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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离-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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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托人找大夫验了方子。

    夜深寂静之时,他就坐在铜镜前,先摘了面具,像做贼一样把脸上沟壑洗了个净。常年不见阳光,肌肤都带了惨白之色,皮下血丝清晰可见。

    他第一次这么关注的盯着自己脸,盯着盯着觉得欣喜,没那么像,好几处都不一样。他比那个姑娘的鼻梁更高些,嘴唇似乎也薄了点,脸上好像还多了颗痣。他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足足数出来十七八处,才手忙脚乱的把面具带上。带着面具更不像了,两人不像。

    这几日没有人帮忙画脸,他自然越发小心,面具绑的死死的。他觉得自己不像那个姑娘,但还是要见一见,便天天守在齐府门前。反正自己不愁殿试,那些孔孟八股,自己在小时候就倒背如流。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背这些,还能做什么?

    可每晚回来,他都忍不住摘了面具去照镜子,越照越觉得像,他怀疑自己没把脸洗干净,明明最开始还不像的。

    他不敢叫人送热水来,就着凉水一遍遍的搓,将皮肤都搓红了才罢休。

    可还是像,是真的像,像到那张脸在他面前与镜子里的人重叠,分明一般无二。

    江玉枫破门而入,这个弟弟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知,但马上就是殿试了,耽误不得。父亲说着不管,哪能真的不管,遣人去查了那姑娘来历,今日就要好好与江玉璃说道说道。

    第一次有人在深夜闯入自己房门,江玉璃愕然回首,看是江玉枫,手忙脚乱的去捡地上面具。

    江玉枫只愣了一下,回身大力将门关上,过来拎着江玉璃问:“你就那么多情,多情到要用这张本来的脸去勾引别人是不是。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姑娘是个妓”?他误会了个中缘由,还以为江玉璃是怕齐家姑娘不喜欢他,竟然偷偷把自己脸上沟壑洗去了。

    这张脸,足以让江家万劫不复。也许,当初彻底毁了才对。比起这满屋老少,一张脸算个什么东西?

    但他心软,江家,是跪在薛家尸体上的,他当初答应了薛弋寒无论如何保住这个儿子。为什么同样是薛家的儿子,差距那么大?

    江玉璃没有捡到面具,在江玉枫面前越发的慌,他躲闪着想要挣开,却挣不脱。直到江玉枫冷静下来自己松手把他放开道:“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江玉璃瘫坐在地上,突然又惊喜的抬起来脸来:“大哥你说什么,你说她是。。。。。”

    江玉枫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听到这个反而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没好气道:“是,什么齐家义女,不过就是秦楼楚馆见不得光的东西,是不是齐世言的种都难说,你倒好,像是遇见了湘水神女。”

    江玉璃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许,是他爹,是他那个姓薛的爹…。

    是谁都不要紧,只要不是那个人。

    可是,是那个人更好啊!
………………………………

魏姓(一)

    岁月走的云淡风轻,人间接着鸡飞狗跳。

    齐清猗在王府吃喝绣花弹琴雅的很,薛凌成日在摇椅上吃着肉干琢磨何时再去魏忠那讹银子,她想给齐清猗的床前安个机关,却一时毫无头绪弄什么东西,材料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运进来。

    江玉璃不再前往齐府砸门,却见人就把齐三小姐夸得是天上少有几位,地上绝无二人,大有愿为此女断尽红颜的架势。

    先帝三年祭也转眼就到跟前,齐世言天天上朝冷着个脸宛若有人欠了他多少银子没还。谁一提义女之事更是如踩他尾巴。亏得江闳已经不在朝堂,不然没准两人能打起来

    苏远蘅在马车里撩着帘子出神。苏家的人暗中收拢西北那块大多商户,暂不与羯人做生意。昨儿却收到消息,居然有人驳了苏府面子,堂而皇之运了米粮之物往羯,抢先把安城主事哄的心花怒放。

    下人说是个生面孔,以前没见过不知道是哪家的,就是脸上一道刀疤分外瞩目。此次运了足有百十来石大米和棒子面,都是低价卖与羯人的。他得去看看什么情况,别最后被人横插一脚,虎口夺了食儿还不自知。

    而石亓在自己帐子里,把一罐棒子面煮的咕嘟嘟冒泡,这是他新得的物事,看着好奇的很。梁羯通商令早就下了了,他自回羯就一直游荡在安城周边,有时还遣了人背上毛皮,去梁境内走动。没有大批商队,跟平民百姓做点小交易也好啊。

    谁知这一游荡就是一月多,安城这一带,本就没什么梁人居住了,仅有的那几个,一看到是胡人,溜的比戈壁上兔子还快,今天总算是做成了第一桩生意。

    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又赶紧吐了出来。棒子面本就不太好入口,梁人都是拿来和白面蒸着吃的。石亓哪里懂这些,

    吃又吃不下去,丢了又舍不得。他又想起薛凌来,他怎么都煮不出那碗喝过的粥水,那个杂种怎么就再也不来了呢,两国不是通商了吗?

    拓跋铣的信也递到了京中………霍家。道是安城已与羯有来往,不知霍相可有打算在平城备壶好茶?

    霍准将信移到烛火上,平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茶?他桌上的,是梁国最早的二月春,宫里还应该无。霍府,已经有了。

    永乐公主府里开了第一枝桃花,她喜欢这种热烈的花儿,红粉相间,看着喜庆。驸马对她千依百顺,在园子里安置了早春晚春多个品种,能一直开到五月呢。

    虽说一场意外失了记忆,但快三月时间足够一个人生活步入正轨,她仍旧是皇城盛宠的永乐公主。

    李阿牛领到了他的第一个月月钱,兴冲冲打了两壶酒找到苏凔说要一醉方休。苏凔端起一杯清茶道:“不能陪兄长尽兴了,明日殿试,失仪不妥。”

    李阿牛一碰两只酒壶道:“说的也是,待你明日荣称状元,那帮人也不敢小瞧了我去。”

    “阿牛哥现在已经是皇城御林卫了,本就无人小瞧了你。”

    “嗨,街上俩卖饼的还要天天比谁赚的更多一些,我就一微末守城卒,谁能把我放在眼里。以前在明县那芝麻小地儿,不知天大地大,既有幸遇你,又来了京。总要努力往上爬才是”

    鲁文安擦头上汗,从地下冒出来出来,他带着人,日夜规划,总算改完了安城最后一条密道。对着霍悭道:“爷,您瞧,咱全部改了,便是沈家那狗再耍花样,那绝对也进不来。”

    “你做的好,爷不会亏待你。”

    “爷,我除了找儿子,啥都不稀罕,您再多吩咐几遍,您叫他们一看见就来找我,小的怕那群人,他不当回事。”

    天下熙熙,世间攘攘。何人无所求?

    “新科举子觐见~~~~~”。太监把声音拖得老长。朝阳刚好撒进大殿里,给这些新贵铺了一条明晃晃的金光大道。

    一众人山呼万岁,座上君王一抬手,宋沧起身扬头,神色清明。

    殿试的结果,魏塱倒是颇为出乎意外,他原以为宋沧出身寒门,文章妙笔生花不过是书读百遍罢了,没想到说起政见民生也头头是道。此人在朝中毫无根基,正适合收归己用,本来还愁着要是殿试纰漏太大如何圆过去,现在完全不用。

    他这个皇帝欣喜,文武百官也赞叹不已。反倒江家那个二少爷,话说的是一个舌灿莲花,偏所思所想无一不是纸上谈兵,不知道江闳这个老狐狸如何养出个笨兔子来。

    可惜了,暂时只有一个六品主事的位置给苏凔。于他人已是一步登天,但对自己想用的人来说,这就磕碜了点

    是不是,该让人挪个位置出来啊?魏塱敲了指头。
………………………………

魏姓(二)

    今日的京中格外热闹,皇帝先往先帝陵前祭祀,又往万佛寺祈求梁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这等场合,皇子皇孙一律得到场,陈王府原本也不该例外。

    齐清猗肚子还不是很明显,可细看,已经不是寻常妇人腰身了,实在不便外出。薛凌心一狠,趁着她刺绣的出神,俯身下去就卸了脚踝骨。速度之快,还赶上了站起来捂着齐清猗嘴,没让她叫喊出声,然后扶着齐清猗走到花池旁倒着。

    魏忠来了一瞧,真是啥事都有。这院里一马平川,王妃都能把个脚脖子扭成俩馒头那么肿。没个四五天,铁定下不了床。

    魏塱的人来府里一合计,便许了齐清猗在王府养伤,陈王独自去了,反正这俩人也就那么回事。

    本以为,这得去些时候,没想到魏熠还不到下午就被人给送了回来。薛凌与他无多大交集,也就懒得过问。且清猗伤势还需要人照料,骨头虽然已经接回去,到底损了筋脉,身上有孕,药油也不敢用,是个不小的煎熬。

    齐清猗长这么大难有磕碰着的机会,在床上咬着手绢疼的直哆嗦。

    薛凌在一边守着也毫无办法,若跟着魏塱折腾一天,不定能出啥事,要是装病吧,万一大夫是魏忠的人,一把脉更不得了。

    苏府的果子又送了一筐来,今天来的居然是苏银,收了钱,笑着跟薛凌道:“夫人特地让我来传个话儿,免得齐三小姐误会。这冬杏实在是没了。小姐想吃,得等上好几月,老天瓜熟蒂落才有。到时苏府啊,第一时间给您送来尝鲜。”

    薛凌心里咯噔了一下,苏府人这意思,就是不会再来陈王府了。虽没有递条子给自己说明出了什么事情,但跑的这么快,那一定是宫里有了不好的消息。

    魏塱八成是知道齐清猗怀孕了。

    苏姈如非但不正面跟自己说情况,还惦记着万一齐清猗能生下来再攀交情。薛凌看着苏银道:“想吃的时候没有,有了,只怕我也吃不下去。没有金刚钻,当初揽什么瓷器活儿。回去告诉你们夫人,过两天我两天亲自去瞧瞧苏家库子,可是看不起陈王府,藏着掖着不想与我们做生意了?”

    “这哪儿能呢,小姐”。

    苏银退出齐清猗的院,找到魏忠,塞了五百两银票赔笑:“魏管事的,您可帮我在夫人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这天底下哪有放着银子不赚的生意人。非是苏府托大,实在是三小姐,她要的东西没了啊。这果子,他春种秋收,冬日能得几筐,已是逆天之举。咱可是真没办法了。您说这一传出去,京里各位老爷,还有谁照顾苏家。”

    魏忠心里一阵狂喜,这日子终于到头了,原来他不是唯一一个受人刁难的主儿啊。当下拍着苏银肩膀:“你们也没少孝敬。放心吧,夫人不是那种挑拨离间的长舌妇。那三小姐,到底不是王府的人。”

    苏银唯诺着退出陈王府,回头看了一眼,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想跑的人,大多跑不掉。陈王咋想的这是。”

    到了苏府,先向苏夫人禀了经过,苏银多了一句嘴:“夫人,咱要不要把落儿小姐叫回来,我看那陈王府,撑不了多久了。”

    苏夫人拿羽毛逗着着笼子里鹦哥,府里近几日安静啊,亏得这鸟儿还会学几句人话,方解了些闷。听苏银这么说,顿了顿手上动作道:“我就是能把天王老子叫回来,也叫不回来她,何必搭理呢,苏府又不差个人吃饭,省些银子也好。”

    齐清猗看薛凌从那人走就脸色凝重,强忍着痛问:“落儿怎么了。”

    薛凌看了看齐清猗道:“无妨,你安心躺着吧”。她觉得说给齐清猗也是平添负担,不如自己多想想办法。

    魏忠送走苏银,心情大好。这一筐一筐的东西往陈王府来,他白花花的银子可是流水一样的走,可算是省下来些,眯缝着眼睛晒了半天太阳。一睁眼,怎么齐三小姐又站面前了。

    薛凌笑兮兮的看着他道:“魏管事,我想养只豹子来,姐姐让我与你说。”

    魏忠觉得这阳光突然烈了起来,晒得他老脸一痛。这要求,说合理,那铁定是不合理,哪有个小姐要养猛兽的。说不合理,那又没啥不合理。皇宫内院不说了,另外几个王爷府里不也养着各种稀奇玩意儿逗乐。

    他支吾了半天,薛凌等的烦,一挑眉道:“怎么,我想养个阿猫阿狗都不行了?我这就去叫姐夫亲自来跟你说。”

    “别别别,三小姐,不是,小的就是愁上哪去给你弄呢,这豹子老虎,它从小养才亲,这小崽子,他不好找。”

    “我管你去哪找,实在不行去问皇帝要。我明天就要看见,不然,就让姐姐换个管事儿的”。

    魏熠自被送回来,就一直呆在书房里,晚饭都没与薛凌等人一起用。今早,他随魏塱祭罢先帝,便起身跪在天子面前。明明才三年,他却觉得自己仿若生来就在轮椅上,发了芽,长了根。本来是要自己下来,折腾了半天仍不得力,叫了两三个小厮扶着,方能从轮椅上扯下来。

    他跪在昔日的六皇弟面前郑重行礼:“臣有一事,请圣上恩准。”

    魏塱撇开众人,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皇兄身子不便,朕曾亲许你见君不拜,今日何故?”

    “臣一介废人,食君俸禄,不能为君分忧,日夜自愧,不能安眠。今父帝三年丧满,自请前往寒疆,终身不回,固我大梁河山。”

    “皇兄~”。魏塱掩面:“朕已与父帝天人永隔,如何能承受再与长兄生死不见?此事休要再提。”又指着侍卫道:“你们速速送陈王回府,若有一丁点不周到的地方,提头来见。”

    他被扶着又坐到了那张轮椅上,径直送回了陈王府,连下午的祈福大会都没参加。

    书房里什么陈设也没有,唯一桌一椅,笔墨纸砚尔。地上堆叠了大量丹青画稿,这些日子,薛凌来了。他就不好时时跟齐清猗在一起,只能把自己消磨在这里。

    昔日笙歌鼎沸,他喜。如今形影相吊,好像也没什么不喜。

    大部分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这一生的命运,能违者十之一二。他出自中宫,为嫡为长。前二十年战战兢兢,焚膏继晷,唯恐有负上苍恩德。

    一朝云泥互换,不是没怨过,但已经怨过了。只想苟且一生,寻常即可

    他究竟还要做到什么样,宫里那位才能完全放心?
………………………………

魏姓(三)

    魏忠隔天就弄了头小豹子来,刚能在地上跑,毛茸茸的可爱的很。想着,这可得消停好久吧,等那玩意长大了,再喂点药毒死也就行了。

    薛凌似乎颇为喜欢,连续两天带着它满王府窜,逮着啥让咬啥。小东西哪儿会咬人呢,众人也只当个乐子罢了。

    直到第三日才跟魏忠说,得搞个笼子来,不然长大了不知道放哪。魏忠嘀咕了一句:“他能长大再说吧”。却也没多作劝阻,给薛凌找了老大俩笼子。

    薛凌再没时间管那玩意了,叫绿栀好好喂着,自己绕着齐清猗的床来回测量。她想了好几日,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机关适合这个屋子,本来自己也不擅长这些东西。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和鲁文安在戈壁上猎野狼了。这东西十分警醒,一闻着人味就没了,只能用设套抓。找着有矮树的林子,将笼子倒扣在上面,底下放些黄羊肉,打好绳结。狼一踩进去,笼子就扣死下来。

    稍作改动的话,应该能用在齐清猗这。假如有人来,能扣几个是几个。魏塱总不至于蠢到派大队人马来暗杀。她一会量长短,一会算绳子,忙的热火朝天,没注意魏熠自己转着轮椅进来了。

    齐清猗本是看薛凌折腾着好玩,瞧见自己夫君进来有些惊讶,这些日子,白天他基本避开自己和三妹妹的,很少回房。叫了一声:“夫君怎么过来了。三妹妹说要给阿黄改改笼子呢”。阿黄正是薛凌给那小豹子起的名字。

    薛凌听到齐清猗喊,丢下手上东西,看了一眼陈王,觉得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何事,便站了起来。打算退出去不打扰他们夫妻叙话。

    没想到魏熠叫住了她道:“三妹妹别走,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可方便与我一道去书房?”

    齐清猗站起来道:“何事”?她也看出了自己夫君神色不对。

    魏熠强颜欢笑把齐清猗扶回椅子上,轻言道:“莫急,我有些事问问三妹妹,片刻就回来与你说明白。”

    薛凌不知道魏塱是不是已经知道齐清猗怀孕了,有点不放心留下她一人独处,却又搞不懂这个陈王要做什么,看了两眼,还是跟着走了。

    她从未到过魏熠的书房,今日一看,里头杂乱无章,地上桌子墙上都是各种涂鸦,这个所谓君子,好像也不是人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淡定。

    魏熠滚动着自己的轮椅,本是一直在薛凌身前带路。到了门口,却停下来让薛凌先进去。

    薛凌忙着回齐清猗屋里,也不多想,总不至于怕了个残废。大大方方走到屋里回过身来道:“陈王找我何事?我还得回去照顾姐姐脚伤”

    魏熠在轮椅上垂着头道:“我桌上有副画,是我十二岁生辰,父皇赏我的,想请三妹妹帮忙看看。”

    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涂过的纸张,薛凌张望了一下,窗户旁是有张大桌子,走过去七手八脚翻了一会,才从最底下翻出个画轴来,拿手上对着魏塱一扬道:“可是这个。”

    魏塱都没抬起头来看,直接答:“是的”。语气似乎格外哀伤。

    古古怪怪的,薛凌背对着他在桌子上把画缓缓打开,正是那副先帝春猎图。

    画上薛弋寒昂身而立,不怒自威。薛凌手指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这居然是她阿爹啊!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阿爹了,这么年轻的阿爹,怕是她还不足十岁呢,是哪一年呢。她的阿爹自三年前一别,连梦里都不肯出现。阿爹肯定是气自己临走那晚胡说,所以他再也不回来了。

    不管自己是胡作非为,还是忍饥挨饿,他都不回来了。

    “你究竟是谁?”

    身后有声音传来,薛凌僵硬着转了身,才看见陈王用一支袖箭对准了自己,平意立马就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她非是要自卫,她在这一刻的想法是冲过去把魏熠劈开,她才刚刚看到她的阿爹,她当年拼死回京想见却没见到的阿爹。这个人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从美梦中唤醒。这房间那么大,两人距离有十步之遥,她根本不惧那一支袖箭。

    魏熠没料到薛凌居然拔了剑,他当夜身残,一身武艺尽废,府里魏塱的人看的又紧,这柄袖箭,已经是好友江玉枫冒死带进来留给他的防身之物了。不知道这个和薛将军很像的姑娘身手如何。如果有高人点拨过,那自己这点东西定然防不住。念及此,又追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为何接近我夫人。”

    薛凌提着平意,一步步往魏熠逼近,她有把握,三步之内都能避开那枚袖箭。

    魏熠看她目光可憎,把袖箭又往上抬了抬道:“姑娘,刀剑无眼,薛将军是你什么人?”

    薛凌走到三步远处停下,拿剑指着魏熠:“现在是我问你,我爹怎么了,我爹死在哪,我爹尸骨在哪?你要是有一个问题答不上来,我现在就送你去见我爹”

    “你竟然是薛将军的女儿,可薛弋寒根本没有女儿”。魏熠瞪大了眼,都没顾上薛凌言语里的威胁。

    刚刚薛凌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喊薛弋寒为爹。这关系不言自喻。可是,朝中上下皆知,薛弋寒哪有一个女儿?

    “我爹在哪?”薛凌等不及了,侧身避过魏熠袖箭的射程方向,大步跨到了轮椅面前,平意横在魏熠肩膀处。大有魏熠不答,她就连手带袖箭一起砍下来的架势。

    薛凌确实有这个心思,人一怒,脑子就不受控制。何况,这个人死活没啥影响。或者说,死了,没准魏塱对齐清猗更放心,是件好事。

    魏熠顿了一顿,这段日子,他甚少和这个姑娘打交道,但夫人嘴里说的,也是个伶俐可爱的小女儿家。可这会狰狞之态,他就是在恶人死囚身上也没见过。

    看了看肩上剑不过尺余,却寒气逼人。搁上去,外衣已经破了口子。他若再不答,只怕胳膊都保不住。

    “我不知你爹出了何事,他,是霍家敛的尸骨”。魏熠的确不知,他在社日当晚身受重伤,醒来万事皆休。话又说回来,就算他清醒中,这些事儿,魏塱怎么会让他知道。

    薛凌手上剑哐当掉在地上,碰到的纸张尽数一分为二。

    纵然早有准备,今日亲耳听来,胸口仍是剧痛不已。霍家敛的尸骨,那就是尸骨无存。

    她的阿爹,尸骨无存啊。

    魏熠又追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薛将军没有女儿。”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薛凌没有回答,绕到魏熠正前方,俯身下来与魏熠平视道:“你怎么,不早些死?”

    她初见陈王那天的念头又涌了出来,这个人,怎么不早些死?最好死在娘胎里。这样就不会有魏塱篡位,她平城薛家仍在,她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少爷。

    只是,问完就呕的直不起腰来。她才刚问完,宁城那个刀疤脸毫无防备的跳到了眼前

    “薛弋寒,该早些死。”

    原来是真的,世人都曾希望自己的阿爹早点死,一如今天自己希望魏熠早死。
………………………………

魏姓(四)

    魏熠完全不知少女为何笑吟吟的问他怎么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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