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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朝凤仪-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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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胤下了决断,沈圭和刘蕙松了口气,圣旨迅速传遍禁军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此时帝宫某处。蜿蜒的青石宫道上,十几帐缃盖雀伞正簇拥着一顶玉辇行进着。

    辇上赵熙行缃袍金冠,端坐如松,却在听到这新鲜的旨意时,眉头微微蹙起:“好像……哪点不对?”

    禁军营的风波他亦有耳闻,不过还轮不到他出面,此刻他正要去瞧瞧挨罚了的赵玉质,毕竟同胞兄妹,怕她被令思过赌了气,做出什么蠢事来。

    然而,一连萦绕在他心底数日的疑问,随着这一道圣旨全部连起来了。

    然后咻一个火光,便让他咯噔一下。

    “豆喜,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太多事冲禁军营来了?”赵熙行问辇旁随行的内侍。

    豆喜哭笑不得:“殿下可真是高看奴才!奴才一个阉人,哪里懂这些!不过禁军守卫宫城,可谓是拱卫天子的最后一关,所以素来军纪严明,铁板一样,很少出岔子的!”

    “就是这点不对!”赵熙行的指尖敲在玉辇把手上,一下一下的,也敲在他心上,“从阿银落水,到换人,到沈钰,再到今天……一连串的风波,都落在了那个邱升头上?”

    豆喜挠挠头,随口一句:“邱将军真是应了名儿,步步高升呢!”

    赵熙行眸色乍然一凛,从金吾卫到副中郎将,不过月余,这速度,简直就像奔着什么东西去的。

    “来人,查,查邱升。”赵熙行一字一顿,咬得发狠,“彻,查。”

    宫人吓得神一晃。立马有官吏如临大敌,加急加点的将东宫令传去了大理寺。

    赵熙行的手依然攥得玉辇扶手发紧,指关节都发白起来,虽然天子脚下海清河晏,他却心底一股不安,不减反增。

    “去东苑。”

    玉辇上传出这一声时,豆喜才迈出的脚缩了回来,挖了挖耳朵道:“东……苑?那只是个小小花苑,殿下您是东宫,去这种小园子有失身份!不如改道御花园?”

    “……再多一字,十板子。”

    辇上回应。豆喜一个哆嗦,立马暗骂自己不要命了,怎么敢多嘴“圣人”的决定,慌忙命辇驾去往东苑。

    东苑确实只是个小苑子。草木稀疏,冷冷清清,东宫长龙般的侍从都装不下的。

    赵熙行停了辇。揉了揉太阳穴,想理理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忽听得低低的嬉笑,从某处花丛后传来。

    “路荣哥,你轻点……”

    “珍妹子,来,香一个……最近忙,哥哥想你……”

    旋即就是窸窸窣窣和花枝拂动。

    赵熙行眉梢一挑。

    豆喜脸涨成了猪肝色。慌忙对小黄门使眼色:“怎的有蠢奴才在这儿干这种事!还不快打出去!!扰了东宫清歇,罪该万死!!!”

    宫人也都面红耳赤,偷偷觑赵熙行,生怕后者天家一怒,所有人都能卸了脑袋来,然而,圣人般的东宫依然面不改色。

    似乎……听得还起劲?

    豆喜一个哆嗦。暗念两句宫里要多两条冤枉命了,正要使人去揪那对苦鸳鸯,却听得辇上轻轻一句:“不必。”

    缃袍东宫清华尊贵,如月的面容凛然不可侵,说出这两个字时,所有宫人第一个反应是,东宫大概不太明白……那二人在做什么。

    毕竟男子快廿五了,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估计某些方面的常识,有点缺。

    “殿下……那啥……不是好事儿,大大的邪!奴才还是把那二人按宫规办了,省得污了殿下耳!”豆喜面色纠结的试探。

    没想到赵熙行摆摆手,淡淡三字:“学无涯。”

    然后所有宫人傻了眼。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岚岚

    豆喜脑子用了半晌才转过弯来。学?

    他是该夸一句主子好学,还是赞一句,圣人果非凡人也,这学的东西,都能那么“惊天动地”。

    正这当儿,花丛一阵剧烈的晃动,能听见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就是温温腻腻的对话。

    “路荣哥,看来这阵子真是累着了。”

    “对不起了,珍妹子,你不嫌哥哥就好。”

    听墙角听得眼冒光的一个宫人,顿时捂嘴窃笑:“恁地快……”

    豆喜慌得一脚踢过去:“胡说什么呢!东宫面前也敢口出秽词!来人,拖出去,把嘴掌烂了!”

    那宫人吓得痛哭流涕,但架不住气势汹汹的龙骧卫,冲上来就要架他,却听得赵熙行悠悠一声:“……何时豆喜能替本殿做决定了?”

    “殿下恕罪!”豆喜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奴才只是……见不得小贼子在殿下面前放肆,恐污殿下耳!”

    赵熙行目光一飘,龙骧卫立马放了那宫人,请僭越的罪,男子的目光又飘回来,凝到豆喜身上,眉梢一挑。

    “本殿……自然不会。”

    豆喜一愣:“不会……什么?”

    赵熙行轻咳两声:“……快。”

    豆喜懵了。抬头,见得玉容无暇的男子,竟隐隐有一丝得意。

    电光火石间。豆喜忽的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然后他果断决定装不懂,暗暗打算彻查随侍宫人,到底谁教了皇太子这些“知识”。

    这个学无涯,也太“无涯”了点。

    这时,花丛的晃动平静下来,那二人还浑然不觉被几十宫人围了一圈,继续红袖添香软糯温语。

    “路荣哥,冬珍欢喜你,满心满眼都是你,好哥哥,你心里有冬珍没?”

    “珍妹子,你把哥哥的心挖出来,上面都是刻的你名儿!哥哥也欢喜你,见了开始想你,不见你就更想你!”

    这番对话,实在直白到捅了天了。

    东宫宫人尽皆脸皮涨得紫红,浑身都发热起来,恨不得有谁把他们耳朵堵上,否则御前失态,丢了命就不值了。

    连豆喜这个没根儿的,也唇角抽搐,手心额角都是汗,滚滚的淌:“殿下……奴才斗胆,请殿下治罪那两个狂徒!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天子脚下,怎容这等猖狂!”

    然而,辇上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豆喜鼓起胆子瞧了一眼,顿时又瞧得心肝疼。

    因为赵熙行依旧脸色平静,波澜不起,只是眸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殿下?殿下,奴才斗胆请……”豆喜小心翼翼的话还没完,就见得赵熙行正襟危坐,眉心蹙成了一个团儿。

    豆喜慌忙咽了话。二丈摸不着脑,但装哑巴此刻是最稳妥的。

    赵熙行确实心情有点不好。

    因为他突然想到,欢喜,这种直白市井,但也坦率真心的话,程英嘤有对他说过么?

    好像一直都是他说来说去,那个心尖上的人儿,有过一句明白话“欢喜他,满心满眼都是他,见了开始想他,不见他就更想他”么?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赵熙行忽的紧张起来。本来胜券在握的心顿时悬到了半空。

    各种有关的没关的胡思乱想全往脑海里凑,让他有些六神无主,指尖攥得玉辇扶手发白起来。

    觉察到东宫异样,豆喜担忧的看过去,却听得赵熙行发沉一句:“回宫……准备布衣。”

    花影扶疏,月影朦胧,人间情事花月好。

    帝宫朱雀门耸立在夜色里,如同伺机而动的梦魇,轰隆,红铜门打开,月光剪出两抹倩影。

    坤宁宫姑姑迟春掌了掌曲柄宫灯,一福:“唐姑娘,皇后娘娘夜深召见你,也是事关重大,以免那些有的没的被人听去了,就能传变了样。”

    唐岚岚盈盈下拜,低眉顺目:“多谢姑姑提点。岚岚能得娘娘看中,定不会辜负娘娘厚望。”

    “姑娘贵为大将军之女,自然是聪慧得紧。想来娘娘未出口的意思,姑娘也明白吧?”迟春眸影晃动。

    唐岚岚一笑:“臣女只是孺人备选,正主儿还是沈银沈姑娘,臣女自知本分,绝不敢逾越沈姑娘。还请姑姑转告娘娘,便就是这一点能往上去的恩赐,我唐家上下已是感念不尽了。”

    “这就好。娘娘没有看错姑娘。请罢。”

    迟春满意的点点头,意在送客,唐岚岚却又凑近来,将一把金瓜子偷偷塞到迟春怀里,唇角一勾,便转身离去。

    轻纱薄影被夜色湮没,车轱辘吱呀,红铜宫门阖上。

    迟春掂了掂手里的金瓜子,脸上的亲和迅速褪为讥讽:“沈锡选的好,这个女子足够聪明。”

    “别看沈锡性子不讨喜,实在本事还是有的。”邱升从夜色中走出,凝住女子依稀的背影,笑,“此番也多谢迟春姑姑,在刘蕙耳边吹风儿,才让我等大业顺利进行。”

    迟春瞧了男子一眼,挑眉:“我不过是按照沈锡的计谋,将沈银和行首大人那些小九九透给了皇后。皇后本就极重东宫声誉,知道半只脚进门的储妃竟然和叛党有千丝万缕,自然忧心万一沈银做出傻事,不仅是重罪,也会连累东宫。”

    顿了顿,迟春叹了口气:“所以皇后应当认为,婚约圣人已经准了,金口玉言无法回转。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时过门一个孺人,万一储妃有任何不对劲,孺人能立马补上去。”

    邱升深以为然,压低了语调:“这便是沈锡的法子……东宫属意花二,闹得天下皆知。如今莺莺燕燕都凑了上来,东宫应接不暇,也就没了精力插手禁军营的事?”

    迟春面露凝重,点点头:“不错。东宫下令彻查你,形势不妙。所以沈锡才会棋行险招,来一个声东击西。”

    邱升拢了拢衣衫,明明是四月,他觉得凉。

    “要起风了。”

    一声幽幽长叹,飘散在春风里,如幕宫闱一枝笛,彻夜梨花瘦。

    唐岚岚便踏着一路笛声,车轱辘驶过半个盛京,停在了一处高门朱户,“唐府”的牌匾鎏了金,在夜色里也宝光煌煌。

    “岚岚回来了。”唐兴笼着披风伫在府门口,见了马车,立马笑着迎上去。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纸笺

    唐岚岚下车,又是心疼又是笑:“皇后娘娘夜召,大半夜的,父亲何必等女儿回来。小心着了凉。”

    “你被皇后夜半召去,老夫自然是提心吊胆。回来了就好,就好。”唐兴噙着笑,一连声让丫鬟们簇拥着唐岚岚进府,把火塘都烧旺了。

    父女二人一路进了书房。唐兴把门窗关上,敛了笑,压低了语调:“岚岚,皇后和你说的事,可与东宫有关?”

    唐岚岚谨慎的四下张望,附耳道:“听闻储妃沈银似乎和叛党有牵扯。皇后心忧东宫声誉,但又没有实质证据,只能说未雨绸缪,让一个正妃和一个孺人同时过门。”

    “所以这孺人备选……”唐兴心里咯噔一下,凝住了唐岚岚。

    “不错。看来皇后的意思,是选中了女儿。”唐岚岚一笑,目露傲然。

    唐兴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不安的搓手:“完了完了!我们唐家本就如履薄冰,什么都不掺和才最安全!如今你却自己去跟前了,岂不是给了天家降罪多了借口?”

    唐兴念念有词,自己吓掉了自己半条命,在房内踱来踱去,仿佛这个消息跟铡刀一样,搁在了他脖颈上。

    唐岚岚眉间一划而过的哀然,却还是噙笑安慰着:“父亲,女儿的看法略有不同。最安全的,应是去往高处,高些,再高些。”

    唐兴长叹一声,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你说的老夫也不是没想过。但薛老将军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老夫如今替了他,坐在大将军的位置,呼吸声都不敢大了。高处不胜寒,伴君,才如伴虎啊。”

    “父亲不必多言了。女儿心意已决。并且,这事儿并不是实打实的定了。”唐岚岚深吸一口气,语调坚毅,“皇后说,若直接册封女儿,怕沈银疑心,倒让天家和平昌侯府生了隔阂。所以,女儿必须自己去赢取东宫君心。彼时由东宫开口要人,顺水就能推了舟。”

    唐兴叹气声愈浓,鬓边的白发溜出来,在风里乱晃:“哎,你真有把握?东宫既称圣人,便是行事一板一眼,鸡蛋里都挑不出骨头的。这种人岂是能动儿女私心的?”

    “那,就要分人了。”

    唐岚岚果断接了话,想起这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东宫和花二公然在殿前拉拉扯扯”,她藏于织金衣袂里的指尖蓦地就攥紧了。

    “凭什么……我金枝玉叶活得如履薄冰,她区区下民却能有恃无恐……”

    女子猛地踏步上前,掀开了书房墙壁上的一挂帘幕,刷,锦缎拉开,后面的砖墙上竟然贴满了纸笺。

    “东宫年廿五。生辰八字,甲子,丙寅,辛丑,壬寅。”

    “东宫常着蓝,喜竹,曾谓竹四君子之首也。”

    “东宫言谨,明礼甚,常称峨冠博带真君子也。”

    “东宫饮龙凤团茶,春爱食椿,冬爱食柚。”

    “东宫午歇,起时必饮碧螺春一白。”

    ……

    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全是关于赵熙行个人的生活起居,喜恶习性,大到他对朝政民生的态度,小到他曾赞女子远山黛。

    纸笺数百之巨,贴了满墙,晚风中拂动的雪白纸角,如一剑出鞘的剑光。

    “我唐岚岚,有何理由不赢?”

    伫立在墙前的女子一笑,那雪亮的剑光,顿时在她眸底炸裂。

    风庭盈袖,人心难测,万家灯火都已经熄灭,蛐蛐儿在花影里聒噪。

    盛京笼罩在纱雾般的月光里,吉祥铺的后院门悄悄打开,一辆驴车驶出。

    “三哥儿,阿巍,你们都瞧好了,有什么不对劲,咱们立刻回去。”筎娘坐在驴车上,警惕的四下张望。

    萧展和容巍攥紧了怀中刀剑,面色凝重:“婆婆放心,去这景山一路,交给咱俩。”

    程英嘤跟在后面,忙着往车上又塞了一篮子蒸饼,今儿新出炉的,她尝着好,于是车上闷闷当当的,瓜果酒肉压得轱辘吱呀。

    容巍忍不住笑:“咱是去给陛下庆贺生辰。瞧装的这一车,俗不俗?莫非昔日宫中宴饮,陛下还吃过下民的粗饼?”

    “我就是想让他尝尝!”程英嘤瞪了容巍一眼。

    萧展的目光凉凉的扫了过来:“小声点!为前朝的末帝庆生辰,本就是抓到了要掉脑袋的事!景山又紧挨帝宫,命都是拴裤腰带上的!”

    容巍和程英嘤不说话了。

    筎娘摆摆手:“赶快走!休在路上耽搁!景山路远,省得到了都天亮了!”

    于是四人皆郑重了颜色,正要赶路,却看到街道尽头朦朦的月光下,一抹人影伫立。

    “哟嚯!”

    程英嘤吓掉了半条命。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庆生

    这一惊,唬得程英嘤身子往后栽,一刹天晕地转,但下一刻,她的后背就触到了一个温厚的胸膛。

    噙笑的男声从耳畔响起:“怎的,见了本殿如此欢喜?站都站不稳了。”

    窜入鼻尖的沉水香,还有瀚海般的他的气息,让程英嘤唇角一勾,佯怒:“好个贼子,占了便宜还敢卖乖!”

    “你便说个是,又有什么难?本殿反正洗耳恭听着。”男子的声音略有失望,带了股不依不饶,“不然你现在说,本殿也算你数。”

    程英嘤心尖一颤。小猫似的挠得痒。

    她正要开口,可余光瞥到走进的筎娘三人,容巍和萧展的目光,跟剑一般刺过来,手都握在了刀剑上。

    她慌忙撑开男子,扶了扶衣衫,理了理发鬓,摸了摸发烫的脸:“……脚滑了。”

    始作俑者赵熙行但觉怀里一空,晚风盈袖生凉,他摸了摸鼻子,看容巍和萧展带了怨气:“……见了本殿不行礼么?”

    “这个点儿,东宫早就歇了。半夜三经出现在京郊的,又哪里去自称本殿。”萧展一声冷笑,直接略过了赵熙行,独自往前去了。

    筎娘和容巍倒是点头示意,面色皆有为难:“殿下不该这个点儿来。草民此去办事,不是殿下可以掺和的。恐为殿下带来大祸。”

    赵熙行瞪了眼萧展的背影,格外的意志比金坚,根本不给筎娘二人再劝的机会,直接拿过程英嘤手里的篮子,踏步跟了上去。

    于是一行五人,走在四月的春夜中,穿过半个盛京城,路过沉睡的红墙金阙,踏着深山鹧鸪上了景山。

    程英嘤走在赵熙行身侧,伸手去抢篮子:“东西我来拿……这事儿与你无关。”

    赵熙行身一侧,避过,悠悠道:“怎么无关?有你,便是十分有关。”

    程英嘤手落了个空,低语噙了急:“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去作甚的?你这个西周的东宫,别凑热闹把命凑没了!”

    “如何不知?你们去为他庆生辰,他从前年年的辰日都是在景山热闹的,当年我亦随父亲出席,宫宴能饮三大白。”赵熙行顿了顿,又加了句,“……你心里还念着他,我亦是知了。”

    程英嘤一愣。男子语气闷闷的,像是赌什么气,俯身瞧她的目光里,有细细的波澜。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亡人面前多生敬重,休得油嘴滑舌了!”程英嘤连忙后退一步,勉强板了脸道。

    这一个举动,却又让赵熙行眸一深,偷偷伸了两根莹指,拽住女子衣角,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

    “……不许离本殿那么远!”

    程英嘤噗嗤一笑,红了耳根。

    跟在后面的容巍看了个明白,啧啧摇头:“婆婆,你真决定,把二姑娘交给赵熙行了?”

    “不好么?二丫头都十九了,你看盛京城里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十九了还一个人的?”筎娘看得很是满意,连连点头,“有个人要……不是,有个还算不错的儿郎娶,不是很好么?”

    容巍一愣:“婆婆,好像有点不对……不是,不是年龄,而是这个人,赵熙行这个人,值么?”

    “二丫头欢喜他,就值!”筎娘斩钉截铁,半开玩笑半正经,“旁观者清,老身看得明白,如今赵熙行哪怕是个坑,二丫头也能栽进去!”

    容巍恍然。于是也跟着筎娘瞧前面的两人,瞧得满意点头。

    说说话话间,云散月开,夜色浓。一行五人踏着漫山春静,到了一处亭台楼阁。

    花萼相辉台。一块结了蛛网的牌匾斜斜歪歪的耷在玉石柱子上,依稀还能辨得那五个瘦金体,是前朝君王亲笔所书。

    废台。

    除了芳草嘉树,山桂清涧,天然春景一山翠,这处花萼相辉台已经被淹埋在了灰尘和废墟中。

    间或月光映照下的昆仑青玉阑干东珠镶金瓦檐,仍未被消磨的宝光流转,显示着这曾是一处天家别苑,人间富贵无极。

    “阿姐,当心点,倒下来的珊瑚屏绊脚。”最前面的萧展驻足,向程英嘤伸出手来。

    然而还不待程英嘤反应,另一只手兀地从旁插进来,搭上了那只手。

    “本殿身份贵重,废台到处磕绊,若本殿伤着了,就是于国于民的大罪。便有劳三公子扶本殿一把吧。”赵熙行抓住萧展的手,横在后者和程英嘤中间,抬眸如火。

    萧展脸一青。

    程英嘤憋笑。两个大男人搭着手,怎么瞧怎么别扭。

    萧展进退不得。只得一把将赵熙行拉了上来,然后厌恶的擦着手,阴**:“殿下确实贵重。这种地方就不该来……小心枉费了命。”

    “这个,三公子不如担心下自己?”赵熙行忽的凑近萧展,似笑非笑,“最近禁军营风波迭起,本殿已下令彻查邱升……不知东周的皇太子殿下,作何感想?”

    萧展眸色微沉,一字一顿,齿关咬得发狠:“殿下这都哪儿跟哪儿?草民听不懂。庙堂之事,我等下民不便妄议。”

    “随口说说!说说罢了!”

    赵熙行唇角一勾,移开视线,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清淡的神色,转身上山而去。

    子夜,月沉沉,子规啼。

    一行五人穿梭在倾楼颓阁,倒柱碎屏中,至山巅一处临风高台,青玉阑干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高处风疾,半爿山色脚下,清辉万里尽收眼底。

    “把瓜果酒食都摆上吧。当年陛下御座就置于这高台上,和二丫头坐一块儿,台下歌舞笙箫,群臣祝酒,月翩翩兮欲仙,何等的热闹和雅兴。”筎娘很是熟悉,准备摆上酒席。

    “对啊,我和陛下的生辰挨得近,所以宫里都一块庆。每年春夜,都率皇族百官来这高台宴饮,踏月而歌。”程英嘤一笑,目露惘然。

    “不错!当年我等不醉不归,漫山宫灯如昼啊!”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旋即一盏琉璃灯点亮,剪出赵胤和罗霞二人身影,二人盘膝坐在玉台上,很是随意。

    “方才听见人声,以为是宵小之徒,故灭了灯。如今既都是故人,不如一块儿为他庆庆如何?”罗霞一福,略带歉意。

    吉祥铺五人僵在原地。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醋

    还说一路如何小心,为前朝末帝庆生这种事,在今朝被抓到了就是掉脑袋。结果好歹不歹,一上来就撞进了正主儿。

    于是玉台之上有片刻死寂。没有谁说话,也没有谁先动,几乎所有的暗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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