么是你来了”。似乎是格外不满,又念叨了一句:“怎么是你”。
薛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永乐公主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点惊慌。可此情此景,她有什么好惊慌的?
也不知苏远蘅是不是没听出来,还是那潭春水样子跟永乐公主陪着不是,无非就是苏夫人生病,忧公主胃口,特遣他来看看。过几日定会亲自来赔罪。
永乐公主似乎才反应过来,去夹了箸子鱼肉,以手绢掩着放嘴里,然后就把桌子上一应物品掀了个干净:“什么天下奇珍,你苏家如今都欺到本宫头上来了。”又对身边丫鬟道,“速去厨房给我端碗杏仁茶来漱漱口”。
丫鬟似乎也吓住了,愣了一下才退出去。
苏远蘅早已把头磕在地上,连呼“小民不敢”。
薛凌终于确定,永乐公主真的在怕。而且这种惧怕已经无法掩饰,以至于对着个庶民责难时,声音都微微发抖。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是气急了。可她曾经清晰的体会过,人在内心极度恐惧时,呼吸是个什么样子。
果然眼看着丫鬟出了门。永乐公主竟直接从榻上下来跑到了苏远蘅面前:“本宫不想与你计较,你且先滚回去。明日叫你娘来见我。”
她话说的又重又急,苏远蘅都不能装作没事人,只得摆出十二分关心的样子:“娘亲实在抱恙,公主若有什么吩咐,小民一定事无巨细告知娘亲的。”
“不行”永乐公主尖利的回了一声,然后又压低了嗓子:“你叫……你娘亲…。。过来……。。只能她来。……就说……。”话说一半又停顿着喘了好几口气,才咬牙说:“就说…。有人想………。”
有人想做什么?永乐公主这一生都没把这句话说完。
她刚说到有人想,身旁哐当一声,薛凌的手不知如何碰了一扇屏风,倒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啊。。。。。。。。”永乐公主被这响动吓的尖叫了一声,上前两步给了薛凌结实的一耳光,然后气急败坏的喊:“把这个狗奴才拉出去打死。”
薛凌又重重的跪了下去,有人要,有人要怎样?不管要怎样,都不是苏家该听的事儿。不过是个木架子倒了,何以吓成这样?总不至于堂堂公主心疼这点小玩意儿吧。
门外有家丁冲了进来。
苏远蘅总算做了件人事:“公主息怒,这个小厮新来的手脚笨,您开开恩。回去我罚他。”
永乐公主似乎也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看了两眼苏远蘅,却没继续说有人想怎样,只强装着镇定:“算了,别脏了我府上地儿。你们且滚回去,叫你娘亲自过来。不然,这京城也别呆了。”
苏远蘅拉了薛凌起身,唯唯诺诺的告退。抱着剩下的六块鱼冻上了马车,又换上那副家里死了人的表情。
摇摇晃晃中,薛凌把平意从袖子里取出来,指甲轻弹了一下,剑声蜂鸣,分外好听。
脸上指印犹在,她盯了盯苏远蘅。心里头想问一句“你家祖坟被刨了吗”?但嘴上还是老实的跟苏远蘅说道:“公主今日古怪的很,似乎在怕些什么。”
可惜苏远蘅还是没话讲,闭着眼睛看都懒得看薛凌。
回到苏府,午膳时间已过。苏夫人吩咐着上了几样茶点让薛凌两人且先垫垫肚子。
苏远蘅把几块鱼冻扔桌子上,撂了一句“并没什么问题,不知是谁出了岔子”转身就要离去。
苏夫人把他拦了下来,薛凌只好也跟着坐那看苏夫人轻手轻脚的拆鱼冻封纸。
反正她说话做事都这幅样子,仿若天塌下都挡不住要慢来,拆了封绳,又拿小刀翘了蜡印,再一层层展开油纸。又换了一把小刀仔细着切了一小块,对着光看了半天。才道:“确实没什么问题。”
苏远蘅早就不耐烦了:“没问题我去吃东西。”
苏夫人慢悠悠的坐下来,就着桌上茶水清洗了下指尖油脂,才看着苏远蘅道:“既是没什么问题,你今儿下午就放出话去。说苏府今年的鮆鱼在捕捞时,混了鲚鱼进去,自家已全部毁了。已经拿了货的客主,三倍赔偿。晚间再送一千金去公主府上赔个不是。”
饶是不懂生意,薛凌也瞪大了眼,这鱼既这么金贵,全毁了还要三倍赔偿,苏家不知道要亏多少银子出去。既然鱼没问题,实在不知道苏夫人打的什么算盘。讨好永乐公主也犯不上把剩下的全毁了吧。
苏远蘅亦嗤笑:“娘亲可是急疯了,虽说隆冬未至,苏家还有三分之二的没卖,且不说这些要销毁,那卖出去的三分之一,三倍之数。也不是个小数目。”
苏夫人掸了掸衣上点心屑:“这才吃到嗓子眼,不赶紧抠出来。还等咽到肚子里,肠穿肚烂不成”。又饮了一口茶:“也亏不了几个钱。苏家没货,其他人自然抬高价格,把库子里的拆一拆,换个商号挂出去,没准还有得赚。记得交代今年负责收鱼的老刘歇两年,去行子里哭哭穷。”
薛凌想拍手,好手段好手段。公主府摘干净了,名声也有了,银子也没少赚。只是她脸上不动声色,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塞点心。这种生意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远蘅面部抽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站起来要走,又多问了一句:“公主似乎非要您去,娘亲可要去看看。”
苏夫人总算有了点情绪,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去看什么,一摊子浑水,沾上了洗都洗不干净,你倒还想跳进去。”
于是苏远蘅拂袖而去,薛凌站起身跟着要走。苏夫人又问:“落儿怎么看。”
薛凌摸了摸脸,老实回答道:“不知道永乐公主在怕些啥,想是叫你去有事商议。这鱼,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苏夫人便挥了挥手:“你且去吧。”
怕?金枝玉叶儿,怕些什么。该怕的不是她们这些升斗小民么。苏夫人撑着脸,连想法都是慢悠悠的。
不过,公主都怕的,她苏家更怕,躲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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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人(五)
永乐公主确实在怕些什么,且已经怕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数日之前,是陈王殿下生辰,由于是前太子的缘故,京中众人多有避讳,自然贺者寥寥。但陈王既为长子,为人又温和,原在宫内时,尤宠着几个妹妹。永乐仗着自己盛宠,干脆就携驸马去喝了几杯薄酒,也算尽一点兄妹情谊。
用完膳,几个女眷聚在一起聊着些风月。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无忧公主。
陈王妃是无忧公主表姐,当场就泪湿了衣襟。幽怨的跟她说:“永乐如今在京,万般皆好。可怜无忧妹妹花一般的年纪,就成了一抔黄土。自己有心想要求圣上给个恩典,置个衣冠冢也好惦念。可陈王怕薛家旧事惹人置喙,不许去提。都是自家兄妹,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心狠。”
一时间,气氛甚是凄凉,永乐公主也红了眼角。她与无忧不算亲热,但当时这门婚事,朝中众人都是提名她去和亲,最后却是无忧顶了这份罪。然后又身死异乡,听说连遗体也没保住。心里总有那么些愧疚。
自恃和皇兄亲近,立个衣冠冢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一时就夸了口,说自己去和皇兄说。
从陈王府回来,过了两日,她便进宫去见了皇兄。皇兄也并未回绝,还夸她有心了。但这后宫中事,如今皆是淑太妃在搭理,要与母妃商议一下,再做行论。
永乐不疑有他,开开心心去自己母妃宫里用了午膳。下午要出宫只时,又绕道打算去拜会一下淑太妃,想提前说几句无忧的好话。虽说魏塱登基未尊自己生母为太后,可这六宫谁不明白个中意味。
走到淑太妃宫里,守门的小太监见是永乐,笑脸到:“万岁爷也刚好来问安,且在寝宫歇着呢”。
太监正要通传,永乐拦住了他,把丫鬟也留在外面,自个儿一人走了进去。打算闹闹女儿家娇羞,干脆就把这事儿定下来。。
走的近了,屋内窃窃私语可闻,似乎聊得正是无忧。永乐好奇,没忍住附耳上去,然后就听到了改写她这一生的事情。
淑太妃说:“人都死了,搞这么些事,若年年岁岁的翻一翻。谁知道哪天抖落出什么事儿。”
温柔的声音是皇兄:“终归是自家兄妹,薛家已无人,衣冠冢罢了。”
淑太妃轻笑了一声:“当初塱儿送她去死的时候,可不似今日这般情深。”
永乐瞪大了眼,她听到淑太妃说是皇兄送无忧去死,为什么?皇兄自幼待人极好。无忧走了,更是把她当明珠一般捧在手上,驸马是千挑万选的才俊。为什么是皇兄送无忧去死。
她屏住呼吸,哆哆嗦嗦的等着里面有个解释。
没想到魏塱再不复和她说话的样子,语气让她不寒而栗。她的皇兄对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却像是对着个犯错的奴才。
他说的是:“母妃当知,做过的事,不该说出来。”
做过的事,她这个皇兄,做了什么?
永乐蹑步着要退的远些,一脚踩空,摔在了台阶上。
门里的人急匆匆的冲了出来,是天子魏塱:“怎么是永乐,这是怎么了。”
永乐公主跌在地上,脑子里都是那句做过的事,她不敢去看魏塱的脸,只发抖着喊:“疼,皇兄,疼。。。。。。。”
太医过来,说是扭着了关节处,好在并不严重。永乐已经记不起在等太医的当儿,淑太妃和皇兄怎样焦急心疼她的伤势。甚至于,她听到的都忘了个七七八八,记得的,是魏塱差人送她回府时问:
“可是什么吓着了永乐?走个台阶都能摔着,成亲了还这么冒失。”
语气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反常。脸上满是关切,好似恨不能自己摔了替永乐。
回到府里,永乐只想把此事忘个干净,将养了一日,宫内又来了个小太监,说她的母妃听闻公主伤了,特意来交代“少走动,勿乱言”
看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永乐只觉得自己骨髓深处都有了冷意。她这一生,千娇百宠。封号曾被父皇定为国号。父皇仙逝后,皇兄又许她不和亲,在京中赐了宅子。这般蜜罐子里长大的人,原是不谙世事。
可纵是不谙世事,又哪能听不出句里威胁意味。
永乐本是任性惯了,如何能藏得住这种恐惧,驸马当晚就有了疑心,一年多的耳鬓厮磨,她正要开口说与枕边人。却猛的记起,驸马姓黄,正是淑太妃的母家。
幸好当时烛火已灭,没人看到她脸上表情。不然…。。
这一夜辗转反侧,皇兄登基两年的大小事件皆在眼前,当时不觉,此番回味。就桩桩件件都不对,太巧了,世间之事怎会如此之巧,怎会如此之巧?
若她听到的,是真的。魏塱,不是要送无忧去死,是要送薛家,是要送西北。那场生灵涂炭,即使她是个公主,也刻骨铭心。
若是真的,魏塱不会放过她。
一时之间,永乐不知找何人商量,她怎么看驸马,都觉得是魏塱的人。太子已成废人,三哥四哥难保没参合此事。朝中大臣皆夸魏塱是个明君。
她甚至不敢再进宫去找母妃说道,生怕给母妃也惹祸上身。
进退维谷的时候,苏府竟送了鱼来。永乐就记起了苏夫人。她从未想过要问责魏塱,起码不是现在。相反,她想的是如何让魏塱相信自己什么也没听到。或者说,听到了也不要紧。
思前想后,就愈发觉得苏夫人合适解答这个问题。她自出宫结识了这位苏夫人,就真心真意的觉得苏夫人虽是个商贾,却不逊那些达官贵人。见多识广又八面玲珑,于她既像个好友,又像个娘亲。平常有什么事儿难做决断,问问苏夫人总有好方法。
于是等厨房送了鱼来,永乐当场就掀了桌子,说这鱼吃着有问题。佯装怒火把自身恐惧一并藏了起来。
没想到,来的不是苏夫人,竟然是其儿子苏远蘅。永乐打发走他,又陷入恐惧里。
明天,明天苏夫人究竟会不会来。她急需一个人,来告诉她如何打消旁人疑虑。举国上下,再也找不到比苏夫人更合适的了。
可她并未等来苏夫人,苏府送来那一千金的时候,永乐终于从惊慌中反应过来,是她一急,就乱了方寸。苏夫人何等七窍心,她不会再来了。
驸马府里,永乐公主捏着那本书卷来回踱步,今天驸马被皇兄叫进了宫,傍晚还没回,这使她更加不安。
只觉得自己处处都做的不对。她不该去偷听他人谈话,这世间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儿。
她原该像平常般差人直接闹上苏家门去,或者就把苏夫人直接请过来。起码在外人眼里,她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前后都得一起蹦跶着。
可惜,时不再来。
暖阁里炉火未弱过,永乐看了两眼,便将手上书卷拆成一页页的放了进去,烟雾缭绕,惹得丫鬟都忍不住问:“公主这是怎么了,烧书撕卷也该到宽阔些的地儿去,这儿熏着了可不好。”
“没事,怪好玩的”
是夜,永乐公主落水,捞上来已人事不醒,就一口气还没出完。
驸马爷发了性,将其一众贴身婢子打杀了个干净。
可惜丫鬟不识字,认不出永乐公主烧掉的绘本子,是一册《郑伯克段于鄢》。
………………………………
不归人(六)
医官守了两三日,永乐公主才悠悠醒转。人是保住了,前尘旧事却忘了个干净,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一双眸子里尽是空白。
侯门密事,原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世上何来不透风的墙,况苏家有意盯着。
消息递来时,苏家大少爷刚宠完新来的柳枝儿,在浴盆里舒缓着身子骨。
薛凌与苏远蘅一帘之隔,在那描着一本百家姓,力透纸背。她描的专注,没注意去听来人与苏远蘅说了些什么。描着描着,忽觉有人盯着她。
抬起头来,才看见苏远蘅不知何时已经从浴盆子里爬了出来,穿着件里衣站那,正是目光来源。
她见惯了苏远蘅不修边幅的样子,也不觉得尴尬。只搁了笔,看回过去,有什么事值得他苏远蘅这般盯着自己?
正思索着,苏远蘅拿了旁边一坛子万古愁迎面砸来。这是翠羽楼的招牌好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薛凌未躲,只拿右胳膊挡了一下,袖子里仍是那柄平意剑。酒坛子应声而碎,湿了桌上笔墨。
还没等薛凌问又发的哪门子疯。苏远蘅已经自个儿去批了外衣,眼瞅着是要回苏府了。
车马摇到一半,苏远蘅半醉半醒的问:“你怎么还不滚。你看,苏家的人,没有半分情谊”。囫囵着舌头话说完,整个人又瘫了下去。
薛凌也不知道他是问自己,还是在讲胡话。
永乐公主之事自然早已传到宫中。
淑太妃瞧着指甲上蔻丹,问魏塱:“这可赶了个巧,当真记不得了?”
“母妃的侄子非说是不记得了,那自然是不记得了。”
“那孩子就是个情种,早知这般不成事儿。哀家也就不替她求了永乐。塱儿是天子,不该这般拖泥带水,今儿记不得,哪天想起来也未可知。”
“无端丢个公主总是不好。何况,朕亦怜惜永乐。”
“那也总要找个人去看看。”
魏塱沉吟了稍许:“母妃说的有理,那就去报个丧吧,娴太嫔身子惯来娇弱,经不起吓。听闻公主出了这般祸事。今下午没了。若是永乐连生身母亲也不记得,那应该是真的不记得了。”
“若是她记得呢?”
“鬼门关捞回来的人,禁不住丧母之痛。天家不幸,朕亦无可奈何。”
宫里的太监紧赶慢赶才赶到驸马府邸:“公主。。。。太嫔。。。。。。。。。娘娘。。。。。。她去了。”
“太嫔?哪个太嫔”?桃李年华的姑娘歪了脑袋,一脸不解的问。病态中透出些天真。
太监擦了把汗,这可不就是个傻子了吗?:“就是。就是您的生母啊。。。。。。娴太嫔啊。。。她一听说您。。。。就。。。。。就去了。”
“啊。我的生母,我的生母是太嫔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到太监说人走了,永乐仿佛沉浸在知道自己生母是谁的喜悦中。
“哎哟…我的公主哟。。这可怎么是好。。。。。。。。。这这这。。。。。。娴太嫔她,她归天了。”
“啊。我的生母归天了,那…可是要我去看看?”永乐公主捏着手上汗巾,不见悲伤,只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太监拍了拍自己脑袋,这公主,是真傻了。
“公主身子不适,我看就罢了吧,还请公公且先回宫替公主操劳。带过几日永乐好些,我再亲自带她去谢罪。”
“驸马爷辛苦了,我这回宫给万岁爷回个话儿。这好好一人儿,怎么这样了”。
回到苏府,薛凌才知。永乐公主落水失忆了,仔细着想了一想,居然不是丢了命,也不知是永乐自己保住的,还是谁保住的。
苏夫人,逃的倒是快。昔日锦上添花易,而今雪中送炭难。苏远蘅那句苏家人没有情谊,不知道说的是不是这事儿?
原来高高在上,不过也是一叶浮萍。
第二日早膳,薛凌吃到一半,便搁了筷子看着苏夫人:“我已经还了苏府一条命,只欠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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