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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朝凤仪-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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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来自程英嘤的。

    “荒唐。简直是荒唐。”良久,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僵持,却让堂里的温度霎时下降,冻得程英嘤和筎娘打了个寒噤。

    筎娘看向声音的来源,斟酌道:“三哥儿,老身明白你的顾虑。虽然辈分是有些荒唐,但老身也想明白了。二丫头是要跟人过一辈子,又不是跟个辈分,只要她中意,再荒唐的,老身也支持。”

    “谁说我中意了……我……”程英嘤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慌忙辩解。

    可话头没完,她自己又心虚到不行,语调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咬了唇,一副“打死不认”的脸儿。

    萧展的瞳孔渐渐收缩,指尖攥紧了腰际的佩剑:“他,姓,赵。”

    “是,老身是曾顾忌过他背后的赵家对二丫头不利,但如今也愿意赌一把。”筎娘笑得慈和,又坚定,”赵熙行这厮不赖,老身愿意赌,他是老天命定给丫头的人。这个赢头足够大,老身为何不下注?”

    程英嘤噌一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慌,碰倒了条凳,砰一声就倒了。

    “筎娘你越说越离谱了!什么命定什么赌,我可听不懂!听不懂!”

    筎娘盯了女子一眼,了然:“丫头,你骗不过自己的心。余生本就是一场豪赌,若那个人是赵熙行,就问你敢不敢。”

    “我,我……”

    程英嘤浑身发软得厉害,本来想义正言辞的斥几句成何体统,却开口任何字,都像是往自己脸上搧。

    哐当。一声刺耳的响,利剑出鞘,寒光划过,猛的砍断了桌案一角。

    而那执剑男子脸色阴得可怕,戾气在眉间打转,剑柄还在微微颤抖着,杀意伺机。

    程英嘤和筎娘本能的被吓得变色。

    程英嘤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变为事实,正要劝几句,却感到白衣男子兀地看过来,雪亮的目光锁定了她。

    “有我萧展在这世上一日,他赵熙行,就不会在你身边一天。如违此誓,有如此案。”

    男子一字一顿,字字如从齿缝迸出,能听见咯咯的响,惊心动魄。

    “三哥儿你!”筎娘惊呼,却惧那柄剑上寒光摄人,似乎临到她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程英嘤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的男子很是陌生,连同漆黑的眼眸,渴望饮血的长剑,无一不让她觉得危险。

    那种临渊望向地狱,腿肚子发软的危险。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问名

    “萧展,你怎么了。”程英嘤直呼其名,紧蹙的眉间有担忧,有抗拒。

    筎娘也正准备出去唤阿巍来压场子,悄悄凑近程英嘤:“丫头你和三哥儿之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程英嘤也不打算隐瞒,面色复杂,“筎娘你记得这句话么,当年他每早请安都会对我说这句话……我们都懂得太晚了。”

    筎娘想起那个每天天不亮就赶来请安的少年,重复的那句话,恍然大悟。

    “难道……乱套了乱套了!”筎娘掩不住的讶异,跺脚道,“完了完了,如今三个人的事儿就麻烦了!”

    “三个人?”萧展一声冷笑,眸底没有一丝温度,“从来都只有我和小丫头两个人,哪里有位儿,给赵熙行这中途插进来的!”

    一字一句说的发狠,好似用了浑身的力气,连带着握剑的手都不住发抖。

    剑鸣,寒砺,心悸。

    程英嘤忌惮的低喝:“萧展,放下剑!一家人的,你今儿要大开杀戒不成!”

    萧展唇角抽了抽,砰一声收回剑,却也猛的推门而去,门砸得哐当响。

    白衣背影融入夜色中,顷刻就被黑暗侵蚀了。

    草庐内安静下来,却仍似有不散的剑意,打得烛光颤颤晃。

    筎娘一声长叹,鬓角的白发呲溜滑了出来:“皇后娘娘,您说您,逾君臣越母子,这种大逆的心思……您当年怎么由殿下生了几百遍呢?”

    “十二三岁的我又怎么懂?我还以为他笑我脸圆了,每次都得一阵打闹哩。”程英嘤委屈的瞪过去,“谁能想到他压了几年的心思,如今愈发魔怔了。”

    筎娘骚了骚白发,摇头:“难办了……依殿下的性子,对方又是赵熙行……怕要出事。”

    程英嘤心底也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那……怎么办?”

    “兵家有云:兵贵神速。”

    忽的,木门吱呀打开,一抹布衣身影负手踱了进来。

    程英嘤一怔。旋即慌忙垂下眼睛去盯脚尖。

    筎娘屈膝一拜:“皇太子殿下。”

    来者正是赵熙行,他朝筎娘虚手一扶,目光全粘在了程英嘤身上:“……本殿方才说的话,你听明没。”

    程英嘤偷偷瞥了眼筎娘,故作镇定:“哪……哪句?”

    “兵贵神速,近水楼台,先把月亮捞了来。”赵熙行的笑有些贼。

    程英嘤咬住下唇,红了脸,只管低头盯着脚尖绣的蝴蝶,左右成双。

    她听明没?

    就算她听明了,也得说没有,省得某些人蹬鼻子上脸,脸皮厚了。

    “殿下方才一直都在门外?”筎娘目光在二人之间一转,忧色愈浓。

    赵熙行清咳两声,摸了摸鼻子:“……本殿来体察民情。刚到不久,听到屋内似有争执,不便打扰,遂……在门外静候了会儿……”

    “不就是偷听墙角么?”筎娘兀地接了老底,斜着眼觑赵熙行。

    于是后者正经的脸面就有些塌,竟憋不出话来反驳。

    程英嘤一声轻笑:“政事都处理完了么?一得闲就往这儿跑,小心御史参你一本,圣人得成昏庸了!”

    “昏庸?有么?”赵熙行眉梢一挑,俯下身来,朝程英嘤耳畔轻轻一句,“本殿那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咳咳!!!”

    筎娘剧烈的咳嗽从旁传来。

    赵熙行连忙直起身,长身玉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程英嘤才意识到筎娘在侧,一慌神,绣鞋就踩了赵熙行一脚。

    圣人东宫脸皮一跳。带了幽怨的看向筎娘:“花婆婆可是嗓子不太好?本殿会嘱御医给您开点药,管够用……”

    “不用不用!”筎娘讪讪摇头,“殿下身为东宫,这么晚了还来幽会……体察民情,怕是不妥当。”

    顿了顿,她又悄悄挪到程英嘤身边,佯怒:“就算老身允了,但入夜相会……是你等不得还是东宫急?”

    程英嘤一唬。慌忙和赵熙行拉开三丈距离:“他东宫要来,我还能拦?”

    “本殿来确是有事。”赵熙行接了话,淡淡的目光往筎娘和程英嘤一扫,“方才屋内的说话,本殿都听明了……花婆婆,多谢。”

    这下连筎娘也有些脸热,干笑道:“关……关老身什么事。”

    赵熙行正色,向筎娘一拜,行的是晚辈对长辈的礼。

    “……多谢您的认可。往后程英嘤如何尊您敬您奉您颐养天年,我赵沉晏一如是,你我从今往后,便只论亲人,绝无君臣。”

    筎娘一愣。旋即微红了眼眶,却还佯作毫不客气,敲了下赵熙行脑门:“你小子少说讨巧话!若让我家丫头受半点委屈,老身亲自抄剪子杀上东宫去!”

    赵熙行含笑。却脸色愈发郑重,再次向筎娘一拜,许一诺千金:“晚辈赵熙行记下了。”

    二人一来一去,昔日防他像防贼的筎娘越看越顺眼,曾经板脸像铁板的赵熙行也越来越“乖巧”,于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卷,程英嘤倒觉得自己被晾着了。

    或者说,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筎娘……您是不是太快了点,我……也没这么急吧?”程英嘤胳膊肘捅了捅筎娘。

    没想到后者如今的心全偏向姓赵的了,反过来瞪程英嘤。

    “快?快什么快!你过几天就十九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还想东挑西挑,装什么矜持!”筎娘满脸恨铁不成钢。

    程英嘤听得目瞪口呆。

    赵熙行却听得心情大好,再怎么板正经脸,嘴角都不住往上翘。

    “本殿觉得婆婆说得有礼。兵家有云,兵贵神速,所以本殿今儿都带来了。”

    赵熙行言罢,从怀里拿出一张洒金红笺纸,手却有些发颤,还没递出去,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然后堂堂东宫就红了脸。

    “给……给你!”

    在程英嘤和筎娘莫名其妙的注视中,赵熙行意外的紧张起来,猛的把笺纸往程英嘤手中一塞,就掉头离去。

    砰。出门时似乎还因热流冲脑,差点撞着了门槛。

    程英嘤狐疑的打开笺纸一瞧,立马像摸了烫手山芋,扔给了筎娘,红脸啐了口:“……原还有人比筎娘您更急!”

    甲子,丙寅,辛丑,壬寅。

    生辰八字。

    两姓之好三书六礼,始于纳彩问名,卜之子于归也。
………………………………

第一百二十章 仗剑

    这厢,屋里的程英嘤俏脸通红,筎娘已经拿出红艳艳的笺纸,开始写女子的生辰八字。

    那厢,逃出门外的赵熙行仰望夜空,轻拍自己的脸,晚风一吹,滚烫才冷静下来。

    然而下一刻,一柄冰冷的剑就搁在了他脖子上。

    讽刺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怎么,皇太子殿下如此不惜命,想问问我手中的剑?”

    “本殿自然惜命,不过,还轮不到你来问。”赵熙行在短暂的一惊后,迅速的镇定下来,淡淡的笑,毫不在意脖间的凉意,“花三公子原来也是个听墙角的。”

    萧展轻轻转动手中的剑,像玩弄猎物似的,故意任那剑刃,在东宫颈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是,又如何?皇太子殿下给出了生辰八字,是自荐枕席么?何况是别人怀里的人儿也敢觊觎,天下人人称道的圣人,竟如此……不要脸。”萧展露骨地咬出几字。

    难听的民间脏话,却依旧没惹得赵熙行有任何动容,光风霁月的面容好似夜里的一轮明月。

    他竟伸出手,兀地握住了脖间的剑刃,然后平静又不容抗拒的将其挡开。

    萧展眸色瞬间一狞。剑柄的力道不退反进,于是锋利的剑刃瞬时划破了赵熙行的指腹,鲜血汩汩流下。

    然而赵熙行仿佛不觉得痛似的。只是直视萧展,深渊般的眸子深处雪亮,不过是两指钳住剑刃,其力道竟让那柄剑动弹不得,于是生生的让锋刃从脖颈间移走。

    萧展眼睁睁看着手中的剑,被猎物霸道的“拿开”,纵是男子的掌心衣袂都被血染红,利刃竟在血肉之躯面前败下阵来。

    萧展的牙关顿时咬得咯咯响:“好个东宫,这力道竟是练过的……也不怕手断了。”

    一剑之胁,寸毫不伤,已足够让习武之人分出高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天家贵胄竟然是一身剑骨侠心,已足够让怀剑的少年生出同辈折腰。

    平日完美到连衣衫褶儿也没有的东宫,如今面对满手满袖的鲜血,却显得很是从容,连一丝痛的蹙眉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笑,噙了分浑然天成的傲气。

    “当年,本殿眼馋了只跪帝王的羽林卫,于是仿照其制,自己创建了一只龙骧卫。直属于东宫,只拜本殿,其以一当百,比起羽林卫也不遑多让……你以为,从无到有,要让这些练家子臣服,本殿不会两手怎么行?”

    赵熙行说的轻巧,却让人无法想象,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如何日夜苦练,风雪砺骨,疤结成了痂,血流成了麻木,才有了这身富贵皮囊下的一剑封喉。

    “本殿知道你出剑的理由,但也明白告诉你,东周皇太子,萧展。”赵熙行一笑,昔日皎皎无尘的眉眼,忽的爆裂出如厉鬼般的幽光——

    “程英嘤,老子要定了。”

    斩钉截铁的几个字,带了凛然的傲,和近似于不讲理的蔑。

    萧展脊梁骨一凉。旋即汹涌的戾气乍然就将他的眸染得漆黑,一声剑鸣高亢而起,杀意铺天盖地而来。

    竟是毫无多话,剑出刃至,两个男人间的心知肚明,都明白这是一场不死不休。

    令人心悸的寒光转瞬而至,携裹着男子榨干每一寸筋骨爆发出的狠劲,和压了四年近乎成魔的执念,连空气也斩成两半,在一片惊心动魄的疾风中,直取咽喉而来。

    萧展无疑是自信的。

    一招,就誓要血溅三尺,何况对手已经伤了一只手,再厉害的劲儿也使不出来,更遑论赢他了。

    然而,剑风掀起墨发烈烈飞舞,赵熙行在夜色中幽幽轻笑:“好剑术,山石亦可碎……只是殊不知至柔克刚,水能穿石。”

    他伸手,很随意的折了根街边的柳枝,翠柳纤枝,被剑风刮得东倒西歪。

    萧展轻蔑的一歪唇角。觉得这东宫大抵没真见过红,脑子被吓傻了,于是剑刃来势愈汹,眼看着就要刺穿男子的咽喉。

    然后那一瞬间,柳枝动了。

    可怖的疾风中,柔弱的柳枝被吹得缠上了剑刃,在被锋锐震碎的前一刻,赵熙行眸底精光一炸,手腕轻动,也没见得有多大的动作,但听得砰一声锐响。

    迎面而来的剑乍然碎成了几截。

    眨眼前还势要饮血的寒光,眨眼后就成了掉落在泥土中的碎段。

    而那柳枝也旋即应声而碎。翠绿的粉末纷纷扬扬盖了碎剑一层。

    寂静。场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萧展握着一个光溜溜的剑柄,不可置信的瞪着碎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力道。力道竟是通过一根柔软的柳枝,随着精准的把控时间,瞬间传到剑刃上,力碰力,化为骇人的破势,倏忽间就粉碎了一切。

    柔克刚,还治彼人,天下最毒是温柔。

    “不可能,不……你一个细皮嫩肉的东宫,怎么会在武之一道上,有如此深的造诣……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怎么可能败了……”

    萧展念念有词,瞳仁像着了魔怔般,放大,发红,死死的盯向赵熙行。

    后者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少赢了的喜色,反而晕开恍恍的凉薄:“那半年啊,我以为她没了……将自己没日没夜锁在东宫的日子里,无尽的黑暗,冰冷,和悔恨,淬炼出来的东西……”

    “淬炼出来的东西?”萧展失神。

    赵熙行笑笑,轻声道:“是思念啊,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当你心里念着一个人时,哪怕这人世间与你为敌,你也能尽数斩去……”

    萧展的瞳孔顿时收缩。

    他脑海里嗡嗡乱响,依稀听得那男子道:“念你以后是本殿的小舅子,今儿不下杀手。但若以后再敢阻拦,本殿……剑下不留人。”

    萧展起身,也不管赵熙行如何去,跌跌撞撞的就走进了夜色里,光秃秃的剑柄还攥在他手中,像个笑话似的,刺得他胸口血气翻涌。

    屈辱。砭骨笞魂的屈辱感让他每一寸骨头都痛得发痒。

    东周皇太子的骄傲,一个王朝烙印的不甘,连同二十年习武的意气风发,都被一根柳枝轻轻松松的毁了。

    噗。萧展一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旋即眼冒金花,眼看着就要跌下去,却兀地一只手扶住了他。

    “殿下宽心。气是一时的事,若伤了身子,就是一世的悔了。”温和的男声传来。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柳史

    萧展侧头,看清来者的脸,咬着血的唇裂开:“陈粟,你跟踪我?来看我笑话,还是来为我收尸的?”

    陈粟垂眸,静静跪下:“只是听镇里的探子回报,担心殿下安危,故赶来……是为了再次告诉殿下:只要殿下愿意,曾属于您的权力,和女人,都还会回来的。”

    话音落下,陈粟眸色一闪。因为萧展沉默。

    若是以往,只要提到这茬,萧展一定会冷脸相向,立马转身就走,然而第一次,他沉默了。

    陈粟唇角上翘,这世间人人如痴儿,总有放不下之物,于是入魇入瓮,一生枉害。

    而他,就刚好赌对了萧展。

    “殿下,请不要犹豫了。南边的三千死士已进京,宫防图也会很快拿到。彼日攻入帝宫,与赵贼清算,都是殿下您一声令下,唾手可得的事。”陈粟拜倒,行了君臣之礼。

    萧展嗤笑:“奇怪,南边叛党的行首不是薛高雁么,何时成了你这个狐尚书,说得好像你做主似的。”

    陈粟淡淡的笑,低头道:“这个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因为无论谁是行首,殿下都是东周旧人们心里唯一的殿下……!”

    话头湮没在一声低低的惊呼里。

    原来冰冷的剑刃已经搁在了陈粟的颈上。毫无温度的话从耳畔传来:“殿下?难道不该是主君么?”

    陈粟讶异的看向执剑的白衣男子,后者的眸在夜色中熊熊燃烧起来。

    炽热,又癫狂。

    陈粟重重拜倒在地,额头磕到石头,鲜血流出,血腥气却激起了他异样的狂喜。

    “臣,拜见主君!主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色浓重,吞人心,噬人魂,恩怨黑白难断也。

    翌日,四月的春光洒满盛京,薛高雁便踩着这一路朝霞,走进了玉山深处的寮峡。

    寮者,屋也。这处玉山深处的峡谷,因为地势险峻,易进难出,形如一处将万物困住的屋子,故得名寮峡。

    于是薛高雁折了两个野生的梨儿,往布衣上随手一擦,一个往自己嘴里一塞,另一个递给眼前的男子:“这寮峡什么都好,就是太与世隔绝了点,老弟住得惯?晚上不会想女人吧。”

    男子接过梨儿,没好气道:“……濯与行首大人年龄相仿。大人就不必称濯老弟了,若让兄弟们听去,有损大人威严。”

    薛高雁朗声大笑,嘴唇一瘪,梨核儿跟炮仗般被吐了出来,还故意吐得老高,打在头顶梨枝上,惊起了一窝雏鸟。

    “有趣有趣!你瞧这寮峡的鸟儿,也比盛京的机灵些!盛京的雏儿只会跟着食饵走进笼子里的!你说是不是,柳濯!”薛高雁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似的,笑得拊掌。

    被唤柳濯的男子翻了个眼皮,干脆一把拉过薛高雁,扯他到不远处的高台上,看向台下意气风发精光内敛的三千死士,努了努嘴。

    “喏,兄弟们听说要面见行首大人,早早在此等候了。大人说两句?”

    一袭布衣身负银弓的薛高雁出现在台上时,三千死士的瞳都亮了,腰杆挺得愈直,神情愈发敬畏,期待的眼珠子跟着男子转。

    薛高雁挠了挠头,又拂了拂衣,有点浑身不自在,向柳濯低低一句:“你是三千死士之首,要说也是你来说。那些好听的场面话,我可说不来。”

    柳濯叹了口气:“我虽统领三千死士,但你才是整个南边党人的行首。我等千里迢迢进京,随时准备起事,如今你不鼓舞下士气,又如何能让死士为你卖命?”

    薛高雁微僵。是了,死士。这些都是从东周旧部里选来,忠心和身手都是上上选的死士。

    既然是死士,便活着就只有一个目标:攻入赵家帝宫。

    可以说布局三年,朝夕训练,如今终于北上伺机而动,就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黄泉路。

    他又能说什么?向来只有鼓舞将士活着回来,从没有鼓励过他们一去不归的。

    薛高雁忽的取下龙吟弓,绷紧了弓弦,如同划破暗夜的闪电,危险到极致却也美到极致的银光,将三千死士的脸都映亮了。

    砰。清冽的弓鸣,羽箭飞驰而去,旋即一只大鹰就掉了下来。

    “老子再多射几只,今晚开荤,设宴,不醉不归!”薛高雁再次拉开龙吟弓,羽箭破天,箭无虚发,随着一只只飞禽掉落下来,他的笑声也冲淡了将士心中最后一丝生死之畏。

    “攻入帝宫!复兴东周!”欢呼声此起彼伏,哪怕明知是死路,却也仗无悔不归。

    于是当晚营地架起了上百口大锅,美酒成车的往里拉,野禽肉咕噜咕噜在酱汤里滚,篝火映亮了三千张微醺的笑脸。

    “吃点?深山里没什么有味的,除了肉就还是肉,将就下?”柳濯用大戟穿了一块肉,递给坐得离火堆远远的薛高雁。

    薛高雁没接。锤着胳膊一脸苦相:“射了几百只飞禽,手都要废了!哪里是将就,是将我的命来吧!”

    柳濯耸耸肩:“我开始让你讲话,就是给你捡的便宜活儿,你却偏要打猎慰劳大家,那就是自己找的咯。”

    薛高雁笑笑,看向火光映亮的一张张笑脸,好酒好肉,不醉不归,眸底氤氲起了淡淡的哀凉:“柳濯,这些我东周的好男儿,起事那天,还能回来多少呢?”

    “一个也不能回来。包括我。”柳濯应得爽快,如同接受命运一般,没有任何迟疑,“就算那日有里应外合与声东击西,要攻进赵贼的老巢,只会是一场硬仗……行首大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顿了顿,柳濯又加了句:“从三年前,不,四年前加入死士的那一刻起,我等就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亡人。”

    薛高雁默然。那年四月后去往南边,招募死士的就是他,他没有任何资格,去问出刚才的问题。

    走了四年的“黄泉路”,要怀着怎样的执念,才能搏一句此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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