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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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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夫人不觉得尴尬,又道:“落儿出门一趟,着实富贵了。身上这件紫貂,皇宫内院怕也没得几件。倒叫我今日送的东西,寒碜着拿不出手。”

    薛凌只着了一件单衣,肩上披的正是石亓送她的那件紫貂裘。石亓这小子还真没自夸,天寒地冻,出门若掩着这件大氅,里面一袭春衫即可。换了在这屋内,炭火都省了几大盆。她解了系带,就懒懒的搭在肩上,都觉得有薄汗。

    苏夫人一向这么话中有话,薛凌听不出是揶揄还是夸赞,也懒得纠缠这个问题,问道:“夫人有什么要给我。”

    苏夫人捡了把椅子坐着,将锦盒放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也没什么好物事儿,这都快逢春了。瞧着几件首饰好看,拿来给落儿添添喜气,另外,这是安城一事的银子。苏家做生意一向公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落儿出力,苏家出人,五五之数,你且点点。”

    薛凌觉得疑惑,她回来还没几天,不该这么快,就能结束那边的事儿。便走上前拿起盒子,打开来一瞧,上层是些女儿家玩意儿。苏夫人的眼光自是极好,她对珠环之物也确实有些偏爱,心头涌上些喜悦。再看下头银票,却很明显不是苏夫人说的五五之数。

    薛凌并非在意钱财,只是熟悉军中用度,所以安城该有多少粮草,是有数的。若按三倍价钱算,远远不止这些钱。所以这中间,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儿。

    于是又把盒子放回桌子上,看着苏夫人道:“夫人若是周转不开,暂时不给原也没什么,何必随便拿个数来糊弄我。”

    苏夫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面不改色道:“落儿这么聪明,我怎么糊弄得过去。不过,落儿既然已经如此聪明了,就该知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商不与民争。我苏家活到今日,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去拿最后一枚铜板。”

    薛凌没有答话,她一时想不透其中关窍。

    苏夫人站起身道:“苏家在西北那块的生意已悉数撤尽,所有物资不过涨了五分利。落儿手头的小玩意,可还是我添的私房钱呢。下次,我可就不亏本了哟”。言罢婀娜着走了出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夫人并未带上门,风雪灌进来,吹得薛凌通体生寒,赶紧去关上门。

    这一来,薛凌就开始心神不宁,她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可又说不上来。安城粮草被劫一事并未有风声传出来,说明事情和她预料的一样,魏塱果然处处猜忌霍家,这么一点小事都不敢拿到明面上来。

    既然不敢说出来,此刻一定在想办法筹集粮草,补安城亏空。且不敢大张旗鼓运送,故而只能在乌州一线取之于民。苏家做尽天下生意,怎会放着到嘴的肉不吃。

    她原以为三倍之数卖出已是低估,没想到苏夫人说只涨了五分利,且才过了数日,就连宁城一线的人马也撤出了。怎么算,安城的粮草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筹够了。

    所以,为什么?是什么事让苏夫人逃的比兔子还快。她哪儿出了问题?

    思索到晚上仍是不解原由,睡意更是无从说起,薛凌研了墨,三更天还在那描一本百家姓。这是近几年的执念,她丢不得那本百家姓。

    孔曹严华,金魏陶姜。手上笔刚勾勒到魏字的弯钩,房门被一脚踹开,薛凌手一抖,落了大团墨渍在纸上。

    闯进来的,是苏远蘅。不过不是她熟悉的苏远蘅。
………………………………

黄雀(三)

    然而不该问的事情,她向来不多问,只捏了笔道:“做什么。”

    此时的苏远蘅满身酒气,发丝散乱,脸上怒气横生。不答薛凌的话,上来冷不丁直接掀了桌子。

    薛凌顾着那本百家姓,抓起来急退几步,仍是没避开飞散的墨渍,身上染了一片。

    晚间睡衣单薄,沾水就贴着肌肤。她到底是个女儿家,一时又羞有气,抓起平意指着苏远蘅道:“你发什么疯。”

    不料苏远蘅浑然不顾她手上利器,走上前来扯了薛凌衣领。酒气四溢,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是鬼谷重生,还是诸葛在世。你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连串诘问让薛凌摸不着头脑,她有心要直接把苏远蘅手剁下来,却终究不敢伤了他。

    偏衣服被死抓着不放,酒后之人的力道特别大,她推了好几下还推不开。干脆一剑下去,将苏远蘅抓着的那块衣料切了下来。而后飞快的扯起床上外衫裹在身上。

    平意锋利,她下手又准,自信不会伤了苏远蘅。但在苏远蘅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还以为薛凌有心要砍他手,是自己缩的快,才堪堪避开。这一吓,酒意总算醒了些,站在原地,瞪着薛凌没说话。

    薛凌收拾好身上衣衫道:“苏少爷今晚是喝了几坛子,是哪家的姑娘不周到,要到我房里寻消遣。”

    其实薛凌已经好几日未见苏远蘅了,苏家年关事多,何况她也不怎么留意这个人,自然没怎么惦记。没想到,苏远蘅一回来竟然闯到她房里胡言乱语。

    苏远蘅突然满目颓然,凄怆的看着她道:“薛凌,不是我喝多了。是你喝多了,西北苦寒,冬日粮食本就奇缺,你要让多少人……。”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叫我”。苏远蘅话未说完,被薛凌一脚踢断。

    这个名字是芒刺在背,是如鲠在喉,是她那年春雪里怎么也捡不起来的半个馒头,他苏远蘅怎敢叫的么这么理所当然?

    这一脚正中苏远蘅胸口,他并未躲闪,整个人被踹的跌倒在地。不知是起不来,还是不想起来,倒在那里半撑着身子一直咳,半分也瞧不出往日风流的苏家公子相。

    薛凌思索着那句“冬日粮食奇缺”,觉得分外好笑。这苏远蘅莫不是关心起了百姓死活?

    干脆问道:“多少人怎样?他们不过是蝼蚁,锦衣玉食吃得,残羹剩饭也舔得。天子死了尚不过跪三跪,你娘亲才涨了五分利,苏大少爷操的哪门子心?”

    薛凌说的云淡风轻,心头却有千斤之重。

    她既催着苏夫人提高价格,自然想的到底层日子难熬,可这难熬,也不过一时半刻节衣缩食罢了。当年西北战起,饿殍遍地,那些人不也活的好好的,事后更是记不起薛弋寒半分好来。

    苏家迎来送往,什么景致没见过,这么点微末小事,何以让苏远蘅成了这般癫狂样子。

    有什么事儿,是她没料到的?

    “落儿~”这一声落儿,苏远蘅已经带了哭腔,喊完停了好久,才继续道:“西北库勒的粮价,都涨到了十倍之数。再过几日,只怕那一片的商人,要血流成河。”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不等薛凌答话,苏远蘅草草抹了一把脸,站起来退出了房门。

    这话说的如二月春雷,薛凌没去追苏远蘅,赶紧想着那句十倍之数。

    怎么会这样,平安二城已不比以前,仅做瞭望只用,日常驻兵不多。她不过想试探一下魏塱与霍家局势,所毁粮草在乌州就该能筹够,怎会波及到库勒去?而且价格之高,远远超出她想象。

    越想脑子越乱,心不在焉的收拾了屋内残局,才躺到了床上,打算明儿再问,门外有人敲门道:“落儿姑娘可曾睡下?”

    是苏银的声音,若无要事,这个人怎么也不会来找自己。薛凌又一个翻身起来开了门:“大半夜的,何事?”

    苏银满脸焦急:“扰了姑娘清梦,小的也是没法儿,劳烦姑娘且去夫人那看看,少爷喝了些酒,小的劝不住。”

    薛凌转身抓了平意跟着苏银出了门。看来这苏远蘅当真是疯了,在她这没闹够,还闹到了自己亲妈那。正好去看看,是山崩了,还是地裂了,要他在这寻死觅活。

    还没走进去已经听到里面苏远蘅怒不可遏。苏银做了个手势,一溜烟不见了人。薛凌也没敲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不知今日是什么良辰吉日,这一大家子居然都没睡。苏夫人妆容精致,屋里烛火高照,显然是一开始就没歇下的。

    薛凌正要说话,却是苏远蘅抢了先,见她进来,更是激动:“你也来了,正好。你们大事已成,开不开心,你们就那么喜欢踩着人骨头走路?”

    “远蘅”。苏夫人坐那,终于是没了平日笑意,两个字喊得怒气甚重。

    苏远蘅听见她叫,尊卑不顾,拿手指着苏夫人道:“商人命贱,商人命贱。你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为什么商人命贱,不是别人,是你,是你苏姈如,是你苏姈如让全天下的商人和你一样命贱”。又转过身来指着薛凌“还有你,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当真以为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扯着不相干的人送死。薛家这般行事,当年怕也不是谁冤了他。”

    薛凌脸上冷的要凝出冰来,她不知道自己扯着谁去死了,除了当晚那个被羯人砍死的卒子,还他妈有谁死了!

    死的何其凄惨才能让苏远蘅在这里大放厥词。这屋子里的对话传出去,怕才是真的有人要死了。她看了一眼苏夫人,无声的表示着自己的愤怒,苏远蘅再多说一个字,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苏夫人避开了薛凌的目光,也没正面回答苏远蘅,只轻轻问道:“到底是谁命贱,你劝了这几日,有几家愿意撤?贱不贱都是自个儿给的。可背后翻云覆雨的,不是我苏家手脚。”

    苏远蘅像是突然被谁拿走了全身力气,再没有刚才狠戾,面上全是哀伤,喃喃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都是自找的,自找的。”声如蚊吶,分不清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屋内两人。说完便摇晃着走了。

    薛凌盯着苏夫人不说话,这二人吵的太过诡异,加之这两日她忙着别的事儿,实在不知怎么了。一时之间问都不知道从哪问起。

    “落儿早些去睡吧,不必盯着这事儿,圣人不仁罢了。”
………………………………

黄雀(四)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风停雪住,冬日寂静。屋内炭火正旺,床上罗衾锦褥,正合如梦佳期。只是,还有谁睡得着。

    薛凌在床上辗转了半宿,仍是未得一刻安眠,一大早就爬起来要找苏远蘅问个究竟,却并未找到,连苏夫人也没了人影。

    便只得回了房,拾掇着自家东西。安城事一了,她不该再留苏家。

    罢了!洪水滔天,也随便吧。

    婢女送来早膳,匆匆用了些。雪霁初晴,苏家园子里几株早梅都带了花苞,点着残雪,倒是好看的很。

    中午时分,还不见苏夫人人影,薛凌却撞上回府取东西的苏银,抓住了问道:“来来回回的做什么,出了何事。”

    “此事跟姑娘干系不大,夫人说…”,苏银结巴着不肯回。

    “你家少爷都半夜踹我房门了,说什么干系不大。纵是寄人篱下,好歹我也是清白女儿家”。薛凌摸着袖口,这几年学的油滑,便拿这些礼仪之事为难着苏银。

    “。这。这个。具体小的也不知。今早圣上下了斩奸令,这不,人都忙着呢,我得赶紧取了东西去夫人那,可一堆人等着”。苏银一边擦着汗想“你算个什么女儿家”,一边忙不迭的找理由逃了。

    斩奸令,能有什么奸斩。最近也没听说什么人下了狱了。薛凌把玩着平意,回屋子批了件衣服出了苏府门。

    街上早就人生鼎沸,南来北往,茶楼酒肆,无一不在夸当今圣上雷霆手段,救万民于水火。

    她没站在金銮殿上,听不见百官陈词。只是那个年轻天子的声音从四方传来,震耳发聩。

    “朕,殚心竭虑,唯恐有负苍生。而今西北之地,天灾未平,人祸又起,奸商当道,致民不聊生。传朕旨意与地方官,凡此次粮案中价盈三倍者,不必报,立斩之。没其所得,还之于民。”

    当不必报,立斩之!

    薛凌灌了一口热茶入喉,压下那一点心头惧意。她回来不过七八日,这个粮价,一天一翻,也到不了十倍之数。便是到了,哪有皇帝强令商人罢市的道理。

    如何这个西北,就真成了苏远蘅所言,血流成河。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在问这个问题。当局者迷,薛霍魏苏,无一家预料的到,安城那一点星火,最终成了燎原之势。

    薛凌不过胸中愤懑,一为试探天子与霍家关系,看看魏塱敢不敢在明面上与霍家不和。所以烧了安城粮草,二借此让宁乌一带百姓吃点苦头,出出那句“薛弋寒该早些死”的恶气。才快马赶回来让苏夫人抬高粮价。

    苏夫人听薛凌如此说,有意占个先机,先涨了一成收市面上存粮,打算赚一笔。

    魏塱并不惧霍准能借这两万人粮草拿走安城,只想着扶持沈家不易,能少点事端就少点事端。走了私账拨给沈元州一大笔银子。

    沈元州一心惦记着快点筹够,连夜递书回去叫人两倍价暗中收粮。

    霍准无非也就是想往沈家头上多泼点脏水。非战期间,丢粮事小,欺君却是大罪,最好罪加一等。为掩自身之过,不顾百姓生计。于是也派了人四处哄抬粮价,想嫁祸沈家。

    这淌浑水,谁也无意让它决堤。偏四只手一起伸进去搅和,加上地方势力推波助澜,一瞬间,就是滔天巨浪。

    苏家最先发现不对,趁着这块烫手山芋还有人争先恐后的接,险境之中仍是利涨五分全抛了出去。

    沈元州也开始坐不住,他自然不敢在一处购入大批粮食,特意叫人分散着采买,更加惹得谣言四起。加之前有苏家看似马失前蹄,低价卖了,许多粮商干脆捏着存粮不放,一日三涨,唯恐自己少赚。

    到最后霍准也发现自己无法收场,他纵横官场多年,却不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哪块地不是官商勾结,衙门里的人一坐实缺粮的事儿,更是肆无忌惮连手市井从中渔利。

    短短数日,奏章就递到了魏塱面前。

    人人不得独善其身,亦人人惶恐。

    苏夫人看似稳坐军中帐,眼线却一时也不得闲。怕朝廷下令从源头查起,替罪羔羊只能是她苏家。

    沈元州站在金銮殿上,冷汗涔涔,他这几日在京中,不知这事儿如何就成了今日之局。

    魏塱左右为难,这事查不得,细查下去,沈家保不住,他这个天子也难摘干净。

    霍准亦皱了眉头,这一纸诉状原该他递上去,宰相体恤民情,请皇上一查到底。竟是沈元州粮草丢失之过,为掩自身罪行,不顾西北之安。

    只是,此时他不敢,安城只丢了那么点粮食,怎能导致西北十倍数额之巨。查,就是查他霍家暗中动了手脚。

    于是多方不谋而合,要快些,死几个人,这事儿就过去了。

    死,就死商吧,此事无关众人,是奸商利令智昏,当杀。

    于是一纸令下,县衙官兵成列闯进粮铺,但凡账本有丁点不对,立时血溅三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上者行之,下者效之,连那些微末小贩,十有八九都没避过这场祸事。西北几城的主街上,血水凝成冰印在地上,几天几夜都褪不下去。

    苏远蘅在翠羽楼醉的不醒人事,前几日他还在四处奔走,一刻不得歇。

    “刘伯,退吧,不行赶紧让家里歇几天,不能再拖了”。

    “苏少爷,我晓得你是好心,可那几个儿子不听啊,就是听,哪里退的了。你知道王大人放了多少石粮在我刘家名下,你瞧瞧这世道,这十分利,上面的拿走九分,剩下一分,都是咱脑袋换的呢。”

    乌州总领家

    “老爷老爷,拿回来了拿回来了。你说现今儿卖点粮,万岁爷咋动这么大火,幸亏咱没自己干,刘家也抹干净了”

    寿康宫

    “母妃,朕。。。。。。”。魏塱有些失言,他不想当个昏君。

    “塱儿,天子不会有错”。淑太妃指甲上的豆蔻,今日尤其的艳。

    宰相府

    “爹…”。霍云昇,也并不想当个无赖。

    “云晟不必自责,陛下令下的如此之快,当无灾民”。霍准所求,不过是权,并非佞。

    苏夫人落了笔,簪花小楷还未干透,远方魏塱与霍准也刚把锦盒扣上。三人所书,竟是同一内容:安城粮案。

    原今日皆不过扬汤止沸,明朝仍要釜底抽薪。长街之上,尸骨未寒,这些人已经惦记着何时才能借此事令对手毙命。

    薛凌巴巴的做了回螳螂,于是人人皆想当黄雀,不知他日事起,谁才是那只蝉?
………………………………

春沉(一)

    山雨欲来之时,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头埋沙子里,而今尘埃落定,魑魅魍魉便逐一昂首阔步的登台。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苏府仍旧空无一人。祸兮福之所倚,一下子没了那么多异己,安知苏远蘅那几滴眼泪不是喜极而泣?

    魏塱忙着收集当日证据,有,是霍家放了那把火,无,也必须是霍家放了那把火。

    霍云旸上书,为固边防,当设平安二城监察史一职,天子准奏。

    霍家不动声色的把人塞进了安城。丢粮一事,不能一击毙命,那也要务必成为压倒沈家的一根稻草。

    薛凌描了一夜的百家姓。手里书的是赵钱孙李,口中念的却是匡君扶国,只希望这翻来覆去的催眠能压住自己那一点邪念。

    纵是岁月磋磨,到底丹心仍存。她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让生灵涂炭。

    然而两地实在相距太远,她终究无法对那场腥风血雨感同身受,偏这几年颠沛流离,想来都是切肤之痛。

    周吴郑王,描着描着,恶意不减反增。当年她父亲、她薛家、她平城上下,是不是都如同今日商人,不过是人掌中玩物。

    原来别人能做的事情,我薛凌,也做得。

    天色将明,一本薄薄的百家姓早已描了好几遍。推开册子,郑重的铺了一张纸。

    苏家所用,无一不是好东西,练手也是名贵的松烟墨。里头兑了杜衡汁,入纸不晕,落笔生香。

    薛凌学的,本大多是兵法战道,偏逢太傅退隐,便很是学了些文人玩意。她以为这一生除了用来挤兑鲁文安再无用处,不曾想,有朝一日,用到了自己身上。

    她薛家一门忠烈,在皇帝眼里,不过指尖小丑,可以随意拿捏。

    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描了几年百家姓,笔力倒是大涨,几个字写的龙飞凤舞,不逊宋沧信上狂草。那本就不多的一点点愧意,也被这一夜回忆消磨殆尽。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那又如何。从来时势造英雄,她薛凌,当造时势。

    酉时两刻,礼部侍郎官宅的侧门被人扣响,小厮嘟嘟囔囔的从屋檐下火盆旁站起来去开门:“这大晚上的,谁啊,也不走正门,平白添晦气。”

    才开了一条缝,更觉得晦气了。门外一个佝偻妇人,面色灰白,捏着个帕子捂着嘴咳,也不知是不是肺痨。

    小厮虽是嘴厉,倒是心善,看这架势,后退两步问:“这谁啊,讨饭也不选个正街,让人发现窜到小巷侧门来,不当贼子打死就是福气,还敢在这扣门。也就是遇上小爷我,你且等等,我看看有啥剩饭。”

    “小爷,小爷,咱俩不是讨饭的呢,我想见见你家老爷”。妇人说的气若游丝。

    小厮瞪大了眼睛:“你是个什么身份,开口就要见我家老爷,看清楚了,这可是齐府,你要是站正门口,早被人打出去了。”

    正说着话,妇人身后冒出个明媚少女来。少女身上衫子朴素,一袭鸭黄色罗裙,水绿带子束了腰,外头裹着棉布大氅,双手缩在袖笼里,好奇的盯着小厮看。虽远不似府里几个小姐娇俏,但眼神灵动,夸一句秀色也当得起。

    妇人递上一枚象牙佩给小厮:“劳烦小爷,若你家老爷回绝,老妇转身就走,不纠缠小爷的”。说完又慌乱的从身上摸出一大把散银子来,讨好道:“请小爷喝茶。”

    小厮瞧着那一捧银子碎的跟沙粒似的,也不知这寡母样的妇人攒了多久。一半心疼一半嫌弃,只接了腰佩:“算了算了,不要你臭钱。”

    谁料把腰佩接过来一看,小厮就愣了一下。这枚象牙配贵不贵重的先不说,但上头那个“礼”字,府里没人不认识的。

    礼部侍郎齐世言,在朝中,原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弱冠高中状元之时,先帝曾笑言“礼记有言,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爱卿生来齐家,当能治国”,一时传为朝野美谈。

    齐世言更深以为傲,不少随身爱物都上书“礼”字,以示自己修身,齐家,平天下之心。

    后世事无常,此间不表。但这枚象牙佩,镂空处玲珑剔透,雕镌细如游丝,“礼”字刻的铁画银钩。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吓的小厮赶紧把两人叫了进来道:“你俩委屈着且在这避一下风,我这就去请老爷。”

    少女扶着妇人颤颤巍巍进了门,妇人道:“你且去,也不知老爷记不记得这位故人,我们在这等等就行了。”

    “那您老歇着。”小厮一溜烟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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